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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相报何时了
白鹭成双 著
来源:常读 主角: 魏羡渊杜未央 时间:2022-09-18 13:17:21
小说介绍
魏羡渊杜未央《鸳鸯相报何时了》讲的是杜未央仰慕顾秦淮三年了,没想到顾秦淮突然就成了驸马,一怒之下,扔了烟熏弹进礼堂魏羡渊也喜欢祁玉公主三年了,没想到她突然就要嫁人,一气之下,趁着烟熏弹就要抢婚!意外的是,婚没抢人,礼没乱成,两人就这么成了冒犯皇帝的刺客,被追得走投无路、结为夫妇"我们的目标是?""让顾秦淮迷途知返!""救萧祁玉脱离苦海!"出谋划策离间神仙眷侣,想方设法毁灭家族联姻,鬼马精灵的杜未央和风流倜傥的魏羡渊在同行的路上相知相惜、相互嫌弃合作双赢之后再内部撕逼,日子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谁知转眼风云变,顷刻小船翻,阴谋算计浮出水面,家国大乱天下不宁杜未央红着眼睛朝魏羡渊吼:"要杀顾秦淮,你先杀我!""恭敬不如从命!"暴怒提剑,魏羡渊拥着萧祁玉,一剑贯穿她的心口
第1章
精彩节选
“站住!别跑!”
呵斥声由远及近,饶是魏羡渊的武功再好,抱着个巨大的累赘,也有点跑不动了。偏生怀里的人还不老实,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往前头指:“那边!”
那边个什么啊!额角青筋暴起,魏羡渊咬牙低喝:“你为什么不自己下来跑!”
杜未央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娇滴滴地道:“人家是弱女子啊!”
“我呸!”半点风度都不要了,魏羡渊狠狠捏着她的骨头:“就没见过你这么能惹事的弱女子!”
“彼此彼此啊。”扫了一眼后头的追兵,却看见弓弩统统对准了魏羡渊的背心,杜未央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喊:“小心暗箭!”
“嗖——”话刚落音,带着寒光的箭头就直冲他们而来!杜未央吓得闭上了眼,魏羡渊咬牙,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院墙,飞身避过箭头,拐进旁边的巷子,暂时离开追兵的视线,抡起杜未央就往院墙里头一扔!
“呯!”杜未央摔了个七荤八素,疼得龇牙咧嘴的都捂着嘴没敢吭声,抬头却见魏羡渊潇洒地越过墙头来,很是稳当地落在她身旁。
龇了龇牙,杜未央很想咬他一口,奈何两人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压根没有内讧的余力。
“跟我来!”
追兵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墙外,魏羡渊也没犹豫,跟着她七拐八拐地在黑暗里穿梭,没一会儿就进了间屋子。
“你怎么这么熟悉这儿啊?跟回自己家似的。”瞧着暂时安全了,魏羡渊打趣了一句。
伸手点了桌上的灯,杜未央翻了个白眼:“这就是我家。”
灯一亮,魏羡渊环顾四周,脸色顿变。
挂着红罗帐的闺房,四周挂的却不是香墨书画,而是各式铁链刑具,阴冷之气扑面而来,席卷全身。
轻吸一口凉气,魏羡渊终于得空正眼看了看面前这人。
好生灵秀的姑娘!巴掌大的白玉脸,小巧的琼脂鼻。眼含清灵雨露,眉染朦胧霜华,波光流转,点染含光。一身黑衣看不出身段,可个子是当真不高,堪堪到他胸口,一头乌发绾成了两个团子,顶在脑袋,系了两条暗色缎带,瞧着倒挺可爱的。
只是,那滴溜溜乱转的杏眼,透着二十分的不老实。
“杜家大小姐?”
“嗯?”被认出来的杜未央喘着粗气趴在桌上:“魏公子好眼力啊。”
没好气地扫一眼四周,魏羡渊道:“杜家的宅院,喜爱又如此古怪,除了杜家未央,也没别人了。”
只是没想到,杜家的小姐,竟然也有胆子毁公主的拜堂之礼。
杜未央正要笑,冷不防就听得外头传来怒喝声:“我说没刺客,就是没刺客!你们连官邸都敢搜不成?”
浑身一个激灵,杜未央二话没说,一把就将魏羡渊推进了床帐。
“喂?”魏羡渊皱眉:“你一个女儿家……”
“闭嘴!”拉下罗帐,杜未央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朝他一瞪眼,然后立马扭开旁边的机关。
房门猛地被推开,外头的追兵气势汹汹:“公主府上遇刺,刺客逃至此处没了踪迹,我们奉旨拿人,还请杜大人体谅!”
话音落,一群人冲了进来,瞬间挤满了整个房间。眼尖的瞧见那床帐,立马跑过去猛地一拉——
锦缎玉床,被子叠得整齐,一阵风吹过来,卷着一股子女儿家的暖香,从空荡荡的床上吹到大开的门口。
“仔细搜!”失望地挥开罗帐,宣威将军魏青锋一挥手,其余人整齐地应“是”,然后四散开去。
“魏将军。”杜清明气得脸绿:“老夫好歹是当朝刑部尚书,正二品的官职,您这般不顾杜家体面,要是没个由头,可别怪老夫翻脸!”
“杜大人见谅。”魏青锋拱手道:“方才公主府上出了大事,全京城都已戒严。”
一听这话,杜清明冷静了点,皱眉问:“出什么事了?”
“祁玉大婚,圣驾亲临公主府,不想却有贼人欲行刺公主和圣上。幸好禁军救驾及时,没让贼人得逞。只是,陛下大怒,已经下旨追捕刺客,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行刺公主和圣上啊?杜清明挥袖:“如此,那老夫也不能妨碍魏将军,只是这到底是小女闺房,若是一炷香之后各位没找到个什么人,就请……”
“我明白。”魏青锋点头:“只是,敢问大人,杜小姐在何处?”
杜清明一愣,转头看向旁边沉默了许久的丫鬟:“胭脂,你家小姐呢?”
“回老爷,小姐今日心情不好,去后院赏月了。”
后院?墙壁暗道里的魏羡渊听得眉头直皱,这丫鬟怎么谎都不会撒!后院离这儿那么远,门又被堵着,万一魏老头想去后院看看怎么办!
刚这么想呢,就听得外头道:“若是贵府小姐当真在后院,便能排除行刺之嫌,既然都来了,老夫还是去看一眼吧。”
倒吸一口凉气,魏羡渊狠狠捏了捏杜未央的手腕!
要死在这里了!
闷哼一声,杜未央没好气地挣脱他,伸手就开始脱衣裳。
“杜小姐。”魏羡渊脸色很难看:“你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莫名其妙地回头瞪他一眼,杜未央起身就往后走,边走边脱:“你知道刺杀皇帝是多大的罪吗?一旦被人抓回去,甭管你我是谁,都得菜市口人头落地!”
“这个我知道。”魏羡渊咬牙:“可你好歹是个姑娘家!”
“死到临头了您还在意这个呐?这黑灯瞎火的,您能不能装作没看见?”杜未央跺脚:“穿这身衣裳去赏月,不是找死吗!”
说着,一把脱了外裳,顺手打开暗道拐角处放着的箱子,就地更衣。
魏羡渊:“……”
见过豪放的人,没见过这么豪放的女人,她是不是不知道习武之人多能夜视啊?竟然就这么在他面前……也亏得是他,换个人来,指不定怎般轻薄!
不过等等,这暗道后头,怎么还有这么长的路啊?
魏青锋带人直冲后院,心里隐约是有些怀疑这杜家的,可是总得有个证据才能定罪,所以他追得很紧,绝不给人任何掩饰的机会!只要人不在后院……
“父亲?”
静谧的后院被兵器磕碰之声惊扰,石桌边坐着的女子受惊回头,秀气的脸蛋上满是不解:“这是怎么了?这么吵。”
魏青锋一愣,皱着眉头地走近了几步。
红鲤上袄,青红鲤下襦,滚了白兔毛边儿的红绣褙子自肩拢腰,红色的绸带儿在腰上系了个同心结,杜未央穿得活泼可爱,脸上犹带着泪痕。看着他过来,有些害怕地起身:“这位是?”
“这是魏将军,来抓刺客的。”杜清明不悦地道:“看起来是对我杜府颇有怀疑,为父也就没拦着,让将军好生查看,眼见为实,也好当个证人,证你无辜。”
“刺客?”茫然地看了他们一眼,杜未央垂眸:“那将军慢慢找吧,小女就先回房了。”
“杜小姐。”魏青锋眯眼拦住她:“你今日一直在府里没出去过?”
“是啊。”停住步子,杜未央抬袖掩唇,满眼苦笑:“这样的日子,小女出去做什么?”
全京城都知道她对顾秦淮有些意思,今日却是顾秦淮当驸马的日子,她出去,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脸色微缓,魏青锋道:“如此,那小姐也就逃过一劫了。”
的确是逃过一劫,看这架势,皇帝是找不出刺客不罢休,也就是说,今晚不在公主府也不在自家府邸的人,若是说不清去处,那就倒大霉了。
神色不动,杜未央屈膝行礼:“辛苦将军了。”
“留步。”抓不到把柄,魏青锋也不耽误,带着人就继续去搜查别处。杜清明跟着出去看情况,挥手示意她回房去歇着。
等那一长串儿的禁军都撤了个干净,杜未央才长出一口气,拍了拍心口道:“没事了。”
“你没事了,我呢?”背后冷不防响起个声音,吓得她一个趔趄!
转头一看,魏羡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神色莫测,周身气息都不太友好。
“嘿嘿嘿。”杜未央给了他一个活泼可爱的笑容。
“没用。”一巴掌盖上去,魏羡渊眯眼:“人命关天,今晚要不是杜小姐,在下也未必会成为‘刺客’,还请杜小姐给个交代。”
拿开他的手,杜未央扁嘴:“我只是不想让那婚事成了,谁知道会出这么多乱子啊?”
本来么?她跟顾秦淮相识三年了,以为是郎有情妾有意,谁知道他转头竟然就要去当驸马,一句解释都不给她!那怎么成啊?眼睁睁看着不是她杜未央的作风!所以她就往礼堂里扔了烟熏弹——自制的,不伤人,但是能把那些个红彤彤的绸缎啊喜服啊全给熏黑喽!为的就是阻止这场婚事,给她和顾秦淮留个余地。
结果谁知道,想搅黄这婚事的不止她一个,烟熏弹一出,魏羡渊竟然蒙头遮面地就去抢公主了,丫的武功之高,越过一群禁军竟然都无人察觉,直到皇帝大喊一声:“放朕下来!”
想到这里,杜未央还忍不住摇头:“魏公子实在是厉害!”
“你还好意思说?!”魏羡渊这叫一个气啊:“要不是你那烟熏弹,我至于睁不开眼抢错人成了刺客吗?”
要是今日公主府只是有人放了烟熏弹,那不是什么大事情,顶多当成恶作剧,让禁军负守卫不严之责。要是只是有人来抢公主,那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毕竟祁玉公主的爱慕者甚多,情理之中。
可是!当这两件事同时发生,并且有人企图在公主的婚事上掳走皇帝,那事情就大了!足以让禁军封闭官城,一寸土一寸土地翻,将刺客抓出来凌迟处死!
眨眨眼,杜未央看了看面前这该被凌迟处死的“刺客”,很无辜地问:“那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魏羡渊冷笑,指着外头道:“官城封锁,挨家挨户盘查,我现在出去也回不了将军府!但是待在这里,魏青锋回家找不着我,我还是得死!”
“所以……”杜未央问:“需要我明年给你烧纸钱吗?”
“……”深吸一口气,魏羡渊朝她微微一笑,伸手就开始脱衣服。
“喂?”杜未央吓了一跳,伸手捂着眼睛,然后咧开个指缝看着他:“你干嘛啊?”
“同一条船上的人,你想先上岸?没门!”脱了黑衣塞回暗道里,魏羡渊伸手扯开自己的衣襟,揉乱了头发,然后仰天就嚎了一嗓子!
带着内力的声音,穿透宅院,成功留住了即将跨出杜府的魏青锋的步伐。
“你疯了?!”杜未央瞪眼:“要死也别带上我啊!”
低头半阖了眼睨着她,魏羡渊露出了个阴险的笑容:“放心,我是为了咱俩都能活。”
活是能活,也看怎么个活法儿吧?杜未央脸上赤橙黄绿青蓝紫都过了一遍,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是想毁我清白!”
“命重要还是清白重要?”魏羡渊问。
“废话,那肯定是命重要!”杜未央气笑了:“可我的清白,肯定比你的命重要啊!”
听听!什么叫自私自利,什么叫背信弃义!这小丫头转眼就不记得刚刚自己带她逃跑的恩情了,为了保她清白,不惜让他一个人去死?
魏羡渊表情沉痛地摇头:“你这样不仁,那就更别怪我不义了。”
“你想干什么?”杜未央慌了:“别胡来!”
方才远去的脚步声已经重新到了后院门口,魏羡渊勾唇一笑,深深看她一眼,然后扭头就往月门的方向跑,以一种碰瓷的姿势,猛地撞上折回来的魏大将军!
“什么人!”魏青锋反应极快,捏起长刀拦腰一挥!
魏羡渊轻巧躲开,跳到众人面前站定,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魏羡渊。”
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啊?杜清明皱眉,上下打量他几眼,转头看向魏青锋:“倒是巧了,这人竟然跟贵府公子同名同姓?”
魏青锋沉默,一双虎眼瞪着面前的人许久,手慢慢发抖,越抖越厉害,最后直接举起刀往他脑门上劈下去:
“孽畜!你在这里做什么!”
“父亲息怒!”魏羡渊抬头,伸手夹住刀刃,衣襟随着这动作敞得更开,露出结实的麦色胸膛。
众人纷纷往后小退半步,看看他,再看看后头那面无人色的杜家小姐,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暧昧的表情。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的,能在做什么啊?
杜清明脸都绿了,众目睽睽之下,这两人要是当真有什么苟且,那他杜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看着众人的神情,杜未央暗道一句糟糕,眼珠子一转,立马大喝:
“呔!哪里来的刺客!”
阿弥陀佛老天爷作证啊,她不是非要害人,只是刚刚都说了嘛,她的清白肯定比他的性命重要,真让他把这帽子给她扣上了,那她还活不活了?
一听“刺客”二字,杜清明反应极快,跟着便竖眉道:“魏将军,此人不是我杜府上的,您要抓的刺客,多半是他!”
瞧瞧,什么叫人性本恶,什么叫有其女必有其父!魏羡渊啧啧摇头,满脸看透人性的沧桑。这父女俩二话不说就要推他去死,那他还给他们留什么面子啊?
念及此,他嗤笑一声,吊儿郎当地往月门上一靠,睨着杜未央道:“方才还同我缠绵,转眼却说我是刺客,杜小姐,你当魏将军是那般好糊弄的吗?”
同生共死的小船翻了,杜未央深深看了魏羡渊一眼,然后扭头就义正言辞地道:“魏将军当然不好糊弄,所以一看就知道了——只有魏公子的衣裳是乱的,小女的衣裳可是穿得好好的,何来缠绵一说?”
真缠绵了,要乱也得一起乱呐!
围观群众纷纷点头,这话很有道理!
魏羡渊轻笑,镇定自若地拢了拢自己的衣裳:“这到底是杜府的地盘,你穿衣裳肯定比我快,我的外袍都不知道被你扔去了哪里,要不魏将军让人找找?”
他外裳分明是他自己脱了塞在了暗道里!杜未央捏拳,暗道不能让人发现,否则她就脱不了干系。魏羡渊这摆明是在威胁她!
“杜小姐在意名节的心情,在下可以理解。”瞧着那小脸气得圆鼓鼓的,魏羡渊笑得更是得意:“可在下也不能背刺客的黑锅,所以,咱们不如实话实说了吧——今晚,我是应杜小姐相邀,过来陪她的,一直在杜府,未曾离开,彼此都可以作证。”
“魏公子可有证据?”不明情况的杜家老爹很气愤:“休得空口白话的污蔑小女!”
瞧着魏羡渊要开口,杜未央瞳孔微缩,大步冲去他面前,伸手就想堵住丫的嘴!
然而,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崽子,压根不是武功高强的大尾巴狼的对手。本来是气势汹汹的动作,被魏羡渊伸手一接,就变成了原地一个漂亮的旋转,然后整个人都倒进了人家怀里,被抱得死紧。
众目睽睽之下还来投怀送抱?围观群众纷纷惊叹出声,对这种恬不知耻的行为报以热烈的掌声!
“要证据很简单。”
“你……”眼眶都红了,未央还想伸手拦他。
捏住她的爪子,魏羡渊低头,眼里恶意满满,表情却是温柔怜惜。薄薄的嘴唇上下一分,暧昧缱绻:
“今日她穿的是青蓝色的肚兜,上头绣的是海浪山峦,当真是波澜壮阔,山势高耸。”
波澜壮阔,山势高耸!
十月的寒风凛冽,吹过杜未央死灰一般的脸,卷起魏羡渊吐出的这两个的词,连带着传说中那青蓝色的肚兜,穿透了无边的黑夜,传遍了整个京城的黎明。
“哎,听说了吗?昨儿杜家小姐和魏家公子私下苟且被抓啦!”
“听说了听说了!说是捉奸在床,在场的人都看见了杜家小姐那青蓝色的肚兜!”
“何止是肚兜啊,该看的都被看啦!知道情况的人出来都说是什么高耸……”
“山势高耸!还有个波澜壮阔呢!”
“对对对!哎!这可是天大的丑事,身子都被人看光了,那杜家小姐还怎么嫁人啊?”
流言四起,议论纷纷。杜府外头一早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热心百姓很关心此事进展,见府里没什么反应,还朝里头扔了大量石头和臭鸡蛋表示慰问。
看着外头乱砸的鸡蛋石头和尖叫慌张的丫鬟家奴,魏羡渊眼里有一丝丝的愧疚,伸手摸着鼻尖,含含糊糊地道:“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杜未央坐在妆台前没吭声。
“那俩老头已经去正厅两个时辰了,为什么还不回来?”干笑两声,魏羡渊接着嘀咕。
杜未央还是没吭声。
瞧着气氛不太对劲,魏大公子也不是个会吃闷亏的主儿,眼珠子一滴溜,踮起脚尖就往门口走:“既然没什么事,那在下就……”
“站住!”话没落音,就听得一声冷喝,杜未央一巴掌拍在胭脂盒上,暗处“嗖”地就飞出倒刺箭头,直朝他面门射来!
瞳孔微缩,魏羡渊反应极快,一个潇洒的侧翻,眼睁睁看着那箭头从离他身子半寸的地方擦过去,扎进门框里,深没三寸。
竟然朝他放冷箭?魏羡渊有点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杜未央:“你疯了?”
缓缓回头,杜未央白瓷一般的脸蛋上挂着乌黑的眼圈,眼神看起来阴冷可怖:“我疯了也是拜你魏大公子所赐!”
“咱们讲道理啊。”魏羡渊皱眉:“昨晚的情况你也清楚的,我也是为了活命,别无选择。”
好一个别无选择!杜未央起身,狠狠一脚踩上暗板,咬牙切齿地道:“你明明有很多选择,可以说是迷路了,可以说是过来陪我赏月,为什么偏偏要毁我清白!”
暗板一沉,闪着寒光的梅花钉卷着她话里的怒气,倏地从暗处打出,直袭魏羡渊全身!
这机巧设计得妙,射出来的梅花钉疏而不漏,快慢不一,不管往哪边躲都会中招。魏羡渊倒吸一口凉气,当机立断,扯下旁边的纱帘就是一挥!
十八枚梅花钉,有十七枚被他卷在了纱帘里,剩下一枚钉在他肩头,血跟小溪似的欢快地往下奔腾。
杜未央冷哼:“传闻里武功盖世的魏公子,也不过如此。”
又气又笑,魏羡渊伸手就拔了那梅花钉扔在地上:“武功再强,暗器难防。杜小姐要是消气了,不妨听在下一言。”
“没消气!”
“那也听我说!”
“不听!”
杜未央气鼓鼓的,伸手又拧了桌上放着的茶壶,房梁上的钉板“哐”地一声就砸了下来!
魏羡渊险险躲过,哭笑不得:“你这是闺房还是刑部大牢啊?”
“都一样。”反手一扯墙上的铁链,杜未央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反正刑部大牢里的刑具也都是我做的。”
魏羡渊:“……”
地砖“锵”地一声滑开三尺见方的空洞,一个没防备他就掉了下去,手撑着地砖边缘往下一看,嚯,竟然是个地牢。
杜未央走到了他面前,绣着红鲤的绸鞋轻巧地放在他手指上方。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俯视着他,杜未央笑了笑:“做了你啊!”
瞧着机灵可爱的小姑娘,心怎么就这么狠呢?魏羡渊摇了摇头,手上一用力,赶在她脚踩下来之前腾空而起,跃出了地牢口。
“你这些东西,对付谁都可以,对我还差了点。”
吓得后退两步,杜未央看了看他肩上的血窟窿,瞪着一双杏眼问:“你不痛啊?”
“痛肯定是痛,但还能用。”侧头瞧了瞧,血流得有点多了,魏羡渊皱眉:“不过你倒是先给我包扎一下,不然我死了,你多半要守寡。”
守……守啥?杜未央怔愣了片刻,等反应过来,脸都绿了,二话没说,伸手就拉着隔断上的玉钩一扯!
“轰——”一声炮响,整个杜府抖了三抖。
一瞬间,所有家奴丫鬟都跑出来了,在正厅里议事的杜清明和魏青锋也冲了出来,跑到千机院,推开门就问:“出什么事了?”
浓烟缓缓散开,众人定睛一看,嚯,好端端的庭院,硬是被炸出了一个焦黑大坑!
“杜未央!”杜清明怒了:“你搞什么鬼!”
跨出房门,杜未央没好气地道:“我失手碰着炸药机关了。”
“你这真是……魏公子没事吧?”
“无妨。”烟雾里站着的人应了一声,没走过去,只侧着身子微笑道:“这东西威力大,就是准头不太好。”
一脸虚心受教的表情,杜未央点头:“我下次一定弄准点。”
炸不死你丫的!
“罢了罢了,你们先听着。”杜清明抿唇,看了一眼还在飞臭鸡蛋的院墙:“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我和魏将军商议了一宿,终于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
相互看了一眼,杜清明和魏青锋异口同声地道:“你们成亲!”
“咚!”杜未央一个没站稳,直接摔进了刚刚自己炸出来的坑里。
远处的魏羡渊看不见脸色,声音听起来倒不是很意外,只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要是我不想成呢?”
“不想成没有关系。”魏青锋面无表情:“大不了我将你从魏家族谱剔除,算是对杜家有个交代。”
坑里的杜未央爬起来,恼恨地问:“那要是我不想成呢?”
“也没有关系。”杜清明冷眼看了看外头:“大不了我将你赶出去,让你自己去收拾那烂摊子。”
外头的臭鸡蛋像是配合这话似的,猛地一个砸落在了她面前的地上,溅了她满脸的蛋清。
杜未央眼眶红了,满腔愤怒无处宣泄,起身就从庭院的石阶下头抽出一把长剑:“我杀了你!”
正好奇她想杀谁呢,冷不防就见那长剑冲自己来了。魏羡渊哭笑不得,伸手抵住她的手腕:“你没这本事,就别闹腾了。”
说着,冷静地扭头朝那边的魏青锋和杜清明道:“事情来得有点突然,可否给我们点时间商议?”
还商议呢?看着杜未央那满脸的杀气,杜清明略为担忧地道:“小女自幼喜欢摆弄机巧,屋子里更是机关密布。眼下她正在气头上,魏公子……”
“无妨。”魏羡渊一笑,低头看向杜未央:“杜小姐也是讲道理的人。”
再说,该用的机关应该都用完了。
杜未央龇牙,头上的缎带都要倒竖起来了,要不是手还被他捏着,这一剑说什么也要往他脑门上砍!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似的,魏羡渊压根没松手,平静地等着长辈们点头。
“罢了罢了,年轻人的事情,也只有年轻人才能劝。”杜清明叹息道:“有劳魏公子了,老夫和魏将军在侧堂等着,有什么问题,只管喊一声。”
魏青锋不太放心地看魏羡渊一眼:“别胡来。”
“我知道分寸。”颔首应下,魏羡渊捏着杜未央就回了主屋。
“你休想让我嫁给你!”关上门,杜未央扔了长剑就叉腰,双颊鼓鼓地道:“说什么也休想!”
“杜小姐。”心平气和地在桌边坐下,魏羡渊眼含讥诮地看着她:“你以为我很想娶你?”
“……”不确定地看他两眼,杜未央哼哼唧唧地在桌边坐下:“你什么意思?”
“落得今日这样的境地,虽非我本意,但到底是我造成的,所以我得为杜小姐的名誉着想,给你一个名分。”捂了捂肩上的伤,魏羡渊皱眉:“但,你心有所属,我另有所爱,你我都不想成亲,不如就做笔买卖。”
一听这话,杜未央眼珠子转了转,反应过来了。
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因为萧祁玉和顾秦淮的婚事吗?她不想顾秦淮成亲,魏羡渊自然也不想萧祁玉成亲,两人虽然是各有所图,却恰好殊途同归——只要齐心协力,说不定就能各自抱得爱人归呢?
念及此,杜未央立马就换了副嘴脸,双手捧着脸,眨巴着杏眼看着魏羡渊问:“你想怎么做这买卖啊?”
“很简单,你摆脱困境需要我,我抢回公主需要你。”他道:“先答应他们的条件,恢复自由身,与外头的人见上一面再说。”
外头的人,指的自然是他的萧祁玉,她的顾秦淮。
脑海里浮现出顾秦淮那张仿若天人的脸,杜未央心口一热,一拍桌子就应道:“成交!”
只要还能看见他,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哪怕以后天涯海角,风餐露宿,只要是能和顾秦淮一起,她都不在乎!
瞧她答应了,魏羡渊也就松了口气:“去拿药箱吧。”
“药箱?”
“再不拿我就要死了!”伸手指了指自己肩上的伤,魏羡渊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大个血窟窿,你瞎啊?”
杜未央很无辜,凑过去看了看他的肩头,撇嘴起身:“你一直没吭声,我以为没事呢。”
“不吭声就代表没事?”魏羡渊翻了个白眼:“人死了还不吭声呢!”
“⋯⋯”说不过他,杜未央老实地扒拉出药箱,然后乖乖地转过背去。
魏羡渊脱了衣裳娴熟地抹药,一边抹一边道:“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你我婚讯公布,祁玉一定会去魏府找我,到时候我让她带你见顾秦淮一面。”
一听这话,杜未央不乐意了:“你凭什么就觉得顾秦淮不会主动来找我?”
这还用问?魏羡渊咬着纱布嗤笑:“他要是还惦记你,怎么可能逼着祁玉成亲?”
“逼?”杜未央扭头就喷他一脸唾沫:“顾大哥只是顾家义子,她萧祁玉是当朝公主!谁逼谁啊!”
嫌弃地抹了抹脸,魏羡渊轻蔑摇头:“愚蠢。”
到底谁蠢啊?杜未央又炸了!也不管他衣裳都没穿,扑上去就要咬人!
“喂!”伸手抵着她脑门,魏羡渊皱眉:“又不是针对你,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你针对我都行!”杜未央一脸愤怒:“但是要说顾大哥,就休怪我不客气!”
魏羡渊:“……”
这年头的女人都这么蠢吗?被人家抛弃了还死活护着人家?
手指一按,将人按回凳子上,魏羡渊没好气地道:“反正我话说在这里了,你要是觉得他会主动来找你,那你就等着。”
“等着就等着!”未央扬起下巴,很是不服气地道:“我倒要看看,你的祁玉公主会不会去找你!”
这不废话么?他要成亲,萧祁玉还沉得住气?魏羡渊很有信心,哼着小曲包扎好伤口,然后看了看旁边血淋淋的衣裳:“你这儿有我能穿的东西吗?”
话出口他就觉得有点多此一问,女儿家的闺房,怎么可能……
“有。”杜未央点头,起身就打开了旁边的大橱,扔了套衣裳给他。
魏羡渊有点意外,伸手接着那衣裳看了看,嘿,还真是一套男装,看样子是新做的,料子什么的都不错,就是颜色素雅了点,不符合他的风格。
“给顾秦淮做的?”他挑眉笑问。
“要你管!”呲了呲牙,杜未央浑身毛又竖起来了:“不想穿就光着出去!”
这哪能不穿呢?魏羡渊单着手就给自个儿更了衣,瞧瞧大小,还刚合适。
杜未央看得满脸不爽又无可奈何,这套衣裳她做了一个多月呢,本来是要送给顾秦淮的,可没想到他突然就成亲去了,再也没来过杜府,于是她也就没送成。
瞧魏羡渊这痞里痞气的样子,穿上襦服也不像个读书人。要是换做顾大哥,肯定是风度翩翩,儒雅大方。
悲愤不已,未央伸手又想去扯机关了。
“你打住!”魏羡渊眼睛尖,立马喝止她:“咱们现在算是未婚夫妻啊,就算不要求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但你也不能谋杀亲夫!”
翻了个白眼,杜未央泄气地趴在了桌上:“行了,你快去给我爹和你爹说吧,成亲!五天之后就是今年最宜婚嫁的日子。”
嗯?魏羡渊不解:“怎么会是五天之后?钦天监说是昨天。”
“你信钦天监那几个神棍,不如信我。”杜未央没好气地道:“我算得比他们准多了。”
敢情这姑娘不止给刑部做刑具,还兼职神婆?魏羡渊眼神复杂,心想自个儿这是跟什么人撞到一起了啊?
不管怎么说吧,为了眼下能顺利度过难关,他起身出门,跟侧堂里等着的杜清明和魏青锋说了情况,定了婚期。
于是没一会儿,杜清明就进屋来了:“未央,快走。”
“去哪儿?”杜未央一脸懵逼:“不是已经答应要成亲了吗?您还赶我走呢?”
“不是。”杜清明脸上半喜半忧:“我是让你去别院,跟魏公子一起,避避风头,等咱们准备好东西,再回来成亲。”
抬头瞅了瞅外头依旧在横飞的鸡蛋石头,杜未央长叹一口气,点了头还想说点什么呢,就听见魏羡渊在外头喊:
“未央,出来准备。”
这还没过门呢,闺名就喊得这么顺溜了?杜未央撇嘴,不情不愿地起身,站在门口看了看。
院子里放着好几个大箱子,瞧着有点眼熟。
“这是什么?”
魏羡渊一边搬箱子一边道:“在你后院里随便找的,先用一下,顶过这一阵就成。”
拿箱子顶什么啊?杜未央有点茫然,魏羡渊的动作却是极快,接过管家找来的大红绸子就往箱子上捆。
十指交缠,打一个同心结,普普通通的箱子,瞬间就有了聘礼的味道。
未央眨眼,有点惊奇地跳过去问:“你打算拿这个顶聘礼?”
“权宜之计。”后头的魏青锋沉声道:“外头拥堵的人过多,为了能顺利离开,只能出此下策。不过真正的聘礼,魏家绝不会亏待杜小姐。”
“明白。”杜未央点头,立马扭头喊:“来人帮忙!”
院子里一直守着的丫鬟闻声而来,动作麻利地帮着捆了箱子,还找出几段红绸,挽了同心结就挂去了大门口。
满意地点头,未央拍手:“大功告成,怎么出去?”
“这些东西放去正门吸引注意力,你跟我从后门走。”魏羡渊道:“动作麻利,别拖我后腿。”
这是说走就走?杜未央轻吸一口气,立马回屋去收拾了个巨大的包袱,嘿咻嘿咻地扛着出来。
伸手轻巧地拎过她的包袱,魏羡渊一边微笑一边咬牙嘀咕:“女人就是麻烦,出门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你管呢!”未央轻哼,扭头就跟杜清明道别:“有什么消息,爹爹让人去知会我一声就是。”
杜清明垂眼,想嘱咐几句,又怕耽误事,只能深深地看向魏羡渊。
魏羡渊轻笑:“伯父放心吧,我会照看好她的。”
“唉。”杜清明摆手:“快走吧。”
“爹爹再见。”杜未央一心想着要见顾秦淮,一挥手就跑得跟兔子似的。魏羡渊跟在后头,听魏青锋吩咐了几句,便拎上行李,追了上去。
要是在平时,这种未婚男女私奔的事情,是要被抓回来各自用家法的。可他们的情况实在特殊,双方的父亲只能表示支持和理解。
后门也有小部分人堵着,杜未央一开门,石头就迎面飞来。
“小心!”魏羡渊伸手就将她抱起来,一踩石阶,直接飞身跃出。
“哇呀呀——”杜未央兴奋莫名,吱哇乱叫。
魏羡渊脸黑了半边:“你给我安静点,说了不拖后腿的!”
“不好意思啊。”杜未央嘿嘿直乐,捂着嘴道:“头一次上天,新鲜。”
咋这么没见过世面呢?魏羡渊摇头,瞧着背后那群看傻了的围观百姓,唇角微勾,借着下头屋檐的力,蹦得更高。
“呀呀呀——”不意外的,怀里的人叫得更凶了。
起了点逗弄人的心思,魏羡渊手上一松!
“啊!”杜未央尖叫,立马双手双脚抱紧了他,哆哆嗦嗦地吼:“你松手干嘛!”
“手酸。”魏羡渊心里直笑,面上却故作严肃地道:“你太重了。”
重吗?未央眨眨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道:“我还没胭脂重呢,胭脂说我体态娇小,她一只手都能拎起来!”
“胭脂是谁?”魏羡渊茫然地问。
“回魏公子,胭脂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背后响起个清冷的女声。
魏羡渊一愣,选了一处屋檐落脚,猛地回头看过去。
胭脂穿着浅蓝齐腰襦裙,跟着在他后头不远处的屋檐落下,眼神灼灼地盯着杜未央。
竟然会武功?魏羡渊来兴趣了:“你这丫鬟哪儿买的?”
杜未央啐他一口:“你才是买的呢!胭脂是跟我从小玩到大的,她爹是杜府的管家。”
“那这武功谁教她的?”魏羡渊似笑非笑:“还不错,我一时竟然都没察觉她跟上来了。”
“不错吧?是跟山上的师父学的。”杜未央挺了挺胸膛,骄傲地道:“我家胭脂不输男儿的!”
“小姐过奖。”胭脂摇头:“奴婢只会轻功,拳脚功夫三流。”
练轻功的主要原因,也只是为了在她企图逃出府的时候拦住她而已!
魏羡渊点头,眼里有暗光流转,却没多言,抱起杜未央就找了巷子落地,雇上马车往魏家的别院去。
“婚事的消息要怎么放出去啊?”杜未央问。
魏羡渊看着车窗外,胸有成竹地答:“等二老商议好细节,直接请皇后娘娘证婚,婚事自然就会传开。为防传得不够开,我已经派人去公主府附近了,一有消息,立马敲锣打鼓!”
“魏公子真是睿智过人啊!”杜未央喜上眉梢:“那我就等着顾大哥来找我们了。”
顾秦淮才不会来呢,魏羡渊摇头,看着远处笑眯眯地想,要来也会是祁玉先来!
抱着这样美好的想法,两人愉快地在别院安顿了下来。避开外头的风风雨雨,眨巴着眼盼着心上人快来。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
杜魏两家的婚事已经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可别说顾秦淮了,连祁玉公主的宫女都没过来一个。
魏羡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杜未央也很是想不明白:“难道他们还没收到消息?”
“不可能。”魏羡渊摇头:“昨日就有人特地去公主府知会过。”
“那他们为什么没反应啊?”杜未央皱眉:“祁玉公主没反应就算了,毕竟出嫁从夫,可顾大哥做什么去了?该不会是被谁关起来了吧?”
什么叫“祁玉公主就算了”?魏羡渊眯眼,伸手往桌上一拍:“你脑子是不是撞过?”
“你怎么知道?”杜未央很惊讶:“你也懂周易八卦?”
懂个P!魏羡渊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我算出来的,是我看出来的!顾秦淮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啊让你这么相信他?他要是真的还惦记你,怎么可能转眼就成亲?”
杜未央嗤笑:“你有立场说我吗?你还不是一样!祁玉公主不也是转眼就成亲了?我要是没记错,你前脚刚出京办事,她后脚就急忙地成亲了,这算啥?”
“你知道个什么?”魏羡渊抿唇,下巴微微绷紧:“她一定有她自己的苦衷。”
苦个啥啊,都嫁给顾秦淮了还苦?杜未央撇嘴,泄气地往桌上一趴:“想这些有什么用,咱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为什么做不了?”魏羡渊道:“他们不来,我们还可以过去。”
啥?杜未央跟通电似的瞬间蹦跶了起来,瞪着一双杏眼看向他:“我们怎么去?”
“走过去啊,你还想飞过去?”
“可是,我爹说呆在这儿不要随意走动的。”
“我爹还说跨出这个门打断我的腿呢!”魏羡渊嗤笑:“你也信?”
低头认真地想了想,杜未央勉强点头:“那你把我绑出去吧,这样万一被发现了,我还能全推到你身上。”
魏羡渊:“……”
这年头人不要脸都这么光明正大了?气极反笑,他起身甩了袍子就走!
“魏大哥哥!”飞扑过去就抱住他的大腿,杜未央可怜巴巴地道:“你不能就这样扔下我啊!”
“不扔下你,等着你把罪名全扣给我?”魏羡渊斜眼睨她:“做梦!”
“别这样嘛,同是天涯沦落人,您就带我一程,我找不着公主府的路。”
“找不到路你上回还能去炸了人家礼堂?”
撇嘴站起来,杜未央小声嘀咕:“去的时候是跟着别人去的,回来是你跑到我家附近我才认识路的,现在这个情况,你让我一个人怎么过去嘛!”
沉默地盯着她,魏羡渊皱着眉头,目光里满是嫌弃。
软的不成,那只能来硬的了。杜未央轻哼一声就变了脸,往凳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不带我去也可以,你去你的公主府,我就去魏府,到时候就看是你跑得快,还是魏将军的刀快了!”
你说这长得温温柔柔的小姑娘,怎么就一副流氓行径呢?跟谁学的?
魏羡渊抱起胳膊,很是不爽地道:“你觉得威胁我有用?”
“拿别人威胁你没用,可拿魏将军的确就有用啊!”得意地轻晃着脑袋,杜未央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眼神:“不然你就走啊。”
魏羡渊眯眼,很是想不明白:“你哪儿看出来我最怕我爹的?”
“不是看出来的,是听魏羡鱼说的。”杜未央耸肩:“忘记告诉你了,我跟羡鱼关系还不错,一起做东西的时候,闲着没事,她经常说起你。”
魏羡鱼,魏羡渊的亲妹妹。
有点意外,魏羡渊转头去她旁边坐下:“她都说我什么了?”
“说你欺负别人,被魏将军用家法,或者是私会祁玉公主,被魏将军用家法,再或者是几天不回家,被魏将军用家法。”
其实托魏羡渊的福,要不是她有次带了魏羡渊的画像来,那天在公主府里,她还不一定能认出魏羡渊。
黑了半张脸,魏羡渊没好气地冷哼:“吃里扒外的小混账,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闲得无聊提起的。”杜未央道:“她还说,要是有一天遇见你,被你欺负的话,一定要把魏将军搬出来!”
谁欺负谁啊?魏羡渊哭笑不得:“杜小姐,从认识你到现在,你毫发无损,我肩上还有个血窟窿没痊愈。”
“那是老天开眼。”杜未央鼓了鼓掌。
一拍桌子,魏羡渊拔腿就走!
“哎哎哎!是意外,都是意外啊!”连忙拉住他,杜未央嘿嘿了两声:“我还有东西想给顾大哥呢,要是现在不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看见他,所以你就帮帮忙,带我一起吧。”
东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没换的这身衣裳,魏羡渊道:“你还给他做了什么东西?”
扭头去把屋子角落里放着的大包袱抱了过来,杜未央骄傲地道:“这些都是要给他的!”
魏羡渊:“……”
敢情她离开杜府收拾这么大个包袱,没一个是给她自己的,都是要送给顾秦淮的?
唏嘘摇头,魏羡渊觉得,有这么个傻姑娘对他一心一意的,顾秦淮为何还非想娶公主啊?娶了这丫头,他们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行了,走吧。”转身出门,他摆手道:“东西自己背。”
杜未央撇嘴,心里也明白这厮上次帮她拿包袱只是想在长辈面前挣表现,于是自顾自地扛起包袱,嘿咻嘿咻地往外走。
她以为魏羡渊说的“去公主府”,是从大门进去,递名帖啥的,结果没想到,这厮是直接找了一处院墙,“咻”地一下蹿进去了。
公主府里张灯结彩,红绸未消,看样子他们想捣乱的婚事还是顺利进行了。
魏羡渊皱眉,捏紧了手里的杜未央。杜未央也皱眉,捏紧了手里的包袱。
婚事顺利进行了的话,那他们……
来不及多想,旁边有守卫巡逻,魏羡渊飞身直往公主寝院而去。
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寝院关着门,外头一个丫鬟都没有。魏羡渊有点不好的预感,站在门口没动了。
“你停下来做什么?走啊。”杜未央道:“那屋子里肯定有人,我听见声音了。”
手紧了紧,魏羡渊垂眸问:“你听见什么了?”
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杜未央耸肩:“听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咿咿呀呀的。”
松手把她放下来,魏羡渊扭头就想走。
“哎?”杜未央一把拉住他:“你去哪儿啊?这都到门口了,你不想进去看看啊?”
“突然不想了。”嘴唇有点发白,魏羡渊摇头:“你也别去了,我带你回去。”
“那怎么成!”杜未央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好不容易到这儿了,我说什么也要把东西给他。”
说完,立马就往主屋的方向跑。
魏羡渊神色复杂,很想扔下她不管,可看她那跌跌撞撞明显不会武功的样子,还是慈悲为怀地跟了上去。
“啊……秦淮……”
一声喘息,如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响,听得门外的杜未央瞬间僵硬了身子。
这是……在做什么?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都已经是夫妻了,还不肯同我多说话?”
“说什么?”沙哑的声音,带着点点调笑,宠溺无边。
心里“咚”地一声,杜未央的脸也白了。
顾秦淮和萧祁玉在里头,就算不通人事,听这声音也该明白一二。杜未央的包袱倏地就脱了手,魏羡渊连忙伸手接着,沉甸甸的一坨,接在了手里,也像压在了心上。
房间里一片调笑之声,杜未央呆若木鸡,一动不动,魏羡渊只好将她搬去后院窗户后头,以免过路的丫鬟撞见。
屋子里好一番折腾,终于是停歇了,萧祁玉撑着脑袋侧躺在床上,看着旁边的顾秦淮问:“要去一趟魏家别院吗?”
顾秦淮闭眼。
“不想去?可是你不是一向跟那杜家小姐有交情么?”半吃醋半打趣,萧祁玉道:“去问问看什么情况也好啊,突然就要成亲了。”
“与我无关。”轻轻吐了这四个字,顾秦淮翻身下床,披了衣裳慢悠悠地整理仪容。
“也是。”萧祁玉点头,往被子里一缩,眯着眼睛笑道:“你以后就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许多看一眼,你也不许多看别人一眼。”
回头看她一眼,顾秦淮摇头,脸上带笑,满是宠溺:“你可以自己去。”
哼哼两声,萧祁玉嘀咕道:“我又有什么好去的?不过跟魏大公子交情不错,不去问问好像也没道理,要不就明日过去一趟吧,顺便问问他要什么贺礼。”
“替我。”
“明白明白,替你也问。”萧祁玉咯咯直笑:“你这人,真是惜字如金。”
屋子里气氛融融,像春日骄阳照着。
可屋外却是寒风凛冽,吹过魏羡渊冷如冰霜的脸,吹到杜未央通红的鼻头和双颊上,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喷嚏:
“啊嚏——”
平地一声惊雷,炸得魏羡渊汗毛都竖起来了,立马捂了她的嘴,抱着人就飞出了院子。
“什么人!”祁玉公主反应也不慢,当即就呵斥一声。只是这衣衫不整的,也不方便立马追出去,所以到底是没能拦住魏羡渊。
杜未央抱着包袱,眼神迷茫地看着前头,魏羡渊抱着她,表情也差不多。
“怎么会这样呢?”哽咽着开口,眼泪就下来了,未央咬唇,想着想着又轻轻摇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顾大哥不会喜欢别人的,他跟祁玉公主才认识多久啊?”
说着,伸手就抓了魏羡渊的衣袖,跟求认同似的看着他。
魏羡渊脸色铁青,出了公主府就找了条巷子落地,没好气地松开她道:“天色不早了,找马车回去吧。”
“可是……”脑海里回荡着那屋子里传来的声音,杜未央有些抓狂:“我怕我回去会失眠!”
“那你就呆这里吧!”怒火高涨,魏羡渊脑子乱成一团,一点耐心也没有,挥手就走。
“哎——”未央扁嘴:“你就不管我啦?”
前头的人走得潇洒,没有半句回应。
想想看也是,祁玉公主都已经……魏羡渊一时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男子还好说,就算娶了妻也能另娶。可女儿家就不一样了,身子给了谁,就一辈子是谁的人了。
相比之下,她还算幸运。
苦笑两声,杜未央抱着包袱蹲下来,感觉全世界就她一个人了,孤零零的,却哪儿也不想去。眼前渐渐模糊,模糊之中,她好像又回到了与他初识的那一天。
顾秦淮是顾大学士家的义子,她随父亲去顾家拜望的时候,就看见他被一群小少爷围堵在后院的墙边。虽然是势单力薄,可顾秦淮气度了然,脸上无半分惧色。与那些纨绔子弟相较,杜未央觉得这人很不一样,很有趣。
眼看着那群小少爷要打他了,杜未央拿着新做的弹弓就打了石头过去!后院里顿时鸡飞狗跳,她梳着乖巧的双环髻,脸上表情却万分凶猛,龇牙咧嘴地追着他们打,直到把人打出了后院。
许是太意外了,当时只有十七八岁的顾秦淮看着她,突然就笑了。
那笑意像融化了冰山,暖和的水流下来,温暖了她的全身,让她起了一阵战栗,心口也是一跳。
“你叫什么?”他问。
收起弹弓,小未央含羞带怯地道:“杜氏未央,见过公子。”
一看她这模样,顾秦淮笑得更凶,扶着墙,差点没直起腰。
“我交你这个朋友。”他说:“在下顾秦淮,秦淮河的秦淮。”
秦淮河是条古河,温润大气有底蕴,顾秦淮也是个了不得的人,成熟稳重有风度。打从那一天起,杜未央就开始做要嫁给他的梦,醒来的时候,顾秦淮一般就来看她了,有时候给她带民间的玩意儿,有时候给她带好吃的点心,虽然话不多,但也能安安静静听她叽叽喳喳一整天。
“你以后想娶谁啊?”某天,杜未央壮着胆子问了他一句。
顾秦淮没回答,眼神在她脸上流转,似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只摇了摇头。
杜未央当时觉得,他可能是害羞,照他这经常来陪自己玩的样子,肯定也娶不到别人了!
然而,三年后的今天,顾秦淮成了驸马,在新婚的房间里跟公主**,用当年对她说话的语气,宠着萧祁玉。
心口像是破了个大洞,风呼啦呼啦地往里头吹,吹得她整个人都没了知觉。
她该去哪里呢?又该怎么办呢?声名狼藉,爱人另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喂。”
正想着呢,面前就停了一双鞋,鞋的主人听起来心情不太好,恶狠狠地道:“你再不走,我真把你扔这儿了!”
杜未央一愣,缓缓抬头,就看见了魏羡渊那张满是不耐烦的脸。
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委屈到了顶点,抱着魏羡渊的大腿就开始嚎啕大哭。
“哇——”
哭声伤心欲绝,听得魏羡渊眉头皱得更紧:“别哭了!”
“嗷呜呜哇哇——”
“……我怕了你了还不成吗?”松了脸色,魏羡渊叹息:“不哭了,外头太冷了,我衣裳没穿够,咱们回去再说。”
这种情况,不是一般都说“外头太冷了,你衣裳没穿够”吗?这人怎么只考虑自己的?
杜未央苦皱了一张脸,还不忘嫌弃地抬头看他一眼。
又好气又好笑,魏羡渊伸手就将人拎起来,翻着白眼道:“还有心情嫌弃我?同是天涯沦落人,要不要一起喝个酒啊?”
“好。”抽抽搭搭地答应,扯了他的袖子擦了擦鼻涕,杜未央点头:“吃烧烤吗?我会烤。”
“嗯。”将她扛在肩上往巷子外头走,魏羡渊轻笑:“以前我会挑食,喜欢一样菜,就只吃那样菜。现在不了,那样菜没得吃,那我就什么都吃了。烧烤挺好,很配酒,那别院里埋着不少女儿红,挖出来不醉不归!”
倒挂在他肩膀上,眼泪竟然流不太出来了,杜未央抿唇,抓着魏羡渊的肩膀闭了眼。
真好啊,还会有人带她回家。
魏家别院里飘散起了烧烤的香味儿,胭脂麻利地在细铁网上翻动着肉和菜,杜未央和魏羡渊一人抱了一坛子酒,只管吃不管烤。
“你倒是机灵,还会这么吃烤肉。”半坛子酒下去,魏羡渊笑了出来:“有趣。”
“这算什么,我会的东西可多了,机关啊,暗器啊,毒药啊,八卦周易啊,样样精通!”杜未央骄傲地挺了挺肚子:“我爹虽然时常责备我不守规矩,但在背后也经常跟人夸我呢,说我要是个男儿,一定也能进刑部当官!”
瞧瞧这会的都是些什么?魏羡渊摇头,灌了口酒道:“怪不得顾秦淮不喜欢你,谁喜欢女儿家天天鼓捣这些啊?”
杜未央不服气了:“魏羡鱼不也喜欢造兵器吗?”
“所以她到现在还没嫁出去。”魏羡渊哈哈大笑。
恼怒地踩他一脚,杜未央泄气地看着铁丝网上的肉:“每个人都有天生喜欢的东西,我就是对这些感兴趣,顾大哥也没说不喜欢啊,还夸我做的东西很厉害呢。”
说着说着,眼泪又出来了:“可他为什么陪了我这么多年,却娶了别人呢?”
魏羡渊垂眸,闷头一口酒喝下去,哼笑:“我不也没想明白吗?萧祁玉也跟我好了三年,风花雪月对酒当歌,我以为她是想嫁给我的。谁曾想,就只落得个‘交情不错’。”
自作多情啊……
可是,又很不甘心,很多事情不是交情不错就可以做的,比如睡在一起。好几次他们喝醉了都是一起睡过去的,醒来也不觉得别扭,这难道不是爱情吗?
“你好歹还‘交情不错’呢,顾秦淮已经连看都懒得看我了。”扁扁嘴,未央拎着酒坛子,眼泪直往里头掉:“男人的心思可真难懂啊。”
“哎,别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啊。”魏羡渊斜眼:“我的心思就不难懂,想什么是什么,有什么说什么。顾秦淮那性格是他个人原因,与广大男儿无关。”
微微挑眉,杜未央拿起筷子夹了烤好的肉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问:“那你说,经过今天看见和听见的东西,你还惦记萧祁玉吗?”
“惦记!”魏羡渊道:“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当是提菜篮子呢说放下就放下?”
就算她真的已经嫁给别人了,可没有当面说清楚,这份感情就没法完。
“出息!”杜未央扬着下巴哼哼:“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男儿本色!”
“说得轻巧,你放下了?”魏羡渊满脸不屑。
“我……”挺了挺胸膛,又跟泄了气似的耷拉下脑袋,杜未央扁嘴,又哽咽了:“我不是男儿,是小女子嘛!”
哼笑一声,魏羡渊眯眼看着前方,想了一会儿,突然道:“所以我们就要这么一辈子活在不甘心里头?”
杜未央连连摇头:“不要。”
“那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眼神深邃起来,魏羡渊摸了摸下巴。
杜未央已经醉了,半睁着眼只知道往嘴里塞吃的,闻言茫然地摇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倒是有个主意。”勾唇一笑,魏羡渊道:“你我都不愿意相信他们不喜欢我们了,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好好成亲,办热闹点,请他们来观礼。只要心里还有咱们,那这礼他们总会有点不自然,到时候咱们再问苦衷,不就行了?”
好主意诶!杜未央连连点头:“成亲成亲,他们都成亲了,我们也成亲!”
“瞧他们准备得真够慢的,咱们自己也帮忙动手,争取在后天之前弄好。”魏羡渊道:“我明天就去找人帮忙。”
“那我也去找人帮忙。”嘻嘻笑着,杜未央夹了肉塞进他嘴里:“咱们的婚礼,一定要比他们的热闹!”
说完,倒在胭脂身上就睡了过去。
魏羡渊还是清醒的,眼里光芒流转,似恨似悦,看得胭脂打了个寒颤,抱起自家主子就先塞回了房间里。
大醉好眠,一夜无梦,第二天的时候,杜未央是直接被吵醒的。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热闹的鞭炮声炸得杜未央一脸茫然,恍惚间还以为是要过年了,看着床边的胭脂,还傻乎乎地朝人家笑:“新年好啊。”
“小姐。”胭脂皱眉:“现在才十月份。”
嗯?十月份?抱着被子想了一会儿,杜未央反应过来了,奇怪地问:“那外头是怎么了?”
话刚落音,“呯”地一声巨响,吓得她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胭脂连忙扶起她,拿了衣裳来给她更衣,一边系着带子一边道:“一大早就有人送了一车鞭炮爆竹来,魏公子再挨个试,看哪种最响。”
脑海里零碎的记忆拼凑到了一块儿,杜未央想起来了,她昨儿答应了要跟魏羡渊来一场热热闹闹的婚事,气死公主府里那一对狗男女!魏羡渊还真是靠谱,连鞭炮爆竹这种小事都要亲自试,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洗漱完叼着包子出去看热闹,就见魏羡渊正一脸满意地看着一堆东西。
“挑好了?”她问。
回头看她一眼,魏羡渊很是得意地朝她招手,指着那一堆爆竹道:“我试过了,这个效果最好,仓库里货源也充足,可以放遍整个京城。”
“这些都听你的。”看也没仔细看,杜未央笑眯眯地摆手:“但是喜服准备好了吗?”
魏羡渊挑眉:“这个不是该你来准备吗?”
晋国规矩,女子出嫁,都由家人和自己裁制喜服。杜未央傻眼了,一拍脑门,急得跺脚:“我给忘了!”
满脸嫌弃地看着她,魏羡渊抱着胳膊摇头:“你这样的姑娘,能嫁出去还真是幸运。”
“别说风凉话了!”杜未央一把拉过他就往门外拖:“赶快去买衣料,只剩下一天时间了,要是来不及,你就等着别人笑话吧!”
魏羡渊撇嘴,不情不愿地跟着她走:“笑话你又不是笑话我。”
气不打一处来,杜未央掐着他道:“成了亲你我就是福祸与共,我倒霉你也别想往外摘!”
说着,一把拉开了院子的大门。
门外的人正想敲门,冷不防见门自己开了,吓得后退两步,喊了一声:“公主!”
魏羡渊一凛,定睛看出去,就见外头停着一辆马车,车帘掀开,露出了萧祁玉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杜未央傻了,还没给个反应呢,旁边的人就“咻”地一下飞了过去,风度翩翩地落在马车边,皱眉看着人家问:“有事吗?”
大概是他这语气太不友好了,萧祁玉一愣,不解地笑了笑:“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
魏羡渊痞笑一声,睨着她道:“毕竟是新婚燕尔,没事来看我,不惹得驸马爷误会吗?”
身子一僵,萧祁玉脸色有点不好看,伸手就推了他一把,自个儿跳下马车来:“是兄弟说话就别阴阳怪气的,有话直说!”
这话说得耿直,魏羡渊也就不顾忌了,直接开口问:“你既然是心甘情愿嫁给顾秦淮,那要成亲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萧祁玉挑眉:“谁告诉你我是心甘情愿的?”
魏羡渊给了她一个冷笑。
清了清嗓子,萧祁玉道:“好吧,就算我是心甘情愿,但那也是母后的旨意,在你离开京城之后才下达的,我怎么能提前知道?”
皇后赐婚?魏羡渊沉默片刻,闷声道:“皇后那般疼爱你,你若是不愿意,她还能强行赐婚?说白了,你就是早惦记上他了。”
“我……”萧祁玉脸色也不太好看了:“你爱怎么说怎么说,不过现在我已经是顾秦淮的人了!”
听听!听听这理直气壮的语气!魏羡渊气急,伸手就捏着她的胳膊问:“那我呢?当初你自己说的若要嫁人非我不嫁,现在又算什么?!”
翻手就挣脱开他,萧祁玉怒道:“你还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呢!结果呢?现在全京城都在祝福我,只有你来责问我!”
“……”气得脑子一片空白,魏羡渊闭眼,只觉得心如刀绞,难受至极。
“羡渊。”冷不防的,胳膊被人软软地抱住,有人温柔地在他旁边问:“你怎么了?”
魏羡渊一愣,浑身暴躁的情绪瞬间冷却,有点意外地侧头。
杜未央眨巴着眼看着他,眼里满是关切,小手抱着他的胳膊,看起来天真无害,像一只无辜的小白兔。
“啊对,先给祁玉公主问安了。”朝萧祁玉行礼,杜未央笑眯眯地道:“一早就听羡渊提起过您,今日一见,果然是风姿绰约,不同寻常。”
突然冒出个人来,萧祁玉有点不适应,尴尬地应了,看向魏羡渊。
魏羡渊伸手就将杜未央一搂,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如水:“再不同寻常,那也已经是别人家的女人了,往后,我再不提她了,你别吃醋。”
一接到他的眼神,杜未央会意,立马扁了嘴半委屈半撒娇地道:“他们都说你还喜欢公主呢。”
“喜欢?”冷笑一声,再看萧祁玉一眼,魏羡渊道:“你没听公主说么?我和她向来以兄弟相称,况且,要喜欢也是喜欢没嫁人的她,现在都已经不是完壁之身了,我难道还要喜欢她?”
“你!”萧祁玉脸色涨红,柳眉微蹙:“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不好意思啊,我家羡渊跟我说话的时候一向口无遮拦,公主千万别往心里去。”杜未央连忙挡在魏羡渊身前,朝她笑得甜美可爱:“他啊,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说是这么说,心里肯定还是把您当兄弟的!”
瞧着面前这人,萧祁玉沉了脸道:“我与他相识三年了,比起杜小姐,还是我更了解羡渊,所以你不用在我面前说这些。”
魏羡渊心里微紧,有点担忧地看着杜未央的小脑袋。萧祁玉可是个狠角色啊,她应付得了吗?
这话抛过来,要是别人家的姑娘接着,肯定就尴尬恼怒无地自容。可杜未央好就好在脸皮厚,听着也面色不变,还有点兴奋地道:“三年?这么巧啊,我跟驸马爷也认识三年了,比起公主,还是我更了解顾大哥。”
萧祁玉:“……”
终于正眼看了看面前这个小丫头,个子没她高,身材没她好,穿的衣裳跟个年娃娃似的。长得还过得去,可比她却差远了。
这样的姑娘,也有胆子跟她叫板?
萧祁玉心里冷笑,转身就朝丫鬟道:“把那套衣裳拿过来。”
丫鬟应声,捧了套大红的衣裳上前。萧祁玉伸手就拎起来抖开,递到杜未央面前:“这是贵府托本宫一并带来的喜服,时间仓促,也只能做成这样了,你收着吧。”
杜未央抬眼看了看,料子是好料子,就是上头只绣了一对很小的鸳鸯,想是时间来不及,府里的姨娘赶制的。比起祁玉公主大婚时穿的五**凤喜袍,这实在是太寒酸了。
魏羡渊皱眉,正想开口,就见杜未央欣喜地接过那上襦,拿到他面前道:“方才还说去绸缎庄买料子呢,结果府里人都剪裁缝制好了,那咱们就可以去弄上头的绣花了。”
微微一愣,魏羡渊问:“自己弄?”
“当然了。”眨眨眼,杜未央道:“本来是该娘家人做的,但是他们安排其他的事情已经很忙了,你这当女婿的,不该分担一二?”
想了想好像也是,魏羡渊接过上襦,笑道:“那好吧,你教我怎么弄,这嫁衣,我帮你做。”
甜甜一笑,杜未央拉着他的手,满眼感动:“我可真幸运,要成晋国第一个穿夫君做的嫁衣出嫁的女子了。”
夫君做嫁衣,这是何等的宠爱啊,嫁衣是什么样子已经不重要了,这份心意就足够流传于世,成为一段郎情妾意的佳话。
萧祁玉沉默地看着魏羡渊,眼神阴郁了一会儿,脸上又笑开了:“嫁衣既然送到,那本宫就先走一步了。等二位大婚之时,本宫定然携驸马前去祝贺!”
回头看她,杜未央很认真地道:“驸马爷不喜欢热闹的,您想带他,恐怕还得多费点口舌。”
“不劳杜小姐操心。”萧祁玉笑了笑:“驸马一切都听本宫的。”
是吗?杜未央垂眸:“那您路上小心。”
轻哼一声,萧祁玉扭头就上了马车。魏羡渊眼睛盯着手里的喜服,余光却是看着那车缓缓驶走,等走得看不见了,才垮了脸上的笑意,将喜服塞进杜未央的怀里,扭头回别院。
“喂。”杜未央抱着喜服追上他,撇嘴道:“人家都上门来给你甩脸子了,你还放不下啊?”
“闭嘴。”
“别啊,这儿就咱们两个人,胭脂在等于不在,你有什么话不用憋着,跟我说说呗?”
“滚开!”暴喝一声,魏羡渊飞身就想走。
杜未央反应极快,跳起来就抱住他的后腰:“等会,别想借着情绪甩手不干活!我的嫁衣还没弄好呢!”
满是戾气地回头,魏羡渊很想将她一把挥开。可想想这小丫头不会武功,身子又小小的,摔一下非得摔残了不可。
压了压怒气,他闷声问:“非得我来弄?”
“那可不咋地?”一点没顾忌他恼怒不已的心情,杜未央拽着他就往主屋走,还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胭脂!去替我买点东西回来啊!最快的那种!”
胭脂是个聪明而少话的丫鬟,做事一向干净利落,接了她的吩咐,没半个时辰就将她要的东西全给买了回来。
“你看啊,这个叫绣珠。”捏着小珠子,杜未央认认真真地给他做示范:“缝一针穿上一颗珠子再缝,这样珠子就在衣裳上头啦!”
没好气地看着她的动作,魏羡渊翻了个白眼:“我的手是捏刀剑的,不捏绣花针!”
挑了挑眉,杜未央哼笑:“你的意思是,要我穿这种嫁衣去跟你拜堂?”
“那你可以自己绣。”
“我和胭脂加起来要在一天内绣完这一套衣裳也很勉强。”伸手就将绣珠和金线塞进他手里,未央严肃地道:“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是拿得起刀剑,也捏得起绣花针的,为了你我共同的脸面,不绣也得绣!”
魏羡渊气急:“你这人会不会看人脸色啊?我明显很不高兴,你还要让我做事?”
“不高兴怎么了?”拿起另一盒绣珠,杜未央穿了针线就开始绣:“人这一生不高兴的时候多了去了,难不成一不高兴就什么都不管了?那你还不如直接去死,再也不会不高兴了。”
怎么听着还挺有道理的?抬头看她一眼,魏羡渊稍微缓和了语气:“你就不气吗?她说顾秦淮什么都听她的。”
“气啊。”杜未央咬牙点头:“他奶奶的,气死我了好不好?以前顾大哥跟我相处,都是我听他的,对他百依百顺!如今倒好,一扭头对别人百依百顺去了!他长没长心啊?”
骂完,又长出一口气,柔软下来:“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咱们在这儿气得要死,他们还在那边快活呢。与其花时间生气,还不如先把该做的做完。咱们的婚事本就仓促,再简陋了,那可真是半点都比不上人家了。”
“你放心。”魏羡渊道:“就算别的都比不上,也总有一样能碾压他们!”
“什么?”眼睛一亮,杜未央立马竖起耳朵看着他。
哼哼一笑,魏羡渊扬起下巴道:“新郎官!”
“……”
“你这一脸嫌弃的表情是什么意思?”看着杜未央的脸,魏羡渊挑眉:“难道不是吗?小爷我长得比他俊俏,武功比他高,哪方面输给他了?”
要是单论长相,客观地说,的确是魏羡渊好看,一张脸五官刀削剑刻一般,线条分明,鼻梁高挺,阳刚之气和精致融合得刚刚好。顾秦淮么,就显得略微斯文了。可是,人不能只看长相啊,还得看气质!顾秦淮就是一身风华撑起来的,给人感觉如稀世美玉,令人好奇向往。
而魏大公子,放荡不羁,没个规矩,一身的痞气,就好像天上掉下来的铁石头,也夺目,也摄人,但就是……让普通人无福消受。
被她这眼神盯得不高兴了,魏羡渊一拍桌子,怒问:“他比我好?”
“没有没有。”赶紧顺毛,杜未央笑道:“你挺好的。”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啊,情人眼里出西施。”杜未央边绣边道:“你是出鞘长剑,顾大哥是挥墨之笔,没得比。只是我偏爱顾大哥,所以在我心里,他更好。”
眯了眯眼,魏羡渊很不爽:“他有什么好的?一身软骨头,看着就让人背后发凉!”
“可是他会心疼人啊。”杜未央撇嘴:“要是现在是他坐在我对面,看我这么辛苦缝珠子,一定会帮我忙的。”
“帮忙谁不会啊?”立马坐下来,魏羡渊捏了线,一穿就穿进了针里:“看我的!”
太好了!杜未央连忙挪了凳子坐到他旁边,一边自己绣一边教他:“别使劲扯,也别太松了,珠子缝上去,按照上头我给你描的线来。”
胭脂抬头看了这两人一眼,就见两个人脑袋都挨在一块儿,魏大公子表情很不耐烦,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倒不是个浮躁的人。而自家主子显然没心没肺,还不明白嫁人到底是什么概念,乐乐呵呵地教着人家绣嫁衣。
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一天的时间在针线里很快过去,眼瞧着绣得差不多了,魏羡渊有些得意地扭头:“看看小爷这个!”
外头天已经黑了,杜未央捏着针线,歪着脑袋靠在他肩上睡得纯熟。
眉毛一动,魏羡渊暗骂一句这人偷懒。想了想,还是接过她手里没绣完的最后一点,动手缝了,收了尾。
胭脂拨了拨灯芯,看了他一眼。魏羡渊挥手示意她下去,然后拎起这小丫头片子,放到床榻上去。
“公子。”刚踏出门又折了回来,胭脂皱眉道:“外头有人。”
这大半夜的,外头能有什么人?魏羡渊不解,抬脚就出去看。
月光盈盈,光华倾泻下来,落在人月白色的袍子上,显得清雅又寂寥。院子里站着的人回过头,看见魏羡渊从主屋出来,眉头急不可察地皱了皱:“魏公子。”
一看这人的脸,魏羡渊就冷笑了一声,挥手让胭脂进去照看杜未央,然后靠着柱子就冷笑:“这不是驸马爷吗?大半夜的过来,不怕公主不高兴?”
“她今天在宫里歇。”顾秦淮面无表情地道:“未央呢?”
“未央?”魏羡渊笑了:“你们读书人的礼仪真奇怪,叫人家的未婚妻,都是直接叫闺名的?”
沉默地看了他一眼,顾秦淮也不喜欢耍嘴皮子,上前就想进门。
毫不意外的,魏羡渊伸手拦住了他。
“怎么?当着我的面,大半夜的想直接闯我未婚妻的门?”他嗤笑:“你有这个本事吗?”
“我有话要说。”
“那就对我说,她睡了,我明儿会转达的。”魏羡渊道:“至于你这个人,既然已经娶了别人了,还见她做什么?”
“娶妻了就不是朋友了?”顾秦淮平静地问。
“哈?”魏羡渊冷笑:“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说你跟萧祁玉怎么就这么像呢?给了人这么多年的错觉,让人以为你们是喜欢人家的,结果说也没说一声,转眼就跟别人成了亲,还恬不知耻地来说什么兄弟朋友的,有意思吗?”
萧祁玉也是这样,什么暧昧的话说完了,暧昧的事也做尽了,到头来一转身说是兄弟,没别的想法,成了他一个人自作多情。
真有意思,到底是他自作多情,还是这些人臭不要脸?
顾秦淮的脸色有点难看了:“你与她才认识多久?你不想让我见,怎知她也不想见我?”
那还用问吗!……杜未央一定是愿意见他的,可是他不愿意,那她就是不愿意!理直气壮地回视他,魏羡渊道:“我与未央相见恨晚一见钟情,你已经是过去。明日一过,她就是我魏家的人,不劳您操心了。”
抬了眼皮看他,顾秦淮道:“她要是当真觉得我只是过去,你就不会这么慌张地拦着我,非不让进去了。”
“……”魏羡渊咬牙,伸手就抓了他的衣襟,一用力就想将他扔出院子!
“住手!”背后的门打开了,杜未央揉着眼睛喊了一声,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胳膊。
魏羡渊一惊,扭头问:“你怎么出来了?”
“你当我是聋的啊?在我房门口吵架,我能不被吵醒吗?”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完,又换上甜美的笑意看向顾秦淮:“顾大哥来了?”
看见她,顾秦淮的脸色好了一些,抿唇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好啊。”杜未央点头就应:“有什么话就在门口说吧,进去也不方便,刚好羡渊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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