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沁羽死后的第一天

第1章

精彩节选

世人都说，皇帝厌恶极了皇后。
然而皇后秦沁羽死后的第一天，轩辕朔却连下三道圣旨。
第一道，宫中不得见秦沁羽灵位，不得挂丧，不得提起皇后。
第二道，所有人不得再进坤宁宫一步。
第三道，皇嫡子赐名承嗣，封为太子，由秦老将军抚养。
秦沁羽死后的第二天，有大臣上奏拟定皇后谥号，皇帝看了一眼，大发雷霆，置之不理。
为入史册，由内廷监挑选，最后选下宁嘉二字，史称宁嘉皇后。
御史列传，寥寥几笔：“宁嘉皇后，帝一生所恶，双二年华，殁于秋。
秦沁羽死后的第三天，最受皇帝宠爱的贵妃被打入冷宫，受尽酷刑折磨。
秦沁羽死后的第四天，轩辕朔做了一个梦。
梦到十四岁那年，父皇办了个百花宴，召重大臣带家眷来宫中饮宴。
那日春色正好，桃花灼灼，他途经审经阁，听见阁楼的窗子被人推开。
他站在几步外回头望，正撞上秦沁羽一双带笑的眼眸。
他走上前，叫了一声：“沁羽。”
可眼前大雾忽起，眼前的音容笑貌消散如烟，幻变成漆黑冰冷的夜里，秦沁羽躺在床上，满身是皿，鲜血涌到他脚边，染红了鞋底。
秦沁羽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最后掉出一滴眼泪。
是红色，血泪。
泪水滚烫，轩辕朔忽然从梦中惊醒，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秦沁羽死后的第五天，皇帝散尽六宫嫔妃，传位给太子，带发修行，一生苦修，为一人赎罪。
坤宁宫。
“妍儿，陛下是不是又去了永乐宫？”
秦沁羽望向那片看不到头的宫墙，神色恹恹却声音平静。
“……是。”
大宫女妍儿低声回答，担忧地上前替她披上鹤氅，“皇后娘娘，您身子不好还是回屋吧。”
秦沁羽眼神微黯，许久轻轻摇头。
“无妨，你替本宫将那匣子里的明徽剑拿出来，置了一整个冬，怕是锈了。”
那剑是轩辕朔送她的唯一一件礼物。
妍儿却忍不住劝道：“娘娘，那哑女也不知用了些什么手段，轰得陛下都不知多久没来坤宁宫了，您还管那剑做什么？”
冷雨飘摇，打落初芽。
秦沁羽看着她又像是在看她自己：“妍儿，她如今已是皇贵妃，莫要再口出不逊。”
妍儿心里难过，只得转身去拿出那把断剑。
秦沁羽用手帕仔细擦
拭着剑身，仿佛这断剑是什么稀世珍宝。
这时，“嘭——！”
的一声。
坤宁宫的门是被人踹开了！
秦沁羽手一顿，缓缓转过身。
果然，来人是轩辕朔，姜国皇帝，同时也是她的夫君。
轩辕朔一身黑底龙纹长袍，狭长的凤眸蕴满怒意，开口就是斥责。
“秦沁羽！
你竟敢趁我不在谋害笙儿！”
秦沁羽一怔，却是缓缓起身行了个礼，像是没有感受到轩辕朔的暴怒一般：“臣妾只是按照您离宫前的嘱咐，命太医院送了些补药过去。”
她如实说了，轩辕朔却越发愤怒！
他一把抓住她的下颚，那眼神如刀一般落在她身上。
“秦沁羽！
你明知道笙儿当年为了救朕，自此身虚体弱，虚不受补！
我让你照看她，你就是这么照看的！
你这皇后看来是不想做了。”
秦沁羽下颚一阵疼痛，心口苦得发涩。
她是他的皇后啊，明明他也曾送她长剑，许她一生。
可如今他心里，却只有一个农家哑女，从那女子进宫，他似乎就再未给过她好脸色……秦沁羽艰难开口：“陛下，臣妾送的都是性平之药，皇贵妃是不可能吃出问题的……”话未说完，轩辕朔猛地松手，一脸嫌恶：“还敢顶嘴？
秦沁羽，你是仗着秦家撑腰便可以顶撞朕了，好得很！”
秦沁羽一下没站稳，撞在身后的桌子上，手腕被断剑剑锋狠狠一划！
鲜血一下涌出，秦沁羽却似毫无感觉，一双清眸只看向轩辕朔。
五年了，无论赵笙儿有什么不舒服，便全是秦沁羽的错。
从前她还解释，还委屈，可是现在，她已经连解释都不想给了。
“陛下这次想如何罚我，直说便可。”
说着，秦沁羽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轩辕朔冷笑：“看来，你是真觉得朕不能拿你秦家怎么样。
若笙儿再有任何闪失，朕一定废了你，连带秦家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秦沁羽一怔，秦家满门忠烈，数百条英魂怎么在轩辕朔口中连赵笙儿一根指头都抵不过了呢？
她该难过才是，可秦沁羽只是垂头应了声：“是，臣妾谨记。”
轩辕朔见秦沁羽低眉顺眼的模样，却是越发厌恶。
只觉装模作样至极，半点没有从前良善的影子了。
“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了？”
他说完便挥袖离去。
秦沁羽呆在原地，一旁
的妍儿含着泪忙去叫太医。
半响，秦沁羽喃喃出声：“轩辕朔，变得到底是我，还是你？”
少年深情，怎知今日，红颜未老恩先断。
第二章二月二十九，春雨下了半场便歇了。
坤宁宫里，妍儿将一枚凤簪戴到秦沁羽头上。
笑着道：“娘娘，今儿是您的生辰，秦老将军会进宫来看您，您这样打扮最是好看了，陛下见到也一定会喜欢的。”
秦沁羽看着镜中人，眼眸平静：“即便再美，陛下眼中又何时有我的影子。”
妍儿声音凝滞，是啊，这宫里论美貌，皇后娘娘便是不施粉黛，也是清水出芙蓉，无人可一较高下。
可陛下眼里，似乎只剩一个赵笙儿。
最好的东西，无不是拨了头一份的往长乐殿里送……宫人们来来回回准备，坤宁宫有了久违的一点人气。
到了晌午，轩辕朔却还是没来。
秦沁羽坐在桌前，等到菜凉透了。
轩辕朔身边的太监常磊才来拜见：“皇后娘娘，陛下有令，皇贵妃有孕，天下大喜，皇贵妃娘娘以后可见皇后不请安。”
殿内一瞬静可听针。
常磊看了一眼秦沁羽苍白脸色，心中叹息一声，却还是开了口：“陛下还说，今日要陪皇贵妃，不来了。”
姜国规矩，无论帝后感情如何，生辰之日都要在一起过。
赵笙儿怀孕了。
而轩辕朔，连演都不愿与她演下去了。
秦沁羽张嘴，声音喑哑：“本宫知道了，如此，你去替本宫送些补品给皇贵妃，让她好生……养胎吧。”
常磊变了脸色：“娘娘，陛下交待，以后凡是坤宁宫的东西，不得踏进永乐宫半步。”
秦沁羽一愣，半响才回过神来，再开口，只剩了一句：“臣妾谨记。”
殿外又下起雨。
妍儿慌忙跑去太医院请太医。
殿中香炉青烟冉冉，床上的人像是睡着了。
太医替秦沁羽把了把脉，良久心中沉沉叹息。
妍儿压低了声音问：“陆太医，皇后娘娘的病如何了？”
陆太医摇了摇头：“心思郁结，元气微虚，娘娘自五年前受伤以来，便总是记忆淆乱，只怕之后会更严重，不若还是将此事告知陛下吧……”妍儿立时摇头道：“我家娘娘性子孤傲，如何能像那永乐宫的，以此换陛下垂怜，此事，还请陆太医替娘娘守口如瓶。”
陆太医只好应下告退。
约
莫傍晚时分，秦沁羽幽幽睡醒。
每次睡醒，她都觉得身子更沉重了些。
妍儿候在边上，忙伺候她穿衣。
系上腰带时，却发现才做不久的凤袍竟又凭空又大了一圈！
妍儿再也忍不住，眼泪上涌，又连忙抹去，怕秦沁羽察觉。
秦沁羽却问：“妍儿，之前给皇贵妃送去的补药怎么样了？”
那是一月前的事了！
妍儿一愣，咬牙恨道：“您管她做什么？
那个女人一天到晚就知道陷害您，什么毒汤药酒的，也没见她真去死！”
话音刚落，身后忽的传来一声冷笑。
“皇后果真好大的威仪，连身边一个丫鬟都敢编排皇贵妃的不是！”
秦沁羽心一颤，转头便看见轩辕朔竟不知何时出现在卧房外，面色沉冷。
妍儿腿一软，跪了下去。
秦沁羽连忙起身行礼：“陛下，妍儿只是说话莽撞惯了，并无恶意，还请陛下恕罪！”
轩辕朔眼神冰冷厌恶。
他本是听说她病得严重，去永乐宫的路上顺道过来看看她，本只是看一眼就走，却没想到这心地歹毒的主仆二人还敢背后咒骂笙儿！
“来人！
将这宫女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眼见妍儿被拖出去，秦沁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求你饶了妍儿，是我管教不严，陛下有什么便冲着臣妾来。”
下颌被人狠狠掐住，轩辕朔脸色阴沉：“你以为朕会忌惮你秦家的权势而不敢罚你吗？
你父亲在朝堂上笼络群臣，你在后宫恃权害命，朕恨不得将你秦家人千刀万剐！”
一句话，秦沁羽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第三章秦沁羽猛地磕了个头，开口声音都在发颤：“陛下，秦家满门忠烈，一心扶助陛下，陛下怎能误信谗言佞语？”
轩辕朔嘴角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一手按住秦沁羽的嘴唇。
“秦沁羽，你这张嘴还是像从前一样能言善辩，却是没有从前讨喜了。”
他手下未留情面，秦沁羽苍白的嘴唇被擦破了皮露出血色。
一股血腥味蔓延进口腔，秦沁羽尝着，却连味道都是极苦涩的。
突然，常磊从外面走进来：“陛下，那丫头身子太弱，三十板子没挨过去，死了。”
秦沁羽浑身一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妍儿……死了？
轩辕朔看她如此模样，心里莫名痛快了一瞬，
这才松开她。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冷硬无比：“秦沁羽，这还只是开始。”
轩辕朔走了。
秦沁羽踉跄起身走了出去。
白色宫砖只有一滩被雨冲散的血迹。
连妍儿的最后一面，她都没有见着。
坤宁宫里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猛地响起。
秦沁羽摊开帕子，一抹猩红刺眼。
永乐宫。
轩辕朔怒气冲冲往前走，忽而看见院里一树桃花璀璨。
他脸色一瞬沉了下来：“永乐宫怎么会有桃树？”
常磊看了一眼，慌了神：“陛下恕罪，从前皇后娘娘喜爱桃花，宫中人人效仿，这桃树是从前就种下的……”不知是哪句话刺到了轩辕朔，他一脚踢翻了廊上的盆栽，怒道：“闭嘴，不许在朕面前提起这个女人！
朕不想在宫中再看到桃树！”
常磊有些犹豫，试探着开口：“可上回皇贵妃说，要等着这桃树结果……”轩辕朔怒视过去：“朕让你砍了！
等那个女人不再跟秦家沆瀣一气，再让她来求朕！”
坤宁宫。
雨水彻底冲刷掉痕迹，秦老将军终于得以进宫见自己女儿一面。
“沁羽，你母亲病了，爹这次进宫是想让你求一求陛下，请陛下将夜秦去年进贡的不生丹赐一粒给你母亲做药引。”
沁羽是秦沁羽的的小字。
夜秦进贡的不生丹有三粒，秦老将军如今在朝堂如履薄冰，只得女儿去求一求轩辕朔。
秦沁羽在御书房前站了两个时辰，轩辕朔才终于肯见她。
她迈着已经僵硬的双腿，跪了下去：“还请陛下赐一粒不生丹，救我母亲一命！”
轩辕朔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只双眸情绪翻涌：“皇后难得主动见朕，果然又是为了秦家的事。”
秦沁羽抬起头看他，万般苦涩压在心头。
从前，她日日都来见他，给他送亲手煲好的汤点。
从前，她进御书房从不需通传，他每次生病都是她衣不解带照看……可自从他有了赵笙儿，以前的点滴都变得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
分明是他不愿见她，又为何反过来要怪她？
秦沁羽满心苦涩，又是一拜：“陛下，求您看在年少的情分上，赐药救我母亲一命吧！”
只这一瞬，轩辕朔脸上的神情有一丝松动。
深沉的眉眼盯着她看了良久，才淡漠开口。
“行，只要你为自己从前对皇贵妃的所作所为跪下
认错，朕就把药给你母亲！”
给赵笙儿……跪下认错？
秦沁羽只觉一股凉意从头窜到脚。
第四章堂堂皇后，轩辕朔居然要她给一个妃子下跪？
秦沁羽做了五年有名无实的皇后，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可这一刻，竟还能这般揪着疼。
她努力眨眨眼，将眼中那一点酸涩逼回去，重重的冲轩辕朔磕下一个头：“谢陛下隆恩！”
年少时攒下的所有情谊，如今只换来一个下跪救命的恩典。
秦沁羽踏出殿门那一刻，忽然笑了。
十五十八年少时，青梅竹马两无猜，二十正是青春在，回首故人昨非今。
看秦沁羽走得决然，轩辕朔心口忽然冒起一股无名之火，将桌案上的东西通通砸了个干净！
“她秦沁羽到底是朕的皇后，还是她秦家的皇后！”
常磊战战兢兢跪着，听轩辕朔怒声道：“朕倒要看看，她会不会向朕低一次头！
朕倒要看看，她有没有一次，是站在朕这一边！”
无人撑伞，大雨淋透到了秦沁羽一身。
冰冷透骨，冷到清醒。
前方便是永乐宫的匾额，她站住了脚，久久看着。
她是皇后，坤宁二字，是告诫皇后宁静致远。
而这皇贵妃的永乐宫是轩辕朔亲自赐的名，他望他的贵妃，一生长乐，欢喜无忧。
永乐宫的宫门缓缓打开。
赵笙儿一身绣凤宫装，雍容华贵，不知等候她多久。
看见秦沁羽，她笑容格外灿烂。
满院的宫人都站着，看着永乐宫外的皇后。
等着这曾经高贵骄傲的秦家嫡女，亲手折断一身傲骨，向曾经卑微的农女下跪。
秦沁羽立在原地，咽下无数的哀戚与委屈，直直跪了下去：“我秦沁羽有错，望陛下垂怜，救我母亲性命！”
她跪，却也绝不跪给这个女人！
若说有错，她只错在成为了他轩辕朔的皇后！
雨越发大，赵笙儿背脊挺直，眼神得意的看着下跪的秦沁羽。
她不会说话，比了个简单的手势：你输了！
秦沁羽看懂了她的意思，满心不甘上涌。
她不甘，明明被多年算计的人是自己，今日却要这般来认错。
她不甘，为何曾经那般相爱的人，可以因为一次救命之恩就不爱了？
一股腥甜梗在喉间，秦沁羽强压着起身要走。
一转身，轩辕朔就立在身后。
秦沁羽见着他朝自己走近，龙袍却擦过她，
揽过了忽然咳嗽的赵笙儿。
秦沁羽心口忽然像刀绞过一般，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再醒过来，已经不知过了几日。
秦沁羽只感觉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嘴里也是苦的。
“张太医，皇后身体到底如何？”
轩辕朔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
秦沁羽吃力的睁开双眼，听见一个老太医支支吾吾开口：“娘娘……病症复杂，许是身子太弱了，又受了寒，卧床静养一段时日就可以了。”
她忽然放下心，来看诊的不是陆太医，旁人不了解她的身体，瞧不出什么毛病。
五年前她重伤之后，大病一场，忘却了自己受伤的理由。
连脉象都变得紊乱离奇，本就没几年好活了，这次吐血，她有预感，只怕油尽灯枯也就这两年的事了。
轩辕朔见她醒了，刚要说出口的话又生生止住了。
明明她睡着的时候模样如此乖巧，可只要见着他，却总是像有一身的傲骨，怎么磨都磨不碎，跟她父亲秦徵一样，未曾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他冷下脸来，无情道：“祸害遗千年，她秦家人上再凶险的战场都死不了，何况就淋一场雨，装模作样！”
第五章秦沁羽看着眼前之人，忽然想起来，她十六岁那年入主中宫，成为他的皇后，现今八年。
最好的年华，全数都留在了这一片片青砖黛瓦垒起来的高墙里了。
而那个让她心甘情愿把自己围在这里的人，却突然撒手不管了。
“是，臣妾不过淋了一场雨，并无大碍。”
秦沁羽抬眼透过窗，越过那被暴雨打落的满院桃花。
越过那看见桃枝曼不过的高墙，越过一座座的黑压压的宫殿，到了更远更远的地方。
那里有从前的轩辕朔。
少年时候的轩辕朔，一袭白袍，烈烈红马，是众多皇子中最出色的。
可他却依旧会在下课后偷溜出宫为她掏鸟窝，为她摘桃花，为她铸剑。
他是秦沁羽的如意郎君，心上唯一的良人。
秦沁羽嫁给轩辕朔的第三年，轩辕朔出征，长岭一战成名，却也身受重伤，被赵笙儿救起。
从此，轩辕朔眼中再也没有旁人。
秦沁羽回过神，强撑起身跪倒在地：“臣妾已赴约，望陛下金口玉言。”
轩辕朔被在身后的手狠狠攥起，从齿缝溢出一句话：“皇后，记性倒好。”
他一挥
袖，转身便走。
看着那绝情的背影，秦沁羽霎时气力全失，软软倒在了地上。
良久，她费力拖着身体，想起身倒杯水，却怎么也起不来。
秦沁羽下意识唤了一声：“妍儿。”
空荡荡的宫殿，仿佛没人一样，没有丝毫回应。
是了，妍儿死了，偌大深宫，再也无人会心疼她一二了。
这宫里的日子再难，她未曾哭过一回，只此刻，一滴眼泪悄然而下，落地无息。
轩辕朔，你是真的够狠。
三月十九，桃花开到了最灿烂的时候。
可今年的雨却一场又一场，春色都染上了锈色。
坤宁宫来了新婢女小如，是轩辕朔让人送过来服侍她的。
他本人，秦沁羽却是许久未见了。
只听人说，赵笙儿怀孕后，轩辕朔日日都待在了那儿。
秦沁羽的身子一直不见好，小如担忧得自作主张叫了陆太医来瞧。
陆太医搭了脉，秦沁羽忽的想起才问：“陆太医，前段时间我母亲重病，是叫您去瞧的，如今我母亲身体可好了？”
陆太医顿了顿，脸上的神色怪异：“娘娘，您不知道吗？
秦夫人七日前亡故，如今……已然落葬了。”
秦沁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摇头：“不可能，陛下已经赐下不生丹，母亲怎么会……”陆太医不忍地摇头，压低了声音才道：“微臣仔细查过了，陛下赐的不生丹……是假的，承蒙秦家大恩，臣这才冒死告诉娘娘！”
“娘娘，您在这深宫之中，入口的东西一定要慎之又慎！”
一瞬间，秦沁羽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结成了冰渣！
轩辕朔给的不生丹是假的！
她忽然想起来，妍儿死的时候，他就说过，这还只是开始。
他还说，他恨不得将秦家人千刀万剐。
所以，他口口声声说只要她给赵笙儿磕头认错，实际上不过是个幌子！
秦沁羽心头似有无数鼠蚁啃食，钻心般的剧痛。
他骗她，以母亲的性命去骗她给赵笙儿下跪！
她望着空荡荡的宫殿，挣扎着起身，想去找轩辕朔问个清楚。
可到了门前，忽然瞥见宫中的桃花树不知什么时候都不见了。
她陡然明白，经年痴缠爱恨，都是她一厢情愿，轩辕朔半点未曾念及他们的旧情。
她笑着，忽然没有了一点力气，狼狈地倒在地上。
秦沁羽指甲死死抠住地面，压抑得声
线只剩痛楚：“轩辕朔啊轩辕朔，你骗得我好苦！”
第六章四月二十，谷雨，天晴了。
秦沁羽却依旧穿着冬装，看着高高的宫檐，和偶尔落在上面的飞鸟。
“陛下驾到——”门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
秦沁羽没有转头，好似没听见一般，也不见起身。
一旁的小如有些着急，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轩辕朔进来，瞧见这情景，不悦的皱了皱眉。
“皇后倒是越发懂规矩了，知道朕来，连迎都不迎了！”
秦沁羽这才回头，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陛下今日竟也有空来坤宁宫，可惜，臣妾宫里连种像样的茶也没有，怕是招待不好陛下了。”
轩辕朔看着靠在窗前的秦沁羽，只见她面色苍白，单薄消瘦得好似一阵风便能吹走一般。
他心里竟有些闷闷的，语气烦躁：“太医院里的人是做什么的，皇后怎么病了这么多日子也不见好！”
小如只好跪下请罪：“是奴婢不好，没有伺候好娘娘！
请陛下恕罪。”
秦沁羽皱了皱眉，冷冷道：“药太苦了，我不想喝。”
轩辕朔脸色一沉：“去把药煎来，朕看着她喝！”
不一会儿，常磊端了一碗苦黑的药来，放下就很识相的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两人，轩辕朔端起药，冷冷道：“自己喝还是朕来。”
秦沁羽别过脸，不去看他。
杀母之仇，欺身之恨，已经让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她爱了半生的男人了。
这一动作，一瞬激怒了轩辕朔！
明明她从前听话乖巧得很，可做了皇后以后，她就总是这般清高自持，一句软话也不肯说！
“秦沁羽，少在朕面前拿乔！”
他一把钳住秦沁羽的下巴，捏开她的嘴，也不管药是不是烫就往下灌。
滚烫的汤药下喉，秦沁羽下意识挣脱，汤药洒在了轩辕朔身上，而后剧烈咳嗽起来。
轩辕朔被烫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明白不妥。
见她痛苦的模样，心像是被什么刺过一下，他下意识道：“对不起，朕不是故意的。”
秦沁羽不知是不是被呛红了眼，泪花挂在眼角，字字撕心道：“陛下也知道，对不起我？”
轩辕朔极是讨厌她这般倔强的模样，又冷下脸：“秦沁羽，你别不知好歹，朕待你，已经足够宽容！”
宽容？
秦沁羽忽然想笑，他的宽容就是杀了妍儿，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