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唐城

第5章 昆仑琉璃

第五琦怀抱着那个装着琉璃瓶的精美木漆盒子，骑着马带着重荻一行人大摇大摆的回到了刺史府。这在重荻看来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大冤种，刚刚被人骗走了五十五两银子的冤大头。

其实这还真不能说是第五琦被骗了，在唐朝琉璃本来就是稀有物品。制作玻璃的技术被波斯人牢牢的掌握着，能从丝绸之路来到大唐的玻璃制品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了。

就这样的一个瓶子，要是拿到长安说不定能卖到一百贯。因为长安城的达官贵人们攀比的就是稀缺物品。

重荻不知道这些，只觉得像玻璃这样的平常之物，也能如此值钱，实在是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但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背包里的那个玻璃茶罐是多么有价值的东西。

第五琦今天买到的那个很显然是人工吹出来的，看起来还是有不规则的地方，而自己手里的那个可是正儿八经的工业产品，没有一点瑕疵。他准备明天将它卖掉，作为自己在大唐的第一桶金。

第五琦的刺史府和盐州官廨是在一起的，是一座三进院的大宅。最前面的一进院，是官廨所在的院子，非常大。州府大堂，长史官厅，司马官厅，以及左右厢房，左右签押房等，各司办公场所十分齐全。

第二进院就小很多了，主要是刺史会客和处理日常公务的地方。第三进院是刺史内宅，唐朝官员外任时，一般都要把正室夫人留在家中，孝敬长辈和操持家务，最多可以带一两个照顾起居的侍妾。

第五同志就比较可怜，因为上任时比较着急，只带了两个使唤婆子照顾日常。因为在他上任之前，盐州已经有半年多没有刺史到任了。

上一任刺史还是在征讨梁师都的时候，右卫大将军柴绍的副将薛万均兼任的，当时也是为了转运粮草方便。等战争结束柴绍和薛万均都班师回朝，这盐州刺史一职也就空缺下来了。盐州事务也就一直由长史代理。

贞观三年初，李世民决定攻打突厥，就想到用盐州的池盐来筹集粮草。这才给盐州选派了第五琦做刺史，主要任务就是提高池盐产量和筹集军需粮草。

重荻一进刺史府就被安排在一进院的左厢房居住。

不得不说第五同志是个言而有信的好同志！当天下午第五琦就召集了州府所有官员，在大堂上正式任命了重荻为从九品下的司仓参军，官衣官帽，官凭告身一应俱全。重荻一跃成了大唐官吏。

当天夜里，第五琦就将重荻如何献出青盐提纯之法，以及他是如何遇到重荻，并以拔酌为九品司仓参军等相关所有事情，一应俱细的写成密报，连同那桶青盐，以八百里快马送往长安。

第五琦料定最多十五日，朝廷必有旨意。所以他告诉重荻，这几日可以在城内随便转转，但不能出城。

重荻现在虽然有了官职，但是没有具体工作。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和老刘在五原街上闲逛。五原城不是很大，方圆也就不到二十里，四条大街。由于边城防御的需要，上一任刺史薛万均，把北门和西门用夯土和塞石给封死了，这样一来北街和西街的商铺就没什么生意了，做生意的人也就都云集再东街和南街上。

四条大街的交汇处矗立着一座鼓楼，鼓在唐代主要的用处是军队集结时发出号令用的。一但有个战事，鼓楼的聚将鼓一响，全城的人都能武装起来。

不管是城外那特殊的护城河，还是封死的两道城门，或者是矗立在城中心的高大鼓楼，都表现出了这座城池在战争中的重要性和战争来临以后的残酷性。

重荻和老刘一前一后的走在大街上，自从重荻被任命了官职以后，老刘对重荻就更加尊敬了。吃饭时也不和重荻同桌了，走路时刻意的让重荻在前。重荻当然知道，这时身份的不同造成的，但他觉得这很别扭。于是搂着老刘的肩膀说道：“老刘啊，要是有一天我发达了，你要不要来我家做工呀，我保准给你安排一个好活。不用受苦，工钱还多的那种。老刘一听，马上跪地就拜：“俺老刘一定给东家效犬马之劳。当初一见东家我就知道，您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可不是一般人呢。

重荻笑着赶紧扶起老刘，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说道：“你我也算是患难之交了，我现在是孤身一人，你也是光棍一个，以后咱们就一起过日子，将来说不定咱们家会有一大家子人呢。再给你找个婆姨，让你也过过有婆姨娃娃的日子。

重荻的一席话，听的老刘热血沸腾的。婆姨娃娃这样的好事，他做梦都不敢想。现在重荻轻易就给他承诺了，这一刻重荻就是让老刘拿着炸药包去炸碉堡，估计老刘都没二话。当然唐朝没有炸药包，也没有碉堡。

重荻心里暗暗笑了，他把这些不切实际的脑补赶出了心里。拿出了那个玻璃茶叶罐，告诉老刘：“一会你去那个胡人的铺子里，告诉他，你的东家让你来卖这个东西。要价两百贯，不还价。如果他要犹豫，你立马就走。

“要是他同意了呢？

“那你就告诉他，你只要同等重量的萨珊银币，二百两，一两都不能少。记住不要唐银和铜钱，这一点很重要。办好以后我在鼓楼等你。

“好，少爷你放心，我一定办妥。说完老刘拿着那个瓶子就向阿胡拉的店铺走去。

看到玻璃罐的时候，阿胡拉整个人都呆住了。作为一个商人，一个优秀的商人，他卖过很多琉璃制品，而见过的那就更多了。但是这一件，他从来也没有见过的，他敢向他的神发誓，这是他见过的最好也最漂亮的琉璃，没有之一。

阿胡拉是去过琉璃作坊的，他知道一件琉璃是怎么从一堆沙子中变出来的，但这件东西的工艺显然和他熟知的是不一样的，因为它太白了。

不，不是白色是透明的，像是水晶？

不，他比水晶的纯度高多了。对，像冰，像纯洁的昆仑山上的结冰那么漂亮。这一刻阿胡拉甚至已经想好了一个专属它的名字，“昆仑琉璃。

他要把它带回波斯，让那些工匠们好好看看，这样的东西能不能造出来，要是可以，他将成为整个波斯帝国最伟大的商人。然后他会把这件昆仑琉璃罐献给伟大的波斯皇帝，这样他的名字就会随着波斯的商队传到很远的地方。

阿胡拉贪婪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老刘就是在傻也看的出这个粟特商人很喜欢这个小罐子。

“我们东家说了，四百贯，只要重量相等的萨珊银币，不还价。最后三个字语气异常坚定。老刘将要价提高了一倍，如果这个商人要还价，自己还有余地，可是万一要是对方不还价，那么老刘就替重荻多要了一倍价钱。

所以千万不要觉得老实人就一定老实，当老实人开始动心思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不会发现。因为他的老实外表就是他们最好的保护色，多少周密的计划，都是因为老实人的临场发挥，而使得事情向你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下去了。

老刘同志成功的，出色的，超额的完成了重荻交代的任务。吃力的抱着一大箱子银币来到鼓楼，谁知道重荻却一直跟在他身后。

其实重荻从老刘一进店就在斜对面的屋檐下看着，他担心老刘出差错，毕竟让一个羊倌去做这件事情，确实有点冒险了。但说自己又不能出面，他怕阿胡拉认出自己，毕竟那天进程的时候自己就在第五琦的身后。

要是让第五琦知道，自己有这个好东西，他一定会怀疑自己的。现在好了，就算阿胡拉把这个琉璃罐再次卖给第五琦，他也不怕。还有一个原因就难以启齿了，说白了还是没有完全信任老刘。人嘛，财帛动人心，再说人总是要经过考验的，重荻现在很难找到一个信任的人，所以他希望老刘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老刘通过了考验，重荻很满意，赶紧走上去。老刘的喜悦溢于言表，他悄悄的看了一下四周，对着重荻的低声说道：“四百，我卖了四百贯。重荻也很惊讶，他知道两百贯应该差不多，但是竟然能值四百贯，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太小了。

重荻没作声，微微的摇了摇头，做了的“嘘声。两人还是一前一后的走回盐州官廨，一如平常。

回到房间，让老刘关上房门。虽然重荻有一些心理准备，但他的确对四百两白银有多少是没什么概念的。当他打开箱子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像是被电极了一样，一整箱萨珊硬币，白花花的。他记得自己上一世只再博物馆里见过，而且只有几枚，现在这里却有一整箱。

重荻随手抓出一把，就塞给了老刘。“这是你的，过几天去说个婆姨，如果不够我再给你。老刘也被吓到了，赶紧把银币又放回箱子里。“我现在是东家的人，只要跟着东家就行。

老实人有老实人的盘算，重荻这个少年一看就知道是有大出息的人，只要跟着他，这辈子衣食无忧。但要是现在拿了钱，就和他没了这份情意，以后要是他不要自己，自己花完钱还得回去放羊。所以老刘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这世上的人有很多种，但归根结底就是两种人。一种是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一种是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前一种从他知道的那天起，他的人生就已经走到成功的路上了。而后一种是永远都和成功擦肩而过的人。

所以孔子才说：“朝闻道，夕死可以。可见的，觉醒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多么重要，羊倌老刘就是一个觉醒的人。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羊倌老刘这个人了。

重荻很满意老刘今天的表现，当然他更满意自己来到大唐的表现。他想用自己超越古人一千多年的优势改变一些什么，老刘就是他到大唐以后改变的第一个人。

章五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