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不相欠

第1章 1

双胞胎弟弟意外落水去世后，妈妈和姐姐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喂狗。

姐姐对我无情责骂：“你为什么不牵着弟弟？！”

可是当时我也才九岁。

十八岁生日那天，她把蛋糕砸在我脸上：“你没有资格过生日，你该死。”

十九岁生日那天，我跃入海底。

她喊着我的名字，但我听不见了。

1

我拿着A大的录取通知书回家。

这是所有人眼里最好的大学，我希望得到家人的夸奖。

可姐姐却拿起通知书，嘲讽我说：“你有资格去上大学吗？”

并将它揉成一团，丢到垃圾桶。

妈妈还在假装洗菜，不要的烂叶顺势扔进了桶里，盖在了我的通知书上。

我强装平静，从桶里捡起已经半湿透了的通知书。

没有吃晚饭便上了楼。

将通知书抚平，装回原封袋里面，放进背包。

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医院诊断书掉了出来。

我怔怔地看着，内心的绝望压得我喘不过气，完全无法正常呼吸。

2

我是许鑫彦，我的弟弟叫许鑫尧，我的姐姐叫许明瑾。

我和弟弟是双胞胎，九岁那年，我们一家五口人开开心心去海边度假。

然而意外发生了。

一个海浪席卷过来，弟弟牵住了我的手，妈妈牵住了姐姐的手。

后来……

弟弟被海浪卷走了，被发现时已经没有呼吸。

许明瑾指责我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弟弟，让她失去了一个弟弟。

没有人因为我幸运获救而开心。

我只得到了无尽谩骂。

后来，爸爸因为弟弟离世和妈妈日日吵架，最后两人选择了离婚。

妈妈责怪我是丧门星，如果我当时抓住弟弟，爸爸妈妈就不会离婚。

许明瑾因为爸爸离开，将双倍悲痛强加在我身上，对我恶语相向。

久而久之，我和她之间亲情完全演变成仇恨。

3

十八岁生日那天，我邀请朋友来庆祝。

我很开心，被围在人群中间许了个愿望：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身体健康。

我把蛋糕分出来的第一块，送上二楼给许明瑾。

敲门三次，仍没有人回应。

我知道许明瑾在里面，当我失落想走时，她突然打开门。

神情阴郁，像是要杀了我一般。

她伸手接过我的蛋糕。

下一秒狠狠地砸向了我的脸。

我反应不过来，来不及躲闪，满脸被奶油覆盖。

许明瑾咬着牙，将蛋糕盘扔在地上：“许鑫彦，明天就是鑫尧的忌日，你有什么资格过生日？”

她的眼神像尖刀扎向我，我心悸得说不出话。

我仿佛能在朦胧中看见她嘲讽的冷笑，她眸光凶狠恨不得杀了我。

我被许明瑾瞪得不敢喘气，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以为她会摸出刀来杀了我。

我只能害怕地站着，任凭奶油从我脸上滑落。

我生怕任何动作会再次激怒她。

然而，许明瑾只是猛地一声关上了门。

留我一人在门外颤抖。

好痛。

不是窒息带来的痛苦。

我扶着墙，试图止住那愈演愈烈的咳嗽，仿佛有什么东西想从嘴里钻出来。

下一秒喉间涌出铁锈味。

鲜血保不住，从唇齿溢出，沿着脖子滑下，直至将白色的礼服染出点点腥红。

4

晚上我做梦了。

梦见弟弟站在我的床头，和我说要和许明瑾相互扶持，共同成长。

我哭着求弟弟不要走，带走我，我企图伸手去拉着他手。

可是他却不断地往后退。

直至——

“peng——”

我狠狠摔在地上，从床上跌落。

身体的痛让我清醒，悲伤几乎席卷了我。

无力地跪坐在地板上，捂住嘴巴，大口大口喘着气。

不能让许明瑾听见我的声响，要不然她又该骂我了。

我紧紧抱住自己，不知道呆望了多久的天花板，直至周遭安静下来我才再次睡着。

被我丢置在一旁的手机不断震动。

醒来后才发现许明瑾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还发了好几条语音短信。

“许鑫彦，你是死了吗？”

她的声音一如往日那般冰冷。

“我已经和你说过，今日是弟弟的忌日。”

“你为什么没有出现？”

“该死的那个人，原本是你。”

许明瑾还是那么恨我，怨我。

十年了。

她不知道，我早在生日前一天，已经看望过弟弟了。

明明之前她和妈妈说，不希望看见我和她们一起出现。

5

开学后我搬出去住了，虽然学校离家不远。

许明瑾和我一个学校，她大四，我大一。

当初考这个学校的时候，我想的是要跟上姐姐的脚步。

可开学一个多月，许明瑾从未来找过我。

同学说大四师兄师姐今天举办毕业典礼。

所以，我还是偷偷买了花和毕业礼物，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

许明瑾在人群中很耀眼，给她庆祝的人很多，我不敢上前。

我站在树底下，想着伺机找个空隙，悄悄地给她。

就在这时，许明瑾眼神突然扫到了我这边。

我恰好对上她投过来的目光，我和她都愣了一下。

在我向前踏进了一步时，她避开了目光，对我像对陌生人一样。

她这是在提示我，她并不想见到我。

“嘿，你是来送礼物给暗恋的人吧！我来替你送，姐还是有点面子的。”

一个活泼的女孩突然蹦蹦跳跳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拿过了我手里的东西，直奔走向了许明瑾。

她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般轻松自在。

我不知道她和许明瑾讲了什么，只见许明瑾眼神往我这边再扫了一次。

她接过了。

我下意识松了口气，嘴角上扬。

不料，许明瑾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我的礼物，毫不犹豫地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气氛十分尴尬，空气有一瞬停滞了。

那个女孩尴尬地回头看我，我不敢多留，转身离开。

6

常喝的冰牛奶拿在手里，我轻轻地抿一口，竟觉得它反常的苦涩。

我收拾好低落的情绪，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来走去。

其实我大概料到了她会那样对我，可我还是忍不住难过。

从爸爸离开后，她就将她对我的仇恨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我猜想，她已经是厌恶我到极致了，我再怎么缓和关系也没用吧。

而我的病情发作越来越是频繁了。

我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还有它带来的心绞痛般的感觉。

从夜间的犯病逐渐演变白日夜间不定时犯病。

大概是秋日里的冷风吹久了，我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冷汗直冒。

我靠在墙壁，不断调整自己的呼吸，忍住时不时的阵痛。

手机铃声突兀在这是时候响起。

我并没有打算接听，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现在的模样。

但它并没有停下来，一直响。

是许明瑾。

这是自弟弟的忌日后，第一次给我通的电话。

“许鑫彦，你是聋了吗？”

她带着隐隐压抑的怒火，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让我的脑子清晰了几分，伴随的疼痛减少了几分。

我忍着痛，轻轻地嗯了一声。

“许鑫彦，晚上要回家吃饭，父亲回来了。”

许明瑾冷冰冰的语气，没有给商量的余地，她只是通知我。

自从弟弟走了之后，她再也没有哄着宠爱着的语气喊弟弟。

“去不了。”我咬紧牙，强忍着，不让她听出任何不对劲。

后脑勺传来的阵阵眩晕，恶心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我听到话筒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许鑫彦，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我苦笑，我当然是脑子有病，还是晚期。

她还想要说什么，但我先挂断了电话，随后打开了勿扰模式。

双脚撑不住，靠着墙的力道已经不足以支撑的站立的姿势，我顺势滑坐了下来。

“姐，我是你弟，不是你的仇人。”

7.

我曾想过，为什么许明瑾如此憎恨我。

刚开始，弟弟的离世让全家陷入了无比的痛苦之中。

母亲总会抱着我哭，喊我弟弟的名字。

那时，许明瑾和我的关系并没有差到如今的地步。

在父亲对我仇恨的目光下，许明瑾会时常带我去游玩，还会常常在放学后偷偷藏了一瓶冰牛奶给我。

那时，她就像是我世界里的一道阳光。

后来，爸爸和妈妈灵魂，许明瑾像变了个人一样，变得陌生和恐怖。

她不再给偷藏冰牛奶，甚至是丢掉冰牛奶，质问我没有资格享受这一切。

她在外，只会说她的弟弟已经离世了。

有一次，舅妈带着堂妹来家里住。

堂妹绊脚摔倒了，哭着在姐姐的怀里要抱抱，并且不分青红在皂白指责我推倒了她。

许明瑾没有听我的解释，狠狠甩了我一巴掌，骂我怎么如此恶毒，已经害死了许鑫尧，怎么连堂妹也不放过。

那是她第一次动手打我。

我哭着和她说，我是你的亲弟弟，为什么不相信我。

堂妹的性格出了名的调皮，舅妈时常管教她过分骄纵。

而许明瑾偏执般地偏袒堂妹，激起了我第一次和她的争执。

那一次的争执的一巴掌，在某一瞬间破坏了她在我心中的地位。

那时我就意识到，她真的很憎恨我。

后来，她知道了堂妹的故意而为也没有道歉，反而对我更加冷漠。

上下楼梯，她像陌生人一般忽视我，甚至是撞我的肩膀。

好几次我都避不开摔下楼梯，她全当作没有看见。

就这样，我和她恶劣的关系持续到现在。

我的妈妈无差别地偏袒姐姐。

所以在我的生命里，妈妈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代名词罢了。

妈妈对我来说太陌生。

我的病让我太痛苦了，我不想再和许明瑾有任何争执。

为什么总想着和姐姐缓和关系呢？

我想我该如她的意，不要出现在有她在的场合。

我退学了。

8.

走完流程，提交完所有该办理的手续。

和帮助过我的老师致谢后，我离开了行政楼。

只要把手上的资料送到学籍档案处，签完名我就能和大学生涯说再见了。

进入档案处办公室时，看见许明瑾在靠近窗边的办公桌。

我记得她是老师助理，要帮忙处理大小事务。

我有些意外再次看见她，她正在忙，也没时间发现我。

她肯定是不想见到我的。

我将资料放在老师桌上，悄悄离开了。

下楼转角时，我听到了许明瑾在喊我：“许鑫彦，你是不是有病！？”

很生气的语气，和生日那晚她扔我蛋糕，恨不得了结我的生命时一样。

我转身看过去，她手上拿着我刚刚放在桌上的资料。

最面上的申请书被她揉成一团，像垃圾废物一般扔到了我的脚边。

是的，我有病。

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无论我做什么事情，她都不会给我解释的机会。

在她眼里和心里，我所作所为都有错、都有罪。

所以，哪怕我告诉她我真的生病了，快要死掉的那种。

她都不会相信。

她会觉得我是在无病呻吟，假矫情。

我可以想象到，她甚至会说：“那你赶紧去死吧。”

对上她审视的眼神，她厌恶的情绪没有遮掩，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尝试做无谓的解释。

再见，许明瑾。

我转身下楼。

她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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