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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娘

浣娘

裴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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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自尽却又意外重生,  凭借绝佳手艺赚取银两,  养小弟、斗豪门,  且看幸运复仇女如何心愿得偿!  ...

来源:阅文起点   主角: 裴县逢春   时间:2022-04-18 05:58:30

小说介绍

裴县逢春《浣娘》讲的是  被迫自尽却又意外重生,  凭借绝佳手艺赚取银两,  养小弟、斗豪门,  且看幸运复仇女如何心愿得偿!  ...

第1章

精彩节选


  乐奉王朝四年,由于皇帝勤政爱民,六年来举国上下早已不见当年战乱后那破败的景像,随之处处可见的便是热闹非常,繁华似锦的情景。

  自古以来国之强盛皆离不开商人的贡献,乐奉王朝大部分的进项全要仰仗商人们辛苦的经营,因此,这乐奉并不似其它国家那样重农而轻商。也正因为皇帝的大力支持,所以乐奉王朝的商界已经相当的规范和稳定。

  丰南,地处淳江以南,常被人称作小江南,那里地广人丰,物产富有,是皇帝闲遐时微服游玩的地区之一。

  说起丰南的商人,百姓口里皆要提起丰南候家,他们家族在乐奉王朝之前的几十年便以经营药材生意起家,在改朝换代的那三年中,候家家主倾其所有全力支持新皇,因此,在新皇登基后特准他候家荐一人入朝为官,这样的机会候家自然不会错过,而当时候家家主选择了自己的老三儿子候锦鹏,因为他的三个儿子独有候锦鹏最爱舞文弄墨。

  有了皇帝这个后台,加之候锦鹏的从三品大员头衔,候家的生意迅速地红火起来。这样厚的底子,这样硬的后台,又有谁不想或者不愿跟候家来往呢?因此,不到三年,候家不单单成了丰南商界的老大,更是整个乐奉王朝药材商中的龙头老大!

  不过,从前街头巷尾百姓们津津乐道的是候家的家大业大,现如今却早已改了口味。只因丰南出了一个有名的‘混世魔王’,他的名字叫候元庆,而他又非寻常人家的子弟,而是候家老爷的长子嫡孙!

  说起这个候元庆,整个丰南百姓怕是都要忍不住大摇其头了。才刚十五岁的年纪,本应该是跟着父辈们学习经商之道或者读书勤学,可他却不然,平日里时常带了七八个家丁四处游逛,瞧见中意的东西拿了就走,从不付银子;这还是小事,最可恨的是他小小年纪便学会了那风流的本事,时常逛妓院不说,但凡在街上遇上了貌美的女子必要上前调戏一番,若是十分中意便着人带回家中,玩到厌了便将其弃之街边,从不管人死活。

  人说那候老爷怎么就不管一管他的这个孙子呢?这得说说这候家的一些事情。候老爷大名候逢春,年欲六旬,他的膝下有三子,虽说这三子均是妻妾成群,但却只有老二候锦年之妻钟氏生得一男丁,除此之外所出皆为女孩儿。

  候逢春如今万事皆如意,唯一一件烦心的事情便是这人丁单薄,因此上,候元庆自打三岁起,他便着人悉心教养,期望将来能够掌管这若大的家业,除此之外,他更盼着另两个儿子长些出息,再给自己添个男孙。

  只是,一棵小树万人栽,你教一下,我讲两句,就这么慢慢地将他养至七八岁,那时节正值乐奉战乱时期,老皇帝无力,新皇无权,一时之间各地乱作一团,候逢春顾生意尚不及,哪里还有时间再去关注这个小孙子?他这一松手不要紧,从儿媳至丫环哪一个不是宠着惯着他?及至乐奉战乱平息,候家的生意也一落千丈,百废待兴,候逢春更是忙碌万分,及至想起教导小孙子的时候,这小子早已学得了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毛病。

  俗话说,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候逢春日日苦口婆心的教育自己的宝贝孙子,怎奈一来年迈,二来这孩子又极滑头,无论他怎样下功夫,却终是没能将他拉回正道上来。因此,候逢春索性也不再管他,回头只盼望哪个媳妇争气,再给他候家诞个男孙来。

  没了紧箍咒,那孙猴子自然就反了天!

  这日,候元庆吃饱喝足了又带着五六个家丁出去闲逛了。这一次,他们出了镇子骑马去了裴县,只因听说裴县有一处包子铺的包子做的特别好吃。

  刚刚抢了两笼包子,这位候大少下了马一路走一路吃,远远地就瞧见从他家的和善堂分号走出来一位俏丽的女子来,登时,这候大少嘴里的包子‘吧嗒’掉到了地上,嘴巴早已合不拢,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再也没有离开那翠绿色的身影。

  这女子长的好美啊!虽然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但却肌肤胜雪,娇美无比,容色绝丽,不容逼视!

  不由自主的,候元庆丢了手里的包子,两只脚直朝着那个方向移了过去。

  “小娘子,你长得可真漂亮呀!”候元庆说着,一只手早已往人家女子的脸上伸了过去。

  抬眼呆愣了一下,那丽人早已醒悟过来,大叫了一声“救命!”腿却朝着候元庆的下身踢了过去——

  “啊唔——痛死了!痛死了——”候元庆的叫吼声响彻云霄。

  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候元庆再料不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情况,两只手捂着命根子躺在地上嗷嗷大叫!他的痛呼声也终于将身后的六个家丁给惊醒过来,众人忙不迭的上前将候元庆扶了起来,各个都紧张万分地瞧着这位宝贝少爷。

  “少爷,您怎么样了?没事吧?”其中一名家丁紧张兮兮地望着那个地方,生怕这位宝贝少爷有个什么不测!

  “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啊!还不快去把那贱人给我抓起来!!”候元庆忍着痛怒吼道。

  家丁忙抬眼望去,却见那翠衫美人儿早已跑得远了。

  候元庆一眼也瞧见了那消失的衣诀,登时气得大声喝道:“给我追!追不到你们就别回来了!”

  “是!少爷!”留下了两个家丁照看候元庆,其它四人忙忙的向那消失了的方向追了过去。

  候元庆被家丁扶着走进了旁边的一个茶铺大刺刺坐了下来,好在女子家的力气小,不然的话,他这会儿哪里还能坐得下去?一想到刚刚受到的侮辱,候元庆便怒气冲天,死丫头,竟敢踢他的命根子,敢情是想让他候家断子绝孙呐,真是可恶!不抓她回去好好玩弄几天他就不叫候元庆!

  想到这里,他冷声吩咐道:“去,给小爷我查查,刚刚从和善堂出来的那女子是哪家的?”

  “好的,少爷你稍坐,小的去去就来!”家丁说完一路小跑着进了和善堂,不一会儿便又跑了回来。

  “回少爷的话,听掌柜的说,那是这裴县如意绣坊老板祝康生的女儿,名叫祝之浣,年方十五。祝小姐除了学得一手好的刺绣技艺外,听说读书写字抚琴下棋,煮饭制衣样样皆精呀!”家丁讨好地说道,世人皆知候元庆贪爱美色,因此,家丁打听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十分的上心。

  “区区一个绣坊算得了什么?哼!”候家动动手指头,怕是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你,过来——”候元庆将其中一名家丁叫到身前,低低地吩咐了几句,然后又道:“记住,告诉他们,迟了可别怪我候元庆心狠手辣!”

  家丁一愣,忙说道:“少爷,您这也太给他家面子了吧?咱们今儿个直接抓回去不是得了,干嘛……”

  “啰嗦!快去!顺便告诉那几个,叫他们给我看好了,听到没有?”候元庆说完,自带着另一名家丁扬长而去!无论如何,他候元庆得把今日丢在这里的面子给拾回来。

  且说那踢了候元庆一脚后跑掉的祝之浣,急急忙忙回了家中便叫人将大门紧闭,自己则跑到了母亲方氏的房内,一见着方氏便扑进了她的怀里大哭起来。

  这突然的变故惊得方氏心神具乱,她忙不迭地将女儿搂在怀里口里不停地安慰着:“乖女儿,不要哭,快告诉为娘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祝之浣哭了一通后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抬起头拿出锦帕拭了拭眼泪便将刚刚所发生的事情述说了一遍,方氏不听则已,这一听完登时气得两手直抖,“天杀的,到底是哪家的浪荡公子竟敢欺负我家浣儿?这青天白日的竟然作下这等龌龊事,实在是可恨!来人!去给我查查到底是哪个混小子!”

  “是,夫人!”方氏的贴身丫环珠儿答应一声忙忙的走了出去,小姐平日里极少出门,今日自作主张要亲自为夫人去那药铺抓药,谁知竟会遇上这等事?若老爷回来,那必是不会轻饶了那小子的!

  珠儿尚未走到府门口,却远远地瞧见府门上了锁不说,那两名看门的家丁面色惨白,身子竟如筛糠一般。珠儿心下惊疑不定,忙紧走了两步上前问道:“阿福,你们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这大白天的,大门为何竟是落了锁了?”

  那名叫阿福的家丁一见到珠儿问话,赶忙上前将珠儿的嘴巴捂了起来,口里急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小点声吧,出大事儿了!!”

  珠儿一听出大事儿也不禁有些心惊肉跳,这小姐刚刚被人欺负了,怎地这府里又出大事了,可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

  “阿福,你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珠儿压底了声音问道。

  


  阿福见状忙将珠儿拉到一旁悄悄地说道:“可不得了了,外面来了候府的几名家丁,说是候家少爷看上咱们家小姐了,要纳为小妾,还说,要老爷和夫人两日后将人送到候府去呢!”

  “什、什么?”珠儿一听生生的吃了一惊,不用再问,阿福这个样子说明外面必是那震动丰南的候家。听说那候府的少爷是个色**,如今他那威名早已远扬,被他看上的姑娘有哪个有好下场的?一想到“混世魔王”四个字,珠儿的身子没来由的一软,如果不是阿福及时拉住了她,怕是早已卧倒在地。

  “珠儿姑娘,你没事吧?我看你还是赶紧把这事报给夫人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回,咱家的小姐只怕是要……哎!”阿福说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深深地替他家小姐感到挽惜。

  珠儿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跟阿福说下去?转个身早已如飞般地奔向里面去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还未及进到屋内,珠儿便一连声地喊了起来。

  方氏听了这话心下又是一惊,但终究是当家主母,很快便稳住了心神,沉下脸瞪了珠儿一眼,道:“作什么大呼小叫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了?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

  在方氏一旁坐着的祝之浣此时已经由小丫环重整了衣妆,陪着母亲坐在屋里,这会儿听到珠儿的话她不禁也有些惊讶,心里直想着,莫非是那些人追来了?她一时间竟是心绪又不平静了起来。

  珠儿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到方氏面前福了福身,道:“夫人,小姐,不是珠儿忘了规矩,真真是大事不好了!”

  方氏一愣,问道:“究竟是何等大事弄得这般慌张?我不是叫你去查寻那登徒子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夫人!”珠儿唤了一声后,望了祝之浣一眼,一想到小姐未来的悲惨生活,她的眼泪不由得落了下来,这一下可惊到了方氏和祝之浣,待要问话,却见珠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急急地说道:“夫人,您快些带小姐离开这里吧,迟了只怕是走不了了!”

  “珠儿,你这是怎么了?快些把话说清楚!”

  珠儿又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说道:“奴婢一到府门口便见大门紧闭,守门的阿福说,咱们府门外来了候府的家丁,说是……说是候少爷看上了咱们家小姐,”说到这里,珠儿又望了祝之浣一眼继续说道:“候府家丁说,候少爷要纳小姐为妾,还说,说要让老爷和夫人您两日后亲自将小姐送到候府去。夫人,小姐可不能送到那候府去呀,不然的话,小姐这辈子只怕是……”珠儿越说越难过,终于还是说不下去了。

  听完珠儿的话,方氏和祝之浣的脸色同时变得惨白惨白,直愣愣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跪在地下的珠儿见状急得忙出声唤道:“夫人!夫人,您要快些拿主意呀!”

  “浣儿,莫非那登徒子便是那候家少爷?”方氏满脸疑惑,女儿甚少出门,而那候家少爷似乎很少来裴县的,怎地今日两件事竟是撞到一起了?

  祝之浣摇了摇头,道:“娘,我哪里见过那个什么候少爷?当时女儿见人想欺负自己,所以想都没想踢了他一脚然后就跑掉了,也没有看清楚长相。”

  方氏大惊:“你、你这孩子,竟然还踢了他一脚?”刚刚女儿竟是未曾提到这件事。

  “是啊,不然我哪里有机会逃得回来?”一想起当时的‘壮举’祝之浣在内心还是觉得十分的过瘾,恨只恨自己踢得轻了,不然怎么着也得让那臭小子卧床十天半个月的,看他还敢欺负女子!

  方氏顿足道:“看来,那欺负你的登徒子十之有八九便是那候元庆了!如今你又打了他,这回怕是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这可怎么办才好??”方氏起了身在屋里走来走去,一时心乱如麻竟是一点主意也想不出。

  “夫人,不如让人去唤老爷回来吧!”倒是一旁的丫环脑袋尚是灵光。

  方氏一听,忙叫道:“对对对!珠儿,快,让人去请老爷回来,记住,走侧门回来,要快!”为今之计,只得等老爷回来决断了。

  “是,夫人!”珠儿忙又跑了出去。

  虽然也听说过那候元庆的大名,可祝之浣仍有些不以为然,“娘,那候家也是大家族,候老爷声名远扬,应该是很顾及名誉的。再说了,这件事也是那候元庆无礼再先,怨不得女儿,所以……”

  “你这孩子,都是你爹爹平日里太宠你了,作什么教你那些花拳绣腿的玩意儿?不然怎会闯下如此大祸?那候家是什么样子的,候老爷又是怎样一个为人且不讲,单看那候元庆的所作所为你还不明白吗?连候家老爷都管不住的人,那自然是说一不二的了,如果两日后见不到你的人,只怕是咱们家也……哎!”方氏终究是想得深远,但越想她就越发的心惊,一双眼睛不时地望向外面,只盼着老爷快些回来才好。

  听了母亲的话,祝之浣方才觉得事情比想像中的严重许多,一张小脸也变得越来越凝重和不安。

  “娘,女儿错了,我……”轻咬了咬嘴唇,心下将那候元庆恨得要死,只盼着他回家途中掉进了深沟让狼吃了或者沉到那河里去喂了王八。一会儿复又后悔今日自己一时头脑发昏,做什么非要巴巴的独自一人去抓药,带个丫环去也不至于如此,最好是让家丁去好了,哎!今天可真是个倒霉的日子!

  “哎——!”见祝之浣那又恼又悔的表情,方氏忍不住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缓步走过去拉住了祝之浣的手坐回到了床边,语重心长地说道:“浣儿,现如今咱们家吃穿不愁,况且你弟弟还小,理应读书为重,娘也不操心他的事;倒是你,原本娘只盼着这两年帮你找个好人家嫁了了了娘的一桩心愿,可是现在看来,怕是不能够了!”

  祝之浣吃了一惊,忙道:“娘,您今天这是……”

  “浣儿,你听娘把话说完。”方氏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不管这件事将来如何,浣儿,娘是断然不能将你往那火坑里推的,纵使你爹爹在他也必然跟娘想的是一样的,所以,浣儿,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你答应娘,一定不可以呈一时之能而毁了自己!”

  “可是,娘……”

  “答应娘——”

  一股说不出的难受涌上心头,祝之浣艰难地点了点头:“娘,浣儿答应您,决不做傻事!”

  方氏还欲待再说些什么,却只见珠儿丫头匆匆地跑了进来:“夫人,老爷回来了!”

  说话间,一中年男人就着丫环掀开的帘子走了进来,那刚毅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不安,但在见到祝之浣安然无恙的时候那表情方才略略有所缓和。

  “浣儿,你没事吧?”

  祝之浣一见到自己的爹爹祝康生,本就盈满眼眶的泪水再也止不住落了下来,小身子往前一倾,偎入了祝康生的怀里,“女儿给爹爹惹祸了——”

  轻轻拍了拍祝之浣的背,祝康生柔声道:“乖女儿,有爹爹在,不会有事的!”话虽如此说,可他的内心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在家丁找到他之前,他的三间绣坊被人围了起来,让他无法正常的做生意,而那些人又一问三不答,他也不能跟人动手,无奈之下只好先将绣坊关了门。及至家丁找到他说了女儿的事情之后,他方才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了解了前因后果,饶是阅历丰富的祝康生也忍不住有些头痛!候家,怕是整个乐奉王朝也没有几个人能惹得起的吧?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祝康生不得不速下决断:“夫人,你还是带着浣儿和林儿离开这里吧,只要他们见不到浣儿,时间一长自然便会忘了她!”

  只是,有些话他没有说,也不能说,候家既然分分钟敢对他的绣坊下手,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而且定然是活要见人不可。女儿一旦不见了,那自己势必成为他们发泄的目标。将来的生死怕是就由不得自己了。

  “老爷,我们走了,那你怎么办?”

  祝康生摇了摇头:“不用担心我,等事情平息下来了我再去找你们,到时候咱们一家四口便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好好过日子!”理想是美好的,而现实却是残酷的。

  “珠儿,你去将少爷悄悄地从学堂接回来,记住,不可声张。”方氏一想起儿子还在学堂未回,一颗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

  “夫人放心,珠儿这就去。”珠儿说完福了福身急步走了出去。

  祝康生慈爱地望着自己的女儿,道:“浣儿,去收拾一下东西吧,明天爹爹就送你们离开!”

  祝之浣听地点了点头,回头又望了母亲方氏一眼,道:“那浣儿先回房了。”说完,慢慢地走了出去。

  第二日,准备就绪之后,祝康生对管家及两名得力的家丁细细嘱咐了一番方才开了侧门打算将人悄悄送走,却不料,门外面,早有五六名候府的家丁站在那里,一见祝康生出来,便冷笑着道:“我家少爷果然料事如神!哼,祝老爷,我看您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明日送祝大小姐到候府吧!”

  祝康生无奈只得关了侧门退了回来。一家人面面相视无语对苍天!看来,只好想其它办法了!

  及至到了傍晚时分,祝家后花园的西南角才方被家丁悄悄地挖了一个洞,外面是一片树林,比较隐蔽。从这西南角送走了夫人和两个孩子,祝康生又遣散了家丁和丫环,他打算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件事情,他也只盼着候元庆能够放过他祝家。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走不多远的夫人方氏竟独自又回来了!

  “夫人,你这是——”祝康生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生气。

  方氏走到他的身边定定地望着祝康生,语气中透着一股坚决:“老爷,什么也别说了,只要孩子们平安,我们便再无什么牵挂了。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和你一起面对!”

  “夫人!”祝康生再说也不出什么话来了,只是轻轻地将方氏拥入怀中就那么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一起!

  


  祝之浣受了母亲的叮嘱,忍着心中的难过带着小弟与管家及两名家丁丫环一路往苍北奔去,然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之后,她终究不再仅仅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这一路上她却是越想越多,越想越不安。及至到了邓县之后,她将小弟祝士林托给了管家林伯及珠儿,着他们先去投奔苍北姨母家,而自己则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赶去。

  不知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也正是因为这种可怕的感觉使得她一路连跑带爬不曾停歇,生怕父母会有个什么意外!

  候家。

  候元庆等了大半日并不曾见祝家送女儿过来,一股火气自腹内生出,胡乱地吃了几口饭,他便带着十来个家丁去了裴县祝家。

  而祝家,自打送了儿子女儿出门了之后,祝康生便和夫人守着若大的祝家宅院,虽然两人表面上都很平静,但内心却仍是担忧着两个孩子是否已平安到苍北。

  大门外传来了砸门的声音,夫妻两个相视一眼,却都坐着没有动,祝康生手里拿着一本书,虽然一个字也没有看;而方氏则拿着祝之浣之前尚未绣完的一个香包有一下没一下地绣着。

  大门不多时便被候家的家丁砸开,两扇门砰然倒在地上,激起一地尘土,候元庆随着家丁进入了祝府,却发现这府里静悄悄的,并未有任何的下人出现,他不由得怒上心头,挥腿给了近旁一个家丁一脚,骂道:“没用的东西!叫你们看着祝家,怎么人都不见了??”

  家丁吓得忙跪倒在地,口里直辩道:“少、少爷,小的们日夜守在外面,便是那侧门也都有咱们的人在,这两日并不曾见有人出来。小的想,许是那些人害怕躲在什么地方了也不一定……”

  “哼!且先饶了你!如果爷我待会儿找不到人,小心你的狗命!”候元庆说完,大喝一声:“给我仔细地搜!”

  “是!少爷!”家丁们应了一声后呼啦一下四散开来,寻找祝家的人。

  不一时,祝康生及夫人方氏被几名家丁拖拉着带到了候元庆的面前。

  “少爷,没有寻到祝家小姐,倒是找到他们两个!”家丁说完,将方氏往前猛推了一把,方氏站立不稳跌倒在了地上!

  “夫人——”祝康生见状忙上前将夫人方氏扶了起来揽在怀里,一双眼睛愤怒地瞪向那名家丁。

  “说!祝之浣那贱人去哪里了?”候元庆坐到了家丁从祝家给他搬出来的一把椅子上,仰着脸不屑地望着祝康生,“别以为把那贱人藏起来就可以万事大吉!敢惹小爷我不爽,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哼!”

  祝康生冷眼望着候元庆,他这样子哪里像候府的少爷?分明就是那泼皮无赖!幸亏将女儿送走了,不然的话落在这小子的手里,哪儿还有命在?

  候元庆见二人并不答理他,他不由得恼羞成怒!身为候府的少爷,从小到大,别人从来不敢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字,更何况眼前的这两个人还是那贱丫头的父母,哼!看来,不出手怕是说不出实话了!

  “来人,给我打!”

  候元庆一声令下,早有四五个家丁上前,将祝康生和方氏按倒在地,抽出随身的皮鞭毫不留情地挥了出去——

  “啊——”方氏从未受过这样的苦楚,一鞭子落下,她终是忍不住叫出了声!

  “夫人——!”祝康生顾不得自身的疼痛,挣扎着别过脸望向了夫人方氏,眼里满是疼惜。“够了!连女人都不放过,你们还是不是人??要怎样全都冲我来!你们快放了我夫人!!”

  祝康生胸中怒火万仗,若不是夫人在他们手里,他必是要奋起反抗,哪怕是死,他也不要就这么窝囊的死去!

  “哟!还真是恩爱呀!”候元庆冷笑了两声后挥了挥手,叫人停了对方氏的用刑,然后说道:“既然祝老爷如此爱护你的夫人,那本少爷就成全你,给我打——”

  话音刚落,皮鞭便无情地尽数落在了祝康生的身上——

  “不——不要!老爷——”方氏大呼出声!那皮鞭虽未打在自己身上,但却实实在在让她疼得撕心裂肺!不!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受苦,所以,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上前去护住自己的丈夫,奈何两个候府的家丁一边一个架着她,竟是未让她往前挪动半步!

  “老爷!老爷——!”方氏哭喊着眼泪早已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在地!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夫君被人打得皮开肉绽,每一鞭子她都觉得如同打在自己的身上一般,痛苦万分!

  “候少爷,求你放过我家老爷!求求你——!”方氏再也不忍心望向丈夫,她的心也疼到了极点,打成那样,丈夫一声都不吭,肯定不想让自己难过,可是,他这样子却让她更加的难受!

  “想让我放人,很容易!交出祝之浣我便放了你们,不然的话,哼!门都没有!”候元庆今天是铁了心了非要拿到祝之浣不可,因此,对于眼前的情景他竟是视若无物!

  方氏恨恨地瞪了候元庆一眼,语气却是软了下来:“候少爷,浣儿她小孩子家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家浣儿吧,求求你了!”

  “哼!”候元庆冷冷的哼了一声,看也不看方氏,口里不屑地说道:“得罪了小爷我还想平安无事?我说祝夫人,你把事情想得也太简单了吧?总之,爷我今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就看着办吧!!”

  “你——!”方氏气急攻心,加之老毛病又犯,一时把持不住,竟直直地倒了下去——

  “夫——夫人——”祝康生忍着嘴里的腥味,艰难地唤了一声后便再也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人也就此晕了过去!

  “去!把他给我泼醒!”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候元庆不愿就此罢休。

  家丁虽然也担忧那祝康生夫妇性命,但自己的小命要紧,哪里还管顾得了许多?此时早有家丁去厨房装了一大桶水过来,毫不留情地尽数倾倒在了祝康生的身上——

  被冷水这么一激,祝康生终于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瞪向了候元庆,嘴巴张了张,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候……元庆,你……仗势……欺……人,不、不会有……好……下场的!”说完,眷恋地望了自己的夫人方氏一眼便气绝身亡!

  候元庆一愣,顿时怒火冲天!该死的硬骨头,居然死也不肯说出女儿的下落,哼!可恶!

  “去看看人都死了没有?”

  “是!少爷!”一名家丁心惊胆颤地走近祝康生,慢慢地将手指探向了他的鼻息处,然后攸地收了回来,抬眼望了候元庆一眼,害怕地说道:“回、回少爷,人、人已经死了!”说完,又慢慢地走近方氏,终是新进候府没多久,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这名家丁指头尚未靠近便已收了回去,口里直说道:“回少爷,她、她、她也没、没气了!”说完站起身快步走回去站在了后面。而他的一颗心脏也一直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候元庆皱了皱眉头,有些厌恶地看了看地上一动不动的两人,站起身吩咐道:“留下几个人给我守在外面,若祝之浣那贱人回来了立刻来报!”

  “是!少爷!”家丁们自动分作两批,一批留在了祝府外面看守着,另一批则随着候元庆去了裴县的一处客栈。

  祝之浣赶回祝府的时候,候元庆刚刚离去不多久,虽说今天艳阳高照,可祝府却是清清冷冷,了无人烟。仍从那西南角溜回府里,祝之浣却是到处都找不见人影,奔了几番之后,终于在前厅看到了地上的那两个熟悉的身影,猛然扑上去抱起那血肉模糊的身体,颤抖着翻转过来——那熟悉的眉眼尽入眼底!

  刹那间,疼痛遍彻心底,爹爹!爹爹呀!你死的太惨了——祝之浣的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极度的悲伤竟然使得她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只有泪水如决堤的河水一般泛滥不休!

  “老……老爷……”微弱的声音惊醒了悲痛中的祝之浣,她抹了一把泪水,转眼却见到母亲的手指似是动了动,一阵惊喜从心底蹿出,她轻轻放下父亲,忙又奔到母亲身边,将她抱进了怀里——她的身子竟然还是热的,母亲还没死!

  这样的认知使得祝之浣忘却了悲伤,忙不迭的低下头轻声的唤道:“娘,娘,我是浣儿,您快醒醒——”

  方氏前脚似是已经踏入了鬼门关了,耳旁却远远地传来女儿的呼唤声,顾不得许多,她要回去见一眼女儿,“老爷,你等着,我一会儿就来陪你!”方氏挣扎着终于睁开了眼睛——

  “浣……儿……”

  祝之浣见状忙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说道:“娘,您醒了,浣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浣……儿,听娘……娘说……要好好……照顾你弟弟……不要报仇……咱斗不过……他们……好好活……活着……不要……轻贱了……自己……”方氏每说一句话便要喘上一大口气,看着眼前的宝贝女儿,她真想好好的活着保护她,可是……

  “娘,您一定要好起来,浣儿和林儿没有了爹爹,不能再没有了娘亲,娘,浣儿求你了,一定要好起来呀——!”祝之浣惊恐地望着母亲,真担心她一口气提不起来便撇下她走了。

  “浣儿……你爹爹……还在等我……你记……记住娘的……话……离……开这里,书房……花瓶后……带……带走……”方氏几乎已经气若游丝,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这番话,终于安祥地闭上了眼睛!

  “娘——!娘——!”祝之浣低唤着母亲,可无论她再怎么叫,再怎么摇,母亲却始终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候元庆!只要我祝之浣活着,我一定要报仇血恨!”祝之浣咬着牙说完这话话后,收起了泪水,只是那由掌心而渗出的丝丝血迹正在张示着主人的愤怒!父亲的惨死,母亲的绝望都令她怒火中烧!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候元庆,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等着吧,我祝之浣一定要让你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复仇之火一旦燃起,那便是要不达目的誓不回头!

  


  进到书房,依着母亲的遗言将花瓶移开,书架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暗格,而这是祝之浣以前不曾知道的。从暗格里,祝之浣拿出了一个木质的小盒子,打开来发现里面放着一块并不怎么惹人眼的玉石,椭圆形的玉石呈浅褐色,若非它足够的光滑的话真会让人以为只是块普通的石头。这玉石背面还有两个如小米粒那般大的字:灵石,而顶上还系着一根绳子。

  拿起灵石,祝之浣发现石头下面竟然还压着一张小小的字条,打开来一看,这才明白,原来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说是可以保得家宅平安。

  祝之浣恨恨地将石头丢在了桌上,怒道:“还说什么保家宅平安,现如今我们祝家都已经家破人亡了!什么灵石,骗人!”扬起手将那纸条放在火上烧了后,祝之浣本把算将那石头丢弃的,一时却又想到母亲的遗言,心下终是不忍拂了母亲的心意,复又拿起那灵石略擦了擦上面的血迹便挂在了脖子上,就当是安慰母亲的在天之灵吧!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祝之浣终于连夜将父亲葬在了后山上,丢下铲子,她跪在了父母的坟前轻声道:“爹爹,娘亲,女儿不孝,至使爹娘含恨九泉!若非娘亲的遗言,女儿定要入了那候府,借机杀了候元庆那个混蛋。可是,这种玉石俱焚的方法现在想来确实不妥,万一杀不了候元庆,却反而会辱没了祝家的名声!爹爹,娘亲,虽然浣儿只是一介女流,可是这么多年来爹娘的悉心教导定然不会是白费的,我祝之浣在爹娘的坟前发誓,此生定要报此大仇,不杀了候元庆那个混蛋,我誓不罢休!”

  她咬着牙说完后,对着坟头拜了三拜,叩首之后,将包袱绑在身上往山下走去,她要先去找到弟弟,安排好弟弟今后的生活,然后才能考虑报仇一事,而等她再回来拜坟之时,必是她报仇之后!她一定要成功,而且非成功不可!

  山下,过了一条河流便可以上官道了,从官道上走可以更快地追上弟弟他们。只是,事情却总是不能如她的意,在她尚未走到河边的时候,早有七八个人朝着她围了过来!

  祝之浣定睛一看,清一色的家丁打扮,不用想,便知必是候府之人!果然,从那群人的后面走出来的一位花花公子,祝之浣一见便怒火中烧——那个人不是那日的登徒子候元庆还会有谁?

  祝之浣的脸倏地凝上了一层冰霜,两只粉拳紧握,一双杏眼喷出熊熊烈火,似是要将眼前之人焚之殆尽!

  候元庆一见到祝之浣眼前仍是一亮,这丫头,就是着一身素衫也还是这么的美!

  “美人儿,没想到吧?别以为你能逃得出爷的手掌心,哼!你还嫩了点儿!怎么样?今儿就跟爷我回去吧?只要你乖乖地从了,你想要什么爷我就给你买什么,怎么样呀?”候元庆边说边潇洒地甩了甩衣袖往旁边的石头上坐去,尚未及卖弄风姿,那石头却是一点不给面子的歪向了一边,候元庆一个趔趄好悬没有俊脸着地。

  祝之浣冷笑一声,似是没有看见一般说道:“你说话算数?”

  起了身一脸怒火的候元庆在听到社之浣话后马上转阴为晴,顾不及身上的尘土豪爽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声道:“当然!你出去打听打听,这小小丰南就数小爷我最讲信用了。美人儿,快说,你想要什么?”他以为祝之浣想通了,因此身上的淫气又开始慢慢往外扩散,一双小眼睛里也开始泛着桃色的光。

  “我想要你的项上人头。怎么样?候大少爷,你给还是不给呀?”祝之浣冷声说完,嘲笑般地望着候元庆,面孔却是益显冰冷。

  “你——你你你——你个小贱人竟敢耍我!!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今天你还会有机会逃得出小爷我的手掌心吗?”候元庆脸色虽变了几变,却仍是没有下令着人抓她,这么泼辣的美人儿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说什么也得弄到手好好享用一番不可。

  “人在做,天在看,候元庆,你会有报应的!不单是你,还有你们候家,都不会有好下场!”祝之浣被人围住,身后便是那湍急的河水,她知今日必然是逃不掉了,因此,口下也没有留德。但终究是家教不差,那些难听的字眼并没有从她的口里崩出来。

  “该死的,竟敢咒我候家!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贱妇,也不看看你今日是什么身份,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候元庆说完,上前便要去抓祝之浣,祝之浣连退数步,这也使得候元庆以为祝之浣害怕了,因此淫笑着便要去抱祝之浣,却没想到祝之浣瞅准机会再一次抬起腿狠狠地朝他那个地方踢去——

  “嗷——痛!痛死了——你——你个小——贱人——”

  候元庆怒火中烧,忍着痛冷扫一眼身后,吼道:“都愣着作死啊,把她给我抓回候府!”

  跟候元庆最长时间的一名随从眨了眨眼,附耳到候元庆旁边低声说道:“爷,这小娘们儿太泼辣了,若是抓回去出个什么好歹来怕是不好呀!依小的愚见,不如将她卖到妓院去,先让她好好的学学怎样做女人,然后再来伺候爷您也不迟呀!”

  候元庆想一想这小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好在这次自己退了半步,不曾真的踢到命根子,否则怕是真要断子绝孙了,但饶是如此,小腹仍是生疼的厉害。这该死的女人,竟然踢了自己两回,卖到妓院也是便宜了她!等老鸨**好了之后自己定要先尝尝滋味再让她去接客,哼!

  “小顺子,就依你的意思去办!”候元庆说完咬着牙恨恨地望着祝之浣,恨不得即刻便将其压在身下!

  “是!少爷!”候元庆命令一下,小顺子心中欢喜,自是不敢怠慢,挥挥手其他几名家丁各自移动步子往祝之浣身旁走去。

  祝之浣心里一紧,脚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及至到了河边她不得不停了下来,回头望着那河水然后再望一眼候元庆那色鬼,心一横眼一闭,纵身跳进了河里。

  候元庆一见又急又气又恨,踢了自己两脚还没算帐就想死?没那么容易!

  “快去,把她给我捞出来,快点!!”

  家丁忙不迭地欲要下河救人,奈何河水太急,祝之浣的身体随着河流直往下游飘去。家丁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下游两里的地方抓住了祝之浣的衣衫,将她拖上了岸。

  可是——

  “少爷,她、她已经没气了!”小顺子一脸的心惊,想不到这女子性子如此的烈。

  “什么?该死的小贱人!”候元庆由家丁抬着一起赶了过来,瞧了一眼那浑身湿漉漉,面色又惨白如纸的祝之浣,心底泛上一抹寒意,他虽然好色,可也不会对一具尸体动那种念头,只是,他却不会便宜了她!

  “丢下去喂鱼!我要她死无全尸!”

  “是!”家丁听命,重新将祝之浣丢入河里任其顺水而下!

  空中,一袭白色的衣衫随风飞舞,长发如瀑,面白如纸,细观之,不是祝之浣还能是何人?睁开眼睛,祝之浣望见了河里自己的身体正在水里沉沉浮浮,她不由得一愣——

  “难道我现在只是一缕孤魂了么?”伸手摸向自己的衣衫,但却什么也没有摸到,“看来,我真的死了!不!不!不!我不能死!不能!我还要抚养弟弟成人,更要报仇,报仇——!”一股怨气自胸中冲出,正上云霄!

  已经渐行渐近的黑白无常也看清了那股怨气,只是,对于他们而言这情景太过平常了,因为,几乎每个死了的人都觉得自己死的冤枉,从没有人觉得自己是应该死了的。

  只是,尚未待他们拿出锁链锁那祝之浣的魂魄,却见一束褐色的光芒从远处那河里飘浮的身体**出将祝之浣的魂魄罩在里面,眨眼间悠忽不见!

  “那、那是什么?该不会是……”黑白无常相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皆看到了惊异的神色。

  “走吧,这次又白忙活了,想不到她身上竟然藏着不世宝物!”

  “是啊,二百年前就听说王母花园里铺路的灵石不见了一块,遍寻不获,真想不到灵石竟然会在她的身上!可惜呀,灵石对咱们没什么用,不然的话……嘿嘿!”

  “那是灵石,你以为是普通的玉石?听说灵石一旦认了主人便再也不会为他人所用了,若是那人的血液被灵石吸收,那灵石便成了真正的护身符了,不过听说,灵石的能量还不止这些呢!”

  “我也是想想,想想而已……”

  “这事啊,你想都不要想,咱们又不是人……”

  “老黑,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听得这么别扭……”

  “小白,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难不成你真以为自己是人?”

  “咱虽然不是人,可咱是酆都城里工作最勤恳的好鬼……”

  “这话倒不错!不管黑鬼白鬼,将魂魄无一遗漏的抓回去便都是好鬼……”

  “那咱们今天算漏了还是没漏呢?”

  “那你想当好鬼还是差鬼呢?”

  “好鬼。咱今天一个也没漏!”

  “……”

  黑白无常说着又飘飘乎乎的离开了,四下里顿时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树叶仍在随风跳舞,小鸟仍在枝头鸣叫,只有那河里白色的身影不断的沉沉浮浮……

  


  终于说服了那老爹老娘允许自己出来逛逛,钟世骏轻舒口气,略收拾了些东西带了自己的贴身小厮骑着马往效外而去。一路上,他任由小厮在前面牵着马儿慢慢地走着,而他则坐在马鞍上兀自想着心事,路旁的花花草草竟是无法入了他的眼。

  他曾经是某所高校的大学生,年少轻狂的他竟相信有来生的傻话,凭着一股自以为是的豪气,为了与家长对抗,更为了证明他们拥有铁一般的爱情,竟与女友相约跳海殉情,谁知阴差阳错的,他竟附身在了一介古人身上,而女友则不知去到了何方!

  虽然这钟家家道殷实,这新主又是钟家唯一的男丁,自己也不曾吃过什么苦,可是却怎么也比不上那信息发达的21世纪更让他活得有滋有味。这半年来他一直都活在回忆过去的时光里面,也终于慢慢地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也越发地觉得自己前世的行为是多么的可笑!

  也许,有些道理必须得经历一些事情方才能有所体悟,死过一次的人必然会更加的珍惜生命,所以,虽然他一直在想办法再穿回去,但却是不敢冒那个险再去跳一次海。

  哎!也不知道许盈盈的魂魄穿到什么地方去了?会跟他在同一个时空吗?真想找到她问一问她,是否如他一样后悔了?

  “少爷,咱们这是去哪里呀?”小厮名唤四喜,是钟家老管家的四小子,自小便跟了钟世骏,虽为主仆,实则如兄弟一般。不管是前主也好,现主也罢,他们都不曾拿他当一名下人看待,奈何喜儿从小便被他爹灌输了奴才法则,因此即使是没有人的时候,他仍是规矩和忠诚的仆从。

  “随便走走吧,让你骑马你又不肯!”钟世骏有些责备地嗔了四喜一眼,抬头往前面看了看,复又问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四喜搭手瞧了瞧,回道:“少爷,再往前的话便是淳江了,过了淳江就是阳山县的县城了,要不,您去那里逛逛?”

  阳山县?人多的地方也许找人的机会会大一些,这时代就是麻烦,想找个人还真如大海捞针一般,万一盈盈她也穿到这个时代了,他兴许还有机会与她再续前缘呢,只是这一世他决不会再拿生命开玩笑了!

  想到这里,钟世骏点了点头,“依你,就去那里逛逛吧!”

  四喜一听心下稍稍松了下来,少爷身子骨一直都不怎么好,平日里也没少生病,自从上次大病一场后的这半年来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呆愣愣地坐在书房里,话也不说,真怕他就此闷出病来。

  一主一仆,一个马上一个马下,慢慢地往前走着,不多时便到了淳江上的一座吊竹桥下,未及上桥,钟世骏眼尖地瞧见了那淳江边上似是飘着一个人,他心里一紧,人也不由得从马上一跃而下快速地朝那个方向跑去。

  “哎,少爷,少爷您要去哪里?江边凶险,您快回来——”四喜一边牵着马一边急的大叫。

  果然,那江边飘着的正是一个人的身体,而且还是个女子,莫非是要跳江自杀?如今看来她一动也不动,会不会已经死了?

  不管了,先将人救上岸来再说。因此,钟世骏二话不说趟下水去慢慢地接近那名女子,好在她的位置离岸边不远,钟世骏没费多大劲便将她抱上了岸。

  “少爷,您——咦,这是……”四喜走到近前方才发现,少爷刚刚英勇地救了一个人,只是,这人似乎已经死了吧?一想到死人,他便没来由地打了个激灵,粘上死人可是很晦气的一件事呢!

  “少爷,咱们快走吧,人都死了,迟了咱们怕是还得摊上官司……”

  “别说话!”钟世骏伸手探向那女子的鼻孔,并没有感觉到气息,于是又将手指探向了她的脉搏,意外地,细微的跳动使得他松了一口气,这人还有救。

  接下来,钟世骏的动作惊傻了四喜——

  先是让那女子趴在钟世骏的一条腿上,不断地按压她的背,后来又平放在地上做人工呼吸,然后再按压胸口,如此反复了几次,那女子终于动了一下,吐出许多污水来……

  不过,这么专业的救援动作在四喜的眼里分明就是在轻薄人家,而且还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这、这……少爷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实在是——太不正常了!我的老天爷呀!他该不会是疯掉了吧……我的好少爷哎,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对一个女子,而且还是具尸体,我的天——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少爷他可就死定了!!

  四喜在心里不断地暗暗叫苦,那初时紧盯着自家少爷的一双眼睛此时却左顾右盼,在发现周围确实没有人时,他方才重重地舒出一口气——

  “咳、咳咳!咳——”地上那‘尸体’突然咳嗽了起来,这下更把四喜吓个不轻,却见他一屁股跌坐地上还不说,那一张脸几乎跟那白纸没有什么两样,两只眼睛直愣愣地望着那女子,嘴唇颤抖着愣是发不出声音来——她、她、她这是——挺尸么??

  钟世骏见那女子活了过来,心下一喜,忙将人扶了起来坐直,然后又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慢慢地,那女子终于缓过了一口气,面色也开始有了些许的红润,不再似先前那般惨白,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前面一个男子坐在地上呆愣地望着自己,而旁边却有个男人在为自己拍背。

  “你——”女子仅说了一个字便有些气喘,连声音也都弱得不行。

  钟世骏温和地望着那女子,轻声说道:“别怕,我们刚刚救了你。姑娘,你现在没事了吧?”

  那女子听罢,感激地望着钟世骏,回答道:“多谢恩公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我……”该拿什么去谢他呢?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江里?”

  “我叫……”那女子轻咬了咬嘴唇,说道:“小女子叫……方……浣娘,我……是前日洗衣时不小心跌落到江里的……”说完,抿了抿嘴低了头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哦,原来是方姑娘,那不知你家住何方?需要送你回去吗?”钟世骏今天充分发挥了救美救到底的大英雄角色。

  “我……我没有家。”这句是实话,“我之前是替人家洗衣的……”这句又撒谎了……

  一听这话,钟世骏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女子虽然是落难,但看她身上的衣料似乎并非穷苦人家的女儿,或许是有些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那却是自己管不着的。只是,也不能就这样子丢下不管吧?

  “少、少爷……”四喜直到这会儿方才醒转过来,敢情那女子没有死,而是被少爷以‘非常手法’给救活过来的,少爷真是神了!不过,他们可不能将这么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子带回钟府,府里如今还有两个不知如何处置,再多一个的话老夫人只怕是又要生气了!

  “怎么了?四喜?”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钟世骏皱了皱眉。

  四喜犹豫了一下,又瞥了那女子一眼,道:“不如,咱们给她些银子,让她投奔亲戚什么的吧!”总之就是不能带回钟府就是了。

  这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但钟世骏尚未点头,那边方浣娘却是忙摇了摇头,道:“恩公不必担心我,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方浣娘说完吃力地站起身,朝着钟世骏福了福身,又说道:“多谢恩公相救,望恩公赐下名姓,浣娘他日必当厚报!”

  钟世骏没想到她竟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的柔弱,心下不免生出一丝好感,因此微微一笑说道:“我叫钟世骏。方姑娘他日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去阳春县钟府找我。”

  方浣娘轻轻点点头,“钟公子的大恩浣娘谨记在心,浣娘就此别过,钟公子请珍重。”说完,方浣娘又向着钟世骏福了福身,然后慢移莲步往桥那边走去。

  “少、少爷,您刚刚那是……”眼见着方浣娘渐渐走远,四喜这才走近钟世骏小声地问着,不问不行了,他家少爷今天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出格,若非他定力足够,之前怕是非要生生的晕倒过去不可。

  钟世骏正低头兀自整理着那湿漉漉的裤腿,这古代的衣服到现在他还是穿不习惯,这都六月了,虽然天气也不算太热,但他觉得穿短裤会清凉许多,可惜,没有人给他机会穿出房门,更别提出府了。

  “那只是简单的救人方法,下次如果遇到相同的情况,你也可以试试。”

  “什、什么?要我试??”四喜吓得不停的摇头摆手,“少爷,这男女授受不亲的。之前你那样子人家,如果被她知道的话,怕是比让她死更让她难堪。”

  钟世骏轻抬俊眉,“有那么夸张吗?”这古人的思想虽然迂腐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吧。

  “夸张??我的好少爷哎!人家好端端的女儿家被你……那、那样了,你叫人家将来还怎么嫁人?嫁不了人,那不是比让她死更让她难受吗?”四喜觉得他家的这位少爷越来越离经叛道了。

  “嫁不了人有那么难受吗?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她!”钟世骏不以为然。

  四喜急的直跺脚,就连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许多:“虽然我不是她,但我就是知道她嫁不了人会难受!总之,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万不可被她知道了,否则,少爷你便不是救人,而是在害人了!”

  “谁?谁在害人?”带着浓浓的疑惑,一道女子的声音飘了过来。四喜抬眼一看,我的娘哎,难道真有鬼么?四喜直吓得连连后退,一不小心拌到地上突起的石头,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摔了个大屁墩。

  “哎哟——!”

  


  钟世骏抬起头,也呆了一下,这四喜怎么就长了一张乌鸦嘴呢?

  钟世骏瞪了四喜一眼,往前走了两步挡在了四喜的前面,微微一笑,问道:“方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刚刚走远的方浣娘。此刻却只见她皱着眉头,稍稍侧头望了四喜一眼,然后朝着钟世骏福了福身,道:“恩公,我刚刚听这位小哥说的什么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与小女子有关?”

  四喜心里咯噔一声,倒是钟世骏听完心里松了一口气,好在她听到的只是最后这句话,不打紧。不过,若她真的听去了全部怕是不会再问这样的话了。

  想到这里,他低头略整了一下衣衫,这才说道:“方姑娘多心了,四喜他只不过是担心我若是救你不活的话便要吃官司,那样的话,怕是要害得爹娘一辈子伤心难过了呢!”

  方浣娘细细一想,觉得确实也可能是这个道理,心下便也释然,面上也轻松了起来。她微微一笑,道:“确实是浣娘多心了,还请恩公见谅!”

  “对了,方姑娘,你方才不是走了么,怎么又……”

  方浣娘忙说道:“我其实……并不清楚该往哪个方向走……”话未说完,那张清秀的脸上早已飞上红晕两片——一个年方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是娇花闺中养的时候,更何况她还是堂堂大小姐,出入皆有车马,况又未曾出过裴县,她又哪里清楚路径呢?

  而她平生唯一的一次步行出门,也仅仅是选择了离家比较近的一间药铺而已,却谁又知道那决定竟让她痛失双亲,而自己也险遭毒手!

  钟世骏倒是一愣,继而又哑然失笑!这个方浣娘有些可爱呢!

  “那不知方姑娘想去哪里?”

  方浣娘摇了摇头道:“钟公子,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哎!刚刚摸了身上,方才发觉自己出门时所带的衣服和银两都没有了,就算是想去苍北寻找弟弟,怕是也不能了!她老祝家世代殷实,以往都是施舍银子给别人,从未想到过有一天需要别人的施舍。而她,虽然落难,却仍是堂堂祝家大小姐的出身,无论如何是做不到如乞丐一般的!

  “这……不如……”钟世骏思考着该不该将她收留。

  “少、少爷,咱们不能……”早已从地上爬起来的四喜紧张地望着钟世骏,生怕他答应下来。虽然常言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可那都是大英雄豪杰们干的事情,一点都不适合他家公子。

  钟世骏一记冷眸使得四喜接下来的话未曾说出口,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若方姑娘不嫌弃的话先到我家暂住一些时日,以后的事情慢慢再说,好吧?”钟世骏觉得今天出来本来就是为了散心解闷,既然自己救下了她,那就好事做到底吧,反正前主常常干这事。再说了,有件事情做总比什么事都不做要强得多,最起码,人在忙的时候通常会不知不觉的忘记烦恼。

  “这……”方浣娘有些犹豫,虽然钟公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这么做似乎是有些不妥,只是如果不去的话,她便再难找到第二个可以相信的人了!

  那边厢四喜却是在不停地摇着头,他可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公子这么做的。若这位姑娘进了钟府,不管是不是为了救人,怕是挨顿骂是少不了的了,万一老夫人怒了,那后果……呀,不敢想,不敢想呐!

  “方姑娘,你打算就这么着一直站着吗?”钟世骏说完,似是有意无意地打量着祝之浣,对方立刻低头望向了自己的身上——

  湿湿的白色衣衫此时紧紧地贴在身上,虽然身体还未发育成熟,但少女的身姿依然就那么清晰突兀地显了出来,饶是钟世骏这位颇有经验的新新帅哥看过后也不免有些呆愣,更何况那位正主此时双颊早已如熟透的苹果一般无二。

  之前满脑子装满了复仇的念头,现如今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情况,如果不去钟府的话,自己又要去到哪里找件干爽的衣服来换呢?

  一时间方浣娘的脑袋转的飞快,从此地想到彼时所发生的事情,满腔的怒火激起了她无上的勇气,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怕什么?再丢脸也没有如此这般行走在大街上丢脸,不是吗?

  轻咬咬牙,祝之浣的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冲钟世骏点点头,“钟公子,谢谢你,浣娘听从公子安排!”

  钟世骏赞赏地轻点了点头,走到马儿身旁,从马背上的包袱内将自己衣服拿出来递给祝之浣,说道:“先披在身上吧,小心着凉!”其实是想替她遮挡一下,虽说他非古人,但这半年来多多少少耳闻目睹了一些事情,知道女儿家身子金贵得很,轻易不给人看的。

  方浣娘一愣,感激地冲钟世骏福了福身,将衣服接了过来披在了身上!

  “我扶你上马!”

  “这……”

  “没关系!”

  “……”

  完了完了,这回公子回府不关上个半年少说也得三个月!!四喜一肚子哀嚎喊不出,只能憋在肚子里,苦着一张脸,跟在少爷的身后慢吞吞地走着,心里直盼着马儿走的慢些,再慢些——

  远远地,钟世骏头也不回地朗声说道:“四喜,你跟蚂蚁过不去吗?”

  “蚂、蚂蚁?”四喜呆愣了一下,低头四下里望着,哪来的蚂蚁?

  钟世骏忍着笑回头说道:“你若不是在踩蚂蚁,那为何走的那么慢??”这话一出,惹得马背上的方浣娘也不由得跟着露出了一丝笑容。

  慢么?四喜一抬头,这才发觉离少爷有着老大一段距离,脚下忙不迭地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少、少爷,能不能……”

  “不能!”

  “可是……”

  “没有可是!”

  “……”

  眼看着钟府就在眼前,四喜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少爷进了钟府,除了熟门熟路的往少爷的院子里走,四喜几乎不敢抬头看,生怕见到老爷或者夫人,最好是不要见到老夫人!

  一想到老夫人,四喜心里就有些发悚,终于还是忍不住走到钟世骏旁边悄声说道:“少爷,虽说你今天做了一件好事,可是,万一被老夫人知道了,那可就……”

  一提到奶奶,钟世骏不由得有些头疼,老太太千好万好,就是管他管的太严了,严到他院里的每一个丫环仆人的事都要管,最关键的是自己还不能拒绝她的好意,否则……后果很严重!

  “我说四喜,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吗?”钟世骏紧皱着眉,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方浣娘,心里闪过一抹担忧。

  “骏儿,听你娘说你不是出去散心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虽然里面夹着慈祥和关心的味道,可却将钟世骏和四喜惊得几乎魂飞魄散!

  我的娘!说曹操,曹操就到!四喜直吓得捂起了嘴巴,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少爷,心里暗暗求饶:少爷,我真不是有意要提老夫人的,少爷,我……哎!难道我真如少爷所说,是那个什么什么嘴吗?

  “奶奶,您老人家怎么在这里呀?”钟世骏也实在是被四喜这张嘴给打败了,怎么就说什么来什么呢?如今院里是暂时进不去了,说不得此时只得随机应变了。

  老太太早眼尖地瞧见了自己孙子身后跟着一名女子,而那女子身上还披着小孙子的外衣,虽然有些不高兴,不过,看在这姑娘长的水灵的份上,她就暂时不发火了。

  “你不在家,我正好叫他们把你那里好好打扫打扫,怎么?又出去行善了?”老夫人说完,略皱了皱眉头。

  “奶奶,她落水了,我想……”钟世骏急忙解释着。

  老夫人摆了摆手止住了钟世骏的话语,不温不火地说道:“救人奶奶不反对,不过,你知道奶奶不喜欢什么,不要惹奶奶生气!”

  “奶奶……”

  “好啦,就这么办吧!”老夫人说完,扶着丫环径自离开了!

  看来,老夫人是不肯收留方浣娘了,钟世骏和四喜互相看了一眼,同时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老太太居然没有发火,看来,今天运气还不错!

  “方姑娘,刚刚真是不好意思。走吧,这边请。”钟世骏决定还是先找人为这位姑娘换件衣衫比较好,迟了着凉了那就麻烦了。

  方浣娘点点头,随着钟世骏去了他的沁园居。

  见钟世骏回来,早有两名女子走出来朝着钟世骏施礼问安,待见到钟世骏身后的方浣娘时,两人忍不住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那喜悦的面容微微变了变。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钟世骏有些疑惑地问道,她们可不住在沁园居。

  “我们……”秋容与如兰对视一眼,忙说道:“我们见少爷不在,所以想来帮着清儿姑娘打扫一下,少爷,这位是……”

  钟世骏不愿多做解释,只是吩咐道:“秋容,你带这位方姑娘去换洗一下!”

  “是,少爷!”秋容立即走到方浣娘面前,福了福身,道:“方姑娘,请随我来!”说完转身向一旁的耳房走去,方浣娘朝钟世骏点了点头,跟着秋容去了。

  “如兰姑娘,你也先回去吧!”

  “是!”如兰乖巧地答应着然后袅袅婷婷地离去了。

  “少爷,您快些进房里换件衣裳吧,小心着凉!”四喜在一旁好心地提醒着。

  钟世骏不由得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裤腿——已经**大半了!哎!穿谁那儿不好,偏偏是这么个弱不禁风的身子,还是男人呢,有时候怕是连女人都不如啊!不过话又说回来,若非这人如此的柔弱,他又哪里有机会到这地方来?怕是真的会魂飞魄散了吧?


  “少爷??”四喜见钟世骏只管低着头发怔,忙又叫了一声。

  钟世骏点点头,由着四喜扶着回了房里,然后慢慢地脱下衣衫换上四喜递过来的干净衣服。

  “少爷,依我说啊,咱们还是趁早将那位姑娘打发了的好,不然的话日后咱们这府里就更不安宁了!”四喜一边收拾钟世骏换下的衣衫,一边唠叨着。

  “不安宁?府里什么时候不安宁了?”

  四喜瞪了瞪眼睛:“少爷,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如果不是夫人和老夫人的话,怕是咱们这府里都可以组成好几个戏班子了!”

  听四喜这么一说,钟世骏忍不住眉头直皱,前主是个好人没错,不过却是个十足的烂好人,帮助别人的时候从来就不去分辨孰真孰假!只要看到有人在他面前扮可怜,他便会忍不住去掏腰包,生怕不给些什么那人便会饿死!

  轻轻揉着额头,他冲四喜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不过口里还是说道:“以前那些还提她做什么?如今不是只剩下两个了么?”

  “两个?少爷,她们两个可抵得上好几个了好不好?难道您还看不出来她们究竟是为了什么留下来?”四喜越说越不满。

  “她们不是无家可归嘛!!”钟世骏说完,轻喘了一口气,胸口开始有些闷闷的。

  “就算是那样,您当初也不能发那样的誓言,不然的话,老夫人怕是早就将她们赶出府去了!!”四喜的语气越来越愤愤不平。

  一提起这事,钟世骏便有些无奈,前主不但笨,而且还傻!当初老太太要赶秋容和如兰走,这傻子竟然指天发誓,若非她们愿意主动离开钟府,钟府之人便不得赶她们出去,否则他钟世骏就要遭天谴!

  这话一出,可是吓坏了一大家子!没办法,谁让这一代就只钟世骏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呢??他们可不能因为两个女人而害得钟世骏去遭什么天谴!

  就这么着,两个女子理所当然的成了钟府的常住人口,并且还以做钟世骏的侧房为目标,当然如果有幸成为正房那更是好上加好!谁让钟家的家大业大,而钟世骏又是这么的——好糊弄哩!

  “好了,事情总会解决的,再说了,你家少爷我可没说要纳她们为妾这些话!”三妻四妾的想法从前没有,现在更是不会有,更何况他心里只有许盈盈一个人。

  四喜点点头,“少爷,您这话倒也没错,小的就是怕您哪天心一软又答应了!不过少爷,最近她们可是跟二老爷一家过从甚密呢,别不是又要耍什么花样了吧??”四喜不免又忧心忡忡。

  “管她那么多做什么?好歹不是还有奶奶在么,不会有事的!”一想起老太太的本事,钟世骏便不得不佩服她,如今都过了花甲的人了,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还是管得有条不紊。

  开了房门进到前厅里,钟世骏的丫环清儿恰好走了进来。

  “少爷,方姑娘来了!”

  “快请——”

  方浣娘仍是一身素色的妆扮,进来走到钟世骏面前福了福身,轻声说道:“浣娘谢过钟公子!”

  “哎——!不必这么客气,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想起之前老太太的态度,钟世骏叹了口气,“方姑娘,恕我不能留你在府上了,我奶奶她……”

  “钟公子不必为难!”方浣娘微微一笑,温言道:“老夫人自有老夫人的为难之处,浣娘懂得,浣娘这就向公子辞行,他日若公子用得着小女子的,小女子万死不辞。”

  钟世骏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回头吩咐清儿道:“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说完,指了指一旁的方浣娘,“我要你陪着这位方姑娘,直到她找到落脚之处。”

  清儿望了方浣娘一眼,然后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清儿谨尊公子吩咐!”说完,静静地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四喜,你过来。”钟世骏将四喜叫到跟前附耳说了几句话,四喜听完急忙出去了,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包袱。

  钟世骏拿过包袱递给了方浣娘,“方姑娘,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接过包袱,方浣娘感激不已,低了头便要下跪,却被钟世骏及时的给拉住了,“方姑娘不必如此,我让四喜送你们。”说完,回头望着四喜,道:“到外面帮她们雇辆马车。”

  “是,少爷!”

  “那、公子请多保重!”

  “保重!”钟世骏拱了拱手目送方浣娘离开。

  钟世骏定了定神,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水,这才起身往老太太所住的福溪院走去。虽然他将人送走了,可事情却是不可以就这么不了了之,老太太需要他有个交待。

  福溪院与他的沁园居差不多,院里有三间上房,两旁则各有两间耳房是供丫环婆子们居住的。院子中央放了一只好大的水缸,里面养着四五条金鱼,虽然看上去没有现代那些热带鱼漂亮,不过却也极其活泼可爱!

  “骏儿,是你吗?怎么还不进来?”老夫人的声音自屋内传来,惊醒了呆愣的钟世骏。钟世骏料想必是她的哪个丫环瞧见自己了,因此,只得忙忙地紧走两步,丫环及时地为他掀开了门帘,钟世骏跨步走了进去。

  堂屋内,老夫人正稳住在摇椅上闭目养神,钟世骏不由得轻摇了摇头,这位祖母大人,即使是闭着眼睛,怕是一颗心也仍是雪亮雪亮的呢!

  “奶奶!”轻轻地唤了一声,钟世骏乖乖地站在了离她不远处的地方。

  老夫人缓缓地睁开眼睛,轻抬了抬下巴,示意钟世骏坐下,然后问道:“人呢?”

  “已经送走了!”

  老夫人轻轻点点头,“这就好!”面上的颜色似是有所缓和。

  “骏儿,奶奶瞧着你这一段时日气色似乎好了许多,奶奶心里甚是安慰。你也知道,咱们钟家虽然比不上那候家,但却也是殷实的大户人家,如今奶奶膝下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男孙,将来咱们钟家的繁荣还是要靠你啊!”老夫人语重心长的说完,耐心地观察着钟世骏的反应,见他听得专心,于是又说道:“奶奶打算让你跟着你爹爹学做生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做生意?记忆里,前主虽然也有做生意的天赋,但却似乎对做生意并不感兴趣!而钟世骏本人虽不是学经济的,但却对这一行颇感兴趣,若非这半年来一直不怎么认同现在的身份,他早就跟着钟逸之学做生意去了!

  钟家的丝绸生意与候家差不多,也是世代以此为生,至钟逸之这一代已经是第八代了。虽然钟家做的也相当长久,但却没有将生意做得如候家那般的大。究其原因,一是因为钟家近四代皆人丁单薄,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钟家之人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将生意做到丰南四大丝绸商之一已属不易,他们不会将手伸向整个乐奉。

  慎重地考虑了一下,钟世骏终是下定了决心:“一切听从奶奶安排。”

  既然盲目的寻人无果,不如多接触一下这个社会,说不定可以从中找到一个更加方便快捷的寻人方法。

  老夫人赞许地点了点头:“明日你便同你父亲一道去庄子上吧,凡事警醒着点,不懂的要多问。”

  “知道了,奶奶!”

  “好了,你下去歇着吧!”

  “好!”钟世骏站起身辞了老夫人出了福溪院。

  远远地,一名美妇人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哟!这不是骏儿嘛!听你娘说你出去散心了,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说完,一双美目不住地打量着钟世骏。

  钟世骏礼貌地回道:“二婶好!刚刚有些事情,所以……”

  “听说,你又带了位姑娘回来?”说完,有些看好戏般地望着钟世骏。

  钟世骏不由得轻皱了皱眉,怎地这消息传得这么快?他的脑海里一时浮现出了秋容和如兰的身影,四喜方才提到过,说她们最近与二婶走的很近,看来,是真的了!

  “二婶,您这说的哪儿的话呀,这府里就这么多人,哪儿还有多出来的姑娘?”说完,好整以遐地望着二婶。

  二夫人一愣,难道消息有错?再仔细瞧了瞧钟世骏的表情,似乎又不像是在说假话,莫非……

  “看来,二婶是弄错了。若二婶没什么事的话,世骏就先回房了!”钟世骏温和地说完,冲二夫人点了点头,缓缓地离开了。

  凝望着钟世骏的背影,二夫人陷入了沉思。

  花园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两个女子的声音飘飘乎乎——

  “你不是说府里来了一位姑娘吗?怎么骏儿那孩子却说没有?”

  “……是真的,我还帮她换了衣服呢!不过,后来少爷怎么处理的我就不知道了!”

  “真是没用!还有,我问你,你不是说少爷最近身体很不好吗?怎么今日见了反倒觉得精神了许多?”

  “这……,朗中那日是这么说的,我也不是大夫,哪里懂这个?”

  “如果你再不机灵着点的话,以后怕是别指望入钟府了!”

  “我……我以后会注意的……”

  “好了,去吧!”

  “是……”

  良久,一个美妇人慢慢地踱入花园的凉亭,望着那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她时而皱眉,时而摇头。过了一会儿,却只见她轻喃道:“我是不会放弃的……无论如何……都不会!”


  按下钟世骏自去学做生意不提,如今且说方浣娘同清儿坐了马车回了斐县,打发了车夫后,方浣娘带着清儿悄悄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她想要远远地再看一眼自己家的房子!

  转过一个小土坡,怀念之情戛然而止——

  那个位置,原本应该是一座方方正正的宅院才对——只是现如今映入眼帘的是什么?残桓断壁?不不不,似乎比那更严重些——

  原来的宅子如今几乎已经看不到原有的样子,放眼放去已经没有有一处完好的墙壁,而原本属于屋顶的椽木如今早已烧得几乎成了木碳,而其余的,除了灰烬已经再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了!

  方浣娘攥紧了双手,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这、这、怎么可能??犹记得离家的时候一切都还是好好的,怎么,这才几日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是谁?究竟是何人竟然敢放火烧了她家的宅子??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从前住在里面所发生的点点滴滴……

  那个时候,他们一家四口过着其乐融融的生活,有时候爹爹闲下来了会与她坐在花园的亭子里下棋,娘亲就坐在一旁刺绣,而小弟则是顽皮地在花园里扑蝴蝶,捉蚂蚱……那个时候,生活虽然简简单单,可家里却时常笑声不断,现如今却——爹爹、娘亲,女儿不孝,未能保住咱们的宅院……

  心似是被抽空了一般,方浣娘终是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胸口也开始剧烈地一起一伏,面色苍白得吓人!

  “方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清儿一直疑惑地跟着方浣娘,不明白她来这个地方做什么,待到看见她情况似乎不对时,她这才开始担心了起来。

  方浣娘摇摇头,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清儿的手臂,努力使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轻轻舒出一口浊气,她暗自定了定神。没了就没了吧!反正爹娘都不在了,即使是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了!

  “清儿,我们走吧!”方浣娘几乎身心具疲。

  清儿听话地扶着有些软软的方浣娘往前走着,不过脑子里却是几乎转了十八个弯之多——

  “方姑娘,这里——是你从前的家吗?”清儿试探着问道。

  方浣娘一怔,心下倒是暗赞清儿的冰雪聪明,当下便也不再隐瞒,轻轻点了点头,道:“是的,那里曾经便是我的家,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清儿听罢皱了皱眉,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那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是啊,好好的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方浣娘不由得冷哼一声,面容变得有些清冷。候元庆,你这个混蛋,最好不要让我知道这件事情与你有关,否则的话,我祝之浣是不会轻饶了你的!!

  “清儿,有些事情你慢慢就会知道的,走吧!”坚定了一颗复仇之心,方浣娘的步伐比刚刚从容坚定了许多!

  “是!”清儿乖巧地闭了口,静静地随着方浣娘离开了废。既然方姑娘如此说了,她身为一个丫环自然是不会再继续问下去了!

  “哟!浣娘,你怎么又回来了??”

  方浣娘一愣,抬头仔细一望,这才记起,眼前的这位大娘乃是她们家从前的厨娘,后来她嫁给了附近的吴家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王大娘,你怎么在这里?”方浣娘见到王大娘尤如见到亲人一般,眼泪竟是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来!

  “我的好姑娘,只要见到你没事就好!前两天我路过这里,远远地望见这个方向浓烟滚滚,以为府里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谁知却见到有十来个人在那里放火!我的老天啊,我还以为你们都在里面呢!我原本打算偷偷从后门进去瞧瞧的,却听到其中有个人说什么‘敢跟小爷我作对,让你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当时吓得我躲在一旁动也不敢动,直到那群人离开了我方才敢走近来看!”王大娘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哎!!多好的宅子啊,说没就没了!!要是老爷和夫人回来见到了,该会有多伤心呐!”

  王大娘一提起爹娘,方浣娘那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哗哗地落了下来,唬了王大娘一跳!

  “我的好小姐哎,你这是……怎么了?”王大娘关切地望着方浣娘。

  方浣娘抽噎着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清儿见状忙扯出锦帕来递给方浣娘,然后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过了一会儿方浣娘才平息下来。却见她两眼红红的,一脸的悲戚模样!

  “小姐,难道……”王大娘见到她这个样子,心下惊疑不已,一个不好的念头浮上脑海。

  方浣娘含着泪道:“王大娘,爹爹和娘亲他们、他们已经过世了!!”说完,眼泪再一次倾泻而下!

  “什么??这、这、这怎么可能??”王大娘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吃惊不已!

  方浣娘点了点头,本欲将事情原原本本的道出,却又想到这件事情的仇家实力太大,万一王大娘也被牵连进来就不好了,她不愿意仇还未报又添新的冤情!

  “大娘,我只是回来看看,这就走。只是……我回来过的事情请您不要对外人提起,我……”有些担心还是放在心里吧,说出来怕是会引起王大娘的恐慌的,就让她继续过她那幸福的生活吧!

  “小姐,老婆子懂得。只是,小姐,你现如今住在什么地方?”王大娘转眼瞧了瞧清儿,这才发现,并非小姐之前的贴身丫环,“这位姑娘是??”

  “哦,她叫清儿,是特意过来陪我的。”清儿是钟家的丫环,并非她自己的,她必须记得这一点。

  清儿抬眸望了方浣娘一眼,有些意外!

  王大娘听方浣娘如此一说,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

  方浣娘朝着王大娘点了点头,“大娘,您多保重,浣娘走了!”

  “哎!小姐,您多保重!!”王大娘说完,感叹着一步三回头的也离开了。

  上了官道再往前走,便是斐县的县城了,祝之浣家特意选了一处比较偏远的地方居住,只因娘亲不喜欢热闹,所以爹爹当年便选在了离县城不太远的乡下。

  “姑娘,接下来咱们去哪儿?”清儿这会儿也大致能够了解一些事情了,因此,对于方浣娘未来的前景异常担忧。

  方浣娘抬头望了望前方,向左走的话便可以直奔苍北,介时可以见到小弟并和他一起住在姨母家了;而往右走的话……方浣娘心思一动,当即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咱们去县城。”说完,毫不犹豫地向右边的那条官道走去。

  清儿有些不太明白,不过却并没有说什么,跟着方浣娘进了县城。

  两人一路未停,直接到了斐县的县衙大门不远处站定。

  “姑娘,您……该不会是……”清儿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不敢相信。

  方浣娘定定地望着那县衙大门,眼神中透出一抹坚定,“对!我要告状!”

  “可是……”清儿想了想,忙接着说道:“姑娘,我听说告状要写状子的,如果没有的话,县太爷是不会升堂的!”虽然她没有告过什么状,可那戏文里面几乎都是这么唱的,应该不会有错!

  对呀,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刚刚一心只想着要找县太爷为自己申冤做主,怎么就没有想到要写状子呢?不过,现在写也不晚,不是吗?

  “姑娘,要不要请人写状子?”清儿四下里望了望,就在县衙不远处的街边便有一个老先生摆了个摊,专门给人写状子。

  方浣娘摇了摇头,“不!我要自己写!”别人再怎么写,恐怕也写不出她祝家的苦大仇深!方浣娘说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那个代写状子的老先生而去!

  清儿这次真是有些弄不明白了,不是说要自己写吗?为何却又去找人家?暗自摇了摇头,脚步不停地跟在方浣娘身后,她倒是好奇这个方浣娘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

  尚未走到跟前,那写状子的老先生便早已乐了,今儿等了大半天了都不见有人来告状,若是再没生意的话,他怕是又要喝西北风了!

  “姑娘,您是要写状子吗?”老先生热情地招呼道。

  方浣娘嘴角微微扬了扬,温言道:“老伯,我想借您的笔墨一用,可否?”说完见老先生发怔,忙又说道:“放心,我会付银子的。”

  一听到银子二字,老先生终于放下心来,他仍旧笑眯眯地说道:“敢问姑娘是打算自己写吗?”

  方浣娘点点头,便毫不客气地在前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伸出纤纤素手执起毛笔,笔尖便落在了那早已铺好多时的纸张上面!

  顷刻之间,如行云流水一般,一份状子便已经写好,直看得那老先生两眼发直!

  那边清儿虽然也是吃惊,不过却是及时地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碎银子放在了老先生的桌子上,方浣娘拿手状子跟老先生道了一声谢后便往县衙走去!

  过了不知多久,那老先生方才盯着那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好俊秀的字啊!!”

  县衙门外的大鼓‘咚咚咚咚’的敲响了,站在那大鼓面前的是一个纤瘦的素衣女子,她那脸上呈现着的是一幅视死如归的表情!

  “什么人??敢在县衙门外造次??”一声断喝,早有两名衙役如飞般跑出来揪住了兀自在那里击鼓的方浣娘!

  


  从未见过如此阵势的方浣娘略略有些谎张,手臂也被那衙役抓得死死的,一动也不能动。但饶是如此,她仍是昂着头大声说道:“我是来告状的!”

  清儿远远地望着,一颗心也不由得紧张到了极点!她还是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这种事情!好在方浣娘事先嘱咐叫她远远地等着,不要近前,不然的话,她还真有可能会被刚刚那两个人给吓懵了!

  稍稍镇定下来的清儿只听得其中一名衙役大声嚷嚷道:“告状?你可有状子?若无状子的话,你可得仔细自己的皮肉!!”一番话直听得清儿心惊肉跳,幸好刚刚写了,否则的话……

  方浣娘冷静地回道:“若无状子,民女如何敢来??”

  “哼!谅你也没这个胆子!!”衙役说完稍稍松了手,口里仍是喝道:“走!先去见县太爷!!”语毕,两个人仍是抓着方浣娘进到里面去了!清儿见此,一颗心不由得悬了起来,但她也只能站在远处干着急,眼巴巴地望着县衙大门,直盼着方浣娘能够平安出来!

  斐县的县太爷姓胡,名三泰,乃是斐县新上任刚满一年的县令。此一会儿,胡三泰大人正在县衙后宅的院子里陪着姨太太喝茶逗趣,忽然听到衙役来报称门外有人击鼓喊冤,那胡大老爷的脸色登时有些不太高兴,他打发衙役离开,回头又好言悦色地哄了姨太太开心,然后才慢腾腾地回房更衣,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方才到了前面。

  方浣娘原本以为击鼓喊冤之后大老爷会升堂问案的,谁料想自己却是被衙役带到了偏厅,说是县太爷待会儿就来。可惜,方浣娘左等右等不见人影,而那两名衙役却是自顾自地坐在那椅子上喝茶聊天,仿佛是在自家后院一般,直看得方浣娘不住的皱眉。

  虽然方浣娘面上极力的保持平静,但心里却是如翻江倒海一般,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想了一遍又一遍,虽然说自认为已经有所准备,奈何县太爷迟迟不来使得她的一颗心终究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终于,就在方浣娘忍不住想要开口发问的时候,那两名衙役突然迅速地起身站直了身子目光望向了那屏风后面,不多时,胡大人身着官服,大腹便便摇晃着走了出来,两名衙役忙不迭地跑将上去扶着椅子,等县太爷安安稳稳的坐了下来后方才又回到原来站着的位置。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方浣娘却也将其上下打量了一遍,在县太爷注意到她的时候及时的收回了目光,不过,在心底她隐隐地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见县太爷坐稳了,方浣娘双膝一弯跪了下去:“民女祝之浣见过大人!!”

  “唔!听说,你要告状?”县太爷不急不缓地问道,眼神淡淡地扫过方浣娘。

  方浣娘点了点头,“是!”

  “可有状子?”

  “有!”方浣娘说完,将早已写好的状子拿了出来,一旁的衙役一见忙上前将状子接下,走过去递给了胡大老爷。

  胡老爷再一次盯着方浣娘望了几眼,这才将状子打开慢慢地看了一遍,期间他的眉头似乎皱了又皱。终于合上状子,胡老爷摸着一小撮胡子老半天没有出声,方浣娘一愣,有些不太明白,但仔细一想,她又有些无奈,该不会是还要送些银子给这位大老爷吧?可是,包袱在清儿手里,自己如今可是身无分文啊!倘若真是这样的话,她这次岂不是无功而返?

  正在方浣娘踌躇不安的时候,胡老爷终于发话了:

  “祝之浣,你所告之事是否属实?”凉凉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方浣娘点点头,爹娘惨死,屋宅被烧,这些岂是随便就能杜撰出来的?

  “据本官所知,那候家老太爷治家严谨,家规甚多,他的三个儿子个个饱读诗书,待人宽厚,那候小公子也才年方十六,如何就能做出此等凶恶之事?莫非你是入候府而不得反要诬告于他??”胡大老爷不轻不重的话砸在方浣娘心里,却是激起了涛天大浪!

  “大人,小女子断不敢胡言乱语!小女子状子里所写的句句属实,还请大人明查!!”方浣娘一脸的惶惶然,但语气却仍是异常的坚定!

  “明查?哼!这事情根本就是明摆着的!你说那候家要强娶于你,可据本官所知,比你这等姿色好上几倍的女子不计其数,那候家为何不娶她们却一定要娶你?再有,候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倘若他们要娶亲,如何会没有人知晓?即使是纳个妾,只怕是也会传得整个丰南沸沸扬扬了,可现如今,除了从你口里听说之外,本官却从未听到只字片语,你又做何解释??”

  “这……”方浣娘一愣,实在是想不到县太爷竟然会这般问话,忍着胸中的一口气,辩道:“大人,那候元庆根本就是强抢民女,此等丑事,候家又如何会对外宣扬??”

  胡大老爷听完一怒,口里大喝一声:“住口!你是在质疑本官吗?本官自上任以来斐县风调雨顺,民风良好,从未接到此类案子,现如今你却说有人强抢民女,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说完,将刚刚端起的茶杯又重重的放回了桌子上,惊得方浣娘一颗心咚咚直跳!

  “大人!”方浣娘定了定神,语气有所缓和,“请恕小女子无状,小女子爹娘含冤而死这是事实,小女子自不敢拿此等事情说笑。恳请大人详查!!”

  “哼!!这个本官自有道理!不过,祝之浣,你说你爹娘惨死,可有人证?”

  人证?方浣娘一怔,自己赶回家的时候,除了爹娘外并无见到其它人,这人证一说似乎无从谈起。

  见方浣娘摇头,胡大老爷将身子慢慢靠回椅背,俯望着方浣娘又问道:“那可有物证??”

  物证?那是什么?鞭子吗?自己看得清清楚楚,爹爹身上所受的皆是鞭痕,可印象里似乎并没有见到那东西,想来怕是那些人早就拿走了!就算是没拿走,现如今一把火之后哪里还寻得到一件像样的东西?她再一次沉默着摇了摇头。

  胡大老爷冷哼了一声,道:“哼!即无人证,又无物证,你如何肯定是那候元庆干的?你这还不是诬陷是什么??”

  方浣娘一听忙不迭地朝着胡县令磕起了响头,口里说道:“大人,小女子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大人,我爹娘惨死那是不争的事实,还求大人做主啊!!”

  “你说你爹娘惨死,那尸首何在??”

  方浣娘一听,直起身来回道:“小女子已将爹娘下葬了!!”

  胡大老爷轻扯了一下嘴角,眼里闪出一抹不耐烦:“既然人都下葬了,那你还告什么?现如今你一点证据都提供不了,叫本官如何为你主持公道?难不成你还要让本官开棺验尸?”

  方浣娘一听‘开棺’二字,两行清泪忍不住流了下来。爹娘死后自己一个人哪里可能去弄棺材给他们?她除了两张席子之外竟是什么也没有做……一想到这里,方浣娘嘤嘤哭出了声!

  “你哭哭啼啼做什么??”胡大老爷明显得有些不高兴。

  方浣娘强忍住心中的难过,用锦帕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道:“大人,小女子实在是冤枉啊,大人,求求你,求你一定要为小女子做主啊!!”

  虽然方浣娘神色凄惨,然胡大老爷仍是不为所动,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水,有些厌烦地望了方浣娘一眼,然后冲旁边的衙役使了个眼色,轻挥了挥手,衙役会意,齐齐走到方浣娘面前,架起她便要往外走!

  方浣娘一见此情况不由得急了,她使劲地挣扎着,口里大声喊道:“大人!大人呐,民女冤枉!民女实在是冤枉啊!!大人!!求求你,求求你了……”

  及至方浣娘将被拉出偏厅之时,胡大人突然又喝道:“等等!!”两名衙役一听,忙松了手放开了方浣娘,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自家大人,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

  “大人!大人,民女真的是冤枉的,求大老爷为民女做主,民女下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大人的大恩大德!!”方浣娘以为事情终于有了转机,心下欣喜不已,对这位大老爷之前的印象也略有改观。

  胡大老爷没有出声,只是站起身在前面来回走了几趟,心下想道,若让祝之浣就这么走了,她势必会到处喊冤,影响我的政绩,倒不如吓她一吓,让她知难而退,若是她自己不再上告,那此事便与我再无任何影响,岂不是美事一桩?想到这里,他‘吭吭’两声清了清喉咙,说道:“祝之浣,原本你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本官是不予问案的,不过,看在你是一片孝心的份上,本官就网开一面!”

  方浣娘一听,眼前一亮,忙又朝着胡大老爷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方才问道:“那大人您可是现在就升堂?”

  “升堂?不不不!!”胡大老爷摆了摆手。

  方浣娘一愣,以为胡大老爷又反悔了,忙问道:“大人……”

  “祝之浣,我朝律法诬告他人者,男子仗四十,女子二十,这你需知晓;但是若你是果真冤枉的,那就得证明给大家看,你可做得到?”

  方浣娘一听,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点了点头:“大人,只要能告得了状,您让民女做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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