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司徒鸢凌缙云《凤还朝》讲的是"来人,快来人——"司徒鸢的嗓子已经叫到嘶哑,不断冒出的冷汗将角墨色的长发濡湿她缩在床角,肚子还在阵阵剧痛,鲜红的血从身下浸透出来,流了一地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她....
第1章
精彩节选
“来人,快来人——”
司徒鸢的嗓子已经叫到嘶哑,不断冒出的冷汗将角墨色的长发濡湿。她缩在床角,肚子还在阵阵剧痛,鲜红的血从身下浸透出来,流了一地。
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她在这里已经苦撑了三个时辰,可是却怎么也等不来产婆。
司徒鸢能感觉到,肚里孩子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连带着她自己的心跳声都变得弱下来。
若是再不生出来,她只怕会直接死在床上,一尸两命。
她还不想死!
她和萧亦衡的孩子还未出世,他还未给孩子起名字,她怎么能死!
想到这里,司徒鸢挣扎着够到桌上放着的剪刀,绕过隆起来的肚子,向着身下探去。
她手筋虽然废了,可是如今只要开了宫口,她的孩子,就还有一线生机。
没有任何防御措施,司徒鸢单手握着剪刀,护着孩子,一下一下剪着自己的皮肉。
整个身体疼得发憷,殷红的血液从**喷涌出来,咬合着的牙齿也已现出血痕,可她手中的动作还是没有丝毫停顿。
直到这痛意已经开始麻木,她才终于听到一声“哇”的,婴儿出世的声音响起。
司徒鸢忍不住热泪盈眶。
她松开剪刀,刚想挣扎着去抱抱刚出生的孩子,可是眼前人影一闪,下一刻,孩子就被来人捏在手里。
“哟,妹妹生了啊。”凌缙云一身锦缎华服,瞥了一眼刚生下来的孩子,“还是个儿子。真是恭喜三妹妹了。”
“姐姐你来了。姐姐你快帮我去叫御医,这孩子刚生出来,我怕他有什么闪失。”司徒鸢一看到凌缙云,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她靠在床沿,语气是脱力后的虚弱,“姐姐,亦衡呢,亦衡怎么没来?”
“他不会来了。”凌缙云勾起唇,“御医也不会来了。”
“你说什么?”
“今日是殿下的登基大典,他忙得很,顾不上你。所以让我过来看看你。”凌缙云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来看你死了没有。若是死了,就直接扔到乱葬岗,若是还活着,就活活打死!”
“姐姐,你在跟我开玩笑,这怎么可能。我是亦衡的妻,我才刚给他生了儿子,他怎么会想让我死呢。”对上凌缙云扬起的讥笑,司徒鸢脸上的笑意僵了下来。
“儿子,哈哈哈哈,什么儿子,他就只是个贱种!殿下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当初与你成亲,不过是他错把你认成我罢了。”她边说着,边靠近司徒鸢,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怀孕的那段时日,殿下根本就不在皇城,他又怎么会碰你?”
凌缙云望着听了她的话,瞬间变了神色的司徒鸢,抬手扯住了她的头发,似乎要直接将她头皮扯下来,“你所谓的孩子,不过是跟野男人苟合生下来的杂种而已!”
“不可能,你说谎,你在说谎!”司徒鸢疯狂摇头,“你以为单凭你的三言两语我就会信?”
“你不信那咱们就试试!”她说到这里,一把扣住司徒鸢的下巴,精心打扮过的脸上满是恶意,凑近她耳边,“我们就来试试,这贱种死了,殿下会是什么反应!”
“不——”要!
司徒鸢最后那个“要”字还没有说出口,就只听得“嘭”的一声,刚刚还啼哭不止的孩子被狠狠地摔在地上,他小小的脑袋碎成一地,白色的脑浆迸裂出来,再也没了动静。
“不要,不要,啊——孩子,我的孩子。”司徒鸢双眼凸出,整个瞳孔染成赤红。她的下巴在凌缙云手中挣扎着,身下本就还轻微流淌着鲜血瞬间如柱般喷涌出来,似乎再也没办法止住。
“凌缙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司徒鸢张牙舞爪地向着凌缙云扑过去,可是还未触碰到她,胸口就猛地被人一脚踹开。这一脚踹得极重,让司徒鸢五脏六腑都在撕疼,可她还是咬着牙,将涌上喉间的腥意压了下去。
“还没死吗?流了这么多血,真是晦气。”
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从高处传了过来,明明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听,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像刺刀直**司徒鸢心脏,让她浑身一震,那口鲜血便再也遏制不住地咳了出来。
萧亦衡!这声音是萧亦衡。
可怜她在前一刻还为他想了千百种理由,可怜她拼了命将孩子生下来,可怜她没日没夜盼着他来,却不想,他见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她怎么还没有死!
司徒鸢抬起眼,望着眼前搂着凌缙云,一脸嫌弃模样的男人,不甘地向着他爬过去:“亦衡,亦衡,你救救我们的孩子,我求你救救他吧。”
“你自己怀的野种,死绝了还来求朕。”萧亦衡躲过司徒鸢伸过来的手,俊朗的脸上冷漠一片,“本来是好心让你早点去陪你大哥,可是你这命真硬,难产都弄不死你。”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皇兄他……”
“司徒明早就死了。说起来也要谢谢你,因为你的那份军防图,殿下才能一举拿下崇封。现如今,崇封亡国,殿下要登基,自然要将司徒家的余孽全部铲除。本想xiayao让你难产死得体面些,谁知道你偏生就是骨头犯贱。”凌缙云勾起唇角,说得阴阳怪气。
“不可能,亦衡你不会的。你不是跟我说,那份图纸,只是你为了用来防御南夷的进犯,你说你爱我,绝不会打崇封的主意的,怎么会……”
“真是蠢货,朕说什么你都信。”萧亦衡打断司徒鸢的话,似乎不想再跟她纠缠,“宴会马上要开始了,赶紧弄死她,别误了时辰。”
“是。殿下放心。”凌缙云鞠了一躬,转身向着司徒鸢走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姐姐?”司徒鸢望着凌缙云,仿佛要望到她心里去,“我们多年姐妹情谊,我何曾亏待过你!”
“你是未亏待过我,可你挡了我的路,我不得不这么做,妹妹。”凌缙云冷笑着,“看在你我这么多年姐妹的份上,临死前,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儿吧,这样,你也能死得瞑目些。
当年其实是我的宫女被人发现与人tongjian,辛姑是被我冤枉死的;而害得你被司徒奉天挑断筋脉,废了你行医这双手的那杯毒茶,也是我设计的,”凌缙云说到这里,望着司徒鸢几乎瞪裂的眸子,嘴角的笑意越勾越大,“还有与你苟合的野男人,只是我随便从大街上拉来的乞丐。他满身浓疮,想必伺候得你很舒服吧。”
“凌缙云,你不得好死。”司徒鸢狠狠地望着凌缙云,额头上青筋暴起,整个人躺在血污中,已经完全奔溃,“我就算是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这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叫唤得太吵,来人,拔了她的舌头。”
凌缙云这话说完,马上就有两个侍卫冲上去掰开司徒鸢的牙齿,直接将她整个舌根都扯了出来。
司徒鸢满脸血污,已经合不拢的嘴巴不断地冒着血水。她不甘的喘息从喉咙间发出,还未回过气,凌缙云下一句命令就又传了过来:
“别让她这么容易就死了,给我划花了她那张脸,我要让她不管是死前还是死后,都不敢抬起头来。”
司徒鸢喉咙间发出一阵不甘的呜咽,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群人。
她好恨,她一心爱着的男人,灭了她司徒满门;她一心信任着的姐妹,杀了她的孩子。是她被愚蠢蒙蔽了双眼,听之信之,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直到临死,才明白这些人的面目。
萧亦衡,凌缙云,这些人,她司徒鸢记住了。就算是死,她也要化作厉鬼,搅得他们永世不得安生!
“不就是呛了下水吗,这都昏迷多久了?没有主子的命,身子倒是比主子还娇贵。”
“就是就是,辛姑你赶紧让开,管事的可是发了话了,申时之前,这院中的衣裳,都要由她一人洗完的。洗不完,到时候祸害的,可是我们。”
“我求你们行行好吧,鸢儿她还昏迷着,我求你们去给她找个大夫吧,她的衣服我来洗,我来洗,行吗?”多数蛮横的语气中,这一个柔弱的声音显得格外无助。
“你来洗?真是笑话,自己都自身难保呢。”
“别跟她废话了,赶紧的,拉开辛姑,直接把她泼醒。”
耳边吵吵嚷嚷的声音既熟悉又遥远,司徒鸢皱起眉,头疼得快要裂开。她努力地睁开眼,还未看清眼前的景象,一张脸,便突兀地出现在她视野中,硬生生地为她挡下了迎面而来的一盆凉水。
这张脸……辛姑,怎么会?
“鸢儿,鸢儿,你没事吧。”辛姑见司徒鸢醒来,一张沧桑的脸上浮起笑意,“醒了就好,醒了奴婢就放心了。”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声音,却让司徒鸢愣愣的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记得,早在她嫁给萧亦衡之前,辛姑就已经死了。她被举报与人tongjian,管事的在她的眼皮子地下将辛姑乱棍活活打死。
可现在怎么会出现在她面前?还替她挡了水。难道她……
司徒鸢面色一沉,手拽住辛姑的衣袖,突兀地问:“辛姑,今日是什么日子?”
“哟,知道装昏迷装不下去了,现在又来装失忆了啊。”她的问话还未得到辛姑的回答,一旁,丫鬟秋禾阴阳怪气的声音就接了上来,“司徒鸢,我告诉你,今日这活你……”
“闭嘴!”司徒鸢凌厉的眼神扫向秋禾,瞳孔中还带着临死前未消散的恨意,直将那丫鬟吓得后退了一步,手中拿着的铜盆“咣当”一下,掉了下来。
“今日是三月十一啊,鸢儿你怎么了?”辛姑目光中带上焦急。
三月十一,泼水、辛姑、秋禾。难道现在是四年前的三月十一?
她还记得,那时候的她住在宫中最偏僻的院子里,因为生母到死都只是个没有名分的宫女,所以她明明是司徒奉天的女儿,崇封三公主,却从小到大活得还不如一个丫鬟。
为了得到司徒奉天的认可,她日日在他必经之路上跪着。同一个位置,同一个姿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风雨无阻。
她不知道跪了多少年,直到四年前,司徒奉天为凯旋的摄南王接风洗尘,大赦天下,她的付出才终于得到回报。
太监告诉她,她被准许去参加寿宴。只要能在宴会上好好表现,她如此卑微的命运,一定能翻转过来。可谁料刚得到诏令,当天上午,就被两个丫鬟“失手”推入湖中,撕破了她刚准备好宴会时要穿的衣裳,这才有了后来凌缙云的“雪中送炭”,借着宴会的手,将她推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凌缙云。
提到她的名字,司徒鸢眼底的恨意几乎快要长成藤蔓,从瞳孔中盘枝错节,蜿蜒出来,不死不休。
如果这真是四年前的话,那么今日,就该是她接到凌缙云那件做了手脚的衣裳的时候。
“哎呀,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么热闹?”
司徒鸢刚想到这里,下一刻,一声娇媚的声音,夹杂着她头上金步摇相互碰撞的脆响,从门口传了过来。司徒鸢抬眼,就见一身锦缎华服,被丫鬟簇拥着的凌缙云出现在她眼前。
不早不晚,时间刚刚对上。
“二公主。”那几个小丫鬟一见来人,慌忙跪到地上,匍匐在司徒缙云脚下。
对,司徒缙云。
彼时她还不姓凌,而是姓着崇封的国姓。是司徒奉天眼下最得宠的女儿。
司徒奉天一直觉得,他这个引以为傲的女儿,会成为他最有利的兵刃。靠着司徒缙云的美貌与才智,足以为他谋出一个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看见的盛世太平。可是美人蛇蝎,他养了多年的女儿,只是薛淑妃与凌丞相生的外姓种罢了。
他千算万算,应该没能想到,最后灭了他国家,屠杀司徒满门的,就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可笑。
“妹妹,妹妹,在想什么呢?”司徒缙云抬手在司徒鸢眼前晃了晃,招她回神。
司徒鸢望着她,暗暗将眼中的恨意压下去:“没什么。”
“怎么没什么,听说你都落水了,我就着急地过来看你了。”司徒缙云说得情真意切,身子更是毫不嫌弃地坐在了司徒鸢破旧的床沿,“有没有伤到哪里?可会耽误明日的宴会?要不,我跟父皇说说,就免了你的……”
“并无大碍,劳姐姐费心了。”司徒鸢打断了司徒缙云的话,“明日这机会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就算是真的伤到哪里了,我也一定会去。”
“就知道你要这么说,你啊,就是倔。”司徒缙云脸上还是带着笑,眼中满是亲姐姐的慈爱,“可是去参加宴会也不能这么去啊。你的衣裳破了,这不,姐姐就特意为你挑了件上得了台面的衣裳,快去试试,合身不合身。”
司徒缙云说着,示意身后跟着的宫女将托盘上的东西呈上来。朱红色的托盘中,一件暗紫色的衣裳整整齐齐地放着,即便还未展开,也能从那精致的绣花上看出衣服的不菲。
司徒鸢抬手摸着衣裳边缘五色的牡丹,眼眶中,乍一看全是惊喜,可是若是触及眼底,就能看到,其中快要压制不住的恨意。
就是这件衣裳,前世,她就是穿着它,被司徒缙云推上高台去表演舞技。可是她从小跟着宫女生活,洗衣做饭在行,却不知跳舞为何物,只能硬着头皮转了两圈。谁知,就这两圈,就差一点儿要了她的命!
在司徒鸢恍神间,那几个跟在司徒缙云身边的宫女已经为她换好了衣裳,将她推到铜镜前。
“初见妹妹时我就觉得妹妹长得好看,若不是这脸上的胎记碍眼,妹妹只怕与我,有过之无不及。”
司徒鸢顺着司徒缙云所示的方向望过去,就看到,铜镜中她们两人相贴近的脸。司徒缙云此番画着精致的妆容,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气,反观她,一身破败,脸上唯一的装饰,怕就是左眼角下那块如蜘蛛丝般从眼眶开始蔓延到耳根的“胎记”吧。
司徒鸢指尖轻抚上眼角的那块疤,抿了抿唇。
是不是胎记,她自己知道。她幼时脸上并无任何痕迹,何来的胎记一说?
“姐姐送给我的衣服,我很喜欢。”司徒鸢伸手搂过司徒缙云的手腕,多年洗衣裳而变得粗粝的手指不经意地拂过她的腰间,再收回来时,她手心里已经多了一颗司徒缙云锦缎绣花上的珍珠。她握紧手中的珠子,将头向着司徒缙云的锦缎蹭过去,故意弄**她昂贵的衣衫,“姐姐,你对我真好。”
司徒缙云望着自己被弄脏的衣裳,脸上的笑容僵了下来。不想再跟司徒鸢周旋,她扯出一丝假笑,将司徒鸢推远:“好啦,今日量这些丫鬟也不敢再为难你,你就先好好休息。我该回去了,父皇那儿,还等着我去上茶呢。”
说完这话,司徒缙云便带着她的丫鬟,扬长而去。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司徒鸢脸上的笑意便瞬间冷了下来。她垂眼望着手中的珠子,杀意在眼中一晃而过。
“鸢儿。”辛姑走近站在铜镜前的司徒鸢,想了想,还是提醒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在这宫中,人人都视我们为最下等的奴婢,却偏偏这二公主无事献殷勤,我担心,她日后依仗这恩情,只怕会对你所求甚多。”
“哪有什么恩情,不过是为了她自己罢了。”司徒鸢抬起眼,漆黑的眸子中清明一片,“辛姑放心,我自有打算。现在,我想让你帮我挖些草根,碾碎后给我。还有半碗米酒。”
“好。”辛姑虽然不知道司徒鸢要做什么,却还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问就按照她说的准备去了。
留下司徒鸢一个人,看着镜子前的暗紫色华服,眼光愈发清冷。
她知道,今日司徒缙云送她衣服,不过是为了让她永远翻不了身罢了。
因为司徒奉天虽然从未承认过她,可是这么多年来,她日日跪在路上,也从不见人阻拦。这偌大的皇宫中,若非他的默许,她又怎会有如此机会?
司徒奉天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棋子,哪怕这颗棋子卑微如尘。毕竟世事无常,只要是棋子,就总有用得到的地方。而优胜劣汰,一旦棋子光芒必露,那威胁的,就是最顶端的那颗。
这是司徒缙云忌讳的,要想一劳永逸,就要让这威胁在未初见端倪的时候就地扼杀。
不得不说,司徒缙云比她想象中的,更有远见。只不过,她现在还年轻,比不过四年后的她忍辱负重,心急了点。
等辛姑带着磨碎的草根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司徒鸢正盯着桌上的一只瓷碗,怔怔地在想些什么,她想得入神,连她走到她身边,都没有察觉。
辛姑放下手中的东西,目光好奇地向着瓷碗里望过去,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引得她发怔,就看到,那碗中有一些淡蓝色的小花漂浮着,连带着那半碗水,都染成了淡蓝色。而在那些花瓣下面,隐隐有一颗粉色的珍珠沉在最底层。
这珍珠,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辛姑,你回来了。”司徒鸢站起身,身子不着痕迹地挡住了那碗水。有些东西,她独立面对就好,辛姑上一世待她就如亲女儿一样,这一世,她不想让她卷进来。
“管事嬷嬷让你去一趟楼兰苑,说是明日有人会住过去,让你带点艾草过去驱驱尘味。”司徒鸢说着,将辛姑送出去,“正好我也困了,好不容易没有洗不完的衣服了,我要去睡一会。”
“那你先睡,晚上我再来叫你。”辛姑不疑有他,叮嘱了一句后,向着楼兰苑走过去。
等送走了辛姑,司徒鸢这才关上门,将桌上摆放的酒水拿了起来。她走到司徒缙云送给她的那件锦缎前,停顿了一秒,终是将手中的酒全数浇在了锦缎上。
酒水透过针线渗进去,不到片刻,整片衣裳的后背都已经濡湿一片。
司徒鸢望着衣裳,指尖从领口探进去,扯出了她事先放好的一张白纸。
那张白纸也已经湿透,可还是能从其中看到,清晰无比的纹路:五爪的飞龙,青云直上,明明是一派恢弘大气,却龙身无首。
在崇封,龙是天子的象征,只有历代皇帝才能在身上绘龙,其他人若犯,视为大不敬,更何况,现在龙身无首,更是不详。
上一世,她就是穿着这个衣裳,被还未成年的三皇子一杯酒水泼过来的瞬间踩落了衣衫,露出肩头已经染上的一只龙爪。于是司徒奉天下令,在众目睽睽之下扒了她的衣裳。更是在看到她背后无首的龙形图样时,震怒着鞭笞了她整整一晚上,自此再不肯善待她。
而这鞭伤,她吊着一口气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终于缓过来。
前一世宴会上那些人嘲讽叫嚣着应该杀了她的那些声音至今还在清晰可闻,司徒鸢站在原地,拽着纸张的手指紧握成拳。
明明是粗劣的葛根遇酒变色的把戏,可上一世的她蠢笨可欺,又丝毫不懂医理,才会在众人辱骂时无从申辩。
这一世,既然上天垂怜,让她重生在宴会之前,她就绝不会让之前的情况再次发生。
而某些人……
司徒鸢面色一寒,将泡着珍珠的瓷碗中的水倒干,用红线将珍珠别了起来。
她望着粉色珍珠上浮现的淡蓝色的色泽,眼中的杀意愈来愈烈。明天,她就好好教教司徒缙云,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宴会如期举行。
一大早上,司徒缙云就站在正殿门口,亲眼注视着司徒鸢的身影从远处走过来。
她自己今日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衣衫,金线镶边,珍珠为衬,比之前的华丽更奢华了三分,足以看出她对这次宴会的重视。
在确定司徒鸢穿的是她准备的衣裳后,司徒缙云才满意地踏步走进了正殿。
司徒鸢虽为公主,可与其他在丫鬟簇拥下进正殿的公主相比,实在寒碜得可以。可是饶是孤身一人前来,在她脸上,也找不到丝毫怯弱的意思。
她不吵不闹,静静地坐在宴会最外的角落里,若不仔细端详,几乎完全能将她忽略。
“摄南王到。”
一声尖锐的太监声音响起,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门口望过去。司徒鸢也跟着望过去。
入眼之人身着暗黑色衣衫,墨色的发用同样色泽的玉簪束在头顶。微风随着他踏步而来的动作摇曳着,吹乱鬓角不经意间落下的几缕发丝,却吹不乱发丝下他那双深如寒井的眸子。
他的那双眼,悠远深邃,明明什么也没有看,什么也没做,就已经让她感觉到了睥睨天下气势。
上一世,她被设计当中扒了衣裳时,主座上,已经没了裴止的身影。加之她生性怯弱,嫁给萧亦衡后,与他,更无交集。
只是知道他是崇封唯一的异性王爷,是司徒奉天异父异母的弟弟。先帝好色,在人至迟暮时强娶了早已怀有身孕的裴止母亲。后来,也不知她母亲用了什么法子,竟然不仅能将他平安生下来,更是让先帝在临死前,封了他王爷的爵位。
异性王,本就是与司徒家无甚干系的王爷,即便先帝封了爵位,却也只能是个毫无实权的存在,司徒家的人表面上对他还算和善,可是背地里,却以野种称呼他。
到了司徒奉天继位后,他更是直接将裴止送到边疆。他这一呆,就是七年。
七年,他只用了七年的时间,便成了南部边地的神话。
七年来,他将自己从毫无实权磨炼成如今回城都会惊动一时的战神摄南王。这其中经历了什么,恐怕没人敢想象。
司徒鸢这般想着,望向裴止的目光中,刚才的敬畏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同病相怜的感伤。
许是她的这种目光太过强烈,裴止原本望向主座的目光突然转了个方向,直直地向着角落里的她投射过来。他目光如炬,根本容不得她躲闪。
司徒鸢眼睑跳了两下,像是做贼心虚般心跳突然加快了几分。
好在,裴止似乎并没有太在意她。
他深邃的眸子眯了一下后,神色在顷刻间便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一瞥,只是晃了眼而已。
随着他的入座,这次接风宴才真正开始。
司徒鸢抬起手,压住自己徒然加快的心跳声,然后隔着起舞的歌姬,望向裴止。
他坐在左侧的第二个位置,而第一位,是二皇子司徒朗。
崇封以右为尊,此番故意将他位置安放在左,其寓意,可想而知。
明明他才是接风宴的主人公,可是待遇,却还不如玉贵人生的皇子。不管是论辈分还是功勋,这样的安排,也足够让他难堪。
可是,裴止却像没事人一般喝着酒,眼光时不时看向歌舞,脸上一派淡然。
当真心思难测。
“妹妹~”司徒缙云的声音徒然在她耳旁响起,拉回了司徒鸢的思绪,“我看妹妹一直看着那几个歌姬跳舞,何不也上去跳一段?若是你跳得好了,说不定还会得到父皇的夸赞。”
来了,她为司徒缙云准备的大礼,要开始了。
这歌舞才开始半个时辰,司徒缙云就开始沉不住气要拉她上去。而她要的,就是她的沉不住气。
司徒鸢心里在冷笑,可是面上却是诚惶诚恐:“姐姐,不妥啊。我从小跟着丫鬟长大,我根本不会跳舞。”
“这有什么关系,有姐姐替你撑腰呢。别怕。”
司徒缙云说着,伸手去拽司徒鸢,可刚碰到她的手,就只觉得脚下一滑,踉跄间被司徒鸢一把扶住了腰才稳定下来。
“姐姐你没事吧。”司徒鸢利用这个空档,不动声色地将那颗浸过水的珍珠别进司徒缙云的锦缎中。
蓝叠草泡过的珍珠,药效发作期很短,同样持续时间也很短,只能维持半柱香。所以她只能冒险现在放在她身上。
“我没事。我只是见到你这榆木脑袋不开窍,一时心急脚滑了一下。”司徒缙云完全没发觉她的小动作,“你啊,别推辞了,赶紧上去。”
“哎——”
司徒鸢只来得惊呼一声,身子就被人推向殿中。下一刻,司徒缙云的声音就响彻在整个大殿:“父皇,鸢儿说,要送你一件贺礼。”
“哦?”司徒奉天闻言,垂眼望向站在台**的暗紫色身影,“是吗?”
没有问她是什么贺礼,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要送。单单两个字,就已经绝了司徒鸢蒙混过关和另辟蹊径的退路,让她只能硬着头皮,迎下司徒缙云的说辞。
“是。”司徒鸢沉声道,虽未抬头,可是身形,已经完全稳了下来,“鸢儿感受这庆功宴的氛围,想要献舞一曲,祝愿崇封永世昌盛。”
“献舞?”司徒鸢的话刚说完,司徒奉天都未开口,坐在一旁的约莫八九岁的孩子却先抢过了话,“怎么,你是觉得这些专业的舞者还比不上你一个下等人的舞技?”
司徒鸢望向孩子,说话的,正是上一世泼她酒的三皇子司徒玄。
到底是孩子心性,为了逞一时之气,说话都不经过头脑的。他恐怕不知道,他这一句“下等人”,得罪的,可不止她一人。
她今晚能出现在这里,即便谈不上得司徒奉天的喜欢,却也是他下了旨意的。司徒玄这样说,岂不是在打他的脸?
这般想着,她转眸看向高座上司徒奉天,果然看见他在听到这话后,眉头一皱。
“那些舞姬,美则美矣,却太柔,不适合庆功。”司徒鸢转移了话题,有意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她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乐师道,“一首破阵,劳烦了。”
“破阵?”坐在右侧的大皇子司徒明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可是击鼓舞的破阵?”
“正是。”司徒鸢望着坐在轮椅上,身体孱弱的司徒明,眼中闪过一丝柔意。前世她被众人唾弃,被司徒奉天所不耻,整个司徒家,就只有他真心待她,甚至将收藏多年的破阵舞乐谱交给她研习。
可最后她是怎么报答他的呢?
她听信了萧亦衡的话,从他身边偷走军防图,害得崇封皇城被破,而司徒明,更是被叛军乱剑砍死在轮椅上。
“你居然会破阵,快,给她鼓,本宫迫不及待想看了。”司徒明说着,眼中的光亮更甚。
司徒鸢闻言,收回涣散的思绪。她对着主座上的司徒奉天行了一礼,下一刻,隐在广袖中的赤红色绸带便随着乐声飞舞出去,一个回旋间击中鼓心,发出一阵沉闷好听的声响。
舞过三巡,破阵的曲调突然急促,犹如千军万马奔涌而来,势如破竹。司徒鸢旋转舞动的身姿变得更快,击中鼓心的声响也急促起来。鼓声与乐器声夹杂在一起,震荡人心的高峰,一阵锦缎撕裂的脆响,司徒鸢身上那件暗紫色的衣衫滑落了两分,露出她洁白纤瘦的肩膀。
她知道衣裳有鬼,若是她此番再跳下去,还没轮到三皇子泼酒,她只怕就先露了后背。
这破阵舞,上一世司徒明给她时就已是残卷,后面的舞步,是她自己为了完整编排的。外行可能看不出,可是若是被司徒明看见,焉会不知她的把戏?
她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弃舞,现在,理由来了。
司徒鸢勾了勾唇,急促的舞步慢了下来,再一次甩出绸带后,她劈了一字马,强行收尾。
司徒明皱起眉,苍白的脸上有些失望。他怔忪着,没有反应。反倒是殿门外,传来一阵孤零零的掌声。
司徒鸢随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原本离席的裴止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挺拔的身子倚在门口,望着她似笑非笑:“这是谁家的儿郎,舞姿倒是一绝。”
他这一句话,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众人纷纷望向司徒鸢,窃窃私语。
司徒奉天坐在主座上,半老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只是一双眼,盯着司徒鸢,像是在看一件可否值得他下注的货物。
半晌,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还未开口,司徒玄便站了起来,端着一杯酒,向着司徒鸢走过去:“既然皇叔都夸你了,我收回之前说的话,这杯酒,敬你!”
他说着,举起酒杯,对着司徒鸢诡异一笑。下一秒,就脚下一崴,整个身子向着她倒过去,在杯中酒浇湿司徒鸢后背的瞬间,借着倒下的惯性扯开了她的衣裳。刹那间,她肩膀处,一个蓝色的印记若隐若现。
“啊,鸢儿,你后背上是什么?”生怕别人没看见,司徒缙云的捂着唇,叫声格外刺耳,“五爪,是我看错了吗,我看到了五爪,那不是只有,只有……”
“是你看错了。”司徒鸢打断了她的话,“有些话姐姐还是别乱说,毕竟说出去的话,可就收不回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自己身上纹了这犯忌的纹身,还不让我说了?”
“你可看清了,若不是,当如何?”司徒鸢说这话时语气还是怯弱的,可是眼神,却从深处凛了起来,瞳孔间,若仔细看过去,皆是冰凌。
司徒缙云被她这么一激,有些语塞,只能将目光放到司徒奉天身上:“父皇,你也看见了吧,她肩膀上有五爪,说不定,她身上还纹着龙呢。”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众臣再次望向司徒鸢的眼神里,由刚刚破阵舞引起的惊艳烟消云散,此刻只剩下怀疑和嘲讽。
司徒奉天抿紧唇,脸色黑了下来:“来人,给朕扒了她的衣裳。”
“父皇,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当众扒衣,岂不是让她难堪?”司徒明因为司徒鸢的一舞心有好感,此刻听到这种命令,忍不住为她求情。
“大皇子说得不错,那些太监手不知轻重,当众扒衣服,确实不妥。”裴止接过司徒明的话。就在司徒鸢以为他是要为她说话时,裴止幽深的眸子却突然瞥向她,话锋一转,“不如让她自己来脱。”
一句话,让司徒鸢面色一沉,更加摸不清裴止的性子。
“今日你是在和庆功宴的主角,就依你之言,让她自己脱吧。”
司徒奉天已经退了一步,再无商量的可能。看来今日,她这衣裳,是脱也得脱,不脱,也得脱。
逃不掉。她也没想逃。
司徒鸢高昂着头,即便被逼到了这一步,眼神中也没有丝毫慌乱。她看着司徒奉天,纤长的指尖探向腰间的束带,用力一拉,那本就岌岌可危的暗紫色衣衫便瞬间从肩膀上滑落,只要顷刻,她莹白的胴体就会毫无暴露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司徒鸢咬着牙,虽然难堪,但她知道,这种难堪,她接下来,会百倍千倍万倍的还给司徒缙云。
成大事者,不应该拘泥于小节。
原本已经抱了无所畏惧的态度,却没想到,衣裳才滑落半肩,一只大手,就从旁侧伸了过来,扣住了她的腰,将他滑落的衣裳拉拢,只单单露出她印了纹路的那块肩胛出来。
“蠢货,孤说的话,你不会自己找漏子吗?”裴止在她耳边低语,“孤说脱,可没让你全脱。”
“你……”司徒鸢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脸,有些愣神,还未对他这句话做出什么回应,下一刻,大殿上众人议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子桑花,是子桑花。”
司徒奉天顺着众人讨论的地方望过去,果然看见,在司徒鸢莹白的肌肤上,印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子桑。而他刚刚看到的五爪,也不过是子桑花瓣罢了。
紫色的花蕊,数多花瓣半开半掩,配合着司徒鸢此刻侧着的半张脸,竟让他有丝美人如画的感觉。
“怎么可能,她后背明明应该是龙才对,怎么会是子桑花!这不可能。”司徒缙云睁大着眼,有些不可置信。她冒失地冲上台,想要去扒司徒鸢的衣裳,“一定在下面,她背上一定还有。父皇,你快扒了她衣裳。”
“放肆!”司徒奉天吼了一声,成功止住了司徒缙云的撒泼,“吵吵闹闹的,哪里还有一点儿公主的样子。”
“可是父皇……”
“闭嘴!”司徒奉天再次将她呵斥住,“还不给朕滚下去。”
“是。”司徒缙云不甘心地应了一声,正要转身走下去,脚下却猛地被人绊了下,踩到了自己的衣裳。刹那间,伴随着一阵惊呼声,司徒缙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大红色的衣衫摔得半敞开,露出胸前里衣上的牡丹花纹,以及,那胸口处,明显的几处红到有些发紫的痕迹。
这痕迹遍布的位置,像极了情人间意乱情迷的吻痕。
公主未出嫁就与人**,可是大罪,当斩!
司徒缙云显然也发现自己胸前的红痕,一张妆容精致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抬眼望向司徒奉天,果不其然看见他眼中燃起的盛怒。
“父皇,父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什么都没做啊。”司徒缙云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话语间因为急切而变得语无伦次,“你可以问我的丫鬟,我一直都待在宴会上的。”
明明她说的都是实话,可是那痕迹早已先入为主地被看做是吻痕,她此番的话语,在那些人看来,更像是掩耳盗铃。
“父皇,父皇是有人要害我。”司徒缙云语气中带上哭腔。
“害你会害到这份上?若不是你的失足,谁会注意到你身上来?”司徒奉天捏住司徒缙云的下巴,不让她再说话,“这到底是巧还是合,你自己掂量清楚。
“来人,将二公主关起来,未查清楚之前不许放她出来。”
司徒鸢望着被人拖着却再不敢出大气的司徒缙云,垂在身侧的手收紧,尖锐的指甲**肉里。
上一世,她在这里被诬陷背后印记龙身无首,司徒奉天连查都懒得查就直接定了她的罪,将她差点打死在高台。这一次,比她更严重的罪名放在了司徒缙云身上,居然就引得他一句要调查清楚。
她甚至敢肯定,即便司徒缙云真的与人有染,司徒奉天也会查得彻底,还她一个“清白之身”。
看来,司徒缙云在他心中的地位,远比司徒鸢想象中的要高得多。
取代她,不能急,还需徐徐图之。
想完这一点,她抿了抿唇,再抬眼时,眼中的愤恨已经压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温顺。
乖巧得像只羊。
任人宰割的羊。
至少司徒奉天转过来望向她时,是这样认为的。
他走到司徒鸢面前,略微有些苍老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他的双眼盯着司徒鸢左眼角那块蜘蛛丝般的胎记,问:“你是叫司徒鸢?”
“是。”司徒鸢弯起眉眼,眼中满是见到生父的惊喜,“听照顾我的丫鬟说,这是皇上给我取的名字。皇上觉得鸢尾花很像我。”
“是很像你,如杂草一般生长,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司徒奉天这句话,不像表扬,倒像是嘲讽。
不过司徒鸢并不在意。
她仰起头,一字一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您说,鸢尾花是草,既然草都能开花,那我为什么不能?”
“你想开花?”司徒奉天的眼光亮了起来。
“我需要的不是质疑,是机会。”
“哈哈哈,好。”司徒奉天大笑了两声,身子从司徒鸢身前移开,坐在了主座上,“赏,鸢儿一舞倾城,朕很满意,赏锦缎百匹。”
没有恢复她正名,没有给她丝毫的承诺。他明知道她如今住在宫中最残破的院子里,过着最下等丫鬟的生活,锦缎于她,是最无用的东西,却还赏她锦缎百匹。
看来,他并未信她。
司徒鸢的手在抖,却还是跪在地上,谢了恩。
急不得,司徒奉天这老狐狸,得慢慢跟他耗。
……
虽然司徒奉天的赏赐无足轻重,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场宴会,还是为司徒鸢做了嫁衣。
虽未得到正名,却大出风头,让所有人知道了,司徒家,还有一位从未露面的三公主。
宴会已经过了大半,众人热闹看完,也商量着离席。
司徒鸢谢了恩,拽着已经残破的衣裳,走出大殿。如来时一样,她如今离开,也孤身一人,身边连个掌灯的丫鬟都没有。
三月是阳春的季节,早开的桃花已经窜满了枝头。
司徒鸢走在路上,折了一枝开得正艳的桃花攥在手里。没有像这个年纪的少女一样拿着花在鼻间轻嗅,她只是淡淡地望着它,手指一弯,最顶上的那朵花卉已被她揪了下来,而后,整枝桃花被她踩在了脚底。
“明明在宴会上你赢了,为什么还跟桃花置气。”
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司徒鸢转头,就看到裴止从桃花树后踏了出来。他眉间含笑,脚踩在散落一地的桃花花瓣上,一步一步,竟让她有种步步生莲的感觉。
明明是驰骋沙场的武将,他身上更多的,竟然不是战场的风霜,而是目空一切的从容。
不像武士,更像谋人。
司徒鸢站在原地,对他行了一礼,没有接话。
裴止这人,她并不了解,如今说多,只会错多。
“好好的桃花,被你糟蹋了。”裴止弯下腰,拾起她脚底踩烂的花枝,在手间把玩了两下,“有理想是好事儿,可千万别被表象迷了眼。”
司徒鸢听着,眉头一皱,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边疆大捷,除了这次接风宴,半月后,南夷使臣会来。届时,皇上会在众位公主中挑选出最合适之人的送去和亲。”裴止说到这里,幽深的目光直视向她,有意提醒,“从今日的情况来看,你就是那最合适的之人。”
司徒鸢后退了两步,腰撞在了粗粝的桃树枝桠上,戳得她生疼。
她差点忘了,上一世,她吊着一口气躺在床上苟延残喘,在她垂死的那段时候,长公主司徒清雪被封为夷后,从崇封出嫁和亲,成为年过半百的南夷国主的第七位皇后。
那南夷国主有着极其变态的嗜好,司徒清雪嫁过去,被连续关在寝宫十日,折磨得不成人样后,一场风寒,就要了她的命。
上一世,她被司徒奉天厌恶至极,那场毒打虽让她被万人唾弃,却也让她免去了和亲。可这一次……
是她自己撞上去的。
她如今的身份,在司徒奉天眼里,是可有可无的棋子。没有出色的容貌和人脉,凭空冒出来的女儿,确实是最好的和亲之选。
她今日这一计,没有让她脱离苦海,却平白无故将自己搭了进去。
实在是亏得可以。
司徒鸢抿紧唇,漆黑的眸子中爆发出浓重的不甘。她抬眼,想望向裴止,却发现早在她走神之际,裴止已不见了踪影。
唯有那枝被她踏过的桃花,斜斜地插在她正前方的土地上,有青草陪衬,显得格外娇艳,就像是,草中,开了花来。
草?花?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么。
司徒鸢扬起唇,眼中的迷茫与不甘瞬间消散。
不是还有半个月吗,那她就让司徒奉天看看,野草是怎么开出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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