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资讯 > 小说叫布衣天子(沉鸢小说宝文吧)整本免费

布衣天子

布衣天子

肆意狂想

本文标签:

穿越到一个被削职夺爵的侯爷身上,咋办? 凉拌! 还能不过了咋滴,既然一点光都沾不上,那就自力更生,从头开始! 以一介布衣为起点,聚拢天下财富,享受文坛尊崇,玩弄诸子百家,掌控列国风云! 数十年后,区区侯爷是个屁? 老子只想做个布衣! 什么? 小皇帝要封我做国公! 不做! 别说是国公了,王爷老子都不稀罕做! 回去问问小皇帝,你母后没告诉你是谁的种吗? 还国公? 你得叫我爸爸!

来源:迈步书城   主角: 陆沉张鸢鸢   时间:2022-05-10 08:18:25

小说介绍

陆沉张鸢鸢《布衣天子》讲的是穿越到一个被削职夺爵的侯爷身上,咋办?凉拌!还能不过了咋滴,既然一点光都沾不上,那就自力更生,从头开始!以一介布衣为起点,聚拢天下财富,享受文坛尊崇,玩弄诸子百家,掌控列国风云!数十年后,区区侯爷是个屁?老子只想做个布衣!什么?小皇帝要封我做国公!不做!别说是国公了,王爷老子都不稀罕做!回去问问小皇帝,你母后没告诉你是谁的种吗?还国公?你得叫我爸爸!

第1章

精彩节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远侯陆沉,结党营私,依附逆王,无视皇权,罔顾圣恩,罪大恶极,百死难赎!
然念陆氏一门,世代马革裹尸,流血疆场,于国于民,皆功勋卓著,故网开一面,不行株连,仅削职夺爵,抄没家产,钦此!
’”  白面人的尖锐声音中饱含漠然,还有一种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嘲笑之意。
  一个衣着锦绣容貌俊逸的贵族青年匍匐在地面,伸出颤颤巍巍的双手接过圣旨,突然一口鲜血狂喷,撒手人寰。
  渗入泥土中的殷红鲜血触目惊心,渐渐渲染开来,直到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诡异恐怖的血红色。
  紧跟着,陆沉惊醒了过来!
  我还活着!
  没有死!
  他内心狂跳。
  我怎么没死?
  我为什么不死!
  他想歇斯底里的呐喊,却没有尝试的勇气。
  因为他知道,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早已让他失去了呐喊的资格,每天如同活死人般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煎熬的等待着死亡来临的那一天。
  原以为死亡终于如期而至,可谁知眼下竟又苏醒过来……  呵。
  老天爷未免也太残忍了。
  折磨了自己这么久,难道还不够吗?
  陆沉颓然一笑。
  然而这缕嘴角带动面部肌肉的笑意还未来得及平复,他便不由心中巨震。
  盖因他发觉到,身体竟是有了久违的知觉!
  他忐忑的试着动了动手指。
  动了。
  虽然漆黑一片,但他能够感受的到。
  惊愕之后,便是狂喜。
  在沉睡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何身体竟然好像已经康复如初?
  不对!
  短暂的惊喜和疑惑过后,陆沉只觉呼吸有些困难,仿佛自身被关在狭小密封的空间中,就像是……  躺在一具棺材里面!
  他有些心慌,伸出手摸向四周,果不其然,摸到的都是坚硬的木板!
  这里不是医院!
  他不禁毛骨悚然。
  而就在此时,竟似有隐隐的啜泣声响起。
  他愈发不知所措。
  难道这里竟是幽冥地府不成?
  自己不是醒了,而是……死了!
  这个念头才一生起,他顿时寒毛倒竖。
  空气越来越是稀薄,使他几要窒息。
  他下意识的想要逃离出去,好在头顶的木板虽然沉重,却能推动,几乎是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他最后大喝一声,终于将木板推翻开来。
  这是……  他坐起身,看向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间破旧的屋子,眼下被布置成了简单的灵堂,在微弱的昏黄烛光照耀下,格外的阴沉压抑。
  一个浑身缟素的少女跪在地面,正满脸惊恐的看着他,手中的纸钱洒落一地,俏脸上的泪痕还未彻底干涸,想来方才所听到的啜泣声,正是她发出的。
  看到少女的那一刻,陆沉忽然发觉脑子里隐藏着一段记忆被挖掘出来,直到和自我意识融合,不分彼此。
  这一刻陆沉才骇然醒悟,原来自己不是身体康复,也不是死了,而是穿越到异世,借体重生!
  被自己鸠占鹊巢的这位老兄也叫陆沉,委实是纨绔子弟的模本,从小就飞扬跋扈,臭名昭著。
  后老侯爷殡天,他顺理成章,承袭了爵位,奈何非要作死,攀附在朝堂上势力正盛的衍王。
  结果衍王造反,他虽未参与,却也因此而遭受牵连,被削职夺爵,贬为庶民。
许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登时一口鲜血狂喷,去找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领罪去了。
  思绪整理到这里,陆沉不由苦笑。
  穿越到一个被削职夺爵的废物身上,自己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倒霉啊。
  不过,聊以慰藉的是,虽然无法享受现成的荣华富贵,好在这具躯体还算是差强人意,固然有些孱弱,明显快要被酒色掏空,但至少有最基本的行动能力。
  只这一点,陆沉就已经很满足了。
  原来方才沉睡中的画面,并非是虚无缥缈的梦境,而是原属于这具身体主人的记忆。
  而这一切,现在已经全部都属于自己了。
  陆沉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再次看向那个仍旧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少女。
  少女叫张鸢鸢,出身贫贱,被家人卖到侯府为婢,后被那位老兄看中,纳为妾室,却因年纪尚小,不解风情,而一直备受冷落。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曾经那些莺莺燕燕怕是早就另谋出路去了,就连正室夫人此刻也不见踪影,唯有这个小妮子,还守在灵前,甚至悲伤哭泣……  唉。
  那位老兄真是个混账东西,多好的小妮子啊,竟然不知道珍惜。
  “这么看着我干嘛?”
陆沉笑问。
  张鸢鸢吓得花容失色,似乎是没想到侯爷诈尸了还能说话,声音都止不住的颤抖道:“侯……爷……你是……”  陆沉知道这小妮子想要说什么,随即从棺材里走了出来,说道:“当然是人,大活人,我没有死。”
  “真的?”
张鸢鸢将信将疑,伸出纤细而白皙到没有一丝血色的小手,鼓起勇气摸了摸陆沉的额头,感受到只有活人才有的温热,顿时大喜失色,眼泪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
  见这小妮子梨花带雨,泣不成声,着实惹人怜爱,陆沉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柔情,轻轻将其脸上的泪水拭去。
  他这突然颇具暖意的举动,和平时大相径庭,就跟换了个人般,张鸢鸢不由得愣了一楞,片刻后,俏脸霞飞两朵,羞涩的低下了头。
  “侯府的人呢?
为何只见你一个?”
陆沉平静的问道。
  现在还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开局就被削职夺爵,也不知未来的道路会有何等艰难,此时此刻首先要弄清楚的,是自身的处境。
  张鸢鸢道:“侯爷您死……晕过去之后,大姐姐便被国公府接回去了,二姐姐回了晏阳老家,三姐姐……”吞吞吐吐,似是难以启齿。
  宁远侯浪荡不堪,在外面的莺莺燕燕数不胜数,但娶进家门的,只有四个。
  正室大娘子叶芷柔,是镇国公的掌上明珠。
  二娘子柳月莹,娘家在晏阳是首屈一指的书香门第,极有名望。
  相较于这二位,三娘子玉彩儿,出身就相形见绌了,甚至堪称卑贱,本是青楼名妓,使尽浑身解数,将宁远侯迷的神魂颠倒,方才麻雀变凤凰,入了侯府大门,成了尊贵的三夫人。
  而最后一个,就是张鸢鸢了,不过那几位都是妻,而她仅仅是妾,无论按照进门的先后顺序,还是地位,都是天差地别。
  她口中的三姐姐,则正是三娘子玉彩儿。
  陆沉融合了宁远侯的记忆,自然是知道的,皱眉道:“但说无妨。”
  虽然觉得陆沉苏醒过来似乎有些变得不太一样,但张鸢鸢对她还是畏惧甚深,不敢再有所犹豫,低声道:“三姐姐……在侯府被抄后,听说便改嫁了。”
  这个结果陆沉早有预料,也不意外,但还是觉得有些讽刺。
  三个正室妻子,全都大难临头各自飞,唯独这个备受冷落的妾室留了下来,守着灵堂默默流泪……
  “看来只有你和我相依为命了。”
陆沉笑道。
  张鸢鸢露出犹如受宠若惊般的惶恐之色,不敢和陆沉对视。
  陆沉见状又是一叹,多好的小妮子啊。
  “这是什么地方?”
他转而问道,此地如此破旧,一看就不是侯府。
  “城北的乱石巷。”
张鸢鸢道:“侯爷您还不知道吧,这里就是我的家。”
  陆沉一愣道:“那你爹娘呢?”
  张鸢鸢叹道:“可能当初将我卖掉之后,便拿银子离开京都了吧。”
  无意中竟引起小妮子的伤心事,陆沉暗呼罪过。
  张鸢鸢道:“当日侯爷您突然吐血没了气息,所有人都以为您死啦,然后侯府就被抄的一干二净,我们都被赶了出来,妾身无能,本想着将您风光大葬,可……”  她再次低下螓首,躲避陆沉并没有任何责怪之意的目光,紧张道:“我将首饰都当了,可实在是换不了多少银子,只够买具普通的棺木安置您,还有一些元宝蜡烛,就连挽联都是妾身自己写的……”  越说越是惶恐,似乎是怕陆沉责骂,跪在地上哭泣道:“妾身无能,请侯爷恕罪……”  陆沉一叹,轻轻将她扶起,说道:“你有什么罪呢?
没有让我暴尸在外,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张鸢鸢止住哭声,睁着好看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陆沉,眼神中分明饱含不敢置信。
  这还是侯爷吗?
  怎的变得如此温柔……  “所谓患难见真情,我现如今被削职夺爵,所有人都离我而去,唯有你还不离不弃,我曾经那般对你,实在是不该。”
陆沉摸了摸张鸢鸢的小脑袋,微笑道:“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你无须再拘束、畏惧,从今往后,我定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张鸢鸢泪如雨下,重重点头。
  虽然从小就养成逆来顺受温婉驯良的性子,可谁被郎君冷落,哪怕自知地位卑微,只是妾室而已,又能不生出些许怨气呢?
  但听陆沉此刻居然会说出这等温情话语,她只觉曾经所受的那些冷落和委屈,全都烟消云散,满心都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幸福感。
  “快去休息吧。”
见她娇俏的小脸颇显疲惫,显然这段日子没少折腾受累,陆沉有些心疼。
  张鸢鸢勉强笑道:“妾身不累,再说侯爷您苏醒过来,再挂这满屋子的挽联未免晦气,还有元宝蜡烛也需清理,再就是这棺材……”  没等她说完,陆沉用不容忤逆的语气道:“这些都交给我来收拾,你该做的,是立刻去睡觉。”
  张鸢鸢不敢再坚持,乖巧地点点头。
  陆沉正色道:“还有,以后不许再自称妾身。”
  瞧他面色严肃,张鸢鸢眼眶一红,又要有落泪的趋势,颤声道:“侯爷,您要休我?”
  陆沉一怔,旋即失笑道:“想到哪去了,你如此待我,我若休你,与禽兽何异?
我是想说,你不再是妾,而是我的妻子,虽然,这个名分来的太晚,是在这个我已经一无所有的时候,但是请你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张鸢鸢喜极而泣,一头趴在陆沉怀里,泪如泉涌。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可这小妮子的眼泪却也太多了,陆沉感觉胸口没多久就湿透了,苦笑一声,道:“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侯爷了,我现在不过是一介草民罢了。”
  张鸢鸢点头,鼓起勇气,唤道:“大郎。”
  陆沉听得一激灵。
  虽然他是独子,无论是妻子父母,抑或是其他亲密之人,如此称呼他都是很正常的事,但还是让他不禁联想到那个卖炊饼的……  “这个称呼不好听。”
他摇头表示拒绝。
  张鸢鸢从他怀里出来,有些迷糊道:“那该叫什么?”
  陆沉笑道:“自然是叫我相公了。”
  张鸢鸢小脸登时臊得通红,摆弄着手指,犹豫半晌后,才扭扭捏捏的叫了一声:“相公。”
  “现在夫君命令你,赶紧去睡觉。”
  “嗯。”
  小妮子进了房间,陆沉便开始收拾起来。
  丧事所用的元宝蜡烛已经所剩无几,唯一需要费事清理的就是挂了满屋子的挽联了。
  这些挽联都是鸢鸢亲手所写,虽然辞句明显是不知从哪抄来的,但字迹娟秀工整,一看就是下了许多功夫。
  没想到鸢鸢出身贫寒,竟写的一手好字。
  如此秀外慧中的好女子,让陆沉又是一阵赞叹。
  灵堂布置的本就简陋,陆沉也没花费多少时间,便收拾的差不多了,最后站在那具棺材前犯了难。
  这等物事,若是放在家中,实在晦气,可若是劈了当柴火烧,虽然不过是普通棺木,但怎么着也能值几两银子,又未免可惜。
  寻思良久,陆沉有了计较,明日便寻个棺材铺子问问,能不能换些银钱。
  现在正是窘迫之时,鸢鸢为了买这些东西连首饰都当了,恐怕已经是囊中一空,若是能将这棺材换点钱自是再好不过。
  过日子,没钱可不行。
  一切收拾妥当,陆沉轻轻推开鸢鸢房间的门。
  许是这段日子着实是身心俱疲,鸢鸢已经酣然入睡,嘴角还挂着一丝甜蜜的微笑。
  陆沉走到床边坐下,望着小妮子恬静而又有些可爱的睡态,不由发自内心的泛起一丝笑意。
  “相公……”  也不知小妮子梦到了什么,娇憨的呢喃一声,翻了个身,然后顺势抱住了陆沉的胳膊,紧紧再不撒手。
  陆沉摸了摸她的秀发,没有丝毫困意,就这么任由她抱着,安静的坐了一夜。
  这一夜,他想了许多。
  多是对未来的设想。
  老天爷既然大发慈悲,不再让自己继续躺在病榻上苟延残喘的活着,那么就在这个世界大放异彩吧。
  被削职夺爵又如何?
  重生的篇章,那就先从一介布衣开始!
  ……  翌日,鸢鸢睁开朦胧睡眼,便见陆沉满是爱怜的看着自己,这等温馨画面着实是她以往朝思暮想却求而不得,此刻心中不由生起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双眼泛红,又要流下泪来。
  陆沉见状忙道:“你醒啦,我去做饭。”
  鸢鸢哪里知道他是一夜未睡,还以为他起的太早,闻言怎还能躺得住,掀开被子,便要着急起来。
  这被子一掀,顿时春光无限。
  修长的双腿,盈盈一握的蛮腰,肌肤如凝脂般白皙光滑,透着隐隐的红晕。
  陆沉情不自禁的被吸引住目光。
  见他呆呆的看着自己,鸢鸢旋即羞涩不已,夹着双腿,连忙又揪起被子挡住上身,低头双颊红染,不敢看他。
  陆沉有些口干舌燥,不过到底是没有做出什么禽兽之举。
  来日方长,没必要如此猴急。
  他这般自我慰藉。
  而其实呢?
  他怕了。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并非真的宁远侯,乃鸠占鹊巢,又或许是觉得若对鸢鸢这等刚刚及笄的少女做出些什么,实在是禽兽不如。
  总而言之,他摒弃了杂念,慌张起身,跟打了败仗似的落荒而逃。
  既然要做饭,总得有米下锅,可家里貌似一穷二白。
  而结果也确实不出所料,拐进厨房,望着空空如也的米缸,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穷啊。
  开局就被削职夺爵,还得为口吃的发愁,自己可能是有史以来最惨的穿越者了。
  自怨自艾,于事无补,眼下当务之急,是搞钱!

  对于脱离目前的窘迫处境,陆沉倒是有十足的信心,作为一个穿越者,纵然开局不利,但若是活的穷困潦倒,岂非笑话?
  凭着远超这个时代的记忆,赚点钱还不是手到擒来?
  当然,这终究需要时间来实现。
  而眼下,家里都穷的没米下锅了,还是得先想些法子暂时度过难关。
  好在,那日朝廷抄没侯府,许是不愿从死人身上扒东西,没有将他这身丝绸华服也一并撕了去。
  再就是随身多年的玉佩,这玩意儿可是价值不菲,若是拿到当铺去,最不济也能当个几百两银子。
  几百两银子对于曾经的定远侯来说,也就是风花雪月一晚的花销,可对于目前的他而言,无异于安身立命的本钱。
  陆沉心中稍安,旋即出门,打算就近寻摸个当铺,将玉佩当掉,暂解燃眉之急。
  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许多人乍一瞅他,皆都流露惊悚之色,仿佛见鬼一般。
  “这不是定远侯吗?”
  “就是他!”
  “不是听说他已经死了么?”
  “鬼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  窃窃私语声在陆沉背后一刻不停,其中不乏有人义愤填膺,丝毫不打算避讳陆沉,阴冷说道:“这小王八蛋一向是胡作非为,仗势欺人,现在丢官罢爵,真是老天开眼!”
  他身旁有人闻听此言,顿时面色一变,拉着他的袖子低声道:“这位仁兄,慎言!
这厮虽然虎落平阳,但毕竟曾身为武侯,可别惹火烧身!”
  “哼!
我怕他?
他若装孙子也就罢了,要是胆敢对我龇牙,老子非得打他个皮开肉绽不可!
还以为他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定远侯吗?
他现在不过是个屁!”
  黑脸汉子猖狂之极,丝毫不掩饰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
  见陆沉闷声向前,恍若未闻,汉子更是嚣张气焰助长,甚至忍不住要得寸进尺,冲上去将陆沉暴打一顿,但到底还是没有更大的勇气付诸于行动,只冷冷的哼了一声,趾高气昂的去了。
  没想到一出门竟引起这么大的动静,陆沉暗暗摇头苦笑,不过倒也见怪不怪。
  定远侯这位老兄从小就是声名狼藉的纨绔子弟,袭爵后更是肆无忌惮,臭名昭著,整个北齐京都,谁人不知?
哪个不晓?
  作为京都炙手可热的焦点人物,前些日子侯府被抄,只怕是众人瞩目,定远侯吐血而亡的消息定然已传遍大街小巷,眼下自己顶着这张脸招摇过市,岂能不让人惊恐讶异?
  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底线,只要拳头不打在脸上,都没有必要过于计较的生存理念,陆沉忍气吞声,对沿途那些不无恶意的话语置若罔闻。
  在大街上寻摸良久,他总算是找到了一间当铺,和掌柜的唾沫横飞讨价还价半天,才心满意足的提溜着三百两银子走了出来。
  三百两银子可是一笔不菲的数目,只要省着点花,至少在三两年内无须再为生计而发愁。
  提着沉甸甸的银子,他马不停蹄直奔京都鼎鼎有名的“天下第一楼”。
  这里的吃食在北齐可谓首屈一指,当然,价格也是独领风骚,他不过点了三道小菜,便花了接近十两银子。
  不过陆沉并不心疼,只要鸢鸢能吃的开心,即使将这三百两银子全都花个干净,又有何妨?
  钱没了可以再赚,媳妇儿无论如何都不能跟着自己吃苦受累。
  提着饭盒正要走出天下第一楼,他忽然听得背后响起一声惊疑:“陆……陆沉?”
  陆沉闻言转身,当看清那人后,面色随即沉了下来。
  张之修,虞文侯次子,以往常和定远侯老兄争风吃醋,在风月场上,委实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以往这家伙和那死鬼在风月场上厮杀,一直输多胜少,以其睚眦必报的卑劣秉性,岂能不怀恨在心?
眼下碰到自己,还不落井下石?
  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未免被这等货色冷嘲热讽,陆沉转身就要离开,熟料下一刻就被张之修拦住去路。
  “陆兄这是何意,你我老友相见,还未寒暄几句,何故便要着急离去?”
  张之修故作讶异,忽的又一惊一乍道:“莫非陆兄是自以为被削去爵位,现如今不过一介卑贱草民,自知与小弟身份悬殊,连寒暄几句都不敢了吗?”
  他故意说的声音极大,很快就引来许多人驻足围观。
  定远侯受衍王一案牵连而被削职夺爵,这件事在京都可谓是人尽皆知,而定远侯陆沉在抄家当日吐血而亡,也是传的绘声绘色。
  见到这个“死者”重生,围观群众俱是惊异交加。
  眼看周围围满了人,张之修露出奸计得逞的笑意,他就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让陆沉丢尽脸面,以报往日在风月场上受到的羞辱。
  陆沉岂能看不出这厮的险恶用心,不由嗤之以鼻,这等跳梁小丑,实在是还不值得自己放在眼里。
  见陆沉满是不以为然,张之修面色一变,终于忍不住撕下伪装,露出丑陋的可恶嘴脸,冷冷道:“姓陆的,你都将祖宗的爵位丢了,现在连卑贱的草民都不如,还狂呢?”
  陆沉淡然道:“如果你只是想在我面前抖抖威风,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
说完了吗?
说完了让开,好狗不挡路。”
  张之修勃然大怒,正要极尽挖苦之能事,冷不防一个窈窕身影投入怀中,用慵懒的声音对他说道:“二郎,何必和这等下贱之人多费唇舌,咱们还是走吧。”
  张之修凑在女子的耳边,嘿然说道:“怎么,想为你的老相好解围?
瞧我回去怎么整治你!”
  言语间满是猥琐之意,这“整治”二字,让人想入非非。
  女子“哎呦”一声,听得众人心中一荡,然后浪声说道:“这贱民如今和奴家已是毫不相干,奴家现在心里只有二郎您一个,如若二郎不信,那就惩罚奴家吧!”
  “你想要本公子如何惩罚你啊?”
张之修勾起女子的下巴,眼中明显已经有种异样的火焰开始灼灼燃烧起来。
  女子目光迷离,道:“自然是二郎最喜欢的那一种了。”
  张之修哈哈大笑,而后居高临下的看向陆沉,就像是得胜的将军一般,鼻孔里喷出一声冷哼道:“没想到吧,你的妻子,现在不过是我的玩物,对我奉迎谄媚,与我夜夜笙歌。
陆沉,你现在不仅是卑贱草民,还是脑袋上顶着一团绿的乌龟王八,哈哈哈!”
  陆沉面无表情。
  这女子正是定远侯的下妻玉彩儿。
  不过,任由张之修如何讥讽,即便有定远侯的记忆在作怪,陆沉虽然有些不太舒服,但还是强行克制下来。
  这等只知趋炎附势的女人,有何足惜?
  陆沉摇摇头,用可怜的目光看着张之修,说道:“捡我的旧衣服穿,你很骄傲吗?”
  张之修笑声顿止,恼羞成怒,可一时却想不出如何辩驳,面色很快胀得跟猪肝一般颜色。
  陆沉笑道:“你何时才能成器些呢,当初就和我争不过这女人,眼下竟然又这么迫不及待的将她收入房中,捡我玩腻的破烂视若珍宝,还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洋洋得意,简直是笑煞人也!”
  张之修怒不可遏,但又觉得陆沉的话竟颇有几分道理,顿时对玉彩儿生出厌恶之心,一把将其推开。
  玉彩儿面色一变,连忙表忠心指着陆沉怒道:“二郎才高八斗,志向高远,你这个只知附庸风雅实则一无是处的酒囊饭袋,有什么资格说他!”
  毕竟是融合了宁远侯的记忆,曾经深爱的女人,眼下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指着自己的鼻子怒斥,这种感觉实在是令陆沉很不爽,不由面色一沉,冷笑道:“才高八斗,志向高远,我没听错吧。”
  眼看张之修的面色稍微有所缓和,玉彩儿松了口气,就势又扑在其怀中,看着陆沉轻蔑道:“无知者无畏,我家二郎满腹经纶,就连大名鼎鼎的月桑学宫都特地送来请函,邀二郎参加即将就要举办的‘舌儒学宴’,此等荣耀,难道还不能证明什么?”
  陆沉闻言一愣,如若此事是真,他还真不得不对张之修刮目相看了。
  月桑学宫是北齐第一学府,同样也是天下儒学中心,无数文人士子心目中的圣地。
  每三载举办一次的舌儒学宴,遍邀天下英才,钻研学问,畅谈国事,实乃文坛第一盛会,非但儒家弟子趋之若鹜,就连其他诸子百家,也以应邀为荣。
  没想到张之修这个家伙竟然也会受到月桑学宫的邀请,参加舌儒学宴,实在是令人惊讶。
  见他默然以对,玉彩儿趁热打铁,讥讽道:“你这等酒囊饭袋,怕是连月桑学宫的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吧?”
  “确实不知,不过倒想见识见识。”
  不知怎的,看着玉彩儿此刻这副尖酸刻薄的嘴脸,陆沉有些恶心。
  定远侯老兄对这贱人也算是极尽恩宠了,就算傍上了新欢,想要撇清和旧爱之间的关系,何至于如此言语恶毒?
  还真他娘的是biao子无情、戏子无义啊。
  张之修早就被玉彩儿吹捧的满面红光,高兴的不禁狠狠在怀中这个浪蹄子的胸上抹了一把,听得陆沉竟然也想要见识一下月桑学宫的风景,顿时讥笑道:“你是想笑死人不偿命吗?
舌儒学宴是何等盛会,也是你这等草包见识得了的?
莫说你现在已被陛下贬为贱民,就算依然贵为武侯,就凭你肚子里那几滴可怜的墨水,也敢妄想进月桑学宫的大门?”
  陆沉淡然道:“你这等废柴都能进得,我如何进不得。”
  张之修怒道:“你……”  陆沉根本不给他发挥的余地,微笑道:“不如这样,你我打个赌,就赌过几日的舌儒学宴,我究竟能不能进得,如何?”

  “你现在身份何等卑贱,也配与我对赌?
再者说,你拿什么和我赌!”
张之修哈哈大笑,忽而眼神透露出淫邪之色,说道:“哦对了,听说你那妾室不过及笄,却已生得如花似玉,煞是惹人怜爱,而且忠贞不二,哪怕你曾百般冷落于她,她却仍旧甘愿在你落魄之际,对你不离不弃,抱着昏迷不醒的你离开侯府。
这等情深义重的好女子,实在是令人垂涎欲滴啊,你若愿拿她当赌注,我倒是不妨和你赌上一赌。”
  说着笑的愈发**起来,丑陋嘴脸,别说是陆沉,即便是围观的吃瓜群众,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直想给这厮一拳。
  奈何张之修毕竟是出身虞文侯府,就算作为次子,日后无法承袭爵位,亦是身份尊贵,绝非普通人能招惹得起的,揍这家伙也只能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况且在众人的心中,此刻这位落魄的定远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曾经风光还在时,嚣张跋扈,放浪形骸,比眼下的张之修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俩啊,是狗咬狗,一嘴毛。
  见张之修竟然胆敢打起鸢鸢的主意,陆沉火气难以抑制的上涨,可却也知道,倘若压不住火将这厮胖揍一顿,后果恐怕难以想象。
  虞文侯府虽然今时不同往日,已有江河日下之征兆,但到底还是世袭罔替的侯爵尊位。
  这张之修作为侯府的嫡系血脉,即便未在朝堂上担当要职,但仅凭家族势力,想要弄死自己这么一个区区庶民,还不是小菜一碟?
  还是得稳住心态,从长计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收拾这家伙的时候。
  陆沉默然半晌,展颜一笑,戏谑道:“张兄果然不愧是咱北齐第一**,就连我家中还有个小妾都了如指掌,只可惜你也说了,我那小妾德行忠厚,对我情深义重,我若将她作为赌注,岂非丧尽天良?
况且我若以她为注,张兄以谁为注?”
  说罢,指向玉彩儿,冷笑道:“这贱人么?
和我家的宝贝鸢鸢相提并论,这贱人也配。”
  他这话一出,玉彩儿登时恼羞成怒,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尖声道:“张鸢鸢算个什么东西,她不过是一介贱婢罢了!”
  陆沉压根就不想理会这贱人,如果不是心里已经有了盘算,更懒得和张之修在这里唇枪舌剑,闲磨功夫。
  冷冷瞥了玉彩儿一眼后,陆沉看向张之修,嗤笑道:“还是换个赌注吧。”
  以往张之修在陆沉身上吃瘪无数次,几乎快要沦为笑柄,眼下终于有了机会报仇雪恨,岂会轻易放过?
  至于赌注究竟是什么,根本无关紧要,只要能让陆沉身败名裂,被世人嘲笑冷眼,张之修便觉扬眉吐气,兴奋快意。
  “好!
既然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那我就勉为其难,和你赌上一赌。”
张之修说道:“若你进不得舌儒学宴,就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跪在我面前狠狠磕三个响头!”
  陆沉点头,表示同意,然后问道:“我若是进去了呢?”
  张之修大声道:“本公子给你磕三个响头!”
  他这并非是脑袋一热脱口而出的糊涂话,而是自衬胜券在握,根本就不认为陆沉能够翻出半点浪花。
  要知道,舌儒学宴只有受邀者方能参加,否则哪怕是王侯将相,若达不到入宴的标准,也是决计难以进入的。
  他一向自负才华,尚且是沾了那位第一才子的光,方才有幸收到月桑学宫的请函,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陆沉这个胸无点墨的破落户,有能耐进入舌儒学宴!
  “陆沉啊陆沉,你可真是自取其辱!”
  他哈哈大笑。
  陆沉也笑了,说道:“不要高兴的太早,我怕你到时气吐血啊。”
  说罢,绕过张之修,还有那个看上一眼都嫌脏的贱人,走出天下第一楼。
  回到乱石巷,和鸢鸢一起用过早饭,陆沉将怀中剩下的二百九十两银子拿了出来,说道:“这是我典当玉佩换来的一点银子,你先收好。”
  鸢鸢虽然出身清贫,但毕竟也是做过侯爷妾室的,吃饭时就看出陆沉带回来的这一盒饭菜恐怕价格不菲,还纳闷陆沉哪来的银钱买这等昂贵吃食,此刻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其实她何尝不知陆沉身上有一块贵重的玉佩,本来也曾想将这块玉佩当掉,为陆沉风风光光的发丧,但转念一想,侯爷虽然已被夺爵,但到底曾身份显赫,葬礼再好,终究是形式一场,还不如留着给侯爷陪葬。
  而结果侯爷未死,还变了心性,温柔体贴,和以往迥然而异,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鸢鸢直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置信。
  这真的是侯爷吗?
  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却又似乎颇为陌生的俊逸面孔,鸢鸢一时陷入恍惚,不过仅仅片刻,便回过神来。
  这个男人,不是侯爷,难道还会是鬼吗?
  自己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鸢鸢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找来了一个红木盒子,将十几枚银锭整整齐齐放在里面,眉宇间渐渐洋溢起开心的色彩,道:“这下子我们就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
  陆沉笑而不语。
  这世界上还有比鸢鸢更好的姑娘吗?
  作为曾经的侯府妾室,即便不受恩宠,没有享受过多少荣华富贵,但毕竟身份体面。
  而如今落差如此之大,她却没有丝毫怨念,面对区区不到三百两银子,都能喜笑颜开。
  这样的好姑娘,若是再让她受委屈,简直是天理难容。
  轻轻摸了摸小妮子不知怎的变得有些滚烫的脸颊,陆沉微微笑道:“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这点银子不算什么,只要你喜欢,未来我会让这个盒子里装满黄金!”
  男人的承诺不管是真是假,却都往往能令女人感动非常,鸢鸢固然不奢求大富大贵,却也难免这个俗套,不禁眼圈微微泛红,伏在陆沉的怀里轻声道:“妾身只要能像现在这样和侯爷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就心满意足啦,即便困顿清贫,也甘之若饴。”
  “相信我,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陆沉停顿片刻,问道:“家里可有笔墨纸砚?”
  鸢鸢愣了一楞,不知陆沉突然问起这些东西做什么,但也没有多问,说道:“当日我为侯爷您写挽联……买了许多,没都用完,还剩下不少。”
  陆沉道:“拿来一些,我有用。”
  鸢鸢点头,随即去拿了。
  和张之修打赌,陆沉自然不是说说而已,事实上即便没有这场赌局,他也要绞尽脑汁参加舌儒学宴,而赌局只是顺带而已。
  既能打张之修那个狗东西的脸,又能达到本来目的,岂不美哉?
  而如何进入舌儒学宴,他早就思量好了。
  作为天下文人雅士汇聚一堂的盛宴,想要进去的唯一方法,自然是凭真材实料,否则即便浑水摸鱼,偷溜进去,必定也得被冷嘲热讽,贻笑大方。
  所以他打算先搞出一块敲门砖,事先敲开月桑学宫的大门,待舌儒学宴举行那日,再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不久,鸢鸢拿来笔墨纸砚,将纸张铺开,一边研墨,一边问道:“相公要写什么?”
  “一篇让天下文人惊叹的旷古文章。”
  陆沉笑着回答,提起笔,思虑良久,才蘸墨挥毫,开始书写起来——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
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雄州雾列,俊采星驰……”  只有才学方是进入舌儒学宴的敲门砖,而如何才能显示自己的才学呢?
  自然什么都比不过写出一篇上好的文章来。
  巧的是,写文章正是陆沉的拿手好戏。
  中华上下五千年无数文人骚客的著作浩如烟海,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随便拿出一篇来,都足以在这个世界大放异彩。
  这篇《滕王阁序》,正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传世名篇,骈俪藻饰,辞采华美,极尽文字之瑰丽,气象万千,最能彰显文学功底。
  而且此文章并非是一昧的追求词藻华丽,其中抚今思古,吊往追来,前半以景胜,后半以情胜,令人读到后来,往往不禁感同身受,兴尽悲来,慨叹人生。
  以这篇文章做敲门砖,正是恰到好处。
  随着他挥毫泼墨,一旁的鸢鸢却是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侯爷作出来的文章?
  鸢鸢只觉不可思议。
  小妮子并非从小便家境贫寒,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才被卖入侯府。
  年幼时她也曾念过私塾,此时如何看不出陆沉眼下所写的这篇文章,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
  “嗟乎!
时运不齐,命途多舛。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
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命。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
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  略显潦草的文字中,像是透露着壮志未酬?
不甘?
逆境中不绝望的挣扎?
  不知怎的,鸢鸢胸口像是堵上了一块大石,越看越是难受的紧,泪花开始忍不住在眼圈里直打转。
  原来侯爷也是胸怀大志,只是以往不曾展现出来、与人说过而已,自己竟从未懂过他。
  小妮子心生自责,抿了抿唇,眼泪已是簌簌流了下来。
  陆沉向来是背古文的好手,一篇《滕王阁序》,笔落如电,毫无桎梏,很快便全部书写下来。
  轻呼一口气,将笔搁下,转头见鸢鸢竟是眼圈通红,娇俏的小脸满是泪痕,不由怔了一怔,随即忙道:“怎么了?”
  鸢鸢笑着将泪痕抹去,说道:“没事,只是见相公您写出这么好的文章,妾身实在是又自豪,又开心。”
  陆沉不禁失笑,这小妮子,果然是水做的,自己写篇文章都能高兴的落泪,倘若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还不惊喜的嚎啕大哭?
  “你也觉得这文章甚好?”
  对于鸢鸢这般解释,陆沉不疑有他,迫切的问道。
  鸢鸢点头笑道:“妾身从未见过如此绝好文章,怕是月桑学宫的那些夫子们,也写不出能媲美这篇的文章来呢。”
  听得鸢鸢无比笃定,陆沉放下心来。
  只要找机会将这篇《滕王阁序》送到月桑学宫,还怕到时被拒之门外?
  正是暗自欣喜,忽然听鸢鸢有些疑惑道:“只是……”  难道有什么不对?
  陆沉一怔,问道:“只是什么?”
  被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鸢鸢俏脸一红,低头道:“没什么,妾身才疏学浅,看不懂其中所写的一些人或事,这才多嘴,相公勿怪。”
  陆沉还是没明白,笑道:“你看出什么,但说无妨,咱俩互为一体,难道还怕我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责怪你么。”
  鸢鸢沉吟片刻,道:“相公开头写的‘豫章故郡、洪都新府’可是咱们大齐的地方吗?
还有‘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冯唐是谁?
李广又是谁?
妾身从未听过……”  陆沉恍然大悟,写的尽兴,竟是将这茬给忘了。
  这个世界哪来的冯唐李广、徐孺陈蕃,还有许多暗藏的典故,也必定会让人看的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原来是这样,无怪你不知,文章中的所有事物,俱都出自于异域之国,我也是道听途说,心向往之,才着墨写就。”
  对于陆沉的解释,鸢鸢没有任何怀疑,只是好奇他口中的异域之国,是西楚?
还是南梁?
亦或是东晋?
  歪头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鸢鸢崇拜之情油然而生,只觉相公学富五车,不仅才华横溢,而且所知甚广,以往竟是深藏不露。
  陆沉看着桌子上这篇墨迹还未干涸的《滕王阁序》,一时陷入沉思。
  鸢鸢尚且能提出这些疑虑,倘若就这么原封不动的拿给月桑学宫的人看,必定也会面对同样的问题。
  到时若被刨根问底,即便想含糊其辞,可月桑学宫的人必定不会像鸢鸢这般好糊弄,没准会被看出破绽,还是得将文章略加改动,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陆沉扯过一张白纸,又开始重新书写起来。
  改动《滕王阁序》这等旷古名篇着实不易,即便只是将其中所出现的人物和典故,替换成这个世界之人所熟知的,亦是颇为艰难。
  好在陆沉古文底子还算深厚,脑子里又有定远侯关于这个时代的记忆,倒也不是无从下手。
  绞尽脑汁花了近乎半个时辰的功夫,他才写完最后一字,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间背后已经被汗水染透。
  此刻再看这篇《滕王阁序》,人物典故俱已焕然一新,而且绝不牵强附会,譬如原文中的冯唐、李广,替代者是云楼、魏允,这二人的遭遇和前两者基本相同,乃是北齐耳熟能详的人物,如此替换改动,堪称天造地设,无懈可击。
  至于地理,他并不打算更改,如果谁要问起,就说非现实之地,而是梦中仙境,让人查无可查。
  他改了接近半个时辰,鸢鸢就耐心站在一旁看了半个时辰,见他终于大功告成,搁下了笔,才好奇道:“相公,您是怕妾身看不懂,才做此修改吗?”
  陆沉摇头,说道:“那异域之国,离咱们无比遥远,哪怕穷尽一生,也未必能够到达,所以一向不为人所知。
我若不做修改,何止只有你看不懂,恐怕放眼天下,也无一人能懂。”

  耗费终生的时间也无法到达的国度,那究竟是何处?
  鸢鸢愈发好奇,但见陆沉讳莫如深,便没有多问。
  在她的认知当中,天下诸国,无非就是楚、晋、齐、梁,还有突厥、吐蕃等蛮夷部落,即便是最远的海外倭国,也并非遥不可及。
  侯爷口中所说的那个国度,难道比倭国还要遥远吗?
  她只觉迷糊的紧。
  见她默不作声,明显是在沉思些什么,陆沉便知这小妮子定然是在因自己口中的异域之国而疑惑,当即笑着说道:“有些事过于匪夷所思,即便说给你听,你恐怕也难以理解,与其徒添困扰,不如不知道的好。”
  鸢鸢被看穿心事,俏脸泛红,乖巧的点了点头。
  精挑细选出来的敲门砖算是准备完毕,而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思量如何让这块砖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
  陆沉略一琢磨,还是决定不拐弯抹角,采用最直接的法子。
  “我出去一趟。”
  打定主意,他将修改后的文章卷起,直奔户部侍郎刘雍的府邸。
  ……  北齐以儒治国,虽一向自诩海纳百川,不排斥其它流派,但多年来,依然是儒术根深蒂固,内阁中枢,以下六部,诸般要职几乎皆为儒家门人牢牢把控。
  户部侍郎刘雍便是儒家门人,而且在儒家地位并不普通,堪称超然。
  他是儒家掌门、也就是内阁首辅杨文昭的十三位弟子之一。
  普天之下,任何一位儒家弟子见到他,都得尊称一声六先生,  这位侍郎大人平素除了盘算钱粮之外,最大的爱好便是诗词文章,许是爱屋及乌,对具有此才者,亦格外看重。
  这事儿满京都尽都知晓,陆沉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径直去月桑学宫,而是来登刘府的门。
  只消得到这位儒家六先生的引荐,到时进入舌儒学宴还不是十拿九稳?
  咚咚咚!
  到了刘府门口,陆沉叩响门环。
  不久后,大门打开,一个家丁走了出来,颇有规矩的拱手道:“不知这位贵人有何事。”
  不愧是儒家六先生的府邸啊,就连下人都这般恭敬有礼,陆沉也拱了拱手,问道:“侍郎大人可否在家?”
  那家丁道:“大人今日休沐,正在府中,贵人若有事,小的可先代传通禀。”
  陆沉吁了口气,还好,没有白来一趟。
  “那就请小哥代为通传,就说不才陆沉,偶作文章一篇,想求侍郎大人品评一二。”
  他这话一出,本来彬彬有礼的家丁,脸色顿时垮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神色。
  陆沉愣了一楞,不知说错了什么。
  那家丁不冷不热的道:“大人说了,世人知他喜欢诗词文章,故挖空心思投他所好,可此等拙劣心思者,又岂会有真才实学,故吩咐下来,凡是说什么作诗作文章想请他点评鉴赏的,一律不见!”
  陆沉恍然,原来是拿自己当打秋风的了。
  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眼下是有求于人,即便怀中揣着不世文章,可若连门都进不去,又有何用。
  “小哥可能是误会了,不瞒你说,在下素来自诩高洁,从不屑投谁所好,只是久闻侍郎大人精通诗词文章,故而携作前来,希望能得到侍郎大人的品评。”
  有时低声下气,反而会被怀疑别有用心,陆沉索性便一副高姿态,淡然道:“还望小哥能高抬贵手,去侍郎大人那里通禀一声,就说我带来的文章,旷古未有,若他能找出一处瑕疵,不才陆沉,便滚着出侍郎府。”
  以往来侍郎府打秋风的人多了,可像陆沉这么狂的,却是绝无仅有。
  家丁愣住了,许久之后,才道:“你在这等着。”
  见家丁通报去了,陆沉微微一笑,双手拢在袖口里,耐心等待。
  也就盏茶的功夫,家丁返回来,说道:“大人同意见你。”
  “劳烦小哥了。”
陆沉拱手作揖,跟着家丁一路到了后花园。
  此时户部侍郎刘雍正捧着一卷诗经品读,摇头晃脑,显然颇是入迷,连来人都未察觉。
  家丁自然不敢打扰刘雍的雅兴,恭敬的站在一旁,并且示意陆沉也噤声,莫要此刻上前。
  听了好一阵子,陆沉暗暗一笑,刘雍所吟诵的诗词,虽然不乏佳作,但多数都是中规中矩,并无惊艳之处,如果这个世界的文学水准只有区区如此的话,那么自己只消将太白、杜圣的著作随便搬出来两三首,还不在诗坛唯我独尊?
  以**为起点,这个决定简直是睿智。
  陆沉愈发坚定自己选择的路线。
  耐心等了好半晌,刘雍才从诗情中回到现实,转眼看向他,眉头皱了一皱,略显诧异道:“定远侯。”
  陆沉不卑不亢道:“在下现在不过是一介布衣,岂敢再称侯爵之名。”
  刘雍合上诗经,自顾走到一处石桌旁,倒了杯凉茶,端在手中后,才似笑非笑道:“方才下人说有位贵人自称作出旷古未有的文章,想要请我品评一二,刘某还以为是何方神圣有如此大的口气,没想到竟是你这位刚刚被夺爵不久的定远侯。”
  陆沉拱手道:“叨扰大人了。”
  刘雍显然以往对定远侯的观感不佳,即便陆沉眼下颇有礼数,这位侍郎大人的语气依然没有一丝缓和,淡淡说道:“外面疯传你已经死了,不曾想你非但没死,还有诗情画意作文章,更有闲工夫来登刘某的门,只可惜实在抱歉,刘某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留你了。”
  这是下逐客令了。
  陆沉装傻充愣,一动不动,笑道:“不瞒侍郎大人说,那日在下昏死过去,再醒来时宛若新生,决心痛改前非,潜心钻研学问……”  话未说完,刘雍已是不耐烦,冷笑道:“刘某没听错吧,你竟然也会潜心钻研学问,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面对刘雍毫不留情的讽刺,陆沉叹道:“看来大人对在下的误解甚深啊。”
  刘雍冷冷道:“你还是别在刘某这里耽误功夫了,看在你我往日曾同朝为官的份儿上,跟着下人自去账房那里领二十两银子,以后莫要再上门来。”
  自己就那么像来打秋风的?
  陆沉都快气笑了,深吸一口气,说道:“在下久闻大人精通诗词文章,昨晚梦游仙境,偶得文章一篇,自以为举世无双,又怕只是我坐井观天,实则平平无奇,这才登门而来,欲请大人鉴赏,熟料大人竟将我当做乞讨的……也罢,在下还不是那等死乞白赖之人,告辞!”
  佯装愤愤,转身便要离去。
  刘雍犹豫片刻,叫道:“慢着!”
  陆沉暗暗一笑,但脸上仍旧满是愤懑神色,问道:“大人还有何事?”
  刘雍是被陆沉口中这篇梦游仙境而作的举世无双之文章唬住了,即便觉得他吹嘘的可能要占据绝大部分,但还是不由心痒难耐,想要一睹庐山真面目。
  “你来时便夸口说自己作的文章旷古未有,如若刘某能找到一处瑕疵,你便滚着出去,看来你貌似真的是有恃无恐啊。”
  侍郎大人哼道。
  陆沉道:“旷古未有,举世无双,以这八个字来评价在下这篇文章可能过于笼统了。”
  刘雍皱眉道:“什么?”
  陆沉笑道:“如果非要确切的说,应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胡吹一气!”
刘雍大怒,伸手道:“拿来我看,如若言过其实,休怪本大人饶不了你!”
  陆沉旋即从怀中将《滕王阁序》掏出递给刘雍。
  刘雍气哼哼的将纸张展开,刚看两眼,便猛然变色,脱口道:“这……”
  陆沉笑眯眯道:“大人以为如何?”
  刘雍没有回答,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手里的文章,目光震惊万分,捏着纸张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评判文章的好坏,标准往往因人而异,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喜好和见解,故而哪怕是再好的文章,也未必就会合全部人的口味。
  可那毕竟是别的文章,而不是《滕王阁序》!
  千古第一骈文,岂是浪得虚名!
  谁看不得拍案叫绝,心悦诚服?
  刘雍沉醉了,难以抑制的沉醉了!
  甚至随着愈发深入,渐渐不可自拔!
  潦草的字迹丝毫不影响他感受到这篇文章的华美,反而能从其中找到一丝放浪不羁的豪气。
  物华天宝,龙光射斗牛之墟!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这是什么神仙之作啊!
  此文只应天上有,出现在这红尘俗世,简直就是对它的一种玷污!
  “好!
好啊!
好!”
  刘雍已经看的痴魔了,在原地踱了几踱,兴奋的大喊,眼睛却依然一刻不离文章,捏着纸张的手颤抖且有力,隐隐青筋凸鼓,跟生怕它会突然不翼而飞似的。
  沉,三尺微命,一介布衣……  当看到这里时,刘雍愣了一楞,从兴奋中脱离出来,饱含深意的觑了站在一旁淡然自若的陆沉一眼。
  能如此坦然面对自己如今之处境,没有想象中的自怨自艾、自甘堕落,这小子难道当真痛改前非了?
  还有前文所写的“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是在喻示他自己吗?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亦是在说即便沦落到如今这般艰难境地,他仍还胸怀志气吗?
  不会是在做梦吧?
  这是这小子能够作出来的文章?
  莫非以往竟是小瞧了他!
  刘雍只觉不可思议,当看完末尾的两句诗词后,又是一阵惊撼。
  阁中帝子今何在?
槛外长江空自流!
  这两句当真是惹人无限遐思啊。
  妙!
  甚妙!
  这当真是一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文章!
  刘雍既是惊喜,又是狐疑,强行压抑再细细品读几遍的迫切,看向陆沉,不可置信的道:“这……真是你写的?”
  瞧这位侍郎大人看文章时精彩的表情变化,陆沉就知道一定过关了,闻言淡淡道:“除了我,世间谁能作出这等文章来。”
  真狂啊!
  刘雍一怔。
  这位身居二品高位的户部侍郎,天下无数儒家弟子尊崇敬仰的六先生,竟是被陆沉此刻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的霸气侧漏的话给震住了。
  在刘雍的印象里,以往陆沉也狂,确切的说应该是嚣张跋扈,那种惹人憎恶的狂悖。
  而现在的狂,是自负才学,目空一切,明显和以往截然不同。
  这种狂并不令人反感,至少刘雍不在乎。
  对于这位爱诗词文章胜过一切的侍郎大人来说,能写出此等惊世骇俗的文章,狂一点完全可以原谅。
  谁写出这等文章来,都有资格狂!
  “实在是意想不到,你竟有如此才学。”
  刘雍欣赏的看着陆沉道。
  侍郎大人素来自负目光毒辣,从见到陆沉第一眼起,便觉他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
  原以为陆沉只是想在他这里混点好处,故才收敛心性,放低姿态,可而今从这文中看,这个往日臭名昭著的定远侯,貌似真的变了。
  有道是文如其人,亦能示人,心性拙劣者,写出的文章哪怕再用华丽词藻堆砌,但总会透露出些许端倪来,让人瞧出厌恶之处。
  而这篇文章,字里行间,隐隐透着壮志凌云,和不甘堕落逆流而上的豪气,内心阴暗者,如何能写的出来?
  “这文章可有名字?”
刘雍拿着折叠后显得皱皱巴巴的纸张爱不释手,忽然想起问道。
  陆沉道:“滕王阁序。”
  刘雍皱眉道:“滕王阁……从未听说过,可是我大齐之地吗?”
  陆沉摇头,道:“非也,是我梦中之境。”
  刘雍恍然道:“怪不得文中地名全都如此陌生。”
  陆沉道:“那梦中仙境,玄乎缥缈,光怪陆离,着实令人向往,在下醒来之后,便情不自禁,提笔作序,总算是得此佳作,聊以慰藉。”
  刘雍感叹道:“谁能想到,你陆沉竟有如此惊世才学,就连刘某一向自诩慧眼识英,却也错看了你,只此一篇《滕王阁序》,你足以傲视天下才子了!”
  陆沉宠辱不惊道:“大人谬赞。”
  “快请坐。”
刘雍摆手道。
  “大人也请。”
  二人双双落座。
  面对刘雍此刻变得热情的态度,陆沉不用多想,也知自己带来的这篇文章,算是彻底征服了这位侍郎大人。
  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接下来就是闲唠家常,然后适时提舌儒学宴的事了。
  陆沉脑海中没来由的浮现出张之修那令人憎恶的嘴脸,随即不禁在内心中冷冷一笑。
  想要踩在自己头上拉屎,哼,做梦!
  到时看看究竟是谁,会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
  那边刘雍坐下后便又开始捧着文章细细研读起来,反复看了许多遍,才依依不舍的放下,叹道:“只可惜你是被夺爵之人,恐怕无法再重返朝堂,否则有此文采,定可金榜题名。”
  陆沉苦笑道:“在下以往愚蠢荒唐,不知界限,与逆王交好,结果被卷入祸事,乃至丢失爵位,实在愧对祖先,已是心灰意冷,不欲名利,只想作一介布衣,钻研学问,度过余生,就算是陛下不计前嫌,允我通过科考,重返朝堂,在下也没那个心思了。”
  他说的是真心话。
  当官有什么意思?
  当个富翁和鸢鸢做一对神仙眷侣不香吗?
  即便要搞出些大事情,也绝对不会是在朝堂之上。
  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实在是没劲,他的目标,是四海八荒!
  即便无官无爵,乃区区一介布衣,他也自信照样能翻云覆雨!
  这些话他自然不会说,以至于刘雍当真以为他是心灰意冷了,又是叹了口气,说道:“逆王一案牵连甚广,你仅仅因平素交好而遭受连累,实在是冤枉,不过仔细想来,倒也未尝不失为一件好事,倘若你现在仍是位高权重的尊贵侯爷,又岂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
  陆沉眨巴眨巴眼,笑了一笑道:“在下现如今只想潜心钻研学问,若有机会,和同道中人切磋探讨,增长见识修养,如此就心满意足了。”

  “难得你境遇至此,还能有这般淡泊心境。”
刘雍捻了捻颌下那一撮精致的胡须,说道:“再过半月,便是舌儒学宴召开之期,届时列国才子皆会到往,你这般才华斐然,又不欲闭门造车,想以文会友,正好可以去瞧一瞧。”
  没想到自己不过刚起个头,这位侍郎大人便率先开口了,陆沉不由暗喜,不过脸上却没有流露出来,有些为难道:“大人也知道,在下过往荒唐无度,名声实在是一言难尽,月桑学宫乃儒家浩然之地,又岂会邀请我这个早已声名狼藉之辈赴宴。”
  刘雍道:“这个不妨事,谁还没段年少轻狂、荒唐过往?
只要能痛改前非,便是善莫大焉。”
  陆沉叹道:“舌儒学宴精英荟萃,而在下素来才名不显,若是冒然前去,定被拒之门外。”
  刘雍一瞪眼道:“我看月桑学宫的那些家伙谁敢拒你?
若你都没有资格入宴,天下才子,干脆就都不要来了,他们谁能写出《滕王阁序》这等绝世文章来?”
  没想到这位侍郎大人看完文章后,非但对自己态度显而易见的有所改变,而且还推崇备至到如此地步,陆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爱屋及乌,刘雍的语气都变得语重心长起来,接着道:“你莫要担心,到时刘某带你入宴,谅学宫那些家伙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陆沉连忙拱手道:“多谢大人。”
  目的终于达成,比想象中还要简单一些,他不由窃喜,没有径直去月桑学宫,而是另辟蹊径来登刘府的门,果然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他丝毫不会怀疑刘雍是在夸大其词,堂堂儒家六先生,那是何等身份,带个人参加学宴还不是轻而易举?
倘若谁敢拦着不让进,怕是不想在儒家混了。
  张之修啊张之修,等着给老子磕头吧!
  他心底一笑,仿佛已经看到届时自己出现在舌儒学宴上,而且还是儒家六先生刘雍带进去的,张之修的表情会何等精彩。
  “方才大人说您还有事需要处理,在下就不叨扰了。”
  他想要告辞了。
  舌儒学宴的事暂时可以放在一边了,现如今正是创业的紧要阶段,时间紧迫,还是得赶紧回去琢磨一些别的赚钱门道。
  若是开局孑然一身,也就无须那么着急了,可家里毕竟还有个美娇娘不是?
  陆沉可不想再让鸢鸢吃一点苦、受一点累了。
  这小妮子,让人心疼。
  听陆沉这就要走,刘雍愣了一楞。
  他哪里有什么事要处理,只不过是先前想要将陆沉赶紧打发走的托辞而已。
  可惜现在后悔说这话已经晚了,即便很想挽留和陆沉探讨文章,可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刘雍只能道:“也好,日后若有闲暇,定要多多来我府上,我也好一尽地主之谊。”
  “一定。”
陆沉起身,拱手道:“那在下就告辞了。”
  走出老远,刘雍依依不舍的道:“若是再写出好文章,一定要拿来给刘某看上一眼啊!”
  陆沉哈哈笑道:“大人放心。”
  一篇《滕王阁序》便征服了对诗词文章素来挑剔的侍郎大人,甚至让其推崇备至,这更坚定了陆沉在文学道路上发展的决心。
  虽然都是剽窃来的,可若是运用得当,那就是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本钱。
  这也正是他迫切想要参加舌儒学宴的真实目的。
  和张之修那家伙打赌,只不过是顺带而已,在舌儒学宴上一鸣惊人才是正事。
  有了名,钱财自然就会滚滚而来,挡都挡不住。
  舌儒学宴还要半个月才能召开,这段时间里,也不能闲着。
  除了在舌儒学宴上扬名立万,还有什么能赚钱呢?
  回家的路上,他埋头思索。
  绞尽脑汁,总算是渐渐有了眉目。
  什么能赚钱、最赚钱,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谁的钱最好赚!
  那么谁的钱最好赚呢?
  答案自然是毫无疑问。
  女人。
  女性朋友们的购买力是毋庸置疑的。
  有句老话怎么说的,女人的衣橱里永远都缺一件漂亮的衣服、手上缺一件漂亮的首饰……  只要把握好这个世界的女性朋友的消费心理,赚钱简直不要太简单。
  “唔,得先找个合伙人。”
  有了思路,陆沉停下来嘀咕一声,也是巧了,转眼一瞧,正看到街边有一间店铺,牌匾上蒙着灰尘,显然许久未曾擦拭,上书三个大字:千香阁。
  这名字一看就是间胭脂店,大白天的便关着门,不是倒闭了,怕就是生意不好,连店家都懒得开门迎客了。
  设计服装首饰陆沉委实不太在行,若是冒然尝试,恐怕有碰壁的可能性,化妆品行业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而且这玩意儿可是暴利!
  说干就干,陆沉旋即走了过去,敲响千香阁的大门。
  许久之后,门才打开。
  “客官快请进。”
  开门的是个老头儿,一看就是老实本分的,说话弯着腰,忙将陆沉往里请。
  陆沉走进阁中,四处看了看,点了点头。
  果然是经营胭脂水粉的。
  只不过……  这些放在明面上的胭脂水粉貌似有些落伍了,没有什么新花样。
  怪不得生意如此惨淡,大白天的便关着门。
  看了一阵,陆沉不禁苦笑。
  不是笑这店铺陈旧,而是在笑定远侯老兄。
  这位老兄常年在温柔乡里厮混,乃至于对胭脂水粉都磨炼的颇为精通,否则陆沉也不会一眼就看出摆在面前的这些胭脂水粉,已经不受现在女性的欢迎了。
  青楼妓院,在封建社会那就是时尚的风向标。
  装作要买的架势又看了一圈,陆沉啧啧摇头,一脸的失望。
  那老头儿小心翼翼的陪在一旁,见他似乎很不满意,低头叹了口气。
  “老丈,这间店铺就你一人经营?”
陆沉佯装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那老头儿道:“小老儿还有一个孙女,平素都是她来照看。”
  陆沉顺手拿起一个胭脂盒,摇头道:“我看你这里的胭脂水粉虽然都很不错,可样式实在过于落后,难道就没想过推陈出新吗?”
  老头儿闻言又是深深一叹,说道:“不瞒客官,这间店铺原是我儿子儿媳经营的,生意还算红火,可后来他们两个外出,遭了山贼……只留下小老儿和孙女相依为命,能够维持现状已经是不易,更别说是像您说的推陈出新了,小老儿着实有心无力啊!”

  陆沉点点头,将胭脂盒放回原处,问道:“既是这样,与其坐吃山空,何不将店铺盘出去?”
  老头儿苦笑道:“不瞒客官您说,小老儿早有此意,奈何我那执拗的孙女不答应,她素来主意正,坚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更改,小老儿也是无可奈何。”
  陆沉沉吟半晌,道:“你那孙女既然不愿将店铺盘出去,那么外人入股呢,她总该不会拒绝吧。”
  “入股?”
老头儿懵了,没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
  陆沉解释道:“就是投钱给你们,等店铺赚了钱,你们再分**给我,这间店铺的所有权还是归属于你爷孙二人。”
  老头儿这回听懂了,面露喜色道:“原来贵人是想帮小店起死回生!”
  陆沉道:“确切地说,不是帮,而是合作,我投钱给你,你赚了钱分**给我,你我各取所需。”
  这不就是帮吗。
  老头儿是个耿直憨厚的,脑袋里没有那些弯弯绕,又是拱手,又是作揖,欣喜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这可让小老儿如何感谢贵人才好……”  陆沉笑道:“你先别着急说感谢地话,若是答应我入股,不妨先和你那孙女商量一下。”
  老头说兴奋的直点头道:“好,好,贵人在此稍等,小老儿这就去和孙女商量。”
说罢连忙往后院去了。
  陆沉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觉得有些口渴,便端起茶壶,熟料壶中竟空空如也,不由摇头一笑,真是快濒临倒闭了,连壶热茶都懒得添。
  过了许久,老头儿才从后院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子,想来就是他口中那个执拗的孙女了。
  也不知和孙女商量的怎么样,老头儿没有直奔主题,而是恭敬道:“让贵人久等了。”
  陆沉摆手道:“没事,不知老丈商量的如何了?”
  老头儿没说话,看向一旁的女子。
  那女子也就二十一二的年纪,容貌秀美,许是年纪轻轻,便痛失双亲,抗起生活重担,从她身上丝毫感受不到同龄女子大都有的天真烂漫,而是沉稳的紧,不苟言笑,眉宇间有种往往男儿才具备的英气,眼神中更是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强之意。
  陆沉也将目光移到女子的身上。
  老头儿一看就是个坐不了主的,看来还是得跟他这位孙女谈。
  “相信令祖父已经对你说了,在下想要入股这间店铺,姑娘若有何想法,不妨全都说出来,就算谈不拢,也无伤大雅,买卖不成仁义在么。”
  陆沉笑着说道。
  从一过来,女子神色中便隐藏不住的流露出戒备之意,似乎生怕陆沉是个来者不善的奸商,闻言淡然道:“贵人愿施以援手,救本店于水火,小女感激不尽。
只是,小女从小就懂得一个道理,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惠,贵人这般善意,让小女实在难以理解,还望贵人能够原谅小女心直口快,不要见怪。”
  女子说的滴水不漏,可却分明透着不信任。
  陆沉当然不会见怪,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心平气和,倘若面红耳赤,最终只会闹得不欢而散。
  况且这丫头心生戒备,也是人之常情。
  一个陌生人突然造访,愿意出钱帮助自己渡过难关,但凡有点心计之人,恐怕都得犯嘀咕。
  “我重申一遍,不是帮助,而是合作。”
陆沉只能将早已对老头儿说过的话重新复述一遍,以来打消女子的疑虑。
  可惜的是,女子并没有被他三言两语便放下戒心,颦眉道:“就算是合作,为何唯独找到我们?
贵人想必也看到了,本店生意惨淡,门可罗雀,贵人若投银子进来,只怕会血本无归。”
  这丫头戒心真重啊,陆沉笑了一笑,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满大街多的是商铺,可迫切需要银钱周转的怕是少之又少,陆某是个爽快人,正巧路过这里,懒得再去别处耽误功夫。”
  这个理由算是充分,女子明显戒意淡了几分。
  陆沉察言观色,继续说道:“当然,陆某选择和贵店合作,除了这个原因,还有别的考量。”
  女子道:“贵人还请明示。”
  “陆某虽然不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但在商言商,如果将钱投给贵店,到时店铺有了起色,赚到了钱,陆某要拿九成。”
  陆沉说的云淡风轻,那女子却是听得变了脸色。
  “这不可能!”
  女子斩钉截铁的拒绝道。
  老头儿也惊得瞠目结舌,没想到陆沉的胃口居然这么大。
  九成是什么概念?
  等于累死累活的经营,陆沉仅出些银子,便将赚到的钱几乎全都拿去!
  天底下哪有这等美事!
  “贵人您莫不是在说笑吧。”
老头儿还是很希望陆沉能够投钱进来,帮助小店改变现在的窘迫处境的,虽然心里也甚是不满,却依然是小心翼翼,生怕会开罪陆沉。
  陆沉一本正经的道:“我的样子像是在说笑吗?”
  谈生意,心平气和固然很重要,但亦需在气势上胜过对方一筹,占据绝对的主动,如此才能令对方自乱阵脚,使自己获得足够大的利益。
  没想到陆沉到底还是流露出奸商本质来,女子面沉如水,寒声道:“对不住,本店虽然困难,却也实在难以答应你所说的。”
  陆沉呵呵笑道:“姑娘先别着急拒绝,等我说完后,你若还是觉得陆某拿九成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再拒绝也不迟。”
  女子道:“贵人就算再是舌灿莲花,也绝无可能!”
  陆沉装作没有听到女子这几乎已经是盖棺定论的话,自顾说道:“陆某和贵店合作,不仅投的是钱,还有技艺,这种技艺不是做普通的胭脂水粉,而是世人闻所未闻的新品!
陆某可以保证,凭借这件新品,千香阁定能财源滚滚,到时挣得的银子何止十万百万?”
  “真的?”
老头儿震惊了。
  “当然。”
陆沉微笑道:“陆某拿九成虽然听上去很多,可二位仔细想想,百万两纹银,二位即便只拿区区一成,那也有十万两啊!”
  他的话太有煽动性了,尤其是对于老头儿这等素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来说,挣十万两银子,委实是做梦都不敢想、醒了还得自己抽自己一巴掌的事。
  女子却是没有被陆沉画的大饼砸昏头脑,依然保持理智,默然不语,似是在想陆沉是不是在夸大其词,胡乱吹嘘。
  陆沉趁热打铁道:“况且除了这些,陆某还得费神将新品推向大众,打响千香阁的知名度,为未来的战略方向作持续规划,出钱又出力,而二位只是负责经营而已,我拿九成,可一点都不多。”

为您推荐

小说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