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魔神的余响

第1章

精彩节选

白鹤从天衡山上飞过时，影子落入了一双黑色的眼瞳中。

少年有一双属于海民的眼睛，潮湿而清澈。

他看着鹤影逐渐远去，随即便看到璃月港的风光在眼前铺展开来，繁荣奇景顿时都一览无余。

“罗布尔哥哥，这就是璃月港啦。”喜欢自称大侠的小男孩手指着前面说道，脸上颇有几分得意。

“看到啦，独孤大侠，不愧是璃月啊。”叫作罗布尔的少年笑着回答，眼神中却带着一丝落寞，“很好看呢。”

“你以前没来过这里吗，我看你像是璃月人啊。”独孤朔好奇地打量着眉目俊朗的少年。

罗布尔轻声答道：“璃月是我的家。但是上次回来已经是很久以前了。”他抬头看着一座高悬的空中楼阁，虽然陌生，但那建造样式还依稀是熟悉的模样。

很久是多久呢？罗布尔暗自想道，大概几千年了吧，那是尘世尚未划分七国的时代，那是大地上还行走着无数伙伴的时代……

他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过去的事，笑着对男孩道：“大侠，辛苦你陪我走了这么久的路，我送你一些鱼当作谢礼吧。”

独孤朔看罗布尔一身别无他物，有模有样地摆了摆手道：“行侠仗义是大侠的本分，不必多礼啦。”

“不能这么说，礼尚往来才是江湖规矩嘛。你看好了。”罗布尔用力地向前一挥手，仿佛挥动着一面无形的旗帜，喝道：“鱼群大爆发！”

小男孩愣了愣，忽然发现原本平静无波的河面上陡然起了一片剧烈的水纹，他皱着眉一眼不眨地望着，只见几乎一瞬间就出现了成群的游鱼，翻着水浪争先地奔涌而去。

“大哥哥你是仙人吧！”独孤朔捏着两只小拳头惊喜大叫。

罗布尔神色略显疲惫道：“只是水元素神之眼的力量罢了，快追上去吧，我让它们在码头等你。”

独孤朔兴奋道：“哇，这比用岩元素立起一根石柱帅多了，我不要岩元素的神之眼了！”他迈开两条小腿飞跑着进城，又猛的转回身喊道：“我住在吃虎岩，大哥哥，等你找到了你的老朋友记得再来找我玩！”

螭虎岩吗？罗布尔看着男孩远去的背影，天光映在男孩白色的头发上如金子一般，他不禁想到，岩元素神之眼的话，摩拉克斯应该会喜欢这个孩子的。

水波缓缓散去，立在水中的铜鹤跟罗布尔都一言不发。

刚才听那孩子说过如今的岩王帝君只在一年一度的请仙典仪上才会降临璃月，而今年的典仪早就过了，这样一来倒是可以避免跟那位曾经杀伐果断的岩之魔神碰面。

“进城！”罗布尔双掌一击开口道，随即前行而去。

与璃月港的初次会面在不知多少岁月之前，彼时的璃月远没有今天繁华，比之当时的归离原尚且有所不足，那是一个充满热望和理想的时代，岩与尘携手治世，驱逐任何胆敢进犯的强大魔神与黑暗魔兽，终于在群魔的环伺中建立了一方净土。

罗布尔的记忆已经不可避免地磨损，但那些自己尚且年轻时的往事仍历历在目。

“那是……”罗布尔忽然被触动。

“我记得归终姐姐陨落之后，你们都枯萎了呀，没想到还能相见。”他蹲下身去，留恋地看着几朵绽放的琉璃百合。

花有相似，但气味和颜色都比不上从前了。

“那可是一位很温柔的魔神呢。只是她的城池已经化为废墟，她的子民也都更改信仰，甚至已经忘却了她的名字。可惜我们都没能撑过那一场鏖战。”

罗布尔缓缓起身，低头再看了一眼琉璃百合便转身向城巷深处走去。

玉京台的高处，金黄色眼瞳的年轻男子临风而立，身旁站着一位白发老妇。

“这个少年就是曾经的鱼暴之魔神吗？”老妇问道。

男子点点头，遥望着罗布尔的身影被屋舍遮挡不见。

“那么要不要通知一下七星，让他们留心观察。”

“不必了。”男子直截道。“罗布尔是璃月境内最年轻的魔神，因为过于年轻，从没拥有过自己的领地与子民，也因此最为弱小，甚至没有被记载的资格。”

“但他是一个善良天真的孩子，魔神们都很喜欢罗布尔，即便是在魔神战争后期大家杀红了眼，也从没有谁想过对他动手，在目睹无数的伙伴陨落之后，他便逃往了暗之外海。”男子的眼睛闪烁着贵金的光芒，沉吟道：“许他自由吧。在与神同行的太平国度中自在行走，也曾是他的梦想啊。”

老妇看着男子磐岩一般的背影，眼神忽然流露出哀伤，片刻后她笑着对男子道：“那么你可一定要找时间去见见他，从那时候走过来的故人可不多咯。”

男子抬头望向高天，沉声道：“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小男孩一路呼喊着向码头奔跑而去，显然是吸引了不少城中人的注意，跟着就有人也发现了突如其来的鱼群，便都一起去码头凑热闹，反而城里一时间就没那么多人了。

这可是鱼神的权能，现在的人别说见到，恐怕听都没有听过了，罗布尔想到这里神情都有些傲然。

“哇，听说有好多鱼！”一个少女的声音远远传来，转眼间就与罗布尔擦肩而过，是一个容颜十分明媚的少女。

罗布尔本没在意，过了片刻却见一个黄色的小东西也跟在后面，正吃力地用小短腿追赶着。

“马科修斯！”罗布尔大为兴奋，飞跨出一步就挡住了小东西的去向。

却见它停住脚后只是呆呆地歪着头，“卢卢？”

“你说什么？”罗布尔立即俯身去听。

“卢卢卢。”它边说边用力的挥动双手。

罗布尔面色凝重起来，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个马科修斯，怎么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他随即恍然，看来眼前的已经不能算是那位故人了，少年炽热的目光一瞬之间暗淡下来。

随即一个嗔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喂！你干什么，不许欺负锅巴！”

罗布尔转过身，对面的少女看见少年有些楚楚可怜的脸顿时怒气全消。

“原来它叫锅巴啊。”罗布尔苦笑道，“不好意思，它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差点认错了。”

锅巴仍站在原地仰头看着罗布尔，并没有去理会少女的到来。

“你好，我叫香菱，是万民堂的厨师。”少女自我介绍道，“你竟然有朋友跟锅巴很像，我以为锅巴只有一个呢。”

“很久以前璃月有很多个锅巴呢，但后来都不见了。我叫罗布尔。”再说话时他的神色已经完全恢复过来，毕竟经历这样的失望也好，悲伤也好，几千年来罗布尔早已驾轻就熟了。

香菱的性格极为热情洒脱，话多的可以一路上都喋喋不休，很快就成为了罗布尔此番故地重游在独孤朔之后结交的第二个朋友，那位曾经的炉灶之魔神显然是跟她关系最密切的伙伴。

罗布尔发现香菱眉眼间隐约跟一位故人有些相似，尤其是笑着的时候，于是在这两个新朋友的相伴之下，恍惚间竟想起了不少古早的好时光。

“你骗人，水元素的神之眼我也见过好几个了，哪有能控制鱼群的。”

罗布尔挠了挠头，皱眉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这说明我比那些人都要厉害。”

香菱默默地点了点头，似乎认同了这个说法，“你说你是来找一个失踪很久的朋友呀，那么他是在璃月吗？”

“我不知道。”罗布尔沉默了片刻道，“我只能感觉到一点微弱的气息，总之就在这片大陆吧，不是在璃月，就在蒙德，须弥，枫丹，我可以都找一遍，至少我的时间是足够的。”

“嗯……”香菱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马上取出了一张仔细折叠好的旧纸，“这是我的美食地图，好多地方我都会去。”

罗布尔看了一眼，上面果然有不少熟悉的地名。

“既然你不知道从哪开始找，我们就一起出发吧，我经常做一些创意菜肴，要去很多地方补充食材。”

略一犹豫，罗布尔看到锅巴在一旁高兴地蹦蹦跳跳，“卢！”

“你看锅巴也很高兴呢。”

罗布尔闻言只得答应下来。

“刚才你也是要去码头看鱼吧，那鱼的料理你会怎么做？”

“如果是鲈鱼的话，”香菱的眼睛发亮，“当然是水煮黑背鲈！这可是我们万民堂的招牌，你一定要尝尝！对了，绝云椒椒快用完了。”话音刚落立即见她在美食地图上标记着什么。

“或者用丘丘木烤鱼也不错。啊！丘丘木也没有了。”

“丘丘木是什么？”

香菱狡狡一笑道：“就是丘丘人打架用的木棍啊。”

罗布尔一时无语，原来凡人的品味都已经这么奇怪了吗？

“那说好啦！”香菱收好地图，“明天我们就去采集食材吧，有好多呢，不过只有岩蜥蜴比较麻烦，那个食材可会打人了！”

“没问题，”罗布尔想起来刚才在地图上看到的，“就算你要用特瓦林做肉排我都有办法。”

“特瓦林是什么？”香菱疑惑道。

“就是你在地图上标记的蒙德龙啊，他有名字的，是风神的眷属特瓦林。”

“哇！你知道的好多啊，看来我们能做出好多新的菜肴。”

罗布尔很享受凡人的恭维，“这算什么，那位风神我也很熟呢。”

“好厉害呀，我连岩王爷都还没见过呢，那风神是个什么样的神明呢？”

“风神巴巴托斯是一个强大的魔神，他的性格沉稳，寡言少语，我见过他几次，但每次都是远远的躲着看我，脸色还不大好。”

“你一定在吹牛！”

第二天的一大早罗布尔就按照约定到了不卜庐的石阶前，香菱说先要从这里上山。

听说从对面的石阶一路上去就是璃月的玉京台，那是整个璃月的枢纽，即便在七国也是举足轻重的所在，每年的请仙典仪都是在那里举行。

如果不是已经到了跟香菱约定的时间，罗布尔真想去看一下。那里分明还能感受到一点魔神残余的力量，想必是摩拉克斯上次降临时留下的吧，即便今年的请仙典仪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但那毕竟是移山填海的摩拉克斯啊。

正思索间香菱和锅巴跑了过来，只见香菱背着一个竹篓，手上还抱着一个长条形状的东西，用布匹包裹着。

“这是给你的礼物呢！”不等对方开口，香菱急不可待地解释。

“这是什么啊？”罗布尔郑重地接过。

“是给你的武器哦，快打开看看。”

解开包裹之后，顿时一片青气大盛，罗布尔的眼瞳都闪映着碧光。

“磐岩结绿！”他惊讶地脸色都白了几分，猛的抬头，“这是谁给你的？”

“是我师父呢，她听说我要带你去收集食材让我送给你防身用的。”香菱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热烈的目光，脸上不由一阵飞红。

“你师父是谁？”罗布尔等待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我师父啊，是萍姥姥。”

罗布尔默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似乎有一点熟悉，但具体已想不起来。

“这是一份很贵重的礼物，萍姥姥有带什么话吗？”

香菱立即思索着道：“我不太懂师父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说啊，这本该是一柄仪礼之剑，托一位老友嘱托送给合适的人。”

“老友吗？”罗布尔笑道，“这可不像是一块石头会做的事。”看来也要去见见那位老友了。

“哇，这把剑好漂亮啊，是玉石雕刻的吗，给我看看。”香菱见罗布尔的神色平静下来，小心地拿过剑试着挥舞几下，“可惜师父教我的是枪法。”

“传说中这是摩拉克斯的佩剑呢。”

“不会吧！”香菱的动作更加的小心翼翼，将宝剑交还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坊间的传说罢了，不过也说不准是真的。璃月的人还是那么崇拜摩拉克斯吗？”

“当然了！那可是帝君呀。”香菱的神情激动，随即又犹豫道：“不过有一次我的好朋友胡桃带了一位往生堂的客卿来万民堂吃饭，那位客卿年纪不大，懂的却很多，但是他竟然说了不少岩王爷的坏话。”

“那倒是难得，有机会可以见见那个人。”罗布尔笑道。

“走啦走啦。”香菱带头向山路走去，“锅巴快跟上！”

天衡山自古是璃月抵御外敌的一道天然屏障，作为璃月的壁垒，以千岩为锋，经历了数不清的战争，其中的某处还有尘神的杰作，被称为归终机的存在，在魔神战争期间，那是归终对璃月百姓所遗留下的最后守护。

登上半山之际，罗布尔回头再望，半个璃月收入眼底。

香菱已经完全投入在食材的收集上，一路赶在前面，锅巴索性就跟着罗布尔，不时的发出“卢卢”的声音，只可惜没有香菱的解释，罗布尔还不能完全听懂它要表达的意思。

“有琉璃百合，”香菱喜道，“我在不卜庐学到的一道药膳可以用到。”

她边把摘下的花放进背篓边自言自语，“要小心放好，不能破坏了花形。”

“你在头发上别一朵看看。”罗布尔忽然开口，“以前的璃月很流行呢。”

香菱依言别上一朵在耳边道：“锅巴，好看吗？”

“卢！”

“你也觉得好看啊，罗布尔，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以前的事？”

“我上次来璃月就是很久以前了，所以记住的都是那时候的事。”

“对了，跟我说说你要找的那个朋友吧，我有很多朋友，我们可以帮着你一起找。”

罗布尔陷入了一阵沉思，良久后道：“它的名字叫照夜，是一个仙兽，也曾是一位魔神的眷属。”

“仙兽？”香菱瞪大了眼睛，“是什么样子的仙兽？”

“按你们的理解，大概就是一只黑猫。”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猫形的仙兽呢，师父跟我讲过仙鹤和仙鹿样子的仙人。”

“仙鹿……”罗布尔犹豫道：“有一位移霄导天真君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璃月的海灯节就是来纪念这位仙人的，师父常常跟我说起。”

只是，在一场决战之中，强悍的冲击使山岳倾倒，那位真君为保护山下的百姓，割下拥有磐岩之力的鹿角支撑起天衡山脉，在战斗中流尽最后一滴血，汇流的血液凝聚成了碧水河流。

“是这样的结局吗，”罗布尔沉吟，“那果然是一个很骄傲的家伙呢。”

“我记得前面就有绝云椒椒！”香菱快步向前跑去。

罗布尔正沉思之间，陡然间一个奇怪的吼声传来：“呀！”

“是丘丘人。”他提醒道。

“有丘丘木！”香菱回应。

几个丘丘人手持着武器飞奔而来，香菱赶紧抽出长枪迎了上去：“见识一下师父的枪法吧！锅巴，喷火！”

在一番猛攻下丘丘人几乎刚完成了亮相就丢盔弃甲地落荒而逃。

香菱忙将被丢弃的木棒收起来，一边道：“下次要不要试试丘丘人做成的料理呢？”

“你最好不要再有这个想法。”罗布尔急忙道。

“为什么，说起来丘丘人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罗布尔沉默不语，在他的时代好像还只在雪都附近有少量的丘丘人，但失去的千年中不知道又发生了多少事，导致如今的提瓦特到处都有这种背负深罪的生物。

“它们也算是一种古老的生物，不过据说吃了丘丘人的话，自己也会变成丘丘人。”他终于想到了一个恰当的理由。

“啊？”香菱果然大惊失色，又拿起丘丘木细看，“那用丘丘木烤鱼没事的吧？”

后面的行程中香菱都对丘丘人敬而远之，连丘丘木的收集也到此为止，不过这种畏惧最多持续到再吃上一次丘丘木烤鱼。

“我看一下，计划要收集的食材只剩下岩蜥蜴了。不过路上再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都可以拿下。”

“我们休息一下吧，锅巴快走不动了。”罗布尔看着一脸愁容的锅巴道。

“卢！”

“这句我听懂了，是同意的意思吧。”他又笑道。

“哎呀，锅巴，对不起，我忘了，你的小短腿走这么远一定很累了。正好我们一边休息一边试试我的新菜肴。”

两人在一处冒险家营地落脚休息，香菱仍旧精神抖擞，立刻升起了炉火开始准备做饭。

罗布尔看着她从背篓中取出的食材，只有各种蘑菇。

“这也算新菜肴？”他暗自想。

但看着香菱认真的模样，罗布尔自觉最好先不要多话。

只见香菱把蘑菇焯水后开始加入黄油翻炒，蘑菇的香气顿时四溢，锅巴在一旁简直要流出口水。

“等等，那是什么？”罗布尔终于忍不住出声。

“你忘了吗，是刚刚才收集的史莱姆凝液呀。”

“这也能做菜？”罗布尔惊讶道。

“我新发明的菜肴呢，史莱姆滑蘑菇，我答应过要给胡桃做的，先给你尝一下。”香菱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罗布尔无奈地看着香菱将史莱姆凝液倒入锅中，细心地翻炒，让每一朵蘑菇都裹上了足够的凝液。

他不由咽了一下口水，不是被勾起了馋虫，而是为了即将到来，不可避免的食物做好准备。

“完成，完美！”香菱兴奋道。

锅巴毫无犹豫地吃了起来，一边发出很开心的卢卢声。

罗布尔看着颜色奇怪的蘑菇道：“你吃过吗，人真的能吃这种东西？”

“喂！我可是璃月的大厨，这点信心都没有嘛！”

罗布尔只得尝了一口，片刻后不得不承认道：“吃起来倒是没那么奇怪。”

“我就知道你能接受我的料理，等等看如果能抓到晶蝶我再做一道油炸晶蝶给你吃。”香菱满意道。

“卢……”罗布尔低声回答。

经过一段并不算轻松的休息后，按着香菱的美食地图终于来到了岩蜥蜴出没的地方。

“那里有琉璃袋！”香菱惊呼一声，立即动身向一处山壁走去。

“我去摘吧。”罗布尔追了上去。

“好啊，我们分工，有好几个呢，对了，山顶应该还有清心。”

两人分配好琉璃袋后各自准备着攀爬。

“卢！”锅巴忽然出声。

“锅巴在这里等我们下来。”

“卢卢！”

“这是抗议的意思吗？”罗布尔道。

“咦，你越来越懂锅巴的话了。”

“既然锅巴也想上山，那我背着它吧。”罗布尔说着蹲下身。

“卢卢！”锅巴开心地趴在他的背上。

“锅巴坏！”香菱用手指点了点锅巴的头。

两人按照分工快速地摘下了琉璃袋，继续向山上攀爬，这些动作对一位旧日魔神当然不在话下，他看着少女举止间飒爽的风姿道：“小心点，有的山岩很锋利。”

“没关系，我准备了绷带。”

山顶果然生长着清心。

罗布尔放下锅巴后拿起一朵，看了一会儿忽然放入嘴里嚼了起来，清苦的味道在口腔蔓延，不由皱眉道：“真苦！”

“清心过一遍水就不苦了，可以配上兽肉炒菜。不卜庐入药用才会生吃的呀。”香菱将摘下的清心丢进背篓。

“我以前有几个朋友喜欢生吃清心，就想试一下味道，没想到会这么难吃。”

“好厉害呀，这都吃的下去。我最怕吃药了。”

“而且有的人生吃这种东西竟然也能吃的很胖呢。”

罗布尔伸出一只手掌，无数呈丝丝缕缕的元素之力在掌心汇聚。

他凝望着掌心流转的力量，那是故人对久别重逢之人的问候，只是力量太杂太乱，属于鱼神眷属的力量仍旧渺不可知。

但这些纠缠的力量让他忍不住恐惧，璃月人把它们称为魔神残渣或者业障，通常这些力量只会在魔神陨落之地徘徊不去，甚至为祸一方。但现在，它们分明是冲着罗布尔而来。

“是你们在想念我吗？”他心中默念，“但你们残存的力量可是足够杀死我的。”

以罗布尔的眼睛来看，空气中似乎不断地涌动着什么无形的东西，忽然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响起，“你回来啦——”接着有更多的声音发出，像回应一般，“你回来啦——”

“你听到什么了吗？”罗布尔疑心是自己的幻觉。

香菱看到他的脸色已经不大好，忙认真听了一阵，“好像是……风声。”

“我感觉很不好，我们抓到岩蜥蜴就回去吧。”

“好的，我看到那边就有一只。”香菱见他严肃的样子丝毫不敢怠慢。

罗布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只岩蜥蜴，准确地说是一只幼岩龙蜥。

“让我来。”

香菱还不及反应，只见一道碧光闪过，罗布尔几乎瞬间已欺身而去，凌空斩击，剑势带着沛然的水元素直劈而下，龙蜥连结晶还没放出来就已经一命呜呼。

“快来收拾。”

“哦！”香菱连忙向这边跑来。

这时大地陡然间震动起来，仿佛是起了一阵水波，一圈圈的波纹使震动越来越剧烈。

“是地震吗？”香菱跌跌撞撞地继续跑着，神色难掩慌张。

罗布尔看着她不说话，目光沉重，终于只是挤出了一丝苦笑，“这算是，那一场战争的余烬。”

“你说什么？”香菱话音刚落，最强的一次震动袭来，地面瞬间裂开一个巨坑，香菱脚下踩空，不由自主地跌落进去，别在耳边的琉璃百合也被山风吹落。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罗布尔，短暂的震惊之后已经明白了自己难以避免的危局，于消失在坑洞之前大声喊道：“罗布尔，你快逃！”

琉璃百合被山石碾碎，罗布尔曾见过这个画面，那一次他没能保护一个重要的伙伴，正如后来的战争中没能保护任何一个伙伴，他们在陨落之前总是大喊着让自己逃走，把他当作一个在血雨风暴之中无力自保的孩子。

于是罗布尔听话地一路逃亡，从蒙德到璃月，从归离原到海港，再逃入深海直至暗之外海。

“我面对死局所做的逃亡，是会让他们感到欣慰的吧。”

现在一个人类的伙伴也希望自己逃走，但，“我可是魔神。”罗布尔对自己说。

“如果死战是魔神的归宿，那么，我回来了！”

他跃入深渊，抓住支离破碎的琉璃百合。决心与那个少女和曾经的魔神伙伴共赴一场死战。

天光从坑顶照了进来。

“你怎么也跳进来了，这下我们都出不去了。”香菱佯怒道，但她明明怕的发抖，腿上的新伤使她几乎站不起来。

“卢卢——”锅巴也是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不要怕，一会儿我带你们出去。”

巨兽的低吼在黑暗尽头传出，随之而来的是沉重的不可思议的步声。

“那是什么？我们是不是惹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家伙……”香菱不再掩饰自己的恐惧。

“没事，这个东西叫古岩巨蜥。跟刚才那个岩蜥蜴是一个品种的。”

“怎么可能！”香菱低声道。

罗布尔执剑起身，剑身辉映着天光，是黑夜中的一块碧玉，等待那一个庞然巨物的到来。

他再熟悉不过，因为他一向很讨厌这个生物。

当年它追随若陀龙王征战四方，每到一处就山石巨震污染河流，干扰到这位鱼神的权能。

失去了若陀的约束，它果然还是一个魔物。

赤红的巨瞳首先在黑暗之中被觉察，龙蜥沉重的吐息烈如风吼。

它双足猛的踏地，石块飞袭而来。

罗布尔挥剑卷起一道水帘抵挡，趁魔兽进攻的间隙将香菱和锅巴先送到隐蔽之处。

“你们注意安全，看我的。”

古岩巨蜥怒吼一声遁入地中，巨大的背刺如小山般在地面快速游走。

罗布尔小心避让着，一面寻找机会反击。

几番攻防之下不断有山石坠落，罗布尔不得不担心伙伴们的安危。

“必须速战速决了，这个东西最擅长破坏地形，越混乱的环境对它越有利。”

古岩巨蜥终于钻出了地面。

这时罗布尔凝聚起全身的力量踏空而立，眼瞳发出幽幽的蓝光，双手举剑，奋力向前劈砍。”

一条以水为形的巨鱼凭空而来，其势汹汹，那是一个锋芒毕露的魔神尚存的底蕴，直击中巨蜥的面门。

魔神残渣的力量暂时消散了，水与岩的冲撞让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荒野的风徐徐吹过。

罗布尔抬手感受着风向，可惜跟香菱一天的忙碌最后不过是一场徒劳，辛苦所得之物都埋入坑底，连香菱也受伤昏迷了过去。

好在古岩巨蜥最终还是败退遁走，不然再打下去恐怕整个地坑都会成为新的埋骨之地。

“马科修斯，你还是那么抗揍。”锅巴沮丧地守护在香菱身边，它的身上除了沾上了尘土倒是没有受一点伤。

“卢？”

“我总算是成功了一次。”

“是香菱？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惊诧的声音远远传来。

罗布尔向声源处看去，紫衣紫发的少女正带着一队千岩军走来，她手持长剑，神情中满是警惕，锅巴却兴奋地跳起来向她挥手。

“千岩牢固，重障不移。”罗布尔起身对千岩军道，这个口号千年之前他已经有所耳闻，魔神长久的寿命转瞬烟消云散，人类微不足道的传承却历久弥新。

千岩军怔了一怔，随即一齐行礼道：“干城戍甲，靖妖闲邪。”

少女走到香菱身旁，查看伤势后松了一口气道：“你好，我是刻晴，璃月七星中的玉衡。”她随即以不容置疑的高效安排了众人的工作，除去千岩军中的两人护送香菱回璃月港外，其余人仍继续按照各自的路线进行巡逻。

“至于你，初到璃月港就驱动鱼群引起骚乱的陌生人。”看到对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刻晴解释道，“作为守护璃月的七星，璃月境内的一切风吹草动我们都要在第一时间知道，尤其是未经报备却可以使用元素力之人的一切动向。”

罗布尔只得先将刚才古岩巨蜥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原来是这样，从昨天开始天遒谷一带就出现了剧烈的震动，上古的魔物……难怪连香菱也会受伤。”刻晴思索着，忽然抬眼看向罗布尔，“倒是你，本以为不过是会一些骗小孩的江湖把戏，没想到真的有几分实力。”

“你……太看不起人了。”罗布尔终于回了一句话，刻晴一开口语气中就带着与香菱迥异的威严紧迫感，让他一时间完全应付不来。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要跟香菱一起回去了。”罗布尔道。

“等等。”少女带着命令的口吻，“我看过香菱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受到惊吓才导致的昏迷，千岩军能确保她的安全。陌生人……”她公事公办地笑了一下，“跟我一起查看这一带还有没有什么异常，如果能找到那只负伤的魔兽，我们就斩草除根。”

罗布尔摇手拒绝道：“我已经很累了，保护璃月可是你们的职责。”

“你出现在璃月港之后，我们发现完全查不到你的来历，于是去问了玉京台的仙人，她却只说不用在意你。”刻晴截住话头，“我相信你是一个有秘密的人，也有不得不来璃月的理由，所以，为了能在璃月来去自由，不妨试试跟七星合作。”

“我……”罗布尔仍想拒绝，却觉得确实也可以试试。

“快走吧，耽误太多时间，事情可就做不完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刻晴行动起来迅捷如风，也不再多说话，专注地检查着周边一切不易觉察的变化。一旦遇上有丘丘人部落或者盗宝团的成员就以雷霆之势消灭，作风颇为干练。

“那种震动已经完全消失了。”她自言自语道。

远处伫立着高大的石像，那是为了纪念古璃月的战士而起的造物，风蚀的模糊面容仍停留在永恒的守望之中。比起那时，千岩依旧牢固，七星却是新鲜事物，人的力量，或许真的已经越来越接近神明的权柄了。

“虽然不关我的事。”罗布尔道，“但我发现了很多不安分的魔神残渣，既然你们是璃月的守护者，最好还是请示一下摩拉克斯该怎么处理。”

刻晴停住脚步，神情严肃道：“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如果事事都要依赖神明，那么属于人的时代恐怕永远不会到来。”

“但璃月能够有今天不正是因为摩拉克斯的存在吗？”

“哦？我倒认为，支撑璃月走过千年的，反而是生生不息的人类，我们会永远感激帝君与仙人们的庇护，但不会妄自菲薄。你是一个特别的人，应该有更多的主见。”

罗布尔不由的赧然，想起曾在久远岁月前嘲笑过那些古老的魔神是迂腐不化的老顽固，而现在的自己好像也已经变成了一个落后于时代的老家伙。

“继续前进吧，或许你不了解璃月，请用心感受，这里有神明的无上权能，但同样也有作为人类的底蕴。”

“刻师傅，不敬神的璃月人可不多见。”

“说句不好听的，帝君一向高高在上，难道他真的什么都懂吗？另外，叫我刻晴就好。”

那面对古岩巨蜥时所发挥出的生平最为凛冽的一击，几乎耗尽了罗布尔的力量。

此刻他对跟上刻晴来去匆匆的步伐感到无能为力，刻晴时不时的皱着眉回头看他，好在并没有出声催促。

终于在完成了又一处的巡查后，刻晴发了慈悲：“休息一下吧，三分钟时间。”

“三分钟？”

罗布尔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如果她能知道自己是一个魔神会不会有更好的态度，但转念一想，见证到一个孱弱的魔神或许会让这个不敬神的人更有理由去质疑吧。

毕竟对于罗布尔曾有一位魔神做出过评价，虽然当时让他气急败坏，但细想之后又不得不承认其还算公允：世人都认为举凡是魔神都拥有强横无匹的力量，而你，证明了魔神也具有多样性。

“喂！再往前走就是层岩巨渊了。”罗布尔提醒道。

“没错。”刻晴凝望着远处，“出于某种原因，七星已暂时封锁了巨渊，一切人等不得随意进出。”

罗布尔冷笑道：“那里可是有不少奇怪的东西，我看七星把握不住，你们有本事的话最好能一直封锁下去。”

“你去过层岩巨渊？”刻晴转身看向罗布尔，目光带着一阵寒意。

当然去过。罗布尔心里想着，那里可是我逃出暗之外海到达提瓦特的第一站。

但他嘴上回答：“没有，我能感觉到。”

“层岩巨渊是一个古战场，曾有无数对抗漆黑魔物的千岩军葬身此处，或许仍有业障残存吧。”

没错，罗布尔回想起来，当他终于要冲出巨渊时，无数的残魂争相地去拉扯阻止他，若当时有片刻的犹豫，恐怕又会被拖进深渊之海。那些残魂是凡人对守护此地所产生的最深沉的执念，就算是时间与死亡都不能让他们忘却丝毫。拥有过这样的子民，相信即便是那位睥睨天下的武神也会感到骄傲。

“你不会是要去巨渊巡逻吧。”

“不。”刻晴道，“七星有专人负责层岩巨渊。我们的工作到此告一段落，看来一切的异象已经随着古岩巨蜥一起消失不见了。”

“那我们不就可以回去了？”

刻晴点了点头，看着罗布尔道：“既然你一直喊累，不如先在这里休息。我们就此别过，等璃月港再见。”

“你不会是要丢下我吧？”罗布尔慌忙道，那些魔神残渣显然是会被自己吸引，少了助力如果再遇上了一个上古魔物就可能真的在劫难逃了。

“一路上的丘丘部落都被清理过，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行，这附近的魔神残渣可能还会纠缠我，你既然让我陪你走了这么久的路，不能再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刻晴哼了一声无奈道：“你如果还跟的上就一起走吧。”

风从层岩巨渊吹来，赭红色的山石像是被鲜血所染。风声呜咽，如泣如诉。讲述的是一段现在人绝对无法想象的唏嘘往事，有筚路蓝缕之人，有舍生取义之人。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去听风声。

刻晴回望远处的山岩感伤道：“风好像在哭泣呢。”但她立刻恢复了沉稳的表情，“快走吧，天黑前回不去的话你就要更担心魔神残渣了。”

罗布尔抬头。

高天上隐约能看见那亘古以来就始终圆满的月。

刚一回到璃月港就有千岩军来向刻晴汇报工作，刻晴认真的听完又马上安排了新的任务。

完成工作后才走过来对罗布尔道：“香菱经过不卜庐的治疗已经恢复清醒，但短期内最好不要外出了。”

“那就好，一会儿我去看看她。”

“罗布尔，”刻晴看着他的眼睛，“感谢你的配合，你的一切所作所为，七星会做出公正的评价。”

“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了。”罗布尔笑道，"按照你之前说的，能让我在璃月来去自由就好。"

刻晴真诚地笑了，“契约的国度永远欢迎陌生人到来，只要你遵循璃月的规则，其他人绝不会再多加干涉。”

“那么，罗布尔，再会。我能感受到你拥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力量，相信我们不久还会再见。”

“好的，不过我未必会在璃月待多久。”罗布尔苦笑。

“不。”刻晴道，“你说过璃月是你的家，久别之人，不会再轻易离开的。”

但这是，一个已经太陌生的家。

“如果你还担心魔神残渣，不如找个时间去一趟狄花州吧，那里有一位少年仙人可以破除业障。”刻晴走之前道，“我想他也会对你感兴趣的。”

那些力量，恐怕不是一个仙人所能完全承担的吧。

如果不得不去借助别人的力量，还不如……去见一见那位老友。

“要找我闺女啊，她还在家歇着呢，虽然伤的不重，但最近的料理修行得先停一停了，你就是昨天跟她一起上山的小伙子吧，那可得好好谢谢你，要是没有你帮忙，现在可不会这么轻松了。”

找到万民堂的所在后，店里的中年男子热情地招呼着罗布尔，虽然没有见到香菱，但听了这一番话也就完全放心下来，并且明白了香菱爱说话的传承。

“既然来了，尝尝万民堂的招牌菜水煮黑背鲈吧。”

罗布尔想起初遇到香菱，她提起这道菜时的自豪表情，倒真的想尝一尝。

但他诚实地说：“我没有带摩拉。”

“嗨，说了要谢你的，怎么能要摩拉，先在旁边坐一下，我马上去准备。”

几千岁的小伙子听话地找位置坐下，旁边是一家卖中原杂碎的小摊，斜对面还有一个三碗不过港。

街上好热闹，可惜有幸见证到的魔神寥寥。

原来这一带是吃虎岩，好像本应该是写作“螭”的，或许是因为那条螭所遗留的痕迹也被抹除干净了吧。

做好的水煮黑背鲈很快被端了上来。

“我的手艺虽然比起香菱要略逊一筹，但在吃虎岩可没有不知道我卯师傅的。”中年男子自信满满道。

“好香，有琉璃袋的味道。”罗布尔顿时食指大动，紧实饱满的鱼片配上绝云椒椒，辣而不燥，香气四溢。比起史莱姆滑蘑菇不知要好上多少。

罗布尔风卷残云，不一会儿就将自己这位某种意义上的子民吃了个干净。

“小伙子记得要常来啊，吃饭也好，找我闺女也好。”临走前卯师傅热情道。

“好的，不过下次来我会记得带上摩拉的。”

摩拉既然是岩神的权能造物，那么想必摩拉克斯应该就有很多摩拉吧。

三碗不过港店前聚集了不少人，等待着马上要开始的一段说书。

“罗布尔哥哥，我们又见面啦。”小男孩欢呼道。

“独孤大侠，这么巧。”罗布尔笑道。

“我们快去听说书吧，马上要讲创龙点睛的故事呢。”独孤朔说着就拉住罗布尔的衣角往前走。

两人便一起向说书人面前的人群中凑了过去。

“讲的是谁的故事？”罗布尔问。

“当然是岩王爷啊，要开始了。”男孩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便全神贯注地看着说书人。

“上一回说到……”说书人徐徐讲了起来。

原来是摩拉克斯和若陀的故事。

在璃月人的故事中，若陀最初不过是被帝君在岩层中发现的一块具有灵性的巨石，心怀得见天日的愿望，因此得到帝君回应，亲手将它雕刻成龙形，并赐予双眼。从此若陀出世，与帝君签订契约，作为岩神的眷属，征战四方，那是一段若陀为臣为友为忠骨的美好岁月。

但事实上摩拉克斯确实曾点睛，却没有创龙之举，若陀本就是沉睡在地底的岩元素巨龙，摩拉克斯用神力赐予它双眼，令本来目不能视的它得以看清事物，沐浴光明。

故事真正的结尾没有讲到，罗布尔也并不了解，但他知道如今这个岩神的眷属已没有了踪迹。

据说那时的摩拉克斯曾应允若陀，令它与地上之人共生，若有一天它违背了此契约，就会亲手将它重新封印。

“哇，这么快就讲完了。”独孤朔失落道。

罗布尔回过神，“你在这附近住，这些老故事应该经常听吧。

“那是当然。”独孤朔拍着胸脯，“我都能背下来呢。”

“如果早就知道结局，那再听还有什么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虽然结局是注定的，但田铁嘴叔叔每次的情绪都不一样，每次来听的人也不同，这不也很有意思吗。”

“你是这么想的啊。”罗布尔笑道。

“接着是讲天权凝光大人的故事了。”

罗布尔陪着小男孩又听了一场，但这一场中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在想着自己的事，毕竟对他来说陌生人被添油加醋的旧事又有什么可听的呢。

“啊，我该回家了。”这一场结束后男孩突然扭捏道，“罗布尔哥哥，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没问题，你说吧。”

“你都不问是什么事吗？”

“小孩子的事能有多麻烦。”

“喂，虽然是小孩子，我也算得上是一个大侠！”独孤朔顿了顿道，“那个，你既然要找人一定会去很多地方，如果……如果见到哪里有铁矿石能帮我带一些回来吗，铁匠叔叔说可以帮我打造一柄佩剑呢。”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男孩保证会有礼尚往来，随即就蹦蹦跳跳的回家了。

罗布尔准备去别的地方走走时，不经意间看到三碗不过港的角落处坐着的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也向他看了过来。

“好久不见，老友。”声音并不大，但入耳如惊雷。

“这是翘英庄今年的新茶，你来尝一尝。”金黄色眼瞳的男子将茶水倒上，头也不抬的说。

罗布尔小心地拿起茶杯，缓缓喝下了一大口，眼睛始终盯着面前的男子，终于撇一撇嘴道：“还算不错啦。”

“试着去习惯新茶吧，那场洪水之后，归离原再也不生长茶叶了。”

“摩拉克斯……”

“通常我在尘世中用的名字是……”男子抬起一只手阻拦道。

“钟离，我知道。”罗布尔不示弱地截道。

“我们的记性都很好，但有时这并不是一件好事。”钟离缓缓道，“我记得上次见面，还是在封印漩涡之魔神奥赛尔的时候，比起我，他才算的上是你的老友。”

奥赛尔不算是一个恶神，他如所有魔神一样爱人，在天理之下的死战中，他同样有晋升七神的野心，只是最后无疑成了角逐中的败者。

但他也足够厉害了，即便过了千年还能让最为强大的岩神对海鲜之类存有心理阴影。

罗布尔继续呷着茶，过了一会儿才道：“钟离，战争结束了。”

“上一场战争的余烬还在阴燃。”钟离道，“不过，这不是属于我们的战场了。”

这算是，那一场战争的余烬。

罗布尔忽然想起几天前面对古岩龙蜥时对香菱说的话。陨落的魔神，失去约束的魔兽，荒蛮的力量沉睡在大地深处，在恰当的时间，当出现了因缘之人，就足以引发一场连那场战争的胜者都不能预想的地震。

“你是为了我来璃月港的吗？我听说你向来一年只出现一次。”

“我在璃月港有作为凡人的身份，不过你初到时我就感受到了一种熟悉但弱小的力量，倒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想起来那力量的主人。”

“不要再说我弱小了，在如今的提瓦特我也算强者了。”罗布尔抗议道。

钟离难得的笑了。

原来不止风向是会变的，连那不动玄岩在时间的磨损下有一天也会改变。

但他的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过的杀意。

“那是……世界之外的力量？”他看着罗布尔的脖颈沉声道。

脖颈上有淡紫色的纹身一般的花纹。

罗布尔脸色惨白，那久违的凌厉杀气让他几乎想站起来逃跑，慌忙解释道：“你放心，我没有接受暗之外海的力量，但，不能避免被那里的力量吞噬。”

“罢了。”钟离长叹一声，“我很想帮你摆脱这种力量的纠缠，但以普遍理性而言，即便是七神对此也无能为力。”

“不用。”罗布尔笑道，“在被完全吞掉之前，我还有足够长的寿命。”

沉默了许久后，钟离问道：“那么，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呢？”

罗布尔不由的挠了挠头，认真道：“我想要找回我的眷属。”

钟离轻咳了一声，像是被茶水呛到，略带犹疑道：“你……也有眷属？”

魔神对于眷属的契约，就是赐予自己的部分力量和权能，因此向来只有足够强大的魔神才会拥有眷属，钟离沉稳的目光中分明带了一丝怀疑。

在罗布尔解释之前，钟离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是那只小猫。曾听巴巴托斯说起过，他让我向你转述，以后如果再去蒙德希望不要带上你的眷属。”

“为什么？怎么从来没听你跟我说过？”

“当时我忘记了。”钟离神色坦然道，“那位风神对猫过敏，你的眷属虽然弱小，但毕竟接受了魔神的力量，比寻常的猫还是要强大不少。”

“你太小看我们了，得罪了鱼暴之魔神，我可以让岩港的人从此再也钓不到鱼！”

钟离抱着双臂笑道：“罗布尔，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待在璃月港，孤云阁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罗布尔却好像没听到，默默地饮着茶，杯中空了，又抓过茶壶倒茶，随后他摇了摇茶壶道：“空了，再要一壶吗？”

“不用了，饮完这杯我们一起走走吧。”

说书人又讲起了新的故事，这次讲的是护法夜叉。

“他好像是只会讲一些现在璃月仍存在的人物，明明过去的璃月有那么多故事。”罗布尔随意听着，又自语道，“也是，败者的故事何必再讲呢。”

“不过我相信，”他对钟离说，“有一天，在人的时代，他们会懂得欣赏败者吟咏的长歌。”

钟离只是面无表情的举起一只手招呼小二道：“账单记到往生堂的账上。”

“我们走吧。”钟离起身。

罗布尔饮尽了残茶，忙跟上他的脚步，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钟离，你能不能，给我点摩拉？”

“我没有摩拉。”

“喂，摩拉克斯会没有摩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