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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大师

玉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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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掌中云   主角: 冯斯年韩如卿   更新: 2022-09-13 13: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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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冯斯年韩如卿《分手大师》讲的是26岁之前,我是一个顶级骗子,算计过无数男人,每一次都全身而退,毫不留恋我自诩是最狡猾的猎手,打猎却从不动情,更从不为金钱丧失底线26岁之后,一个叫冯斯乾的男人,云淡风轻推翻了我所有战绩这个我生命中最意外、最刺激的猎物,我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攻下他的心他不是无欲无求的佛,他是欲海沉沦的魔直到我抽身一刻,他才暴露本色

第1章

精彩节选


我叫韩卿,今年26岁,专职对付渣男。
在遇到冯斯乾之前,我以为我的美貌在男人堆里是无往不利的,任何男人都会无条件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但冯斯乾,是个例外。
如果世上大部分男人是一杯茶,冯斯乾则是一坛烈酒,更毒也更醉,带一丝野,一丝辣,乍见深沉,细看又惊心动魄,令人失魂。
我以助理的身份陪在他身边半个月,极尽所能的撩拨,却全然无用。
他依旧高高在上,不肯沾半点红粉。
本来,这样的男人,我绝不会继续攻略,可雇主开出的价码,让我无法拒绝。
只要拿下他,就给我一百万。
好在冯斯年也不是全无破绽可言,至少今晚他应酬醉酒之后,没有拒绝我送他回家。
“冯先生真好看。”
我哑着嗓子,语调暧昧的盯着半靠在沙发上的冯斯年。
窗外夜色和霓虹交织的光影洒在他面部,烟雾缭绕,整个人沉峻又阴冷。
看习惯了穿着商务正装不苟言笑的冯斯乾,偶尔穿上一款艳丽的紫红色衬衫,再搭配皮大衣,短发用摩丝定型,梳得意气硬朗,竟是这样风流。
他领扣系得格外不规整,锁骨被灯火覆没,桃花眼微微一挑,“哪好看?”
“都好看。”
价值一百万的男人,能不好看么?
我小拇指钻进他皮带的金属扣,细腻的摩擦声在夜里叫人心痒,“好看极了。”
我的企图真切而坦荡,他不露声色别开头。
我顿时胆大包天,指甲盖点缀着樱桃的颜色,没有阻隔贴着他的腹部。
在我以为终于突破了,他忽然抽出我手中的皮带和衣角,起身走向卧室,“睡了,回家去吧。”
他毫不犹豫关上门。
我被晾在客厅,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像潮水吞噬了我。
这个男人,太难拿下。
不过我从不会轻言放弃,我没听话离开,而是在隔壁客房将就了一晚。
即便睡不了他,在这里留宿也非常有必要,因为过夜象征成年男女游戏的开启。
当然,我必须留下一件极其私密的衣服,来让故事延续。
第二天早晨我出门买粥,回到公寓时冯斯乾正好从房间出来,他换上了一身浅色系的居家服,像是刚洗完澡,整个人格外清爽挺拔。
我走过去,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洗手间传出女人的喊声,“斯乾,我用你毛巾了。”
冯斯乾望着我,却在回答女人,“好。”
我们无声对视,我蓦地想到什么,捂住嘴跑进他的卧室,虚掩了门。
那是冯太太的声音。
她不住这里,今天是来给冯斯年送早饭,顺便说她计划出国旅游一圈的,没待一会儿就走了。
等她离开后,冯斯乾反锁门,走回餐桌落座,“还不出来?”
我从卧室出去,站在他旁边。
他问,“昨晚你住下了?”
我弯下腰,肩膀虚虚实实蹭着他脊背,“是呀,冯先生,我实在太困了,没力气折腾,就睡在客房了。”
他不着痕迹避开我半寸,我又挨近他,鼻尖距离他咫尺而已,“您知道我为什么要躲冯太太吗。”
冯斯乾转过脸,他这次没后退,我也坚持不动,我们此时一目了然对方的所有,我眼尾的一颗泪痣,他嘴角残留的一粒牙膏泡沫。
我笑了笑,“因为我有一种错觉,冯太太是来捉……奸的,本能就躲了。”
“错觉。”
冯斯乾勾唇,语调意味深长,“不会有那一天。”
我慢慢直起腰,他一锤定音,“因为我不会。没有哪个女人值得我走错这一步棋。”
男人总是说得比唱得好听,可大多数男人的道德理智在美色面前都是纸糊的,一碰就破。
不过他既然说,我也配合。
我舀了一勺粥,放在他面前,笑容真诚,“冯先生真是好男人。”
……
半个小时后,我从冯斯乾的公寓出来。
冯太太等在楼下。
她看着我,问,“你拿下他了?”

是的,我的雇主就是冯太太。
半个月前,冯太太找到我,要我用点手段,在三个月内哄冯斯年犯个大错,然后拿到他的婚内不良把柄,好让她在提出离婚的时候能拿到他一半的资产。
很多,有几十亿呢。
看着眼前显然有些惊喜的冯太太,我摇了摇头,“还没得手。”
冯太太却依然无比兴奋,“他带你回家已经是大进展。韩小姐,你真是出乎我意料。”
我完全体会不到她的喜悦,“冯太太,您丈夫生活中根本没有女人的痕迹。”
冯太太说,“我知道。他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兴趣。”
我微微一愣,随即转达冯斯乾的原话给她,“不是没兴趣,是他不愿意背叛婚姻。”
冯太太没吭声。
我很疑惑,“您确定离婚吗?您是不是误会了,您丈夫实在不像一个会逼迫妻子净身出户的男人。”
随着与冯斯乾的接触更深入,我越来越不理解她为什么撕破脸。
冯斯年情史清白,有钱有貌,寻常女人巴不得和这样的老公过一辈子。
尽管冯斯乾对她算不上浓情蜜意,起码也不算漠视,目前为止是她非要千方百计先下手为强,冯斯乾其实没有任何伤害算计她的举动。
我还想说些什么,冯太太不耐烦警告我,“韩小姐,冯斯乾并没你看上去那样好,他的品性我比你清楚。我和他怎样与你无关,做好你的事就行。”
冯太太沉着脸告诫完我,就转身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般找我的那些正室是发现老公在外面乱玩,才会让我去扮演小四,等他们上钩后我立刻离开。那些臭男人在我手上受了骗,基本都醒悟回归家庭。
也有铁了心离婚的,我会收集证据,帮正室在财产分割中争取到最大限度的补偿。
可冯太太似乎不一样。
我想不明白,回家好好休息了一天,才去公司上班。
这一天,我好好反思了这半个月来的拉扯,发现冯斯乾这个人就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我百发百中的手段在他的世界里全部失灵。
于是,我决定改套路。
挑明真相是最直白的捷径,我都亲眼见证他们分居了,再装糊涂不免太假,不亲手打破冯斯乾的面具,他永远不会主动摘下。
走进冯斯乾的办公室,他正坐在椅子上看文件,灼人的阳光深处,脸色喜怒不辨。
我想了想,试探着问,“冯先生,您和太太之间出现了点问题,是吗?”
冯斯乾抬起头,“何以见得?”
我笑了笑,“因为您没有和太太住在一起,感情深厚的夫妻不会分居。”
“你还没结婚,不懂。”
冯斯乾打断我,神色淡然,“我太太只是不习惯烟味,也不满我晚上应酬,分居让彼此更自由,更舒服。”
我台阶都铺完了,冯斯乾死活不下,他演好丈夫还演上瘾了。
他的确是诡辩洗脑的一把好手,答案无懈可击。
我忍不住强调,“但女人最看重丈夫的陪伴。”
冯斯乾又焚上一根烟,低笑一声,“呵。”
隔着烟雾,我轻声暗示,“我可以帮您打掩护。”
冯斯乾摩挲着无名指的婚戒,“什么掩护。”
我上半身前倾,挨着他耳朵,他倒很配合,也略微往前探了半尺,“当然是掩护您的金屋藏娇啊。”
他沉默,旋即笑了一声。
我眨巴眼,“您想有吗?”
冯斯乾吸了一口烟,“没多余的精力想这事。”
“是没精力,还是不想?”
他缄默,朝我头顶喷出一个烟圈。
我小拇指勾着他袖口,“您要是想,甚至付出行动,我都不会泄密的。”
冯斯乾唇角上扬,“真的吗。”
“虽然是冯太太介绍我到华京,可留下我是您的决策。”
冯斯乾轻笑,“继续。”
我咬着唇,满是弦外之音,“说到底,我是冯先生的人。”
冯斯乾瞧了我一眼,没出声,转而继续看着文件,神态认真。
我想了想,蹭着桌沿,一步步蹭到他面前,抚摸着他衬衫的衣领,“冯先生,我突然想起来,我的蕾丝内衣,昨晚落在您家客房的床上了。您看见了吗?”
冯斯乾拂开我已经探入一半的手,身体与我保持着距离。
他沉默一瞬,说,“有空来拿。”
我顿时暗喜,冯斯乾发现了之后没扔掉它证明不厌恶我!
金字塔尖上的男人大多非黑即白,事业上只有赚钱或赔钱,情感上不爱即憎,没有模棱两可的中间值。
只要不讨厌,被俘虏是早晚。
我手柔软无骨,攀着他脖颈一寸寸朝衣领里钻入,“冯先生,我今晚就有空。”

他将我推远一些,“我没空,白天去拿。”
我再一次失败。
接下来几天也没什么机会亲近,直到周五下班后,我和赵秘书交接了工作,得知冯斯乾周末要出差,我负责安排他两日的行程。
交接完毕我回到办公室,冯斯乾站在镜子前,背对着门口,黄昏一束夕阳穿透落地窗投射进房间,他英挺的轮廓虚成一条弧线。
我突然发现,江城的冬天像极了冯斯乾。
是一个寂寞的吻,落在更寂寞的人脸上,沉重又深刻,阴暗又光明。
我靠近他,“听赵秘书说,您晚上去江都会所。”
冯斯乾嗯了一声,挑拣着衣架上的领带。
我仗着胆子问,“需要我陪同吗?”
他干脆拒绝,“不需要。”
我知道他会拒绝,我丝毫不气馁抢过冯斯乾手里的领带,环绕在他颈间,“我来系,这是我的工作。”
我踮起脚后跟,不露声色挨向他,一寸,缩短至半寸,食指似有若无抚摸过他的喉结,他察觉到我的触碰,毫无征兆滚动了一下,我刹那停住。
“我弄疼您了?”
冯斯乾没反应,他望着我头顶的发旋儿,又望着光影朦胧的远处。
我温声细语,“我轻点。”
他呼吸释放在我额头,我只需一掀眼皮,便是他紧实刚毅的面庞,咫尺之遥。
“我没涂口红。”我一边系一边轻轻的说,“不过喷了香水,晚香玉和玫瑰。”
我问,“您对花香过敏吗。”
他否认,“不。”
“那您对有体香的女人过敏吗?”
冯斯乾很敏捷,他听出这句话暗含的玄机,我脱口而出,他却及时刹车,没有答复我。
我笑了笑,适可而止松开手,“系好了。”
冯斯乾看着我系出的领结形状,端详了许久,我以为他不满意,伸手去扯,“我再改一种系法。”
他隔着衣服握住我手腕,从胸口撇开,“不必改了。”
冯斯乾的右手长着很厚的茧子,在指根通向掌心的位置,虽然间隔一层布,我也能感受到粗粝的摩擦。
极少有养尊处优的男人会长茧子,尤其还生得一副斯文白净的样貌。
他的一切似乎都矛盾,矛盾又迷人。
我难以想象在冯斯乾沉着清朗的皮囊之下,藏匿了怎样野蛮的烈性的力量。
我蹲下整理他裤脚,“冯太太系领带一定比我系得好。”
冯斯乾面无表情任由我,我没得到回复,有些委屈抬头,“冯太太系得好,我系得很差吗?”
他垂眸,“你和她比什么。”
我更委屈了,“不能比吗?”
冯斯乾收回腿,“她是我太太,你是员工。”
我险些被噎死,他压根不进我的圈套,还相当泾渭分明,几乎堵死了我下一步。
可是,是你太太请我来的呀!
我连忙深吸气,告诫自己心态要平和,棋逢对手也挺刺激,有助于拔高我的技术水准,勾一勾手就上套的猎物,反而会降低我的斗志。
我拿起桌上梳子,梳理着冯斯乾的短发,“冯先生的头发又黑又硬。”
我梳了几下,用自己的手替代了梳子,纤细的五指穿插在他发间。
冯斯乾没动。
我鼻尖贴上他乌黑的鬓角,温热气息拂过皮肤,他隐约僵直了脊背,我嘴唇也沿着他耳廓蠕动,一缕湿漉漉的哈气,“你的洗发水好香啊,是Bvlgari白茶吗?”

他依然无动于衷。
柔顺的发梢缠绕住他下巴,极尽暧昧的厮磨,我虚虚实实枕着冯斯乾手臂,“我爱上白茶味了,它很诱惑。是那种要人命的诱惑。”
“我用的不是白茶。”
冯斯乾说了一款意大利的小众品牌,我故意用欲盖弥彰的眼神凝视他,“独一无二的气味就更诱惑了,我以后也会给我的男人买这个牌子的洗发膏。”
几秒钟的暗示交锋,冯斯乾神色平静穿上西装,“我品味特殊,应该不会有男人喜欢这款。”
我笑得风情灵动,“我可以选择喜欢这款的男人,做我的爱人啊。”
“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我愿意被他征服。”
冯斯乾一言未发走出办公室,我不管他是否答应带着我,在身后跟上,他最终也没开口抛下我。
我们七点钟抵达江都。
经理在台阶上恭候,“冯董,您有日子不捧场了。”
冯斯乾脱掉外套递给经理,我不远不近跟着他。
几十辆豪车泊在街口,不少西装革履的男子陆陆续续进出,年轻的也有三四十岁,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居多,全都衣着不菲。
平时和他们打交道,这些人一张嘴我能猜出哪个是暴发户哪个是真豪门。
暴发户嗓门大,一身行头过百万,酷爱金饰,真豪门低调亲和,明面的牌子不超过六位数,但细节品味高,比如胸针纽扣的价钱非常昂贵,一粒琥珀玉的扣子能买一块百达翡丽。
我接活儿更乐意接暴发户,真豪门眼力太毒,段位再厉害的女人只要揣着企图,就逃不掉被识破。
我越过冯斯乾肩膀,看到一群丰满靓丽的女孩聚集在大厅,约定的客户出现了,立刻挽着胳膊带上楼。
难怪江城的上流社会有传言,没到过江都,就不知花花世界纸醉金迷为何物。
我附在冯斯乾耳畔,指着一位妙龄女郎,“冯先生,那个最漂亮。”
冯斯乾看过去,我观察他的神情,“是不是呀?”
他很冷淡,“什么算漂亮。”
我又指自己,“我这种。”
冯斯乾皱着眉头。
我向他隆重介绍,“比我漂亮的是极品,和我一个档次的是佳品,佳品百万里挑一,极品千万里挑一。”
冯斯乾望向我,“你怎么不说亿里挑一?”
我一本正经,“因为我谦虚。”
恍惚中他好像笑了,可仔细看还是平平淡淡的一张脸,兴许霓虹太热烈,晃了我的眼,冯斯乾那一丝笑也成了被灯红酒绿掩埋的错觉。
“您认为我漂亮吗?”
冯斯乾说,“我不关注。”
经理引领我们走进会所,冯斯乾环顾四周,“买卖不错。”
“托您的福了。”经理给冯斯乾敬烟,他一扫牌子,是软中,没接,“抽不惯。”
冯斯乾只抽黄鹤楼,典藏版的1916,短支的。喝纯净水,下午一杯现煮的黑咖啡,加一毫克砂糖祛除酸味,他味觉对酸涩很敏感,一丁点也不行。
冯斯乾问,“林董来过吗?”
我不由一愣,这位林董应该就是林宗易,是冯太太的舅舅,同时也是冯斯乾的竞争对手。
最近万利集团资金困难,冯斯乾一直在忙着收购,但林宗易也想要。
经理闻言严肃了一些,答,“林董是常客。”
“最近一次什么时候?”
经理回忆了片刻,“我记得是周三。”
冯斯乾找我要公文包,我交给他,他从夹层内掏出相片递给经理看,“林董组局有他吗?”

经理一看,立马说,“有,林董每次组局都有他,听同行的人称呼他黄董。”
冯斯乾没再问什么。
我们直奔会所里面的VIP电梯,电梯直达六楼。
我早有耳闻江都的六楼是一些顶级富豪玩牌的专场,而冯斯乾光顾的2号包厢是这家会所最大的一间,入场门槛高得吓人,据说玩上两个小时,至少要拎着四个装钱的皮箱,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进去之前冯斯乾在走廊接了一通电话,是殷怡打来的,具体内容听不真切。
他讲电话的过程抽了根烟,烟抽完,他挂断电话推开门,包厢里已经有两个男人提前到了。其中一个是我之前见过的王老板。
他们打了招呼落座,我小声征询冯斯乾,“您喝酒还是喝茶?”
他专注与王老板交谈,微不可察点了下头。
我明白他的意思,老规矩。
我喊侍者进屋,“普洱用纯净水煮,第一遍过滤,第二遍筛掉茶叶再倒进茶杯里。”
王老板观望这一幕,对冯斯乾感慨,“冯太太挑选助理的眼光确实很好。”
冯斯乾叉了一片哈密瓜,他没吃,只在灯下摆弄着解闷儿,“太太的良苦用心。”
我偷瞄他,总觉得他口中的良苦用心是意有所指。
很快侍者上来茶水,我有条不紊给王老板和冯斯乾斟满,男人端着茶,“韩助理比上次见面更游刃有余了。”
我看向冯斯乾,“是冯董会**人。”
王老板大笑,“**?冯董是如何**小姑娘的?”
冯斯乾笑而不语,王老板的笑声顿时更激烈了。
我只顾着同他们说话,没留意脚下的桌腿,后退时绊了一跟头,我下意识撑住麻将桌,仍旧遭了秧,恰巧碰洒冯斯乾的那杯茶,滚烫的开水倾溅在肌肤,瞬间泛起红肿,飞溅的水滴也波及到王老板,我惊慌失措去擦拭他的西裤,冯斯乾在后面看着我手背鼓起的水泡,笑意淡去。
我仓促捂住,“冯先生,我去一趟洗手间。”
我拔腿要走,他说,“等下。”
冯斯乾摁下桌角的绿色按钮,有声音从传音筒响起,“先生有什么吩咐?”
冯斯乾目光始终停留在我伤口,“烫伤膏和冰块。”
没多久服务生把东西送来,冯斯乾示意对方给我,“自己处理伤口。”
我接住药盒和一篓冰块,冯斯乾这时背过身,继续和王老板谈论公事,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找到尽头的洗手间,把水泡挤破后在冰水里浸泡了一会儿,又涂上药膏,我盯着镶嵌在墙壁的镜子,现在完全拿不准冯斯乾的态度了。
说他没有半点动摇,他一直在默许我勾引,他本可以告诉殷怡我的所作所为,然后借机解雇我,可是说他动摇了,他又一直谨守防线……
我从没面临过如此琢磨不透的难题。
我从洗手间出来,准备原路返回包厢,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拉住胳膊拖进了男厕,男人用力一推,我摔了个趔趄,撞向最里头的格子间墙板。
“唔?”我磕得头昏眼花,伏在窗台喘息。
男人紧接着反锁了门,“臭娘们儿,老子找了你两年!”

听话茬像是仇家。
我咬着牙转身,竟然是李文博!
隔壁城市最有名的**老板,我初出茅庐骗过的一个倒霉蛋。
他的小三是自家场子里的模特,一来二去勾搭上了,模特还怀孕了,检查是个儿子,李文博非要离婚,还转移了大半财产,打算一毛不拔把老婆赶下堂,他老婆没辙了请我出马,于是我去李文博的场子也做了模特,活生生撬了墙角,把模特逼走了,孩子也流产了。
后来李文博知道我是他老婆雇的,联系了一帮混混儿绑架我,放狠话要教训我一顿,我躲到南方躲了半个月才敢回来。
冤家路窄啊。
我刚要爬起,李文博窜到我跟前,揪住我衣领又是蛮力一甩,我再次跌倒,接连摔了两下,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腿也止不住打颤。
李文博从背后揪住我头发,我不得不跪在地上仰视他,他五官狰狞,“当年你跑了,老子分了黄脸婆三千万,都是你害得老子!”
我一怔,“你老婆和你离婚了?”
李文博使劲扯着我,“装他妈什么傻!”
我不是装傻,我是真没想到,李文博老婆挺没主见的,我以为小三没了她就既往不咎了,看来女人的心要是伤透了,男人也别想好过。
“李总...”我叫了他一声,忽然瞥见他口袋里的消毒巾,标记着数字2,我猛地一激灵,“你也是2号包厢?”
李文博没回答我,他反手一巴掌打在我左脸,力道之大震得我一阵耳鸣,那片皮肉起初只是钝麻,随后演变到火烧火燎的灼痛。
这下麻烦了,李文博和冯斯乾是同个牌局,代表他们认识,李文博清楚我的底细,难保他不会揭发我卖冯斯乾一个人情。
可干我这行神秘最重要,露一回马脚业务就完了,当务之急必须安抚好李文博,别闹到冯斯乾的耳朵里。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手捋顺被打散的卷发,“你干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想废了我?”
他怒不可遏掐住我脖子,“你坑了老子,你说干什么!”
我试图掰开他手,可拼尽全力也未能挣脱李文博,我停止和他较劲,“李总,你猜我今天是陪谁来的?”
我两根手指抽出他口袋里的纸巾,在空中晃了晃,“和你一样,2号包厢里的人物。”
他动作一滞。
“华京集团冯斯乾,李总不陌生,对吗?”我直视着他,“我是他的小,蜜。”
李文博半信半疑,但禁锢我的力度小了。
我倾身,说得要多逼真有多逼真,“我们如胶似漆,你打他的心肝宝贝,不怕惹祸上身啊?”
他破口大骂,“冯斯乾不玩女人,你少他妈蒙老子!”
我说,“他明面上不玩,背地里玩不玩,你会一清二楚吗?”
李文博表情阴狠,舌头舔着后槽牙,“老子在你身上砸了几百万,床都没上,你搞冯斯乾倒是舍得岔开腿!”
我一脸得意,“谁让李总就喜欢对着得不到的女人犯贱呢。另外,我没花你的钱,那几百万我还给你老婆了。”
我缓缓站起,用那张纸擦干净膝盖处的污秽,“李总,要杀要剐随便你,不过我是冯太太的人,太岁头上动土,别怪我没提醒你。”

李文博脸色铁青,“好啊,你拿一个女人压我?”
我笑里藏刀,“能压得住李总就行,管什么雌雄啊。”
他转动着眼珠子,“冯斯乾的老婆什么心思。”
我郑重其事警告他,“和你无关。可假如你出卖我讨好冯斯乾,等于得罪了冯太太,冯斯乾当初靠岳父发家,就算他如今势大,殷家照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揭我老底,是和冯太太过不去,冯太太出手,冯斯乾会搭理你的死活吗?你这点人情恐怕换不回什么利益,李总,不要得不偿失。”
李文博权衡利弊,彻底打消了报复我的念头。
商业界地位分明,只要被谁压了一头,动对方的人就得再三掂量。
没成想我跟着冯斯乾还保了一条命。
李文博离开后,我又等了一会儿,确定走廊无人,才推开门迅速逃离男厕。
我回到包厢,倒满新鲜的热茶依次摆放在四个人手边,全程气定神闲,像什么没发生过。
李文博当场泼了我斟的茶水,把杯子一扔,砸了个四分五裂,他阴阳怪气,“从前我受得起,现在都傍上冯董了,再服务我可当不起。”
我抿着唇不理睬,坐回冯斯乾身边。
我心里有数,这次多多少少要露馅了。
一个富贵风流的男人,一个青春漂亮的女人,要说没有乱七八糟的纠葛,冲这副讥讽难堪的场面,我自己都不信,何况是一贯多疑的冯斯乾,不猜忌才怪。
我打量冯斯乾,他不言不语,手上全神贯注码牌,像听到了,也像没听到,看不出明显的波动,他摸了一张幺鸡,拇指在牌面一厘厘蹭着,完整露出才打进牌池,“李总认识我的助理。”
我心脏咯噔一跳。
李文博也许是顾虑冯斯乾的颜面,毕竟招聘女骗子当助理还发展成了小蜜,传出去不光彩,也许我搬出殷怡做靠山震慑住了他,再者他自己那点烂事也羞于启齿,总之没戳穿我,“认得,不熟。”
冯斯乾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高深莫测。
李文博也意识到有漏洞,又补充,“两年前我在外地租场,和她有过交集,是巧合。”
冯斯乾捏着牌,有一搭无一搭地叩击桌沿,“你去过外地。”
我清楚他在和我说话,我回应,“实习。”
他看似漫不经心,“什么公司。”
我敷衍说,“外贸。”
冯斯乾点燃香烟,“我问你名字。”
我生怕他察觉到我心虚,故作轻松俏皮,“我叫韩卿呀,冯先生又忘了?”
冯斯乾衔着烟蒂,雾气熏得他微眯眼,“你觉得我脾气好吗。”
我自知打马虎眼没用,只好硬着头皮,“公司名字没印象了。”
青灰色的雾霭深处,冯斯乾那张面孔晦暗不明,看得我胆战心惊,“刚才去哪了。”
我说,“洗手间。”
“男的女的。”
我一霎慌了神,莫非他瞧见我和李文博在男厕打骂纠缠了?
冯斯乾偏头,“没看清就进去了,是吗。”
他语气平常,没有半点怀疑和试探,我却感觉更可怕。

与此同时冯斯乾摸到一张二筒,他目光定格在上面,饶有兴味问,“李总,缺二筒吗?”
李文博一直在盯着我,冯斯乾这一句点醒了他,他们视线隔空碰撞,他低下头看牌,“就缺二筒了。”
冯斯乾把玩手中的牌,“底注翻十倍,李总跟吗?”
李文博毫不迟疑,“难得冯董兴致好,我奉陪。”
冯斯乾指节嗑了嗑烟灰,利落甩出牌,“那我送李总一把大的。”
果然是二筒,李文博眉开眼笑,“冯董慷慨,我和了。”
他亮出一列牌,冯斯乾不慌不忙也推倒牌,“地和。”
他从唇边拿下烟蒂,碾灭在烟灰缸里,呼出的一团烟气吞没了房梁上的水晶灯,“真不好意思,兵不厌诈。”
李文博这才理解冯斯乾所谓送一把大的,不是让他赢一把大的,而是输一把大的。他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冯董在牌桌和生意场如出一辙,无论敌友,从不手软,更无情面。”
冯斯乾从容不迫端起茶杯,“我在生意场讲究原则,不是自己的尽量不放肆。打狗要看主人,李总说呢?”
李文博抓着牌,额头青筋暴起,冯斯乾的话激怒了他,“我也奉劝冯董,养狗擦亮眼,别被狗咬了还当它是宝贝儿。”
我心烦意乱攥紧拳,手心全是汗。
冯斯乾抬眼,“烟。”
我去拿桌子上的烟盒,他叼住一支,我控制不住颤抖,按出的火苗哆哆嗦嗦,冯斯乾扼住我手,固定打火机的角度,猛吸一口。
李文博后仰,靠住椅背,“冯董,精明一世却栽在女人怀里的男人,社会上不在少数。”
冯斯乾注视焚烧的烟头,“李总有经验。”
李文博说,“冯董也即将步我后尘,您的小心肝,不是什么好货色。”
我瞪着他,李文博冷笑。
冯斯乾吞吐着烟雾,“什么小心肝。”
李文博从散乱的麻将牌中拾起一枚东风,“等损失大了才悔悟,悬崖勒马可来不及了。”
一旁的男人想要打圆场,被冯斯乾手势制止,“李总不如直言不讳。”
李文博皮笑肉不笑,“冯董是聪明人。”
冯斯乾夹着半截烟,没吭声。
钱数清算后,李文博一共输给冯斯乾二百二十万,前期输了二十万,末尾一局直接输了两百万。输这么多他自然不痛快,李文博借口还有应酬不再继续开局,三缺一索性就散场了。
我跟随冯斯乾从会所出来,他坐进后座,我正打算上去,他忽然关住车门,命令司机,“开车。”
“冯先生!”我死死地拽住扶手,“我有事坦白。”
冯斯乾目视前方,我只看见他模糊的半张侧脸,下颌线条紧绷,显然充满抵触,不是放松接纳的状态,“我不关心下属的私事。”
“可我不希望您误解我。”
冯斯乾沉默。
我小心翼翼钻进车里,含着哭腔,“李总把我堵在洗手间,还打了我。”
我撩开长发,肿胀的脸颊映入冯斯乾眼底。
他审视我良久,“为什么堵你。”
“他见色起意。”我泫然欲泣,“我说我是冯先生的人,他说他看上的女人才不管是谁的,他说完就过来抱我——”
我拉着冯斯乾的手,摁在自己臀部,“摸这里。”
又往大腿移动,“摸这里。”

冯斯乾看着我,“你还不老实。”
我委屈极了,“我在场景还原。”
我从轻声哽咽到声嘶力竭,层次感循序渐进,力争真情流露,“我拼命反抗才从他的魔爪逃脱,他还扬言让我在华京待不下去。冯先生,他要是向您诋毁我,您千万别当真。”
他抽回手,若有所思摩挲着衣袖覆住的腕表,“演得尽兴吗。”
我眼泪挂在睫毛上,风一吹,一颤一颤,像下一秒会碎。
冯斯乾出乎我意料的点破了,“以前勾引过李文博?”
我身体顷刻间仿佛被夹板钉住,在极度的惊惧之中完全动弹不得。
冯斯乾似笑非笑,“怎么,没成功所以换了目标?”
没成功...
我恍然大悟,冯斯乾以为我曾经跟过李文博,野心太大以致于勒索上位失败,闹个不欢而散,结果互相记仇了。
虽然他的想法过于离谱,也总好过我的身份暴露,我顺水推舟,“我在李文博的场子做过前台,他逼着我跟他,私下经常骚扰我,我实在没办法,才捅到他老婆那里,他从此就记恨上我了。”
我以一个无辜受害者的立场妄图求得冯斯乾同情,然而他根本不懂得同情别人,他太凉薄了,冷血的眼睛没有任何温度。
我编完这段故事,整个人差点虚脱了,将最后的成败去留赌注在冯斯乾的一念。
他始终默不作声,凝望窗外的霓虹夜色,长长的灯火连同窗上我小小的影子,一并深陷在他漆黑的眼眸。
我一刻不敢松懈,维持着最柔弱无助的模样。
好半晌,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是这样?”
我啜泣着,“冯先生,我不该隐瞒您。”
冯斯乾看向我,“除了李文博,还得罪过谁。”
我摇头,“没有了。”
冯斯乾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邮件,我屏息静气坐着,我其实挺担心他会辞退或是调查我,人一旦起了疑心,不挖出点什么很难罢手。
看目前的状况,我也没把握冯斯乾到底会不会追查。
殷怡抹掉了我很多黑料,包括在李文博场子的入职经历,可冯斯乾手眼通天,他一心查,未必就无迹可寻。
我忧心忡忡坐了一路,车驶入小区我都浑然未觉,直到司机告诉我到地方了,我才推门下车。
“韩助理。”司机叫住我,我立刻驻足。
后座的车窗在这时降落,冯斯乾朝外面丢出一个东西,玻璃随即又升起,从我面前扬长而去。
我望着坠落在地的手帕,晚风卷起帕子的一角,轻飘飘晃动着,空气里是冯斯乾的味道。
一股清冽冷峻的男香。
我弯腰捡起,迎着路灯射出的亮光,帕子在指尖旋转了一圈,那股味道似乎越发浓烈。
我嘴角噙着笑,擦掉脸上泪痕,然后将帕子塞进包里。
周六早晨,我在一片停电的黑暗中醒来,窗外天色灰蒙蒙,下了一夜的大雪覆盖江城,街道几乎没有声响。
一簇车灯折射在纱帘上,很刻意地定格了许久,我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台。
漫天雪霜的尽头是天光乍亮,在雪色与月色、云光和路灯之间,窄窄的一缕线,冯斯乾的银灰色风衣沿着线被拉得很长,长过天际。
我顿时困意全无,揉了揉眼皮确定自己没看错,探出身呼唤,“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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