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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云烟

兰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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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七悦文学   主角: 雪苼赫连曜   更新: 2022-09-16 13: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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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雪苼赫连曜《乱世云烟》讲的是新婚夜,雪苼问她的丈夫赫连曜:"少帅,听说您命硬克妻?"赫连曜俯在她耳边低语:"日后-夫人就知道了"

第1章

精彩节选


  金乌西沉,天边儿就剩下布匹宽的红。

  尹雪苼一手提着素白裙摆,一手提着装大红染料的陶瓷罐子,快步向陈家书房走去。

  忽然,她脚步一顿,隐隐听到里面传出一些怪异的声音。

  起初,雪苼还以为陈逸风出了什么事,等靠近了才听清是女子的嘤咛。

  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这些话像是魔法把尹雪苼定在原地。

  就算是云英未嫁的黄花闺女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股背叛的疼痛和怒火在心里发酵,她双眸赤红,一脚就踹开了那扇门。

  书桌上,看到了一辈子都不想看到的精彩画面。

  怒火让尹雪苼都忘记了羞耻,她美眸瞪着陈逸风,嫣红的小嘴张了张,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雪苼……。”

  “陈!逸!枫!”雪苼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劈手就把手中的东西砸出去。

  陶瓷瓶应声而碎,虽然陈逸枫侥幸躲开,却给溅了一脸的染料,大红的颜色落在雪白里衣上,像极了鲜血。

  地上的女人忽然抱住了她的腿,“雪苼姐,我爱逸风,以后我给你们铺床叠被,求雪苼姐给我个侧室的名分。”

  雪苼低头看着她:“别喊我姐,尹锦瑟,我也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堂妹。”

  尹锦瑟哭喊着往上扑,“雪苼姐,是我不好,都是我勾引的逸枫,你有什么冲我来。”

  大腿传来一阵刺痛,原来尹锦瑟竟然拿簪子扎她的大腿,几乎是本能,尹雪苼抬脚就踢她。

  衣衫不整的陈逸枫冲过来护住尹锦瑟,还大力推开雪苼。

  跌在地上,痛的却是心,让她更痛的却是陈逸枫的那一声嘶吼,“尹雪苼,锦瑟她怀孕了,你还要欺负她。”

  怀孕?看来这对狗男女已经好了许久了,她却像个傻子欢欢喜喜等着三天后做他的新娘。

  “雪苼”陈逸枫干咳了几声,“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事已至此,等我们成婚后你就跟你爹要了锦瑟做陪嫁,再过些日子我纳她为妾。”

  低头抚着罗裙,雪苼冷冷的说:“我要是说不呢?”

  陈逸枫气急败坏:“我就知道你是个心胸狭窄的女人,现在锦瑟怀着我的孩子,你这不是害她吗?”

  他们做下苟且之事,却是她的不对,陈逸枫,你讲的好歪理!

  手指扣在裙子上,她忽然用力一扯就撕下。站起来,她一如往日的骄傲,素白的纱绢落在红色染料上,瞬间刺目的艳丽起来。

  她滴血的手指指着那一方素绢,凛声道:“陈逸枫,我的办法就是我们的婚约取消,你要娶谁跟我无关。”

  “尹雪苼,你疯了!”

  尹雪苼根本不理,飘然离开书房,一直出了陈宅,她才扶着一棵树站定。

  心里有块地方跟挖空了一样,闷疼。

  一个是当成亲妹养在家里的堂妹,一个是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现在都往她心上捅刀子,能不痛吗?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透,她步履沉重,一边走一边想如何回家去跟父亲说明。

  她的身后,俩个獐头鼠目的男人慢慢跟着,手里拿着绳索和麻袋……


  尹雪苼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屋里黑黢黢的,脂粉香味刺鼻,并不是自己的闺房。

  她摸着酸痛的后颈,依稀记得有人在她那里敲了一下,然后她就晕了。

  还没等想明白,床边有道高大的身影扑过来。

  她本能的想呼救,却被冰冷的枪管子顶住,男人的声音沉冷如刀锋,“别动。”

  忽然遭受到这么大的变故,雪苼头皮发炸腿肚子发软,张了好几次嘴才颤声说:“你是谁,要干什么?”

  屋外挂着红灯笼,男人棱角分明的脸隐在朦胧的光晕中,侵略性十足。他收枪解衣,几下就把上下的衣服除干净。

  雪苼连呼救都忘了,虽然看不分明,但是属于男性的阳刚味道充斥鼻端,甚至都盖过了浓郁的脂粉味,就算是未出闺阁的少女,也明白了他的企图。

  “脱。”低低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灌进去,从未跟人如此接近的雪苼从耳朵麻到了脚趾,身体忍不住轻颤。

  绵长低醇的笑声从男人的胸膛里溢出来,以至于雪苼的柔软身躯都被震动,他眸色一黯。

  雪苼牟足劲想推开他,却因为他重重一捏的动作软了力,喉咙里发出连自己都陌生的甜腻声音。

  雪苼给自己吓到了,她捂住嘴巴,这样却更方便男人攻城略地,左右手一分,她的衣衫破碎。

  她掐着他的手臂推搡,“哪里来的登徒子,放开。”

  大概觉察到她语气的强硬,男人长指微微一顿,接着却更加放肆。

  手指的枪茧磨得她疼痛无比,能做的只有更加用力去掐男人,刚才她手指折断,现在却分不清是谁的血,只觉得满手黏腻。

  “松开。”男人给她惹恼了,伸手捞起她的香肩重重一掼,把她摔的眼冒金星。

  忽然,她的手摸到了他放在枕边的枪,想都没想她拿起来对准了男人的身体。

  男人一僵,浓重的眉峰紧紧皱起,“女人不适合玩枪。”

  雪苼身体微微抬起几分,枪口更重的陷入他的肌肤,“男人也不适合玩鸟儿,这就是代价。”

  烛影摇红青丝铺枕,眼前的女人衣衫半褪拿着枪的样子野的不像话,却足够让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血脉喷张,他毫不掩饰眼睛里的渴望,就这么直勾勾的瞧着她。

  俩个人一对峙,雪苼那点勇气就开始溃散,男人鹰眸冰冷幽暗,偏偏喷出的呼吸魔魅炙热,汇聚成沉沉的压力。

  雪苼手心出汗,正是难捱的时候,忽然门口响起骚动接着门板哐啷一声,似乎被人用脚踹开。

  趁着雪苼分神,男人欺身而上,就这么一拉一拽,雪苼手里的枪不翼而飞,而自己也乖乖的雌伏在男人身下。

  即便隔着薄薄的丝裤,雪苼也感觉到男人的强烈呼吸,他用手指和牙齿蹂躏着她的肌肤让她痛呼,就像是在演绎一场激烈喷血的画面。

  门口的鸨妈拦住戎装的军士,“长官,我都说了姑娘们在接客,我这里的客人虽没有顶尖儿的大人物,这有名有姓的倒也不少,要是……”

  “滚,老子奉的可是云州城督军的命令,我管你是谁,来人,给我查!”


  雪苼吓得心都揪成一团,她今晚怎么这么倒霉,不但给陌生男人看光摸光,难道还要让整个云州城知道吗?

  男人似乎很喜欢她这幅害怕的样子,咬着她的耳朵低声说:“让他们走?”

  雪苼拼命点头,密长的睫毛用力眨。

  男人大手拢着她细腰重重一捏,扬声高喊:“外面是谁?”

  外面的兵头微微一愣,上前一步高声回答,“云州城治保大队队长宋义,你是哪个?”

  男人的手在雪苼身上乱动,却不回答。

  雪苼额上汗珠细密,宋义是陈逸枫的表姑父,要是让他看到自己,这清白的女儿名誉可就毁了。

  她忽然身体往下,主动抱住了男人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轻轻揣摩,似乎在讨好。

  男人嘶的一声,抓着她的小手握住了,他低声说:“让我高兴,我就让他走。”

  慌到极致,雪苼也忘了少女的矜持,她闭着眼睛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动作,屈辱的泪水濡**睫毛。

  “再不说话我可要掀开了。”外面的人已经不耐,伸手就要掀帐子。

  一把折扇斜斜的递出去,顷刻间打开,男人的声音不怒而威:“出去。”

  一见扇子,宋义吓得差点趴下,“原来是莫少您到了,小的打扰您老人家好事,该死,罪该万死。”

  扇子收进去,男人更是不耐,“滚!”

  “是,小的马上滚,祝您老人家龙精虎猛长鞭不软。”

  门被带上,喧哗声远去,雪苼推开了身上的人,“你根本不是莫凭澜,你是谁?”

  男人发出让人咬牙的愉悦声音,“看来他是你的常客,说,我们谁厉害?”

  这等露骨的话要是青天白日的去听,雪苼觉得自己要去撞死,可是他们在黑灯瞎火里不但说了还做了,这等下贱跟陈逸枫和尹锦瑟有什么分别?

  雪苼的失神让男人很不满意,冰冷的唇从她额头一直延伸到唇畔,“在想你的老相好莫凭澜?女人,给我专心点!”

  “你……混蛋。”出口的声音碎成一片片,她羞愤的恨不得现在就死去。

  事毕,他穿衣站在床边,她却像个失去灵魂的娃娃。

  男人肩宽腿长,看装扮竟然也是一身戎装,系好腰带忽然回身,弯腰看着她。

  雪苼粉唇颤巍巍的吐出两个字,“禽兽。”

  男人抓着她胳膊压于枕头两边,一口咬在她颈上。

  又深又狠,立即见血。

  舔舔唇,男人像个嗜血的恶魔,“味道不错,我记住你了。”

  雪苼浑身颤抖,她从小生于云端几时受过这样的气,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抓着锦被低吼,“我要杀了你。”

  男人轻佻的在她翘臀上拍了一下,然后推窗跳了出去。

  来来去去,转眼无踪。

  虽然没有发生真正的关系,但一身被凌虐的伤痕,丝裤子上黏腻的是男人的东西,雪苼羞愤欲死。

  前院传来喧哗,提醒她现在身处何地。忙下床穿衣,她的衣服已经被撕碎,幸好还有些女装挂在衣架上,也顾不上色彩俗艳,她穿好后就往外逃。

  大概是大兵刚来过的缘故,院子里倒安静,她顺利的走到门口。

  抹抹头上的香汗,她总算松了一口气,可一转头,她却傻了眼。


  门口,陈逸枫和她继母婉娘带着十几个仆人举着灯笼似乎正要往里进。

  陈逸枫赤红的眸从上到下打量着雪苼,声音恼恨之极,“尹雪苼,虽然你上的是洋学堂,但好歹也是个知书识礼的千金大小姐,没想到竟然来青楼,这等**无耻幸好没进我们陈家门。”

  就像当胸给了一拳,雪苼差点摔在地上。好个陈逸枫,你贼喊捉贼这耙子倒是打的快,你费尽心思这么陷害我,不就是为了保全尹锦瑟那个贱人吗?我都答应退婚,你还要逼我到死,真是好狠的心!

  她后娘也傻了眼,想要上前又不敢,跺着脚喊:“雪苼,你快告诉大家不是逸枫想的那样,你来,来来……”

  陈逸枫大声喊:“尹夫人,你就别费心给她找借口了,你我大家十几双眼睛都看着,现在尹伯父生死不明,她却在这里嫖小倌,这就是你们尹家教出的好女儿。”

  尹夫人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给陈逸枫这一说只会掉泪,她捶着胸膛哭喊:“老爷呀,都是你平常太惯着她,现在做下这等败坏门风的事,你可让我怎么活呀?”

  一片混乱之中,雪苼听到了她爹生死不明,忙抓住后娘的手厉声问:“你慢点儿哭,我爹怎么了?”

  尹夫人帕子擦着哭花的脂粉,“老爷子给**局的人抓走了。”

  “什么?”雪苼不由得愣住,“怎么会,我爹是个奉公守法的商人,再说我们今年给局长的礼也没少送呀。”

  “说从我们布庄的仓库里搜出了鸦片,五花大绑给带走了。”

  尹家俩个女儿一个儿子,雪苼最大,剩下的妹妹雨苼跟后娘一样糊涂,弟弟云生也只有八岁,雪苼从小当成男孩教养,上的是洋学堂接受的是西方教育,现在虽然才十八,已经里里外外帮着打点生意,已经是一把好手。

  听到她爹出事,也不管陈逸枫的纠缠以及众人的笑话,她对跟着的仆人喊:“给我备车。”

  后娘拉着她的衣袖“你这要去哪里,赶紧求求逸枫别休了你。”

  雪苼推开她,“没事就回家别哭哭啼啼的在街上现眼,是我休了他不是他休我。”

  **局门口,雪苼给拿枪的警卫拦住,“哪里的女子,这里岂是你随便来的?”

  雪苼忙把几块大洋递过去,“老总,麻烦您通融一下,云锦坊的尹雪苼想见你们铁师爷。”

  云州城都知道,师爷铁算子是**局长的心眼子,他素来跟自己亲爹有些来往,这次出事只好来找他。

  几块大洋作用不小,一会儿带着圆圆黑眼镜像个瞎子一样的师爷就迎出来。

  雪苼不等说话,就撸下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塞到他怀里。

  师爷是个通透人,见雪苼虽然是个少女却办事爽利出手大方,自然也不拐弯抹角,他把雪苼带到僻静处说:“尹小姐,令尊是我们云州城第一等的大商人,今天这事儿着实蹊跷,您先回去,这事待我办好了再给您准信儿。”

  雪苼福了一福,“这样有劳了,不过我能不能见见我父亲?好歹也知道他关哪里?”

  师爷摇头跟拨浪鼓一样,“万万不可,这贩卖鸦片也是死罪,您先不要着急,好生回家等着。”

  雪苼也没法子,她只好答应。

  刚要回去,师爷忽然喊住她,“尹小姐,其实这事儿要是您去找莫少,估计不难。”


  “莫凭澜?不,铁师爷,雪苼跟他不熟,还是劳您多操心了,事后必当重谢。”

  铁师爷有些失望,“我本以为都是世家,尹小姐又和……,算了,你回家等着吧,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纵然再着急也没办法,她只好先回家等着。

  现下是二月,到了晚上凉寒入骨,她对车夫小马说:“从莫府门口走。”

  莫家一如往日大门紧闭挂着素白灯笼,一树白梅只摇曳着几只疏朗的花,在冷冷月光下越发凄凉。

  雪苼的手在羊毛毯子里绞了绞,然后低声说:“走吧。”

  “是。”小马应了一声,却又回过头,“大小姐,我听说莫少旧疾复发好几天都没出门了。”

  雪苼冷哼:“怕是心病,心虚的病。”

  小马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拉起车飞奔回家。

  刚进家门,雪苼就听到了哭声。

  客厅里,婉娘和雨苼娘俩抱在一起哭,只有年幼的云生上前拉住她衣袖,“阿姐,你这哪里来的衣裳,还挺好看。”

  雨苼跑过来拉开云生,“小色狼,一边去。雪苼,你倒是说说,陈逸枫哪里不好你要去嫖?”

  云生仰着头问:“小姐姐,什么是嫖?”

  雪苼唤来奶妈把他给带下去,然后才对雨苼说:“你先管管爹的死活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成吗?”

  雨苼一跺脚,抱着她娘狠捶,“娘,你看看她。”

  婉娘只顾着哭,“我是管不了,她又不是我生的,老爷呀,你可不要撇下我呀。”

  雪苼差点给她气吐血,“婉娘,我爹还没死呢,你在这里嚎啥丧?都给我回屋!”

  那娘俩对视了一眼,立刻跟兔子一样溜回了屋,雪苼坐在她爹平日里坐的太师椅上,伸手按住了额头。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桩桩来的太闹心,她柔弱的肩膀扛的吃力呀。

  等待十分煎熬,一连过了三天,铁师爷那里一点信儿都没有。

  让人更不安的是云州城忽然戒备森严,而城门那里进进出出的,都是荷枪实弹陌生番号的兵。

  都说云州城要变天了,可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要说这几年军阀混战也是有的,但像会这样连个炮都不放就变天的实属少数。

  雪苼就在这样的煎熬里终于等来了铁师爷的信儿。

  信是**局的兵头连夜送过来了,信上内容简单,就是要雪苼凑够二十万大洋把人给赎出去,铁师爷特地嘱咐,时局动荡,一定要及早赎人,晚了怕生变动。

  她问管家:“我们账上还有多少钱?”

  管家尹福要哭了,“大小姐,钱都在船上的布片上压着呢,我们能凑出的钱最多五万。”

  “那不要紧,你赶紧去捡几件要紧的古玩玉器,当了拿钱。”

  管家立刻去办,可一会儿灰头土脸的走回来,后面跟着骂骂咧咧的尹夫人。

  “雪苼,你爹还没死你就要败光他的产业,你可知这个九龙白玉瓶……”

  雪苼一挥手让管家去,自己则回房间关上了门,就留下尹夫人自己在门外骂。

  可是没多会儿,管家又回来了,东西也给带了回来。

  原来,城里的当铺不开门,管家私下找人交易,竟然没有人要。

  “没人要?这么低的价钱就跟白给一样,他们为什么不要?”

  管家结结巴巴的说:“大小姐,我看他们的意思是不敢要。”

  “不敢……”雪苼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咬着唇出神。

  管家不忍心她这么犯愁,只好硬着头皮说:“要不我再去找人看看?”

  雪苼摆摆手,“不必了,给我备车,我要去陈家。”


  福伯劝雪苼:“大小姐,您不能去呀,今天陈家办喜事,这本来该是您和陈少爷的婚礼,您这一去,不是给人当笑柄吗?”

  撕扯着花插里的孔雀毛,雪苼轻笑,“只要给钱,给人笑俩句算什么。”

  雪苼出了门才知道今天天气不好,下雪。

  二月的雪叫桃花雪,雪片子纷纷扬扬,不过盏茶功夫,地上就积了厚厚一层。

  可是风雪再大,也阻止不了陈家办喜事。

  往日里紧闭的朱漆大门敞开纳客,大红灯笼高高悬挂,院子里穿桃红绸裤的大丫头捧着朱漆盘子来来往往,丝竹声和宾客的喧哗声不绝于耳。

  雪苼足足在门外给宾客看了俩个小时的洋相,她浑身上下都是雪,就连白色风毛下藏着的那张小脸儿也冷的跟雪一个颜色。

  娇生惯养的她哪里受过这等苦,要不是有强大的意念支撑着,怕是早晕过去。

  陈逸枫终于出现在门口,雪苼在看到他的那一瞬还是能感觉到冻僵身体里传来的刺痛,青梅竹马十年,到头来只是一个笑话。

  他成亲了,竟然在自己和他的婚礼这天娶了别人。

  心头绞疼的厉害,她一个支撑不住,跪在了雪地里。

  没有一丝怜惜,男人不耐烦的冷晒,“尹雪苼,你这是干什么?”

  嘴角弯起,雪苼浅浅一笑,“逸枫,恭喜你。”

  深冷的眸光落在她跪着的腿上,“你站起来,尹大小姐这等大礼我受不起。

  风雪盖住了脸上的那丝勉强,雪苼也没力气假装,“跪着站着都无所谓,我来要钱,只希望你能把那20万大洋还给我。”

  听了这话,陈逸枫的脸色都变了。他上前一步,死死盯住雪苼莹白的小脸儿,“尹雪苼,你是穷疯了吗?谁欠你20万大洋?”

  “陈逸枫,那是嫁妆,既然你令娶别人,理当把钱还给我。”

  眸底泛起一层一层的阴鸷,陈逸枫冷笑,“尹雪苼,你真恶心我。区区20万我们陈家没有吗?还是你们尹家靠倒贴才能把你这种人嫁出去?”

  这样恶意的侮辱雪苼丝毫没放在心上,她在乎的只有钱,“陈逸枫,陈家落魄也不是一天俩天了,要不是我爹你还能有眼下的风光?你陈家的一草一木都是我们尹家的钱。以前的帐我就不算了,我只要我嫁妆的20万。”

  “你胡说什么,没有。”陈逸枫恼羞成怒。

  雪苼冷笑,“今天宾客不少,看来我得进去坐坐,给大家讲讲你陈少爷是怎么用我们尹家的钱重整陈家染坊的。”

  陈逸枫面目狰狞,“尹雪苼,你敢!”

  “你能做我又怎会不敢说?陈逸枫,你骗我家钱又污我名声,20万给我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以后相见陌路,要是不给,信不信我让你今天的妻娶不成?”

  陈逸枫变了脸,他握着双拳低吼,“尹雪苼,是你逼我的。来人,给我放狗!”

  不远处的轿车里,一身墨青色军装的年轻男人把玩着手里的鞭子,幽深的黑眸落在雪地上。

  身边的副官早已按奈不住,他的手在枪套间摸来摸去,却不敢妄自行动。


  雪苼怎么都想不到陈逸枫会放狗咬人,一条恶犬从门口飞跃直扑,而那变心的男人则负手而立,指挥家人关上了朱漆大门。

  说好的一生一世许下的白首同心都在这畜生的利爪和獠牙下撕扯的干干净净。

  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狗嘴叉在雪苼的肩膀上。

  锐痛蔓延全身,生生的阻断了她的心如枯槁,红着眼睛掐住狗脖子,她还有父亲要救,怎么能丧生在畜生嘴下?

  力气一点点在流失,就算是好好的尹雪苼也斗不过一条恶狗,更何况她还在雪地里冻了这么久。

  恶狗发狂的撕扯着她,一半衣袖被扯碎,露出少女莹白细腻的胳膊。

  车子里的男人眸子一紧,咬住了唇边的雪茄……

 狗眼里大放狂光,这个畜生似乎知道一口下去这里会喷出鲜甜的热血。

  雪苼眼前一阵阵发黑,那双掐着狗脖子的手也软软的垂下来,丧失了气力。

  真的就这样死了吗?她不甘心,不甘心!

  砰,巨大的响声灌入她的耳膜,硬生生把她的神智给扯回来,鼻端萦绕着火药味,身上的压力也骤然减轻,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畜生已经从她身上跌落倒在雪地上抽搐。

  它的腹间一片模糊,把身下的雪地都染成了红色。

  尹雪苼下意识的想挪动身体,却没想到因为跪的时间太长腿都冻麻木了,跟着摔在恶犬旁边。

  鲜血粘在素白披风上,她下意识的缩起脚移动。

  一双大脚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低头看到了一双铮亮的皮靴。

  再往上是墨青色呢料军裤,巴掌宽的黑色腰带,没等她再往上看,对方已经蹲下扶起她,“尹小姐,您可安好?”

  板板正正一张国字脸,眉宇间带着点雪苼不愿意见的同情,看他的服饰应该是哪位军爵的副官。

  雪苼想行礼,偏偏浑身跟木头人一样动弹不得,她只好说:“谢谢您,阁下留下名讳他日雪苼必当回报,只是现在这个情形还是走的好,这府里的恶犬甚多。”

  张副官冷冷一笑:“尹小姐别怕,莫说几条狗,他们这个欺人法,就是人也杀得。”

  这是给她撑腰的话,偏偏雪苼听了就打了个哆嗦,觉得这话太过残忍。

  雪苼向来不喜欢跟行伍中人来往,她勉强福了福,“那雪苼先告辞了。”

  张副官挡住她,“尹小姐,我们少帅在前面车里,您是他让我救的,理应您该去谢谢我们少帅。”

  这话说的在理,雪苼点点头,“麻烦阁下。”

  雪苼双脚麻木,走路不方便,张副官便虚虚的扶着她,一步步向黑色汽车走去。

  雪苼敛眉低头,声音低柔婉转:“这位少帅,雪苼謝您救命之恩。”

  车里并没有回应,隔着玻璃,雪苼隐隐约约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

  她又微微一福,再次扬声:“谢少帅的救命大恩。”

  沉默,仿佛从亘古而来,本来都冷的要结冰的脸竟然透出了热气,雪苼觉得尴尬至极,竟然比等在陈家门口让来来往往的宾客嘲笑更让人难熬。


  雪苼觉得尴尬,她对张副官说:“长官,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刚转过身走了俩步,忽然车里传来俩声不轻不重的敲击声。

  张副官就像听到了出征的号角,打开车门猛地把雪苼推进去。

  车子里,只有一个男人。

  他身着戎装,肩头披着黑色大氅,端坐在那里,一身军人的峥嵘血气;可是压低的帽檐、手上的黑色皮手套以及握在手里的黑色马鞭又让他多了几分跟这军装不协调的匪气。

  直觉告诉雪苼,这是个惹不得的男人,正寻思着找个借口下车,不想张副官已经开车,离着张灯结彩的陈家越来越远。

  雪苼心紧紧揪着,眼下这一切让她一头雾水,虽说他们救了她,但看这架势怎么像绑票。

  舔了舔唇,雪苼对张副官说:“长官,我家就在前面不远,您把我放下就好了。”

  副官从反光镜里看了一眼少帅,没敢接话。

  少帅赫连曜闭目养神,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雪苼只好转向他,“少帅,我想下车。”

  赫连曜看都不看她一眼,仿佛是睡着了。

  雪苼也不是个软柿子,家里有事心头有火,她扬声道:“少帅,虽说你救了雪苼,想要钱财直说便是,现在我是真有事,改天你到我们尹家来拿。”

  听了她的话,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乌黑的长鞭梢递过来,抬起了雪苼的下巴。

  雪苼心口一抽,被他那双野兽一样的黑眸盯着,她有一种被扒光的感觉,就像被老鹰盯住的小兔子,浑身发冷难以动弹。

  这强大的压迫感!

  他的鞭子又冷又硬,硌的雪苼下巴疼,强忍着泪水她怒声说:“放开。”

  白天看她,是和晚上灯影下不同的风情。

  皮肤白皙,小嘴嫣红,似墨染透的发,含着泪水的眼睛,这个小女人的模样似乎很对他的胃口。

  薄唇微勾,赫连曜对她兴趣更浓,长鞭从她的下巴滑到她的雪腮上然后再往下,压在了她的颈侧。

  幽滑的冷意让雪苼打了个哆嗦,心跳快的像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幸亏时间很短,他很快就把长鞭拿来恢复了原来的坐姿,并闭上了眼睛。

  雪苼后背脖颈全是细细密密的冷汗,就在刚才那一瞬,她想到了那个侵犯她的男人!

  张副官开车极快,一会儿便在一栋西式洋楼前停下。

  看到车子,门口的卫兵立刻打开了铜锻雕花大门,车子往前开,道路两边全是兜雪挂霜的高大树木,风一吹,雪块簌簌的往下落。

  车子停下后,张副官先下车打开赫连曜那边的车门,赫连曜下车后顺手把鞭子扔给他。

  雪苼被扔在车上正不知所措,忽然这边的车门被粗暴拉开,接着她便被人抱起来!

  从惊慌到眩晕不过是几秒钟,他太高了,雪苼觉得自己悬在半空里。

  下意识的伸手搂住了赫连曜的脖子,他身形微微一滞,随后低头用那双寒意凛然的眼睛看着她。

  跟在车里的强迫不同,这次雪苼根本没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她能感觉到在他没什么温度的注视下,自己的心跳却一次比一次快。


  心口狂跳,背部就像扎着针芒,雪苼咬住粉唇,长睫毛扇子面儿似得垂下来,挡住了他冷眸里的注视。

  赫连曜薄薄的唇淡淡勾起,抱着她稳稳的向屋里走去。

  雪苼靠在他坚硬的怀抱里,只好哀求:“少帅,男女有别,请您放下我。”

  男人仿佛没有听到,反而放在她软腰那里的手箍的更紧。

  “少帅,您的副官刚才叫我尹小姐,想必是认识我是锦绣坊里的尹雪苼,这几天云州城关于雪苼的闲言碎语满天飞,可能让少帅有什么误会,但雪苼实在不是他们说的那样,请您不要把我当成那样的女子。”

  还是没有任何回答,男人的脚步加快,雪苼脸颊蹭过他肩膀上的金属肩章,疼得身体一阵阵颤抖。

  这个男人是哑巴吗?他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一道道门迤逦而开,从最先的侍卫到衣着光鲜的仆妇,他们都弯着腰恭敬的喊少帅。

  最后一道门是他一脚踢开,踏着花纹繁复的长毛地毯径直去了浴室,把雪苼扔在了一个冒着热气的汤池里。

  水花四溅,雪苼的屁股被水底的鹅卵石硌的生疼,她爬起来靠在水池边,一双乌黑的美眸睁大,惊恐的看着赫连曜。

  男人刚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眼睛里似乎还堆叠着尸体的重影,乍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他仿佛回到很多年前的深林里,曾有一只幼小的麋鹿就是这样看着他,乌黑湿润无辜又可怜,随时都要逃到山林里。

  抬手解开大氅的风扣,他像一朵乌云甩起来。

  乌云落在雪苼头上,盖住了她的眼睛。在那个狭小漆黑的世界里,她惶恐无助,真害怕这位少帅会脱光了走过来。

  她屏住呼吸呆着,半边身体都麻掉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道甜美的女声,“小姐,奴婢小喜来伺候您沐浴。”

  雪苼扒掉头上的衣服,看到汤池边站着个扎着长辫子的丫鬟,而那个哑巴少帅已经不见了。

  松了一口气,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洗。”

  这里的下人很守规矩,听了雪苼的话后婢女福了福身,“少帅吩咐了一定要好好伺候小姐,等您沐浴完我还要给您上药。”

  这是在人家家里,雪苼也不好再拒绝,水里温暖,泡了这大半天已经缓解了她被冻僵的疼痛,被小喜一提醒,她才想起自己被狗扑了。

  听教堂的西医说要是被狗咬了会得一种疯狗病,而且这病的潜伏期很长,好生生的谁也不想死。

  她仔细一检查,刚才看着凶险,还好穿的厚并没有被咬出血,这才放下心。

  雪苼闭目泡汤泉,她跟小喜打听,“你们家少帅是哪位?怎么从没在云州城见过?”

  小喜笑着说:“我们家少帅本不是这里的,小姐没见过也是正常,他接管云州城也不过三天。”

  雪苼心下一紧,小喜说的简单,其实这就是一场掠夺,这些年军阀混战,此地的老督军本掌管这三省十八城,这些年被逼到云州苟安,却没想到现在连云州也让别人占去。

  扬起秀眉,她问道:“那你家少帅的名讳?”

  “赫连曜。””

  “啊!”一听这个名字,雪苼吓的一头栽倒在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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