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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女重生,我把暴君强取豪夺

荔枝小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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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idejian   主角: 虞亭礼沈婆   更新: 2022-09-16 13: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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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亭礼沈婆《恶女重生,我把暴君强取豪夺》讲的是刺杀反叛的藩王失败,被折磨断气的倒霉杀手死后重生到了十四年前的世家小姐身上正赶上藩王的少年时为解心头积恨,她将幼狼囚于掌中,一心把他驯服成自己专属的黄狗旺财结果驯着驯着,却不小心把自己给驯服了,失手松了栓住他的缰绳于是不出意外地被其撕咬得连骨头都不剩——失去清白,姻缘断送,族中除名失去一切的她无奈下只得重新干回老本行一去数年,她成了帝京有名的暗刀,而当初的孤狼归林后也沿着前世的路,一步一个脚印的长成了一代大杀四方的藩王原以为他对自己依旧积恨难消,岂料雨夜遇袭时,守在身边寸步不离的竟是他彼时她烧得半梦半醒:"什么人?"有人垂下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你的旺财"

第1章

精彩节选


第1章 恶女重生 是夜,月朗风清。 屋内没掌灯,管聘坐在黑暗里,朝跪在不远处的男人勾了勾手指。 “过来。” 男人怔然片刻,而后就着朦胧的月色,膝行至她榻边。 管聘含笑拉开身下的裙摆,露出回来时被刮伤的小腿,施施然地抬到了他的眼前:“又渗血了,给我重新清理一下。” 男人看了一眼她那再不处理就要愈合了的伤口,跪着没动:“府中有郎中可以为您效劳。” 开口时,清朗的年少音里透着与年纪并不相符的沉稳。 管聘嗤笑一声:“我难道不知府里有郎中?我就是要让你给我包扎,不行么?” 男人依旧没动:“奴粗手粗脚,恐弄疼五小姐。” 话里推三阻四的意味实在明显,惹得管聘略微不悦地蹙眉,用足尖顶起了男人的下颚,将他的脸勾到了眼前。 男人从未见过如此阵仗,被吓得浑身一僵,视线顺着她的伤腿寸寸上移。 直到与她倨傲的目光相接。 她屈臂后仰着身子,轻佻地动动脚趾搔着他的下巴,偏头笑得莞尔:“哪只手敢弄疼我,我就剁了你哪只手。再敢废话一句,我还要拔了你的舌头。你动是不动,嗯?” 在今日之前,她还不是管聘。 她本是暗卫营里无名无姓的死士,因为有着几分姿色,被上头挑选出来去给藩王虞亭礼做侍妾,任务是接近其并刺杀之。 谁曾想,她千里迢迢地去到他府上,还没准备实施拟好的一系列计划,当晚就被他揭穿并处以了极刑。 她死得草率,却并不痛快。 他命人敲碎了她的腿骨手骨,生拔了她的舌头挖了眼,活活折磨她三天三夜才肯让她断气。 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在敌人的手中栽得如此彻底。 再睁开眼,她就成了言官管恒家的庶出女儿管聘。 管聘其人,她生前曾有过几面之缘。 其中一次是在某年的琼林宴上,当时的管聘已经贵为一代首辅夫人,周围群婢拥簇,好不威风。 不过那时的她并不知晓,这位风光无限的首辅夫人,出阁前居然只是区区四品言官家的一个庶出女。 片刻的沉默,男人偏头躲开了她的脚,妥协似的到床头边拿了金创药和烈酒,面无表情地为她清理伤口。 烈酒擦拭过伤处带起一片火辣的灼痛,她皱眉倒吸口气,一脚蹬在了他的肩膀上:“嘶……这么疼,你是在蓄意报复我吗?” 男人是不是蓄意报复不好说,但她的确是蓄意在找茬。 因为眼前这个人,正是前世那位让她不得好死的罪魁祸首。 今日晨起,她先是被前来找茬的嫡次女管柔吵醒,与之大干了一架。 大获全胜后,又被人摆弄着洗漱梳妆,匆匆踏上了进宫赴宴的马车。 行路途中,她在父亲管恒的言语间得知,他们即将要去往皇宫,赴皇后五十大寿的宴。 她记得皇后的五十大寿,是在奉景十六年。 推算起来,是她前去刺杀虞亭礼的十四年前。 这一年的朝中暗流涌动,粉饰太平下的帝京仍旧是一派盛景。 而这一年四岁的她,也才因家中落难而充入暗卫营做死士。 她仰头颤抖着抬起手,似乎透过自己白皙的指尖又看到了多年前那场焚尽一切的滔天大火。 满地的残肢断臂、血色猩红,古远的撕心裂肺重新鲜活在耳畔:“活下去!幺儿,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重活一世,新的身份,骨子里那些因为生计而被压制多年、就快要熄灭的仇火再度卷土重来,燃得熊熊繁盛。 转眼进了阖宫,精妙绝伦的歌舞宴持续了一整日才堪堪落下帷幕。 夜里席散,皇后仍旧有些意犹未尽,携着一众的女眷又去了万花亭赏月。 众人在花雨中缓慢前行,走过一处转弯时,管聘目光稍转,无意瞧见不远处有个推着独轮车艰难前行的瘦弱青年。 只一眼,险些令她魂飞魄散。 不是虞亭礼又会是谁? 为了做到知己知彼,前去刺杀藩王之前,她曾仔细地查过他的生平。 因族中获罪,他一降生便被充入掖庭为奴。 十七岁时,因在皇后五十寿宴上代表献礼讨其欢心,被赦免罪身,拜入骠骑将军姜述麾下。 由此开始习武强身,割据为一代藩王的道路。 今日,应当是他在皇宫里侍奉的最后一夜。 此时乱风迷眼,推车的少年放缓脚步擦了擦汗,抬头时无意和她对视一眼,旋即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这一年的虞亭礼,还因常年在掖庭劳作而显得格外瘦弱。 身上没有二两精肉,皮肤也不是因常年行军而晒出的粗粝麦色,隐隐呈现着不见天日的惨白。 就连望向她的眉眼里也满是低微和隐忍,全看不出日后杀伐决断的暴戾。 盘桓在胸口的怨气似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她眉眼一弯、纤手一指,转头对皇后娘娘道:“娘娘,今日您寿辰,小女斗胆想向您讨个恩典。” 于是那个本应该出现在骠骑将军潜邸的人,此刻便只能跪在这里被她随意摆弄。 世家小姐想予夺一个掖庭罪奴的生死,原本那样轻易。 想到上一世叱咤风云的暴戾藩王成名的第一步就被自己封死,管聘的心中一阵说不出的畅快。 细软的嫩足踩着他的肩膀多碾了两下,笑意也骄纵:“问你话呢,你是哑巴了么?” 虞亭礼任她发泄完,沉默地跪回原位:“奴不敢。不周之处,望五小姐见谅。” “谅不了,也不想谅。”她托腮沉沉地笑,“皇后娘娘把你交给我,不就是让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么?我凭什么要对一个撒气木偶见谅?” 呼吸一滞,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中匿了一片压抑的愠怒。 管聘也不惧他,仰头直接叫人:“来人,取马鞭来!” 马鞭到手,管聘放在掌心里敲了敲,随后赤脚下了地,脚步轻快地绕去了他身后。 下一刻,她随意地一抬手,长鞭立刻抽得地上人的肩膀皮开肉绽。 刺痛令他忍不住闷哼,他绷直了身子,却没有出声求饶。 三鞭、四鞭…… 静默之中,皮肉裂开的声音尤为刺耳。 很快,他的背上就被打得没什么好肉了。 当她第七次扬起手中长鞭,地上的人终于忍无可忍,蓦地抬手攥住了鞭尾。 鞭止,满堂死寂。 他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缓缓回首,望向她的眼底血红一片:“你够了没有?” 姿态宛如一头伺机扑食的豺狼,凶悍冷峻、肃杀残忍。
第2章 主母挑衅 看到虞亭礼被自己逼到怒不可遏,管聘胸中郁结的怨气总算散去了些。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说辞不对,你不该这样问我,你应该求我。”她闭上眼,深吸口气,“求我给你个痛快才对。” 像当初她卑微地求他给自己一个解脱那般。 虞亭礼看她有些癫狂的模样,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这管家的五小姐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个内敛的名门闺秀,反而像做事形骸乖张的蛮横恶女。 还是半点道理都不讲的那种。 趁他愣神,管聘施力将鞭子从他手里抽了回来,反手重重地甩在了他的眉骨上。 “额……” 一瞬间他的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散没了,他弯下身来痛苦地捂住伤处,只觉颅中嗡嗡作响。 如今的他还没有习武,力气与寻常少年无甚差别。在身怀杀招的管聘手下,根本没什么抵挡的能力。 血雾遮眼,他在轰鸣声归于平静后转回头,看向她的目光沉得厉害,怨怼之色合眼欲滴。 管聘收鞭俯身与他对视,伸手轻轻揩去他眼角的血珠,在他皱眉挣扎的动作里笑得畅快又恣意。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罢。快回柴房歇了去,乖乖。”语气温柔,训狗一般,“咱们来日方长呢,嗯?”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用过早膳,管聘想起昨夜管恒和她闲聊时说起即将要出京办差,打算过去找人商量带上自己一起。 她思索着往外走,人还没踏出别院的门,就被管柔和她的主母娘亲给迎面堵住了。 主母看上去四十出头,保养得宜、姿态雍容,一看便知是出身名门。 管柔狐假虎威地站在主母身边,捂着昨日被她打肿的半边脸,笑得一脸阴狠:“五妹妹这是想到哪去啊?不会是想去找救兵罢?” 她当管聘是怕自己寻仇慌得想跑路,赶紧命三五家丁搡她回了院子里。 管聘被推回庭中,抬头看了一眼她们这凶神恶煞的一仗人,有些讥讽地朝管柔笑了笑:“找救兵的难道不是你么?自己不占理没本事,就想仗势欺人了?” 有人撑腰的管柔忘却了自己昨日的狼狈,作势要抬手教训她,却被主母给拦下:“你要时刻记得自己是嫡女,动手与一个庶女厮打,无疑自降身价。” 管柔不大情愿地撅嘴应声,搀扶着主母径直上了高台的主座。 主母开门见山:“昨儿个听阿柔说,你动手打了她。念在你昨晚也要一同出席寿宴的份上,我缓了一天才来找你算账。” 看来这个门一时半刻是出不去了。 管聘解下披风递给旁边的丫鬟柳棠,恍然地挑了挑眉,语气中隐带揶揄:“原来如此,怪不得三小姐嚷着要去搬救兵,结果搬了一天也没搬来。还是主母大人贴心。” 管柔瞪她的的眼睛都要出火星了,主母看她的目光亦是阴恻恻:“平日里你在背地里耍些小手段,为着府上的一团和气,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哪怕是让自己的女儿们多吃些亏,我也没怎么同你计较。但最近这段时日,管聘,你似乎有些嚣张得过了头。” 嫌从前的管聘嚣张?太不凑巧了,日后的她只会比从前的管聘更嚣张。 她不动声色地挑眉:“闲话少叙,大家都挺忙的,主母有什么指示,不妨爽快一些。” 见她如此桀骜,主母伪善的面皮开始摇摇欲坠,声音也冷下几分:“冥顽不灵的东西。今日你跪在这里,好好给你三姐姐磕个头道个歉,再让她把那巴掌还回来,我暂且饶你好过。” 管聘差点听笑了。 柳棠看她那个不服气的样子,焦灼地在旁边扯了下她的衣衫,低声劝慰:“老爷晨起就出京办差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小姐,您这个时候与她闹僵,真动起手来,府中可没人能给您撑腰。您不如就服个软罢。” 她有些不屑,那个迂腐的酸秀才,即使真在场也未必能给她撑腰。 但柳棠的好心她还是收下了。 她安抚地拍了拍柳棠的手,转头迎上主母的视线,依旧半寸没让:“不用你饶,我也能很好过。昨日分明是她大呼小叫地跑来扰我清梦,也是她先想动手打我。我没惹任何人,凭什么认错?” “没规矩的东西,我看你是要翻天!”主母彻底被她的态度激怒,指挥身边的两个老婆子:“你们俩去,给我掌她的嘴,打到这个没教养的死丫头磕头认错为止!” 两个婆子得了命令,风风火火地到了管聘跟前。 婆子身形高大,在她的面前这么一横,顿时遮住整个日头,看起来极具压迫。 她悠然地退开半步,好心提醒道:“我身上带煞,轻易人碰不得,二位若是要动手,仔细手心会发黑溃烂。” 王婆冷哼,上前直接掐住了她的肩膀:“牙尖嘴利的贱蹄子,还有心思编排谎话,当老婆子我怕你?!” 沈婆看她被制服,抬手作势要扇她,结果巴掌还没落到她脸上,王婆就没由来地怪叫起来。 “哎哟,我的手……” 王婆疼得立刻松开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居然真的已经泛黑了。 王婆颤抖着手,呲目欲裂地低头瞪她:“贱蹄子,你到底使了什么坏!” 管聘笑里带着肃杀:“再让我听到你嘴里不干不净,你的舌头马上也会不保。” 掌心里火辣辣的疼让王婆开始迟疑于她的警告,旁边的沈婆见状也悄然放下了手臂,转身为难地看了一眼主母。 主母离得有些远,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见她俩迟迟还不动手,面带愠怒:“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动手?!” 就这说话的功夫,王婆的整个手掌就已经开始发黑了。 还伴随着不受控制地疯狂抽搐。 她终于感到害怕,挣扎着跑回主母跟前诉苦:“主母,主母大人,这死丫头好像给我施了妖术,我刚一碰她这手就……” 主母看了一眼她黑掉的掌心,脸色阴沉起来,但犹有不信:“多半只是巧合,一个弱不禁风的丫头,哪来那么大本领?你先去看郎中,沈婆,你继续打!”
第3章 不堪一击 沈婆得令撸起袖子重新举起手,手刚悬到半空,就被管聘轻而易举地钳住。 沈婆讶然于这具瘦弱的身躯居然有力气治服得自己寸尺难进,同时感受到被她攥过的地方,也开始泛起火辣辣的刺痛。 不消片刻,沈婆也开始苦着脸痛呼:“嘶……放开我!主母、主母救救老奴啊!” 眼见沈婆也败下阵来,主母更恼火了,咬牙指挥家丁:“去,过去把人给我按住。我就不信,她还真能反了天了!”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素来冷清的别院一时间人声鼎沸。 家丁朝管聘围拢,她余光瞥着逼近的一圈人,眼皮都没抬:“你们刚才也看到两个婆子的下场了。只要再敢近一步,我保证你们一定比她们两个还凄惨。” 家丁们冷不防被她威胁,顿时也心生踟躇,互相对望不敢贸然上前。 总感觉今日的五小姐不同以往,单是不声不响地站在这里,气场就强得人心慌。 主母在台上遥遥呵斥:“都愣着做什么?我的话你们也敢不听了么?!” 家丁们不敢得罪管聘,更不敢得罪主母,纷纷为难地跪倒在地。 “废物!一群废物!” 主母气得不行,被这场面一激,顷刻将告诫管柔的话全都抛到了脑后,提着裙摆快步走到她跟前,作势要亲自动手教训她。 手臂扬起在半空,再度稳稳地被管聘截住。 梅开三度。 霎时间,主母感觉自己的整个手腕都泛起火烧火燎地疼。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沈婆那么粗壮的一个人,会被她用一只手攥得直叫唤了。 主母皱眉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养尊处优了半辈子的人哪里吃过这样的瘪,她顿时气得脸都绿了:“真是反了你了,你、你赶紧给我松手!” 管柔见母亲被制服,周遭还没人敢上前帮忙,顿时也顾不得许多了,扑过来用力去扯管聘的手:“你个贱人,你赶紧撒开我母亲!” 管聘顺势松手一甩,主母踉跄着连退数步,被管柔扶着,堪堪站稳了脚跟。 鬓边的发髻已然凌乱,主母狼狈地看了一眼自己发黑的手腕,怒不可遏地瞪向管聘,姿态不见半分来时的雍容,俨然一个泼皮癫妇:“你这个妖女,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术,你把我的手怎么了?!” 多年的剑影生活让她习惯了藏毒带刀,昨夜处置完虞亭礼,她闲来无事就去药阁找了些药材,复刻出从前在暗卫营最擅用的一味毒粉。 挥发快,腐蚀性强,被碰过的肌肤不到三日就会开始溃烂。 本来她只想做做来以用防身,谁曾想今日便有倒霉催的,偏要来往她的刀口上撞。 管聘偏头笑得狡黠:“专治黑心肠人的妖术,没有解药不出三天就会烂手。下次再敢来找我麻烦,就不是烂手这么简单的了。” 一听自己的手会烂掉,主母的脸都垮了,直扑过去想薅她的头发:“你真是反了天了!你敢让我烂手?!” 管柔却有些怕了,管聘一本正经不像在说假话。她含泪地制止住母亲:“算了娘,咱们别和她纠缠了,还是快去找郎中看看罢。” 主母边被人拉着往外走,边转头立着眼睛威胁她:“贱蹄子,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来时风风火火,走时连滚带爬。主母一行人退得灰溜溜,看热闹的人也跟着三两散去。 离了老远,管聘还能听到人群里有唏嘘声:“不知道这五小姐今天怎么了,这么硬气。往日里都只有她挨欺负的份,但是别说,看着还真挺解气。这可是咱们后院,头一回有人敢公然和主母叫板……” 柳棠逆着人流回到管聘跟前,抬眼小心地看她一眼,目光隐有畏惧。 管聘看穿她的心思,笑道:“我不会伤你,放心。” 柳棠被她说得有些羞惭,赶紧抬手搀人进屋,好奇问道:“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能耐了?” 威风凛凛的,想要欺辱她的恶人居然连她的身都近不了。 管聘但笑:“以后也会一直这么厉害,谁也别想欺负到我们的头上。” 她不是真正的管聘,过不来她那样忍气吞声的日子。 上一个胆敢恶意中伤她的人,如今早已被她被丢去柴房变成家奴了。 想到这里,管聘转头看向柳棠:“今天有人见过虞亭礼么?闹出这么大动静都没见他人,不会是还躲在柴房睡懒觉罢?” 柳棠回她:“今早奴去柴房喊了几声,人一直都靠在那儿没动弹,好像要咽气了。” 管聘有些讶然:“打两鞭子就要咽气,他这么的脆弱么?” 想当初他健硕到只是随手掐住她的脖颈,就让她的两节颈骨都裂开了。 如今只是挨了七鞭,人居然就要不行了。 管聘担心他就这么死了,披衣起身去了柴房。 原身体面,就连院里的柴房也不似旁家那般凌乱肮脏。 柴垛码得整齐,地面也很干净,除了有些阴冷,连片漏风的窗纸都找不到。 看得她颇为不满,皱眉拉下嘴角:“环境有点太好了,下次给他丢去马厩。” 柳棠:“?” 您到底是想他死还是盼他活? 往里走几步,两人看到虞亭礼缩在角落的身影。 他眉间的血渍没有得到清理,已经在脸上凝成了一片猩红。身上衣襟半开,双眼紧闭,发髻也凌乱地垂散着,看起来邋遢又憔悴。 她腿上有伤不便蹲下,就伸腿踹了他几下:“醒醒。” 这几脚力道不轻,虞亭礼被踢得软踏踏地倒在了地上,露出后背纵横交错的鞭伤,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她又踢了几下,人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她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得找个郎中来给他看看。” 自己这气还没撒够呢,就这么让他死了实在太便宜他。 管聘找来三五个家丁把人抬去了下厢房,柳棠去请郎中,回来时神情有些不服:“奴去请了,管家却说府上的郎中今日都沐休了。但奴分明看见他们就在里头,怕是只不愿意来我们院而已。” 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出是谁下的命令。 管聘沉思片刻:“那就先把能用的伤药都给他用上,郎中的事,我来想办法。”
第4章 主母再登门 用过药,虞亭礼还是不见什么起色。 过了晚膳,人愈发半死不活了,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 柳棠安慰她:“可能是时间太短,药还没能发挥效果。” 管聘才不在乎,冷笑一声:“能活就活,不能活就算便宜他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古怪的动静。 柳棠打算出门去看,却碰巧和已经闯进来的人迎了个照面。 定睛一看,正是上午那两个婆子。 管聘挥退了拦人的侍从,两个婆子磕磕绊绊地伏在她脚边,疯狂地磕头认错:“五小姐,五小姐我们知道错了,您行行好,就把我们身上的煞气给解了罢!” 她俩的手自打回去后愈发严重,一连看了三四个郎中都没看出名堂,这才开始真的后怕。 管聘听完笑了:“府上的郎中不是都沐休了么?谁给你们看得病?” 说话间,主母也进屋来了。 管聘抬头看人一眼,一点起身要迎的意思都没有。 主母的脸色俨然比上午时更差:“管聘,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管聘疑惑皱眉:“是你自己找上门,却说是我在搞名堂,主母不觉得自己的话很可笑么?” 主母深吸口气:“你少跟我扯皮,我命令你,赶紧把我们的手治好!” 才一个晌午的功夫,她们三个的手掌就全都黑透了。 “命令啊。”管聘笑得冷淡,“抱歉,我这个人最讨厌服从命令了,恕我无能解决。柳棠,送客罢。” 柳棠硬着头皮上前准备请主母出去,后者的目光阴得几乎滴水,直接扯开柳棠,快步走到了管聘跟前。 柳棠生怕主母伤害管聘,慌乱地挡在自家的主子面前。 “主、主母大人,有话好好讲。” 管聘自柳棠身后探出头,一脸笑眯眯:“主母还有指示?” 主母恨不得撕烂她那张笑面皮,但奈何此刻掌心火辣辣的痛由不得她叫嚣,于是只好咬碎一口银牙,强忍道:“到底怎样,你才肯放过我们?” 管聘略微沉思:“今日我的舌头不大爽利,急需找个郎中来瞧瞧。瞧好了,说不定就能说点有用的东西了。” 主母深吸口气,妥协似的命令侍从:“愣着作甚?还不去给五小姐请郎中?!” 管聘看着侍从远去的背影,眨眼奇道:“咦?原来郎中没沐休啊?那怎的我下午去郎中馆,连个药童都没请到?” 主母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沉默地避过了她的视线。 不多时,郎中带到。 管聘递给柳棠一个眼色,柳棠立刻意会,带着郎中去了下厢房。 管聘也施施然动身:“各位容我先进去看看舌头,看好了才好出来与你们交谈。” 主母作势要跟,管聘却一点面子没给她留,前脚进了屋,后脚就“啪”地一声带上了房门。 险些被拍歪鼻子的主母气得在房门外直摔东西。 屋内,管聘走到床边时,郎中已经开始为虞亭礼宽衣治伤了。 她看了一眼被血水浸红的脸盆,又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虞亭礼,环胸随意问道:“怎么样,还能救活么?” 郎中正在药箱里翻找针线,闻言笑了:“只是些皮外伤,没有动及筋骨,伤口缝合好热就能退了,本来也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管聘撇嘴:“啧,可惜了。” “可惜?”郎中饶有兴致地回身看她,“姑娘到底是想他活,还是盼他死?” 管聘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背过身:“您治便是。” 郎中低声笑她。 缝好伤口,管聘带郎中从厢房出来,一脚踏出房门,看见王婆和沈婆还在门口不停地磕头:“五小姐,老奴们知道错了五小姐!老奴也是奉命行事呐,您就高抬贵手饶过老奴们罢……” 柳棠领着郎中退走,主母在后面环胸不善地看着她:“郎中也找了,嘴也看了,你还有什么要求?” 仆人在前面苦求,真正该道歉的人却面不改色地颐指气使。 管聘冷笑一声:“没了,不过舌头刚看好,说话还有些疼,今儿个不想再废话了。诸位请回罢。” “你!”主母的眼底都要瞪出火来了,“管聘,你最好别太过分!” “是谁过分,谁自己心里清楚。”管聘眼皮都懒得抬,“主母在学会好好说话之前,建议还是先别再踏进我的院子了,免得带坏了我的下人。” 主母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立刻顾不上想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拂袖愤然而去。 两个婆子留也不是、去也不是,傻在原地待了片刻,看管聘也没有要理她们的样子,无奈下只得也退走了。 人群前脚散去,后脚随从就来通传,说嫡长小姐管姿来了。 “啧,这一天可真够热闹的。” 管聘卸下头上的钗环放回妆奁,目光不经意地扫到了一旁的水色的双鲤佩环,目光登时一骇。 水色双鲤,是霍家专用的图腾,怎么会出现在管聘的妆奁里呢? 她仔细搜索了一下原身的回忆,连半点霍城的影子都没找见。 这佩环她是怎么得来的? 细细想来,霍家那样显赫的家世,管家能搭上边已经属实不易,即使管恒再对她宠爱有加,此等姻亲大事,也断轮不到她一个庶女出头。 那么管聘最终能嫁给霍城,会不会和这块佩环有关呢? 不明所以的柳棠在旁边小心地询问:“那……是否要请人进来呢?” 她适才放下佩环,收起思绪:“请。” 不消片刻,管姿被人搀着进门。 管姿生得清秀,奈何娘胎里带着病,自幼就是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三步一咳、五步一歇,仿佛一阵稍大的风都能把她带倒。 见她进来,管聘起身给人倒了杯茶。 其实她的身体里还残存了一些原主的零星记忆。 在原主的记忆里,管姿一贯如此羸弱,性子也怯懦可欺。甚至就连出席皇后寿宴的名额,也是原身设计了她,从她手中夺过来的。 不晓得此事管姿本人到底知晓几分。 管姿开门见山:“昨天和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 并不出乎意料的开场白,管聘抿了口茶,轻笑一声:“所以你是来做你母亲的说客的么?” 管姿的态度比主母和她那跋扈的妹妹要端正许多:“是,也不是。” 管聘适才看她一眼。 管姿浅笑,眉目间噙着惹人怜爱的娇柔,语气也放得低微:“我是来替她们道歉的。小妹不懂事,母亲又骄纵她,委屈你的地方,请多担待。” 管聘垂眸不语。 她又接着道:“明日我会说服母亲当着全院人的面给你珍重道歉,以后也保证不会再来打搅你的清净,如此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行么?” 原是来求和的。 因着体内原主的那些记忆碎片,面对管姿,她心里多少有几分过意不去。 如今人又主动道歉,她没必要死揪不放。 她微有叹息:“主母要是早能像你这个态度,我也不至于一次次当众下她的脸面。” 管姿温顺颔首:“是,我替她保证,以后都不会如此了,五妹妹大人大量这一回。行么?” “行。”她答应得爽快。 管姿松了口气,脸上也跟着露许笑意:“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我们在正堂等候你来。”
第5章 赐名旺财 送走管姿,柳棠伺候管聘回房歇息,随口提了一句:“刚才有家丁过来回话,说下厢房的那个掖庭奴已经醒了。” 管聘迷离地打着哈欠,缓缓停下了拆解衣带的手:“既是醒了,怎么没见他过来谢恩?” 柳棠忙不迭去传。 片刻后,大敞的房门前出现了一道踌躇的身影。 管聘坐在里屋,撑着胳膊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要进来的打算,有些不耐烦地扬声喊他:“在门口晃什么,还不赶紧滚进来?” 人影徘徊着迈进了屋。 彼时天外风清月朗、檐下灯影绰约。 来人踩过一地浮光,从明亮处走进她的暗房。长发随意地束着,眉间带着鞭痕和新生的血色,脸上一丝神情也无,冷峻得有些骇人。 她稍微抬头,恍惚间还以为瞧见了那个已经手握重权的藩王,步履沉稳,一路携风带煞。 她一颗心不受控制地悬了起来,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扑过来狠狠地掐住自己的脖子。 可是他没有。 眼前的他终归只有十七岁,尚一无所有、寂寂无名。 他没资格动怒,所以只能低下头倾身跪倒在她的脚下,忍下所有的不甘与愤懑,低道:“奴前来叩谢小姐的救命之恩。” 她强压下心口的紧张,冷笑一声:“还得让人去请才知道来,虞少爷好大的颜面。”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才醒。” 平淡的两个字,管聘却在字里行间听出了些旁的滋味。 她饶有兴致地提着他的下巴,一把将人拽到眼前:“听你的语气,怎么好像是在埋怨我下手太黑似的?” 先把他打坏,再假惺惺地找人治好,最后还希望自己能对她感激涕零? 他就着这个姿势迎上她的视线,笑意寡淡又讽刺:“奴钦佩小姐还来不及,怎敢心生怨怼。” “钦佩?”她饶有兴致地挑眉,“此话怎样?” 他目光灼灼:“今日五小姐在后院大放异彩,在场的人自是无不心生钦佩。” 她们吵成那样,他迷迷糊糊地躺在柴房也听到了个一二。 倒是小瞧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瘦弱庶女,打起架来居然也处处不落下风。 她撑着下巴戏谑地打量他:“睡了一觉,起来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聪明了不少。” 虞亭礼似笑非笑:“只有聪明人才配在五小姐手下做事,不是么?” 他后背的伤都缝了针,但眉骨上的那一鞭角度打得刁钻,缝针容易落疤,郎中就没下手,只涂了些止血的伤药。 此刻管聘忽而凑近到他咫尺,趁他反应不及,抬手用力揉开了那道已经凝住的伤口。 “对旁人是,对你嘛……”看着血珠重新淌下来,她适才牵起唇角,笑意三分嘲弄,“很抱歉,无论你是有意归顺,还是无心奉承,我都看你不顺心。” 佯装的温顺顷刻皲裂,虞亭礼淡漠地抬头,目光阴沉里带着费解:“为什么?” 管聘歪头:“嗯哼?” 虞亭礼:“我是哪里惹到你了么?” 他不懂,难道只是因为在赏花宴上多看她一眼,就要遭到她如此的苛待么? 此刻的虞亭礼看上去糊涂又可怜,但管聘还是笑出了声,笑眯眯地反问:“如果倾慕一个人都不需要缘由,为什么看一个人不顺眼就非地有理由呢?” 他拂开她游弋在颊边的手,抬手揩去自己脸上的血珠,语调温凉:“那怎么办?天性生得不讨五小姐欢心,实是奴之过矣。要不……你杀了我好了。” 展露过獠牙后,他连装都懒得装了,都开始对她用平称了。 好在她并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散漫地牵起唇角:“那怎么行?就这么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不知道的当他多作恶多端呢,非得受尽苦楚才能得个解脱。 他面无表情地看她,她垂眸对上他凶悍的目光,掩唇轻笑:“不过看你这表情,怎么觉得好像是你想一刀杀了我呢?” 他不做声,她便又自顾自地答:“可是虞亭礼,你敢么?” 且不说十七岁的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就算他真的被逼狠了一刀砍了她,又侥幸跑出管家的大门,管恒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不消几日,全城便会张贴满追杀他的通缉令,届时京城再也没有世家愿意收留他。 什么骠骑将军、一朝首辅,都没人愿意为他惹上一身腥。 攀不到过桥梯,他的青云路可就要断了。 他不能承受的不是她一条命,而是她背后的势力。 他深吸口气,淡淡合眼:“不敢。” 也许只是暂时还不敢。 不过看他低下那颗目空一切的头颅,已然足够让她心生愉悦。 她满意地轻哼:“不敢还不过来伺候?我乏了,来给我按按脑袋。” 他跪着没动,她轻笑劝他:“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别想什么旁门左道,我若不愿意,你就是求死也无门。不如趁我心情还不错好好伺候着,说不定哪日我心一软,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沉默片刻,他依言走过去。 除了顺从,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的手落在穴位上沉稳有力,她被揉得昏昏欲睡,嘴里含糊嘟囔:“别院还缺个马夫,明日起你就去找福春,让他教教你马夫都要做些什么。” 明明只有一匹马而已。 他沉默片刻:“这个马夫,我需要做到什么时候?” “当然是看我心情咯。做得我满意了,我就还你官籍放你自由。做得不好……那我可能还会直接砍了你的脑袋,送你去见阎王呢。” 虞亭礼便不再说话了。 多说无益,好坏的标准都掌握在她手里,自己到头来还不是要被她攥在手里、任她玩弄。 管聘被他揉得酸爽,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虞亭礼这个名字听上去太拗口了,不太好记,得改。” “……” 她略微沉思:“就叫旺财罢,贱名好养活,也好记。你说呢?旺财。” 身后的人没说话,但下一刻管聘却感觉到覆在额上的手力道骤然加重,疼得她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嘶。” 她不满地回手扯住他的头发,一把将人拽到了自己的眼前。 两人就着反脸的姿势对视,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涌动的凶狠。 到底是一头没驯化好的孤狼,处处带着反骨。 不过越是这样的骨头,折起来才越让人酣快。 她冷笑着咒骂他:“下手轻点,别耍花样,嗯?” 他在她漆黑的视线中渐渐卸下力道:“不敢,只是一时激动……多谢小姐赐名。”
第6章 主母低头 隔日,管聘醒时,天色已大亮。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柳棠抱着春衫站在她的床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小姐可醒了?快快起身罢,主母叫了全院的人在前堂候着呢。就等您了。” 她脑子还没醒透:“干嘛?” 柳棠语调兴奋:“说是要给您当众道歉呢。” 她适才回忆起了昨夜管姿的话,微一挑眉,动身洗漱穿戴。 她与柳棠赶到前堂时,主母已经坐在高台上等着了。 今日的主母穿着素净,姿态也放得平和,与昨日跋扈的模样判若两人。 “聘儿来啦?”见她过来,主母热情地朝她招手,“快上来。” 管聘提裙上台。 主母想拉她的手,却被她轻巧地躲开。 面色一僵,旋即主母忍下尴尬,咬牙笑道:“昨日我因为一些琐事冤枉了聘儿,还试图打骂你逼你认错,回去仔细思索,觉得实在有失公允。故而今日为娘和你三姐姐,特意当众在此给你道歉。” 说着,还伸手搡了一把旁边杵着的管柔。 管柔暗自瞪了管聘一眼,随后也不情不愿地朝她低头:“五妹妹对不住,以后姐姐不会再犯浑了。你别生我们气,就原谅我们这一回罢。”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哗然。 主母掌家多年,无论是大事小情、对错与否,从来都只有别人对她低头的份,哪有人能让她伏低做小? 偏偏这个平平无奇的庶出子居然做到了。 众人投向她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敬畏。 管聘看了眼人群外的管姿,后者正含笑朝她点头。 收回目光,管聘转头吩咐柳棠拿出早备好的解药,悄然递到主母的手里,语调不辨喜怒:“没有下次。” 主母乐呵呵地接过药瓶,东西到手,目光里顷刻不复温和,隐隐浮现出一片淬火的怨毒。 一字一顿,恨如泣血:“聘儿说得极是,为娘谨记。” 闹剧落幕,管聘混在熙攘的人群里,自小径绕去了管恒的书房。 前世,成为死士的很多年后,管聘曾在一次执行任务时无意潜入了大理寺的卷阁,翻看到当年她们家命案的卷宗。 霍城是主审判官,而复核审理的名单里,管恒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后来有一年琼林宴,她也又见到了那个已经位及首辅、风光无两的贵臣霍城。 与许多年前烈火乱蹄中那张倨傲地提刀的笑脸,惊人重合。 霍城以及他身后显赫的霍氏一族,正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人前清峻儒雅,背后杀人如麻。霍家的家风,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奈何前世身带寒毒困囿于暗卫营,连自身都难保,实在无力替族洗冤。 好在老天待她不薄,给了她重来一次的良机。 这一次,稳拿着首辅夫人的风光前程,只要能沿着管聘原身前世的老路顺利嫁进霍家,何愁大仇不报。 管恒不在家,此刻他的书房也跟着上了锁。管聘在门外绕了一圈,还没想好怎么才能进去,一个老人家就朝她过来了。 “五小姐是来找东西的么?” 管聘不认得这人,但从装扮上来推断,感觉他多半是个管家。 而且记忆深处朦胧的亲切感让她推断,这个人应该和管聘关系较好。 于是她试探着问:“您知道父亲此次出京是去哪儿了么?” 管恒一向疼爱管聘,所以管家也没避讳她:“据说是去西陵处理一桩策反案……啧,瞧我这记性,叫什么来着……” 管聘的一颗心瞬间就悬了起来。 奉景十六年春,西陵的策反案,说得正是她遭难的家。 她果然没猜错。 尘封的火光和马蹄在耳畔纷乱如麻,她攥紧拳头努力平复心神,略微困惑地皱起眉:“可是父亲一介文人,怎会被派去处理什么策反案?没由来的教人担心。” 管家看她心系父亲,想与她多说些,又嫌她只是一介女流,言语间隐有搪塞:“主审本案的理寺御史是霍家的儿子,要不是为了还霍家的人情,老爷也不必受累跑这一趟……唉,总之其中罗烂很多,跟您说了您也不明白。” 管家装作是朝中一派中立清流,原来也早在很久之前就与霍党纠缠不清了。 她深吸口气,抑制住即将溢出唇角的冷笑,颔首朝管家施了一礼,转身扬长而去。 匆匆回到别院,管聘拐弯去马厩,嘴上吩咐柳棠:“帮我取个幂篱过来,我要出门一趟。” 柳棠应承:“那需要让福春帮您备车么?” “不必。”管聘指了指马槽边上的瘦弱青年:“那不是有马夫么?” 此时的马夫虞亭礼还在勤恳地喂马。 他怀抱干草向马槽填料,调皮的马儿低着脑袋朝他耳朵里吹气,他也不恼,不时抬手抖一抖被吹进耳朵里的碎草,模样看上去温顺又沉稳。 她随手捡了个石子,踱步过去时屈指将石子弹在了马屁股上。 马儿受了惊,蓦地扬起前蹄,落蹄时蹬得马槽边上的人一头栽进了草垛里。 片刻后,虞亭礼眼冒金星地从草垛里爬出来,抬头瞧见管聘正倚在木栏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无语地从草堆里捡出簸箕,转身继续劳作。 笑够了,她跟在人身后随口问道:“方才你去前堂观礼了么?” 他甩了甩头上的草沫,手中没停:“去了,五小姐威风得很。” 得了奉承,她仍旧觉得不甚满意,眯起眼笑呵呵地追问他道:“当时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像我一样痛快地出了这口气?” 虞亭礼冷冷地卷起一侧唇角:“奴只是在想,这无聊的观礼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马儿该吃草了。” “哟,瞧把你勤快的。”她阴阳怪气了一声,旋即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这么热爱你的活计,那今日就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备好马车,随我出门一趟。” 马车装好时,天边不凑巧地下起雨来。 雨势急促,眨眼的功夫地上已经一片泥泞。 柳棠没弄明白主子因何急着出去,也不敢多问,撑着伞在旁边小声地劝:“这雨下得还挺大,事情若不急,您不如改日再出门?” 管聘摇头笑了笑:“下雨才正好,这雨或许能省去我们不少的麻烦。”
第7章 屈膝 临到车前,管聘四处张望了一番,而后将目光锁定在前头戴着斗笠在拴马的虞亭礼身上。 “旺财,你过来。”她笑眯眯地喊他。 虞亭礼系好最后一节绳扣,应声走到她跟前。 她指了指自己的脚下:“还缺个马凳。” 伞沿将伞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虞亭礼站在起雾的雨幕里,静默地与她对视,垂在身侧的手逐渐紧握成拳。 管聘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含笑拨开脸上的幂篱,仰起脸眨眨眼望他:“不会么?没关系,我今天有心情可以教你。不过下不为例哦,再不会,我可就要罚了……” 说罢,她执伞与他错身,绕至他肩后,角度刁钻地狠踹了一下他的膝窝。 他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脊骨登时矮在她脚边。她便趁机提裙踩过他的脊背,行云流水地走上了马车。 雨水顺着鬓发流下,背上缝了线的伤口又开始隐隐渗血。 他抿唇一言未发,攥成拳的手背上青筋突突直跳。 看他怒成那样,胆小的柳棠还哪敢去踩他,低着头在车前踟躇。 在她犹豫的间隙,虞亭礼已然利落地直起了腰身,偏头目光阴鸷地地了她一眼。 吓得柳棠登时连滚带爬地翻上马车。 直到马车驶出几十丈远,柳棠依旧惊魂难定:“主子,这人戾气太重,您若是撒够了气,不如早些把他赶走。” 管聘慵懒地把玩着青丝:“这才哪到哪……” 上辈子他把她折磨成那样,她现在晚上做梦都还能回想起自己满脸是血窟窿的惨状。 按照她十倍偿还的性子来筹算,怎么着也得再折腾他个把月。 正思忖着,马车逐渐停了。 “到了。”车外传来虞亭礼低沉的声音。 管聘掀帘望去,瞧见大理寺前的牌匾被雨水洗刷得分外明亮,两侧的石狮也是圆眼怒目,眼底皆透着凛然之气。 这地方看上去如此肃穆庄重,谁能晓得里头其实也藏匿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血泪与冤案。 她交代柳棠留下看车,兀自唏嘘着走下马车。 因怀揣着心事,她甚至都忘了叫虞亭礼过来给自己作马凳,兀自翻身下了车。 撑着伞走出三四丈远,才琢磨过来似乎哪里不大对劲。 回头看虞亭礼还稳稳地坐在车头,她顿时气不打一处:“还在那稳坐泰山,是想趁我不在把车驾走跑掉么?” “……”真是欲加之罪。 虞亭礼只得跟上她的脚步。 两人前后到了大理寺门前,管聘掏出腰牌递给门口的衙内:“小女乃管府庶女,家父与御史霍城大人一同出京办差,今晨管家收拾父亲的书房,发现有封印着‘京差’纹样的文书被落下了。不晓得这会否影响到他们办公,故特派小女前来送信。” “京差”的纹样是皇室特供的,为的就是方便在京官员到地方办公。 也得亏她曾为扮好画师出任务而苦练过一段时日书画,不然这样细致的纹样,她还真仿摹不出来。 虞亭礼在旁侧为她撑伞,冷冰冰的目光不停地在她身上和那封书信之间打转。 衙内知道这纹样的重量,接过去得挺郑重:“晓得了,稍后我会向上司禀报。劳驾奔波,二位请回罢。” 人撵得倒是迅速。 管聘愣了一下,旋即尴尬笑道:“这……家父毕竟不晓得小女出来送文书之事,您且呈上去看,若是对贵寺的公事无益,还请将文书交还小女带回,以免误了家父旁的公差。” 衙内想想觉得也是那么回事:“那请二位稍等,容我先进去与大人禀报一番再来回报。” 管聘理解地点头,而后抬起伞沿,向外张望一眼滂沱的雨色:“雨这么大,能不能先请我们进去等?” 大理寺重地,一般来说闲人无诏是不得入内的。 许多事没法操之过急,今日只要能踏进大理寺的大门,对她来说就算是达成了目标。 也亏得老天配合,两个衙内念在天气实在恶劣,商讨一番,还是通融地开了大门。 “二位先里面请罢。” 衙内将两人引到前堂稍坐,堂前也有捕头把守,令管聘不好贸然走动。 于是她只得边饮茶赏着檐外朦胧的雨色,边随口与门口的小兄弟闲聊:“御史霍大人,私下是个怎样的人?” 蓦地听她发问,持杖的兄弟很是戒备地看她一眼:“大人平日里不常在大理寺办公,我等对他无甚了解。” 管聘又道:“我见过他的画像,长得仪表堂堂、器宇不凡,看起来应当不是个不俗的人物。” 小兄弟感觉她话里对霍城的垂涎之意就要溢出来了,忍不住揶揄她:“霍大人高风亮节,并不是谁想攀就能攀得上的。小姐尚未出阁,有些事想想就罢了,不必宣之于口。” 她愣了一下,旋即解释道:“您误会了,我对霍大人并无非分之念。是前些日子父亲在家宴上提了一嘴,说霍大人似乎有意要向我嫡姐提亲。嫡姐对他不甚了解,知道我此番要来大理寺,才特让我来帮忙打探一下。” 虞亭礼偏头看了管聘一眼。 前两天还和嫡次女与主母闹出那么大阵仗,此番也不晓得是替哪个嫡姐打探的消息。 撒谎成性。 但小兄弟哪知实情,一听说霍大人要结亲,眼睛明显亮了一下,脚步也不禁朝她座位的方向挪了挪。 他好信道:“霍大人居然要和管家的嫡女联姻?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霍家世代权重,在朝中自成一派,素与以骠骑将军姜述为首的一党正见不和。 而管恒身为言官,虽然品阶不高,但在朝中还算受人敬重。且一直都属于中立一派,从不与党争扯上关系。 此番若是接受了霍家的姻亲,岂不是就代表他想倒戈霍党? 这倒是个新鲜事。 似乎是衙门兄弟追问得太急,令管聘觉得自己嘴巴太快吐露了什么不该说的,是以她立刻慌乱改口:“额……父亲也就是随口那么一提,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也怪我嘴快。我、我不问了,您且忙去罢。”
第8章 妙人芸姝 越否认,越代表确有猫腻。 小兄弟被管聘的三言两语勾得好奇心更重了,巴巴地凑过来和她念叨。 “嗐,小姐放心,我这嘴在大理寺是出了名的严,指定不会出去乱传的。我与霍大人还算熟识,您展开说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 方才还说不熟,这会子就上赶子“表忠心”了。 管聘暗自冷笑,面上却不显,略微无辜地眨了眨水濛濛的眼:“是家姐想托我问,听说霍大人私下里有不少的红颜知己。最要好的一个就是在红馆里,好像叫什么……婉婉?” “还没进门,这嫡小姐就惦记上要攥住大人的心了?”小兄弟斜眼笑了笑,被她的眼神勾得七荤八素,竹筒倒豆子似的突突往外说,“这个婉婉我倒是没听说过,不过大人在衔风阁倒是有个红袖添香的妙人儿,好像叫……芸姝。每次外差归来,大人总是要先去与她报个平安。若说是知己,芸姝姑娘当算是头一位。” 果然,世家的公子哥儿没几个不在外面养人的。 衔风阁的芸姝。 管聘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小兄弟见管聘不言语,顿觉自己说错了话,紧着往回找补:“不过您且让嫡小姐安心,大人跟她相识多少年也没想给她个名分,可见虽则喜爱,却也嫌她身份低微、不堪入府。想来,是威胁不到贵府嫡小姐当家主母的位置,您且告诉长姐不必多虑。” 她含笑应承:“自是。” 连个妾都算不上的,自然是威胁不到她身为当家主母的地位。 不过这个主母,自己又要怎么才能当上呢? 她甚至连那个佩环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总不至于……是管聘窃来的罢? 她想得有些头疼,刚想继续打探一下平日里霍城有什么习惯喜好,这时外面忽然有人急匆匆地跑来回话。 来人恭敬道:“信我们收下了,明日就会派人寄往西陵。劳烦小姐跑一趟,雨急风大,您速携家奴回罢,免得家中忧心。” 这逐客令来得可真快。 管聘暗自腹诽,面上去噙着盈盈笑意,倾身朝诸位施了一礼:“好,那就不叨扰了。” 转头带着虞亭礼走出前堂。 檐外的雨幕依旧遮天蔽日,雾色氤氲,半个长空都被灰气笼罩,滂沱得连点日光都透不下来。看得人无端烦闷。 管聘偏头递给身后的虞亭礼一个眼色,后者便意会,沉默地为她撑开了伞。 踩着水花,一行人便在雨中漫步开来。 管聘还盘算着要去后堂探探地形的事,于是在衙内即将把她们引出门前,她突然出了声:“这位小兄弟,我想去方便一下,稍等片刻好么?” 说完,也不等人回话,兀自提着裙摆转身就要迈步。 才走出两三丈,虞亭礼就跨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小姐要去哪?” 管聘蹙眉抬起头,脸上一下子失了方才的好颜色:“听不懂人话?” 咫尺之距,两人在一张伞面下相互凝视。 他身姿挺拔,站在面前如同一个青松般孤高临下。此刻就在这方寸之臾,一错不错地凝视她,目光深邃得仿佛能洞穿一切。 “来的时候衙内介绍过,您去的这边没有茅厕。”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右面,“那边才是。您走反了。” 他的目光让她十分不自在,却又不知该如何出言反驳。 便只得暗骂一声晦气,劈手夺过他的伞,在衙内探究的目光里,朝他所指引的方向走去。 等她从茅厕出来时,等在原地的只剩衙内一人了。 管聘转了一圈没瞧见虞亭礼的身影,有些傻眼了。 一个不大好的念头在她的脑内滋生,她询问衙内:“我家马夫呢?” “走了呀,刚走。”衙内答得干脆。 她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大理寺重地不是不许随意进出的么?你怎么没看住他?” 衙内被指责得一头雾水:“他是往外走了呀,外面的地界我们是没权利管的。” 管聘顾不上再和衙内扯皮,执伞飞快地往外跑。 小跑至门前的那段路程,她的脑海里一时闪过了许多的念头。 她先是想,但凡虞亭礼还想要继续在京中混下去,就不会贸然撇下官籍逃走做个流民。 不过转念又想,依照他那个野性难驯的性子,就此抛下一切落草为寇待他日揭竿起义,也未可知。 毕竟所谓威风凛凛的一方藩王,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镶金戴玉的土匪。 早做土匪和晚做土匪,对他来说结果也许差别不大。 也怪自己连点戒心都没有,都没给他下点毒控制住他,就敢这么贸然地带他出来。 这个念头在她推门后得到了证实。 门前空荡一片,哪还有虞亭礼的身影。 就连马车和车上的柳棠,也已经不见踪迹了。 这杀千刀的自己跑也就算了,居然还掳走了柳棠?! “柳棠!柳棠……” 管聘门前左右喊了好多声,一直无人应答。 再加之雨水盛大,稍一冲刷,车辙碾过的痕迹就不剩什么了。 四下杳无人烟,只有大理寺的宫宇在朦胧雾色里无情地俯瞰着她。仿佛从头至尾都只是她一个人乘兴而来,跑了趟腿。 她有些丧气地走在回府的路上,思索着柳棠可能面临的下场,心中一时凄凉更甚。 早知今日,她就该不该为一己私欲留虞亭礼至今。 她合该在带人出宫时,就直接生刮了他! 是她害了柳棠,也给青昭的日后埋下了无穷后患。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雨里,低头刚过一个转弯,突然迎面撞上一个人。 “咦?小姐?”
第9章 美娇娘入怀 管聘猛地抬头,来人可不正是柳棠。 她一时怔在原地,错愕又惊喜地看着柳棠,后者却浑然不觉,上前接过她的伞,语气有些埋怨:“虞亭礼说您在与衙内谈话,让我晚些过去接您,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出来了。早知道就不听他的了,害您自己走这么远……” 管聘无视了虞亭礼随口扯的谎,努力平复心情地问她:“怎么想到把车赶到这来了?” 柳棠解释道:“方才门前积水了,轮子已经半卡在石板里了。虞亭礼怕过再一会儿车会完全动不了,就说要挪个地方。” 管聘应了一声,旋即抬头看向视线尽头的马车。 马车旁边还有一个肩披斗笠的挺拔背影,此时正倚着车辕出神。 看上去并不是急于逃走的模样。 管聘收回目光走到车前,经过他身边时,有意无意打趣道:“出门没见到你,当你趁乱跑了呢。” 虞亭礼直起身抖了抖斗笠里的积水,姿态从容,语气凉凉:“官籍在你手里,我能去哪?放着好好的百姓不做,难不成我还要当个流民落草为寇么?” 管聘被他反问得一怔。 她突然意识到,他也不是天生就是叛臣。 十七岁的他,似乎还没有生出什么忤逆天恩的心思。 她若有所思地垂下目光,抬步跃上马车,进车前吩咐道:“去衔风阁。” 马车滚滚驶过喧闹的街市,许久后停在一处富丽堂皇的楼阁前。 柳棠掀帘看了眼外面的牌匾,适才反应过来“衔风阁”是何处。 她的神情有些抗拒:“小姐,我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老爷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责怪您的。” 没出阁的世家小姐公然跑到烟柳之地,说起来着实有些离经叛道。 管聘但笑:“慌什么,爹不是没在家么?你要是害怕,可以待在车里等我。” 柳棠自是不放心主子,虽是不大情愿,但最终还是跟她一道下了车。 衔风阁内布景风雅,入门即是假山流水、回廊九曲。罗帐翻飞透出的亦不是庸俗脂粉,而是淡淡的白桂清香。 前厅的老妈妈扭着腰出来迎宾,瞧见来的是个带着仆人的小姐,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这位小姐,是来作甚的?” 管聘也没拐弯抹角,直接从怀中掏出一个银锭:“听说阁中的芸姝姑娘意趣高雅,容貌才情皆属上乘。我想叫她来喝一杯,也让我们家马夫开开眼。” 虞亭礼黑着脸看她。 妈妈闻言也回头瞥了眼身后衣衫粗鄙的虞亭礼,干笑着颠了颠银锭:“如果是想叫芸姝伺候这位小兄弟,这些恐怕……” 言外之意是他身份太低,要想芸姝来伺候,得加钱。 仿佛走在路上莫名奇妙被踢了几脚的虞亭礼脸色顿时更沉了。 管聘压下调侃的笑意,抬手示意柳棠,后者立刻将钱袋子递到妈妈手上。 妈妈接过钱袋颠了颠,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忙不迭地引着管聘上了阁楼:“几位在雅堂小坐,老身这就去给诸位请芸姝过来。” 看来霍城的确对她并不诚心,银子到位了,不还是什么人都可以叫她出来作陪。 小坐须臾,芸姝便抱着琵琶过来了。 芸姝长得清秀端庄,看上去弱柳扶风,不禁使人心生怜爱。 未免打草惊蛇,管聘没敢直接提霍城,亲切地拉芸姝过来与她小酌。 她亲自为芸姝斟酒,姿态端得落落:“早听闻芸姝姐姐的琵琶帝京一绝,今日可算带够银两来讨教了。” 芸姝笑得赧然:“小姐谬赞,芸姝愧不敢当。” 女人之间打开话匣子总是比较容易,得了夸赞的芸姝对管聘更是格外中意,酒过三巡后,便主动提出要为她弹奏一曲。 看着芸姝抱起琵琶去屏风后头,管聘托腮同旁边的虞亭礼耳语:“你觉着芸姝怎么样?” 不知是否是阁楼里的酒带了功效,平日酒量尚佳的她这才几盅下肚,就有些渐多了,看他的眼神也开始有些不对焦。 虞亭礼眼皮都没抬:“有话直说。” “嗝。”她打个酒嗝,开门见山道,“你要是喜欢,今晚我可以叫她留下来陪你……” 他冷然地牵起一边唇角:“大可不必。霍御史的相好,我可没胆子动。” “霍城要是真那么宝贝她,我们能一袋银子就把她拿下?”她拍着他的肩膀游说,“喜欢就大胆上,出了什么事我替你兜着。嗯?” 虞亭礼被她拍得浑身直晃荡,偏头看向她的目光里也似噙了含霜:“怎么,自己不好意思问,就想让我去帮你打探消息?” 后者眉头一蹙,止住了拍他的手。 诚然,她的确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女人对女人一向带有天生的敏锐,很多话如果从管聘嘴里说出来,芸姝难免心怀戒备。 但虞亭礼便不同了。 无论脾性怎么坏,他的皮相都称得上是上乘。 想要在床笫之间哄个女人倒出点有关霍城的东西来,似乎问题不大。 她的确是这样想的,但被虞亭礼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于是下意识地反驳:“我想让你打探谁了?” 虞亭礼戳穿得干脆:“你找了谁的相好,自然是想打探谁。” “……” 见她沉默,他乘胜追击:“到底是管家的嫡小姐有许配之意,还是有些庶出的人自己生了高攀梧桐的心思,你本人清楚。” 管聘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了:“你什么意思?” 虞亭礼不卑不亢:“你怎么想的,我就是什么意思。” 先是借故去大理寺,对衙内百般试探。探出个名姓来,就立刻顺藤摸瓜找到衔风阁。 管聘意欲何为,似乎不言而喻。 话到这个份上,她索性也不装了,一声嗤笑:“是又如何?两两得益的东西,怎么偏要弄出一副你一点甜头都捞不到的死样子?旺财,我这是在给你便宜。即使你问不出什么,我也不会把你如何。但是没有我,你几辈子能有机会能抱得这样的美娇娘?” 他从没见有人能把利用说得如此巧思,气得怒极反笑:“粗鄙之躯,无福消受美人恩。如此美娇娘,还是留给您亲身享用罢。” 说罢,甩着袖子头也不回地转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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