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全部小说> 现代言情> 惊涛骇浪

>

惊涛骇浪

天下南岳著

本文标签:

来源:网易云鼎   主角: 许一山陈晓琪   更新: 2022-09-17 13:18:07

在线阅读

【扫一扫】手机随心读

  • 读书简介

许一山陈晓琪《惊涛骇浪》讲的是天上掉馅饼,最美县花主动委身下嫁基层科员,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他,出身农门,捡漏当了公务员,凭着扎实的专业知识,无数奇遇,从一个小科员逐渐成长为一方大员,抱得美人归

第1章

精彩节选


谁说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不,一块美丽的馅饼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在茅山县水利局主任科员许一山的头上。

茅山县妇联副主任陈晓琪推开许一山办公室的门,不顾屋里还有其他人在,双眼直愣愣地望着他,问了他一句话:“许一山,你愿意娶我吗?”

29岁的许一山是茅山县干部当中少有的单身汉。不是他人不够帅,也不是他有过什么不光彩的历史。

相反,许一山是茅山县干部当中少有的帅哥。而且他从没结过婚,甚至都没正式谈过恋爱。

许一山出身农村,家在茅山县最偏远的山旮旯里。

因为他家祖辈是土医生,名气也不小,能赚几个钱。因此供他上了大学。

当然,人的一生,命运最重要。

比如他大学毕业后,幸运之神就垂顾了他。

他被安排在水利局上班,确实是捡了一个漏。

可是熬了七年,他还只是一个主任科员,与领导身份没扯上半点关系。

七年里,许一山被领导安排去全县所有水域河流考察,要求他编写一本茅山县的《水文汇编》。

许一山倒也不辱使命,足迹踏遍了全县28条大小河流,考察了全县58座水库,编写了近百万字的考察笔记。

七年里,他那点工资全部花在考察的路上。

这七年里他在考察路上结识的朋友,多得数不过来。

虽然大多数是普通的乡野小民,但总有几个在许一山看来就是与众不同的奇人异士。

比如他在洪河源头无修山上无修庙里结识的无修老和尚,据说无修老和尚已经活了120岁。而他的样子,却与60岁的人不相上下。

既没钱又没时间的许一山,自然不是姑娘们的首选对象。因此,在接连几次相亲失败后,他竟然断了相亲的念头,成了水利局唯一一个29岁还没女朋友的人。

陈晓琪突然在他办公室冒出来,开门见山问他要不要娶她,这让许一山以为在做梦。要知道,陈晓琪可是茅山县少有的漂亮姑娘,曾经被人冠以“最美县花”的称号。

陈晓琪在许一山的印象里,是个可远观而不敢亵玩焉的存在。他从来没敢想象会与陈晓琪扯上关系,人家父母都是茅山县的领导,怎么会看上出身农门的他啊。

他们相识在一次县里举办的环保宣传活动上,水利局委派许一山代表局里参加了活动。在活动上,他第一次与陈晓琪正面接触了并聊了几句。

陈晓琪对他似乎很熟,还开玩笑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许一山当时嘀咕着也开了一个玩笑,“介绍谁都不如把你自己介绍给我做老婆。”

当时陈晓琪的脸色便沉了下去,轻蔑地哼了一声,再没理他。许一山也不在乎,反而觉得开了这个玩笑占了人家便宜,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玩笑归玩笑,开过之后两人也没再联系。

可是就在今天,陈晓琪突然闯进来,开门见山这样问他,让许一山一度以为耳朵出了毛病。

他愣愣地问了一句:“陈晓琪,你说什么?”

陈晓琪嫣然一笑道:“许一山,少装傻,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娶我?”

许一山悄悄使劲掐了一下大腿,痛得几乎要抽冷气。

“不开玩笑啊。”他知道这不是梦,这是陈晓琪在寻他开心,“这玩笑开不得。”

办公室的同事悄悄起身离开,或许是陈晓琪突然闯进来问许一山愿不愿娶她这事太令人意外了,是福是祸搞不清,先避下嫌再说。

陈晓琪认真说道:“许一山,我没开玩笑。你就说,愿不愿意娶我。”

许一山嘴唇不由哆嗦了几下,他慢慢起身,凝视着陈晓琪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陈晓琪,如果是真的,我当然愿意,但是我什么都没有。”

陈晓琪笑了,瞪了他一眼道:“没有不会创造吗?许一山,我们去登记吧。”

从民政局回来,许一山身上多了一本红色的结婚证。这预示着他许一山从现在开始已经是个有家室的人,他的老婆是茅山县最漂亮的姑娘——县妇联副主任陈晓琪。

同事都来恭喜他,闹着要他摆喜酒请客。许一山这次没小气了,他请人去县城最好的茅山饭店订了一个最好的包厢,打电话给陈晓琪时,陈晓琪却告诉他,她不参加。

许一山心里尽管失落,却还想着是陈晓琪脸皮薄,害羞,不想在举办婚礼前抛头露面大张旗鼓。

水利局的同事一个没落下,全部去了酒店等开席。有人趁机提议,时间还早,不如玩几把牌,来个经济半小时。

许一山被人按在椅子上,大家起哄说,今天是老许的大喜日子,手气一定好,让他多赢几个钱好买单。

平时,许一山是从不凑牌桌的。打牌必定有输赢,他许一山到目前为止,还是个只能赢不能输的主。可是谁额头上贴了个“福”字呢?只要往牌桌上一坐,一切就只得听老天爷安排了。

因为人多,便有人提议玩“**”,这种扑克的玩法是速度快,紧张刺激。只要手气好,把把能“吃鱼”。而且这是最没技术含量的玩法,一切在于手气好坏。

开牌第一把,许一山就拿了三个3。这在**的牌桌上,可是很少见的好牌。

许一山自己也很激动,心里想,只要同事跟他一样拿了一手好牌,他这一把就能赢了今晚的饭局买单钱。

果然,六个人拿牌,有三个显然也拿了大牌。一轮过去后,两个没拿好牌的人弃了权,将牌扔了。

许一山笑眯眯地看着另外三个人说道:“你们也扔了吧,这把鱼归我吃。”

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隔壁办公室的老董说道:“老许,你桃花旺,不等于你手气旺。想我弃权,绝对不可能,我要与你血拼到底。”

许一山笑了笑,说道:“老董,别把老婆都输给我了。”

老董便笑,骂道:“老许,都说你小子老实,其实你小子一点都不老实。大家看看吧,这小子吃着碗里的,眼睛还盯着锅里的。你就不怕陈晓琪扯掉耳朵啊。”

一桌子的人都笑了起来,打趣道:“老许,你要老婆不?”

老董正色道:“我们的老许,可不是电影里的老许。人家老许娶的可是黄花大闺女。”

有人似乎听出来这句话里好像有什么不对劲,连忙掩饰道:“老董,都说你是百事通,天上晓得一半,地上全知。我看你还是好好打好你的牌,别真将老婆输给许一山了。”

许一山耳朵听他们说话,心里却在想,老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陈晓琪......。

一个念头再次浮上来,陈晓琪为什么突然要与他登记结婚?这是馅饼还是陷阱啊?

没容他多想,对方催问他跟不跟。眼见着桌子上的钱越来越多。许一山便求饶道:“算了,我们开牌吧,谁大谁赢。再这样无休止拼下去,会伤筋动骨。”

老董却不肯,道:“老许,你现在不要怕没钱。有陈晓琪做你后盾,这一屋子的人,你谁都不用怕。”

老董说的是实话,陈晓琪家父母都是领导,而且他们家还有几家公司。虽然这些事不能摆在桌子上说,但县城就那么大,谁家怎么样,有什么营生,心里都像明镜一样清楚。

许一山苦笑道:“她家是她家的,又不是我的。”

老董笑道:“陈晓琪是个独生女,她家的就是她的,她的就是你的。老许,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快,跟不跟?”

许一山摇摇头道:“我不跟了,算你赢。”

话音未落,包厢的门被一脚踢开,门外冲进来一群穿制服的**,厉声喝道:“都给我贴墙站好。”

许一山心里一沉,还没等他解释,衣领子已经被人拎住了,一把将他推到墙边,贴在了墙上。


公安局抓赌,将水利局的人都堵在酒店包厢里。现场清点现金,居然有一万多块。

参加许一山宴请喜酒的人全部被带去公安局问话,许一山作为东道主,是本次聚赌的召集人,要单独关押。

许一山对送他进羁押室的**解释道:“兄弟,我们没有赌博,都是本单位的人,热闹热闹一下而已。”

**双眼一瞪道:“赌资一万多,还说没赌博?老实一点,少说话,交代清楚问题才是唯一出路。”

许一山嘀咕道:“大家都是茅山县一家人,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嘛。”

**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许一山,谁跟你是一家人啊?我们领导有指示,必须严厉打击聚众赌博。你这次有苦头吃了。”

许一山心里想哭,**没吓他。县里三令五申过,国家公职人员必须严守纪律,谁胆敢触犯纪律法律,先丢饭碗再追究法律责任。

县里如果认真起来,他的饭碗可能就要丢了。丢了饭碗,他还怎么娶陈晓琪啊!

同时,他心里又在埋怨县公安局做人太没意思了。

过去县里要搞什么行动,都会提前与各单位通气,以便兄弟单位不至于撞到网里来。

可是这次他们闯进酒店抓他,事先没半点风声。

隔着铁栅栏,许一山可以看到同事被一个个叫去问话。他们走了后,再没一个回来。

老董是最后一个被叫走问话的人。老董走到他跟前,隔着铁栅栏说道:“老许,你不要急,这点事算不得事。会有人来救你的。”

老董一走,再没动静。

许一山心里有些焦急,几次敲着铁栅栏问看守,“什么时候找我问话啊?”

但无论他怎么催问,看守始终不搭理他。一夜过去,再没人过来问他。

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有人过来打开铁栅栏门,对他说道:“许一山,有人来接你了。”

许一山心里一喜,暗自佩服起老董来。看来老董料事如神。既然有人来接他,说明事情没闹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那么,是谁是来接他呢?不用多想,一定是局领导。

水利局这次被抓了几个人,局领导脸上会没面子。只有将影响降低到最低才是最好的选择。

许一山坚定地认为,一定是局领导亲自出面了,想息事宁人。

可是他被带到会见室时,却没看见局领导,只有陈晓琪一个人,面带寒霜盯着他看。

他心里发虚,低声叫了一声,“晓琪,我......”

陈晓琪柔声安慰他道:“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跟我回家吧。”

从公安局出来,许一山深深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心里想着一句话:“人走运了,门板都挡不住。”

陈晓琪让他跟着她回她家,许一山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我现在去,怕不太好吧?”

陈晓琪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好的,你我都是拿了证的人,在法律上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许一山,你是不是怕见我爸妈?”

许一山老实点头承认。陈晓琪的爸妈在茅山县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县电视台的有线新闻上,经常能看见他们的身影。

“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是不?”陈晓琪笑嘻嘻地逗着他道:“许一山,你总不能一辈子躲着不见他们吧?”

许一山辩解道:“丑媳妇应该是你,我是丈夫。我见什么公婆啊,我最多就是见咱爸咱妈。”

陈晓琪淡淡一笑,没再说话,一个人顾自上了她的车。

许一山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上去了,心虚地问:“真去你家?”

陈晓琪嗯了一声道:“你要实在不愿意去,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你去了,肯定会有惊喜等着你。”

陈晓琪爸妈已经在家里备下了酒菜,等着新女婿上门。

茅山县一百多个局委办,全县大小干部三千多人。陈晓琪的爸妈不说全部认识,至少他们知道谁是谁。

身为茅山县县委办主任的陈勇,和身为茅山县人大副主任的曾臻,两个人珠联璧合,是茅山县为数不多的令人羡慕的一对。

说不上是夫唱妇随,至少也是齐头并进。

他们唯一的掌上明珠陈晓琪突然打电话通知他们,晚上要带他们的女婿上门来,让他们又惊又喜。

陈晓琪师专毕业后,回到茅山县进入了妇联系统。几年过去,升到了副主任的位子。

当然这并非全是陈晓琪本人努力的结果,而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原因。

女儿26岁了还没结婚的意思,甚至连谈恋爱的迹象都没有,不由他们不忧心如焚。

有时候夫妻俩忍不住问起女儿,结果都是不欢而散。

陈晓琪似乎很不愿意讨论这方面的问题,问多了,她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后来有人悄悄告诉他们夫妻,陈晓琪不是没谈恋爱,而是与县公安局的一个副局长叫魏浩的人走得很近。

夫妻俩一了解,吓了一跳,魏浩是个有家室的人。只是他来茅山县属于空降,家属在市里没跟着下来。

魏浩是个很帅气的男人,据说办案手段非常高明。

这些年茅山县的一些积案在他来了之后,逐渐清理干净了。而且社会治安也变得明显要比过去好很多。

县委办主任陈勇是接近权力核心的人物之一,全县干部身份背景了若指掌。

他掌握了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魏浩下来茅山县是来镀金的,他的前程一片光明。

不管魏浩怎么样,毕竟他是有妇之夫。女儿与他牵扯在一起,这对他们夫妻来说是不可容忍的。

带着担心,夫妻俩巧妙地问过女儿陈晓琪,是不是真有他们在谈恋爱这回事?但被女儿矢口否认了。

陈勇事后想,女儿那么漂亮,他的家境也不是一般的好,怎么样女儿也不该爱上一个有妇之夫啊。

于是便没再追究下去,因为女儿的脾气他太清楚了,惹恼了她,又不知她会干出什么事来。

女儿否认了,他们夫妻也就没再追究下去。但心里却从此多了一份担忧,生怕女儿做出丢尽他们夫妻脸面的事出来。

许一山在羁押室呆了一夜,人变得憔悴又落魄。

这一夜他想了许多,万一事情闹大了,他丢了饭碗,他也就再没面子见陈晓琪。

他甚至想好了,若是事情不可挽回,他也没面子见任何人,不如悄悄去无修庙里拜无修老和尚为师,做一个礼佛的修行人。

然而陈晓琪来接他了,而且要带他回家。

说真心话,他这时候真不想去见陈晓琪的父母。

先不说他们是县里领导,就他突然以女婿的身份去上门,多少也太唐突了一点。

陈晓琪嘴上说不勉强他,其实语气里满是不容推辞。

许一山担心陈晓琪不高兴,心想,反正都登记了,早晚要过这一关。

尽管他到现在还在懵懂着陈晓琪为什么突然会找上门来嫁给自己,虽然生米还没煮成熟饭,至少木已成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走下去。

而且,陈晓琪说,会有惊喜等着他。

到了县委家属大院,陈晓琪拿着钥匙开了门,喊了一声:“爸、妈。”

许一山进了门,根本不敢落座。

陈勇主任倒是招呼他道:“小许,你坐。”可转过头竟有些严肃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停顿片刻,他说道:“晓琪,你去泡茶。”

许一山努力地挤出一丝尴尬的笑,连忙说道:“陈主任,您坐。”

陈勇微微颔首,率先坐下,拿过茶杯,轻轻吹了一下浮在水面的茶叶,喝了一小口道:“到家了,不要那么拘束。”

许一山只坐了半个屁股,心里擂鼓一样的响。

陈勇夫妇对于他来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过去他还真没正面接触过他们。以他一个水利局的小科员身份,一辈子很难有机会接触到他们。

陈晓琪妈妈曾臻正在厨房忙活。平常他们家有保姆照顾生活,但曾臻听说女儿要带女婿上门,她让保姆回去休息,自己亲自进厨房操刀。

女儿带女婿回家,而且不是传闻中的魏浩,这让陈勇夫妇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女婿上门是天大的事。陈勇主任推掉了一场应酬,曾臻副主任推掉了一个视察的活动。

陈晓琪与许一山突然登记结婚,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茅山县。

“你们认识多久了?”陈勇问。

许一山想了想说道:“快一年了。”

“哦。”陈勇微笑道:“你们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嘛。”

许一山心想,认识一年多没错,保密工作却没有。如果不是陈晓琪找上门来,他可能这辈子都不敢去想有朝一日会与陈晓琪发生联系。

“登记了?”

许一山心虚地嗯了一声。

“你们胆子不小嘛。”陈勇主任面容严肃说道:“你们都没与我们家长商量就去登记了,都想好了?”

没等许一山回答,陈晓琪先开口了,“爸,我们想好了。你说是不?许一山。”

许一山连忙点头道:“是是,我们想好了。”

“既然都想好了,我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啊?”

这一下问倒了许一山。

从陈晓琪闯进他办公室到与他一道去民政局登记,总共时间还不到24小时。

在这段时间里,他还被关在公安局羁押室里过了一夜。

如此算下来,他与陈晓琪呆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半天。这半天里,他们谁都没提起过举办婚礼的话题。

“既然登记了,就得认真对待。”陈勇叮嘱他们道:“这样吧,小许你安排一下,我们与你家人见个面,把婚礼的事定下来。”

许一山小声道:“我爹娘他们都在乡下,他们来城里不方面。要不,就不见面了?”

陈勇主任脸色一沉道:“哪怎么行?婚姻大事,马虎不得。我们见了你,你父母当然要见见儿媳妇。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和晓琪开车回老家一趟,将父母都接过来。我们作为亲家,也该坐在一起吃个饭。”

陈晓琪嘴巴一撇道:“要去他去,我可没时间去。这段时间省里要下来检查,我忙着呢。”

陈勇道:“再忙,还能忙过自己的终身大事?没有小家,哪有大家。就这样定了,尽快落实。”

陈勇主任到底是领导,说话的口气不容置疑。

许一山没敢反对。尽管陈晓琪不愿意与他一起回老家请父母,他也没多想。毕竟,她工作忙,没时间能理解。

饭菜上桌,曾臻招呼大家过去吃饭。

许一山心里一直没个底,说话动作都小心翼翼。倒是陈晓琪,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她居然提议让许一山陪她父亲喝上两杯酒。

喝酒许一山不怕。他身上自带解酒酶,这是种与生俱来的东西,能千杯不醉。

毕竟都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吃饭,许一山不自然,陈勇夫妇显然也有些不自然。

女儿突然与眼前这个男人领了证,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以陈晓琪的条件,整个茅山县的男人可以任她挑选。

茅山县有权有钱的高富帅一大把。女儿怎么就看上了这个男人?

县委办主任想知道一个人的底细太简单了,在得知女婿叫许一山之后,陈勇主任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将许一山的底摸了个一清二楚。

许一山,现年29岁,茅山县古山镇人。水利学院毕业,参加工作七年。茅山县水利局主任科员,未婚。

女儿陈晓琪,现年26岁,师专毕业。茅山县妇联副主任。县委办主任陈勇独生子女。

许一山,出身农民家庭,父亲是乡下赤脚医生,母亲是普通的家庭妇女。家里有一弟一妹。弟弟读高中,妹妹已经失学,跟着他父亲学医。

他,陈勇,茅山县县委办主任,正处级。

妻子曾臻,茅山县人大副主任,副处级干部。

两家摆在一起,根本无法匹配。

在所有匹配的条件当中,许一山唯一能占上风的就是他的学历比女儿陈晓琪高了一点点。她是专科,他是本科而已。

女儿陈晓琪突然与人登记结婚,而且这个人他从来没听说过,只在安排人做他的背景调查时,才知道是当年捡漏进入水利局工作的农村人,叫许一山。

“水利局的工作还能胜任吧?”陈勇主任关心地问。

“还行。”许一山谦虚说道:“我是学水利专业的,专业能匹配工作。县领导对我们水利工作也很重视,我们全局上下下决心要改变全县的水利面貌,确保不发生洪涝灾害。”

陈勇笑了笑,道:“你们有这个决心很好。茅山县有各种河流28道,过去每年在防汛期间都会造成巨大的损失。县里一直在想办法根治水患啊。”

许一山认真说道:“有领导关心,我相信不久的将来,茅山县的水利工作会上一个新台阶。”

“怎么上台阶?”陈勇似笑非笑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高筑堤,勤修坝?”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我恰恰最反对这些举措。治理河道的最好办法就是疏通,高筑堤只是应急手段。河堤越高,危险越大。修坝也不是最好的举措,毕竟投入太大,而且每次修好后,支持不了一两年又出问题。”

陈勇颔首道:“你们水利局采用的就是疏通的办法?”

许一山又摇摇头,黯然叹道:“不,局里推崇的就是高筑堤,勤修坝。他们说,疏通河床费力不讨好,没有实际的经济效益。”

陈勇长长地哦了一声,问道:“你知道我们县里最大的河是那条河吗?”

“洪河。”许一山脱口而出道:“洪河有一半多的水域在我们县里,流经五个乡,影响人口二十八万。其中每年受灾最严重的就是洪山镇。去年洪灾过后,统计损失数据在五千万左右。”

陈勇道:“你对数据倒是记得很清楚。不过,你说说看,怎么样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甚至没损失?”

许一山沉吟片刻,认真说道:“陈主任,我说实话,您批评指正。我来水利局工作七年,其中有六年多的时间在全县考察水域河流。我发现一个问题,全县28条大小河流,真正利用起来的没有一条。反而每年在洪涝期间酿成灾难。”

“我觉得,如果县里规划一下河流治理计划,在其中一条河上修建一座水电站,完全能满足我县电力的需要。只是这需要一笔不少的投资。我们县里经济状况不算很好,领导不知会不会下这个决心。”

陈勇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道:“你的想法很不错,但是,这需要从长计议。”

许一山连连点头称是,轻轻叹息一声,“我也理解县里领导的难处。”

陈勇话锋一转道:“小许,我问问你,你有没有兴趣去洪山镇干一番事业?”

许一山犹豫着答道:“我只是一个小科员,去了也干不成事。”

“你只管去。”陈勇将一杯酒倒进喉咙里,微笑道:“记住,不能丢了我的脸。”


许一山还没将父母接来城里与陈晓琪的父母见面,县委组织部已经安排人来局里找他谈话了。

水利局长在组织部干部面前大赞特赞了许一山一通,特意将打印好的《茅山水文汇编》拿出来给他们过目。

表态说正在争取印刷经费。等经费一下来,局里立马将书印出来,发给全县所有局委办。

局长说,这本书倾注了许一山同志七年心血,全县所有山川河流全在这本书当中,是今后治理县域水患最强的参考书。

组织部干部将打印稿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要求带一份回去。

局长二话没说,当即让人送了一份过来。

组织干部与许一山简单聊了一会,具体内容没聊多少。大意是征询他的意见,愿不愿意去基层锻炼。

许一山没表态,他心里想,现在与陈晓琪的婚事还没定下来,如果去基层,回县城就没那么容易。

茅山县最远的乡镇是他老家古山镇,往返一次最少需要七八个小时。

组织干部没说让他去哪个乡镇,他也没好意思问。

组织部的人一走,局长便将许一山叫去他办公室。满面堆笑地说道:“一山,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我跟你说,组织部的人找你谈话,是高升的征兆啊。”

许一山笑道:“局长,你莫拿我开心,我就一科员,怎么升啊。”

局长笑眯眯道:“谁不知道你现在的老丈人是陈主任啊。一山,我也没其他的要说,以后有事,记得兄弟就行。”

局长突然与他称兄道弟,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虽然过去他们在一个局上班,但局长似乎与他隔着遥远的距离。

许一山清楚记得,自己去考察全县的水域,还是上一届的局长安排的。

此任局长,除了在局长上任时见过一面,他好像再没打过交道。

组织部谈话过后三天,任命下来了。许一山荣调洪山镇担任副镇长。

水利局长亲自出面,为许一山举行践行酒。

推杯换盏之间,局长流露出想挪一下底下椅子的想法,暗示许一山找机会与陈勇主任说说。

许一山没敢表态,突然而至的副镇长帽子,让他有些慌乱无措。

从普通科员一跃成为副镇长,他的级别越过了副科级。

洪山镇是大镇,副镇长高配,行政级别在正科。

也就是说,一夜之间,他与水利局局长的级别一样了。

酒席上,水利局无论级别高低,都争着与许一山碰杯敬酒。

许一山来者不拒,他有千杯不醉的本事,因此最后喝下来,水利局的人全部倒地,无一幸免。

只有许一山,依旧像未沾酒一样,清醒如常。

许一山去洪山镇报到的日子在三天之后,这样他就有了三天的时间准备。

想起陈勇主任说的话,他希望与亲家坐下吃顿饭的想法,许一山决定趁着这三天回一趟古山镇的家。

古山镇有班车来往县城,一趟要走五个小时。

许一山觉得坐车时间太长,便想找陈晓琪借车。

陈晓琪有台白色的广本车,平常停在她家楼下。她单位距家很近,不需要开车上班。

两人约了时间见面,陈晓琪闻着他身上飘出来的酒气,眉头一皱问道:“你喝酒了?”

许一山嘿嘿地笑,“局里客气,非要给我送行。我推辞不了,只好陪他们喝了。”

陈晓琪道:“他们请你喝酒吃饭,不是看在同事的份上。许一山,你现在说话做事都要注意一点。毕竟,你的身份与过去已经不同了。”

许一山哦了一声,不屑说道:“什么不同啊,不就是当了一个副镇长吗?”

陈晓琪道:“许一山,你想清楚一点,仅仅是因为你要去做一个副镇长吗?”

许一山没吱声,心里却在想,你以为我糊涂,不就是沾了你爸妈的光吗?

如果我不是你陈晓琪的丈夫,陈勇的女婿,谁会将他送上副镇长的宝座。

当上副镇长,表明他正式步入了仕途。仕途茫茫,遥不可及,他许一山究竟能走到哪里,谁心里也没底。

他想起在无修庙里与无修老和尚聊过的一次天。那天许一山从洪河源头考察回来,本来想回村里去借住。

由于天色太晚,最近的村都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于是便去无修庙找老和尚借宿。

许一山在源头考察的时间不短,与老和尚交集不少。偶尔会去庙里陪老和尚吃顿斋饭。

无修老和尚说,小许,你这人面相不错,前途不可限量。但你命里有一劫,度过此劫,将有登顶的机会。

许一山只当老和尚在说笑话,在他看来,自己一无人脉,二无资源,能在水利局混个铁饭碗已经谢天谢地了,哪还敢生出登天的妄想。

老和尚没说什么劫,也没说劫在什么时候会来。

许一山也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直到县里任命通知一来,他才猛然想起,老和尚的话是不是应验了?

陈晓琪没答应借车给他。许一山只能自己坐班车回去。

一路上他心里都是美滋滋的,脸上荡漾着微笑。心里一个劲地想,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啊。

抱得全县最美县花陈晓琪做老婆,过去他想都不敢想。

陈晓琪非但长得漂亮,家庭条件在全县也无可比拟。

陈晓琪过去在他的印象里,就是一只白天鹅,而他,虽说不至于是癞蛤蟆,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馅饼掉在头上,不吃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当然,许一山内心深处有怀疑,陈晓琪凭什么就看上了他?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自己解释清楚了。他许一山毕竟是科班出身,正儿八经的水利学院毕业生。

他这样的学历虽说并不显眼,但他的专业在全县为数不多,简直可以用寥若晨星来形容。

何况,他许一山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与陈晓琪站在一起,绝对不会丢了她的面子。

他也感激老丈人陈勇,没有他,洪山镇副镇长的位子怎么会轮到他来坐?

陈勇动作之快,也超出了他的想象。这才几天时间,他底下就多了一把椅子。

如果不是因为这层关系,他许一山就算脱几层皮,怕也不会有这样的好机会。

他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做个好官,不能让陈勇失望,更不能让陈晓琪看不起自己。

他算了算,陈晓琪是妇联副主任,他是洪山镇副镇长,两个人的行政级别差不多,都是正科级。

他不得不佩服老丈人陈勇的苦心,他推他坐上副镇长的位子,意义不言而喻。

就在他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之际,猛然感觉到车身一阵剧烈的颤抖,轰的一声巨响,他坐的车已经撞在了岩壁上。

车头腾地升起一股白烟,不动了。

“出车祸了!”有人喊。

许一山回过神来,迅速站起身。


车厢里一片混乱。

剧烈的撞击,已经将车窗玻璃撞得满地都是。破碎的玻璃将人划得满面是血。人们惊恐地喊叫起来,乱做一团。

许一山坐在中间,破玻璃没伤到他。但刚才猛烈的撞击,还是让他的腰撞在了座椅扶手上,痛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很快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大家都不要乱。”

他让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的司机打开车门,安排惊恐的乘客下车。

他最后一个下去,问浑身颤抖的司机:“你撞到了什么?”

司机心有余悸地指着路的另一边说:“有台小车掉下去了。”

这是一段盘山公路,一边紧贴山崖,一边面临深渊。

过去这里发生过不少车毁人亡的事故,公路部门在靠近悬崖的一边砌了水泥墩子,防止车掉下去。

现在相撞的车不见踪影,许一山心里陡地一寒。

他跑过去路对面,才发现相撞的是一辆黑色的小车。幸亏路边长着两棵大树,小车冲出路面,正卡在两棵树的中间。

小车里面没有动静,但车身在微微摇晃。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跌出来,落进脚底下的悬崖。

许一山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他知道如果不赶紧将车里的人救出来,很难保证车身不会被一阵风刮落到山谷地下去。

如果车掉下去,神仙也活不了。

一车人都涌到这边来,没人说话,大家都傻乎乎地看着还在摇晃的小车。

许一山定下神来,命令中巴司机赶紧去车上拿粗绳。

司机还没反应过来,急得许一山照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吼道:“快去拿绳子,等死啊。”

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好办法,拿绳子牵住小车,即使车掉下来,也不至于会一路翻滚落下去山谷。

中巴车上常年都备有粗绳,以便车出现故障时方便拖车。

司机连滚带爬取来了粗绳。许一山让他将一头死死缚在水泥墩子上,自己牵了另一端,准备爬上树去绑在小车大架上。

有乘客提醒他,这样太危险。万一车掉落下来,首先会将他压成肉泥。

许一山没顾那么多了,心里想,就算压成肉泥,也得试一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车滚落下去山谷。

他小心翼翼,手脚并用,费了不少劲,终于接近小车。

卡在树中间的小车摇摇欲坠,似乎只要有风吹草动便会掉下去。

许一山屏声静气,慢慢将粗绳穿过小车大梁,打了一个死结。

就在他打好结跳下树的一瞬间,只听到噼啪一声响,树杈断裂。小车轰然落了下去。

上面一阵惊呼,所有人都惊恐不已地张大了嘴。

粗绳起了作用,牢牢牵住了小车。

许一山顾不得喘口气,他再次手脚并用,爬到车边,打开了小车门。

小车司机满面是血,人已晕在方向盘上,白色的气囊将他保护在中间。

后座,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双眼紧闭,似乎也晕了过去。

老者旁边,一个少女,面容洁白,五官精致,正惊恐地看着他。

“别动。”许一山轻声喊道:“我来救你们。”

少女机械地点头,一动不敢动。

许一山轻轻将老者抱出来,交给紧跟在身后的中巴车司机。

中巴车上几个没受伤的年轻人主动组成了营救人梯,将老者抬了上去。

老者救了下来,许一山问少女:“你自己能下来吗?”

少女摇了摇头,脸上掠过一丝痛苦,轻声道:“我的腿被卡住了。”

许一山安慰道:“你不要怕,我会把你救出去。”

少女使劲点头,眼里游荡着一层泪光。她显然很痛苦。

少女的腿被座位卡住了,似乎变了形。

许一山试了试去扳动座椅,座椅却纹丝不动。

他不敢太使劲,担心绳子突然断裂。粗绳绷得笔直,似乎只要多一点外力,绳子便会断了。

绳子一断,小车便会如一块石头一样,滚落下去。

“你不要动。”许一山轻声安慰她说:“我会想办法救你。”

他让人去中巴车上拿了千斤顶过来,他将千斤顶顶在少女脚边的车底板上,一头支在座椅的钢架上。

他慢慢撬动千斤顶,很快就让少女的腿松了出来。

“我抱你出来。”他松了口气说道:“对不起了啊。”

少女没说话,眼神里却充满鼓励。

他将一只手放到少女的双腿下面,一条胳膊去搂了她的腰,轻轻一托,便将她从车里托了出来。

救小车司机倒没费多少手脚,只是他被撞得深度晕迷了,抬上了路面还是没醒过来。

许一山让所有参加营救的人都上去,他最后一个离开。

等他一脚踩到路面,耳朵里只听到咔嚓一声响,回过头去,便看到小车像一张纸片一样飘落下去山谷了。

绳子不堪重负,终于断成了两截。

他心有余悸,顾不得休息,赶紧去查看三个人的伤势。

老者已经醒转过来,全身却无法动弹。司机还在晕迷当中,但没有生命危险。

少女坐在热心乘客给她铺的一件衣服上,面容苍白,牙关紧咬,却一声不吱。

她腿上还在流血,小腿的肉被挤压变了形,令人不忍直视。

他蹲下身去,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放在嘴里咬碎,吐在手掌心里便要往她腿上敷。

少女吃惊地看着他的举动,不由自主地抽动一下腿,喝道:“你干什么?”

许一山咧嘴一笑道:“别怕,我给你敷药止血镇痛。”

药丸是他爹给他的,他在外考察水利环境,经常出入高山密林。

爹担心他遇到跌打损伤,让他随时带着药丸在身。遇到紧急情况,药丸能起止血镇痛作用。

许一山对药丸的功效深信不疑。小时候他爬树掏鸟窝,结果没踩稳跌下地,摔断了一条胳膊。

他爹就是用这种药丸敷在他的伤口上治好的,连医院都没进去过。

药丸是祖传秘方,里面含有38味中草药。

他爹曾经要将药丸的配方传给他,可惜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以至于他至今都不知道药方里究竟有哪些药。

药丸一敷上去,凉丝丝的,似乎穿骨透髓,痛感立消。

敷好了药,许一山去了小车司机身边。他又摸出一颗白色的蚕豆大小的药丸,让人帮助撬开司机的嘴,拿矿泉水将药丸灌了下去。

说也怪,司机很快醒转过来。他一睁开眼,便带着哭腔问:“廖部长呢?”

许一山问:“哪个廖部长?”

司机却不管他,左右顾盼,直到看到旁边坐着的老者,才不顾一切爬起来,手脚并用爬到老者脚边,喊了一声:“廖部长,我犯大错了。”


自始至终,许一山都没发现老者喊一声痛。

老者稳重得就如一座山,一直在静静地看着许一山忙活。

他气度非凡,一副临危不惊的形态,令许一山暗自佩服不已。

许一山心里一动,暗忖,司机叫他“廖部长”,他是哪里的部长?从他举止形态看,应该不是普通人。

廖部长看了司机一眼,眉头一皱道:“你哭什么?”

司机赶紧收住了嘴,忙去察看老者有没受伤。

许一山也蹲下身去,目测老者身体并无大碍。

便放了心,四处张望,发现山顶上有一缕细流流下来,便走过去,双手掬了水,猛喝了几口。

再掬水洗了一把脸,人便舒爽了许多。

一阵尖利的警笛声传来,警车开道,后面紧跟着救护车。停在事故现场。

警车上下来几个人,问清了谁是司机,二话没说,拿了手铐将司机铐住了,推上了车。

救护车上的人拿了担架,将老者和少女分别抬上了车。

许一山过去对救护人员说:“司机可能有内出血,你们多注意一点。”

没人搭理他,许一山自感没趣。寻思着拦辆车回古山镇。

恰好,水利局的车过来,他们看到站在路边的许一山,停了车问他去哪。

许一山告诉他们回老家去,车上的人一乐,招呼他快上车,他们正是去古山镇。

正要走,看到一个**一路小跑过来,问许一山叫什么名字。

许一山不想告诉他,摆摆手道:“我叫什么不重要,你们赶紧救人去吧,时间耽搁越长,危险越大。”

车上的老同事告诉**,他叫许一山,县水利局的工作人员。

**哦了一声,转身离开。

因为车祸,路上已经堵了很长的车。交警跑前跑后,指挥着车辆缓慢移动。

水利局的车里坐了四个人,加上许一山,显得有些挤。

他们去古山镇做防汛准备工作。春季防汛,是水利局的工作重点。

按理说,防汛工作本不该由水利局管,但茅山县因为境内河流众多,每到关键时期,县里都会将水利局安排上去。

古山镇内有一条穿镇而过的河,叫古山河。古山河的源头与洪河的源头同在一个山脉。只不过一条河往南,一条河往北。

古山河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能算是一条溪。水浅的时候,挽起裤腿能过。

但是,每年春天桃花水爆涨的时候,古山河也会像发疯的野马一样,肆虐无忌。

许一山记忆最深的一件事,就是他当年读书的古山镇中学,被暴涨的河水淹到了二楼。

大家过去都是同事,因此彼此熟悉。聊起那晚**被抓的事,同事透露给他一个信息,是有人报复。

许一山狐疑地问:“谁报复谁?”

同事便笑,道:“还能报复谁?报复你啊。”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我从来没得罪过谁,谁会报复我?”

说完,将他们打量了一番,笑道:“你们这些坏人,别想忽悠我。肯定是你们谁得罪了人,株连到了我。”

大家便笑,互相指责起来。

说笑一阵后,有人叹道:“其实那次他们抓赌,是故意让水利局出丑。你们想想看,我们一个局,有半数被他们抓走,大家都是国家干部,他们这样做,明摆着就是不给水利局面子。”

又有人笑道:“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们手里有枪呢。我们这些人,虽说与他们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可是在有些方面,还是低人一等似的。许一山,哦,不,许镇长,你算是混出头来了。”

许一山被人叫“许镇长”,多少还是感到有些别扭。

过去他在局里算是最基层的人,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来水利局上班是机缘凑巧捡的漏,因此大家对他的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

许一山是个最没人脉和资源的人,祖辈都是农民,上面没一个人罩他。

如果他不是陈勇主任的乘龙快婿,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在水利局混。到老还是个主任科员。

大家讨论起那晚发生的事,都明确一个核心问题,他们是遭到了报复。但究竟是谁报复谁,却谁也没点破。

一车的人,可能除了许一山之外,其他人都心知肚明。

报复不是冲别人来的,就是冲着他许一山来的。

那么,是谁报复他呢?他又得罪了谁呢?许一山蒙在鼓里,而其他人都清楚,原因在陈晓琪身上。

许一山不会知道,他美滋滋得到了爱情,同时也得到了祸根。

陈晓琪确实与人在谈恋爱。

对方真的是有妇之夫,县公安局副局长魏浩。

陈晓琪的爱情遭到了陈勇主任的强烈反对。

女儿的爱情非但没让他感到高兴,反而让他觉得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尽管陈晓琪争辩说,爱情没有界限,他爱她就足够了。

但陈勇主任认为,魏浩作为一个有妇之夫去爱上一个另外一个女人,就是行为不检点。

父女俩为此爆发过激烈的冲突,陈晓琪为此还离家出走过。

而这些,对于常年在外考察水利环境的许一山来说,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倒是县里其他单位传得沸沸扬扬。

陈晓琪突然与许一山去民政局登记结婚,让无数人大跌眼镜。

在不少人看来,陈晓琪的选择,有些过火了。许一山是什么人?一个小小的水利局普通科员,身份没法与她妇联副主任匹配。

而且,双方的家庭悬殊那么大,这样的婚姻怎么也不被人看好。

有人猜测,陈晓琪这样做,是想将她父亲的脸丢光,一个妇联副主任嫁给一个小科员,情理上说不过去。

一千人就有一千个心思,陈晓琪的爱情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都在睁大眼睛,准备看一场大戏。

大戏的开场,就是许一山被抓去公安局关了一整夜。

车到古山镇,许一山谢过司机,准备搭摩托回家去。

从古山镇到他家,还有一段不少的距离。这段路不通车,只有出租摩托车进出。

古山镇不大,是座典型的老镇。镇上设施倒很齐全,学校、医院、商场都有。

镇**坐落在半山坡上,底下是一条陈旧的老街。老街旁边,就是穿镇而过的古山河。

许一山平常很少回来,主要是太不方便。

他去商店给爹买了一条烟,一对酒,提着正要喊摩托车,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大哥,你回来了吗?”

他回头去看,就看见弟弟许小山惊喜地向他跑来。


许小山告诉大哥,爹娘正准备打电话让他回来一趟,有很重要的事与他商量。

许一山便笑问弟弟,“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商量?”

许小山仰着脸,一本正经说道:“哥,爹说,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该要有个家了。这不,爹给你找了个老婆,就是我嫂子。等你回来相亲呢。”

许一山哭笑不得,爹娘对他的婚姻大事操尽了心。从他毕业那年开始,爹娘就开始给他张罗婚事。

许一山很反感爹娘这种做法,没事基本不回家来。

许小山神秘兮兮地说道:“哥,你知道我嫂子是谁吗?”

许一山叱道:“小山,什么嫂子不嫂子的,别胡说八道。哥有老婆了,还相什么亲。”

许小山撇着嘴道:“哥,你别蒙我。爹说,你一个农民子弟,城里人哪会看得起你。要不,怎么到今天你还是一个人回来啊。”

许一山不想与弟弟争辩,弟弟还小,懂个屁。

弟弟住校,不能与他一道回家。许一山便一个人坐了摩托车回去。

他爹许午看到他回来,眉开眼笑道:“一山,你是狗鼻子吧?怎么就知道我要你回来了?”

许午别名许赤脚,这个号是乡亲们送他的。许午爷爷那辈开始,就是民间医生。

到许午这代,国家给了他们民间医生一个封号——赤脚医生。从此以后,乡亲们便叫他许赤脚。

许赤脚会打针开药,更擅长的是中医这块。他爷爷生前留下来不少药方,许多是治疑难杂症的。

不少人在大医院没治好的病,吃了许赤脚的药后,居然痊愈。让许赤脚的名声一天比一天大。

当年,许赤脚有心将祖传中医技艺传给许一山,但许一山没兴趣。

许赤脚无奈,只好将正在读书的女儿许秀叫回来,跟在身边学医。

许一山刚想将回来请他们去县里的事说出来,许赤脚已经先说了,“一山,你回来正是时候,明天,你跟你娘去相亲。”

许赤脚介绍道,对方是个老师,今年刚满23岁。女孩子人长得漂亮,性格又温柔,配他许一山,绰绰有余。

许一山小声说道:“爹,你这是突然袭击啊,我可没想相亲。”

“由不得你。”

许赤脚吹胡子瞪眼道:“你也不想想自己多大了,过了年,就三十了。幸亏你还端着国家的饭碗。三十岁在乡下没娶亲,这辈子就是个光棍的命了。”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打光棍也没什么不好,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许赤脚闻言,气得须眉皆张,怒道:“放屁!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传宗接代的道理都不懂吗?你的书,怕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许一山没敢再争辩。爹许赤脚脾气不好,动不动就骂人,有时候兴起还会动手。

这与许一山印象中的老中医不一样,在许一山的想象中,老中医都是喝饱了国学墨水的人,儒雅、庄重,随时给人稳重之感。

临近傍晚,炊烟开始飘荡。烟如雾,飘逸在山林田间,虚无缥缈,宛如人间仙境一般。

许赤脚坐在他的一排药柜前,摸出烟来点上,头也没抬对儿子说道:“一山,我不管你在外面混得怎么样,不结婚就是对不起我许家列祖列宗。明天镇里逢集,你跟你娘去,认识认识一下不是坏事。要是有缘,也是我许家祖宗开了眼,积了阴德。你不要以为自己是个吃国家粮的人,人家是老师,身份不比你低。”

许一山想拒绝,又怕爹骂,犹豫了好一会才从身上掏出一本结婚证递给爹许赤脚道:“爹,对不起,我都登记了。这不,我这次回来,就是请你们二老去县里与她家父母见面的。”

许赤脚吃了一惊,眼光在结婚证上看了一眼,却没伸手去接。

“什么时候的事?”

“两天前。”

“原来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许一山讪讪笑道:“爹,这恋爱结婚的事,是很私密的,我没说,不等于我没有。你儿子又不是瘸脚瞎眼的人,想找个人结婚还不容易吗?”

“叫什么?”

“陈晓琪。”

“她爹娘是干啥的?”

“她爹是县委办主任,她妈是县人大副主任。”

许赤脚愣住了,半天没吭声。

过了好一会,他狐疑地问道:“人家家庭这么好,凭什么看上你?”

许一山笑道:“爹,你看不起自己儿子是不?我许一山大小也是个国家干部,她家庭条件好又怎么样?难道不嫁人了?”

许赤脚沉吟道:“这婚姻,讲究的都是门当户对。一山啊,你有多大能耐,做爹的能不清楚。爹在想,这个姑娘究竟看中了你什么啊?”

爹的怀疑,让许一山有些不满。虽然他自己也在怀疑,陈晓琪突然拉他去登记是不是阴谋,但左想右想,就是没想出来一个结果。

陈晓琪阴谋他啥?一个水利局的小主任科员,往大街上一站,连个头顶都看不到。

说真心话,陈晓琪找上门来,许一山第一感觉就是天上掉馅饼了。他除了激动,根本没去多想。

陈晓琪号称最美县花,绝非浪得虚名。以他在茅山县工作七年的经历,真没发现一个比陈晓琪长得更好看的姑娘。

许一山自己解释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原来他内心深处早就喜欢上陈晓琪了。

只是碍于他们之间隔着的距离,他没敢去表达爱慕,甚至都不敢往深处去细想。

让许一山更想不到的是,陈晓琪的父母居然也接受了他。

这在过去,他想都不敢去想。要知道陈晓琪的家庭,可不是一般人敢去觊觎的。

毕竟父母都是高官,人脉与资源不是他能够想象的。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他不但与陈晓琪已经登记结婚了,而且还得到了她父母的认可。

更让许一山兴奋的是,他过三天就将成为洪山镇的副镇长。

“爹,还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升为洪山镇副镇长了。”

许赤脚闻言,惊得夹在手指间的烟掉了下来,瞪大眼望着儿子问:“啥?副镇长?你当官了?”

许一山得意地说道:“爹,是人民公仆。”

“别跟老子咬文嚼字。”许赤脚沉着脸说道:“你这副镇长是怎么来的?”

“组织提拔的啊。”许一山认真说道:“组织考察决定的,应该是说,你儿子是个可造之才啊。”

“屁!”许赤脚骂了一句。

“一山,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茅山县那么大,有条件的人比你多了去了,这样的好事会落到你头上来。你说,是不是这个姓陈的安排的?”

许一山不满道:“爹,你想多了吧,他又不是组织,他也代表不了组织,他怎么能安排我呢。”

“是不是,以后就知道了。”

许赤脚叹道:“麻烦了,明天要怎么对人家说啊。”


许一山要相亲的对象,是古山镇中学的音乐老师,叫柳媚。

柳媚老家也是古山镇的,父母与许赤脚都认识。算得上是个熟人。

眼看着儿子快三十岁了还没个家,许赤脚心里急得就像一锅烧沸的水。

有天他去学校给小儿子许小山送生活费,在校门口碰见了柳媚,他问柳媚许小山的班在哪,柳媚热情地带他去找了许小山,又将他送出校门,让他很感动。

许赤脚因为心里牵挂着大儿子许一山的婚事,因此碰到漂亮的女孩子,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知道人家有没有婚配。

他喊住柳媚问:“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柳媚的眼笑得像一弯新月,羞涩不已地告诉他,“许大爷,我今年23了啊。”

“有男朋友没?”许赤脚唐突地问。

柳媚羞得满脸通红,低声道:“我还年轻,没有男朋友。”

许赤脚大喜过望,将柳媚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点点头一言不发走了。

许赤脚从学校离开后,片刻也没停留,直奔柳媚家去了。

柳媚是谁家的女儿,许赤脚心里倍儿清楚。

柳媚爸妈都是老实人,在古山镇街上开了一家南杂店。

老柳过去找许赤脚看过病,两个人彼此算得上熟人。

爹给儿子说媒,让老柳哭笑不得。老柳尊重许赤脚,留他在家吃饭喝酒。

许赤脚将儿子许一山的情况一点不落给老柳说了,希望两家能结亲家。

老柳不敢做主,表明态度说,这样的事,还得子女们自己拿主意。要不,先让他们相一次亲再说。

许赤脚表示赞同,便与老柳约了时间,趁着逢集这天,让他们见一次面,成与不成,以后再说。

许一山表态说,相亲这事就免了。他现在已经是登记过了的人,没资格再与别家姑娘相亲了。

许赤脚道:“别人又不知道你登记了。再说,我对你的这桩婚事心里没底。一山,你听爹的,天上没馅饼掉,你这门亲事不是什么好事。”

许一山急道:“哪怎么行?要说你去说,我不说。”

许赤脚爽快答道:“好,我去说。我们家是什么脚,该穿什么鞋,我心里清楚。你说的这个陈家,肯定是要利用你。”

“利用我啥?”许一山气乎乎说道:“我一没钱二没权,人家利用我啥了?”

许赤脚笑眯眯道:“你还是太年轻,社会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别看姓陈的这一家都是大干部,谁知道他们有哪些花花肠子?你也清楚,你一没钱二没权的,人家凭啥看上你?你还真以为我们家祖坟冒青烟了啊。”

父子俩争了起来,谁也不让谁。

许赤脚态度很明朗,不高攀陈家,去相亲柳媚。

许一山无奈说道:“爹,你想想看,我与人家陈晓琪已经登记结婚了,就是法律上的夫妻了。我现在以什么身份去与别人相亲?就算你瞒着这件事,你良心上能过得去?这不是侮辱了人家了吗?”

许赤脚怒道:“我不管。反正,去跟他们见面我是坚决不去的,要去,我就当面跟他们说清楚,我家儿子高攀不起。”

许一山气得晚饭也没吃,独自一个人去外面散心。

妹妹许秀悄悄跟了上来,看到哥哥烦躁不安,便安慰许一山道:“哥,你不要怕爹,他这个人就是死要面子。他亲自找到人家家里去说的,现在你不去,他觉得丢了脸。要不,你敷衍他一次,就说没看上,这事不就完了。”

许一山看着妹妹叹道:“秀,你不懂。这是原则问题啊。你想想看,我如果去了,对谁都对不起啊。毕竟你哥是有婚姻在身的人,我这样去相亲,不说法律上不允许,就是道德上也说不过去啊。”

许秀是许家唯一的姑娘,今年刚满18岁。

许秀人长得很乖巧,也很听话。本来她的学习成绩很好的,完全有希望像大哥一样考上大学。但是,许赤脚不让她读书了,逼着女儿跟自己学医。

许赤脚的打算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女儿终究是别人家的人,书读得越多,今后飞得越远。

不如留在身边跟着他将中医这块继承下来,今后在周围找个好人家嫁了。

因为许秀读书的事,许一山还跟爹吵过一回。

许一山坚持要妹妹读书,而许赤脚打死也不肯。

父子俩争得耳红面赤,最后许一山败下阵来,不仅仅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关键是许秀自己答应爹的要求了。

“哥,我听说,我嫂子家都是大官,你也要当官了?”许秀笑眯眯地问。

“也不算是大官。县里的干部,再大能有多大?只是比起古山镇的干部,他们的级别高一点而已。”

“哥,我嫂子是多大的官?”

许一山咧嘴一笑道:“她是妇联的干部,专门管你们这些妇女儿童工作的。应该与镇里书记差不多大吧。”

许秀惊喜地张大了嘴,不无羡慕道:“我嫂子真有本事,这么年轻就当了这么大的官。哥,你也有本事,要不,我嫂子怎么会看上你啊。”

兄妹俩聊了一会,听到娘在叫他们,许秀便对许一山说道:“哥,我们回去吧,有事明天再说呀。”

晚上,许一山几乎一夜未眠。

如果交通方便,许一山早就溜之大吉了。他一直在想一个两全之策,既不让爹生气,又能不去相亲。

他知道,相亲是万万不能去的。如果这件事传到了陈晓琪的耳朵里,他要怎么解释?这不是明摆着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吗?

可是不去,爹怎么会放过他?

以他对爹许赤脚的了解,许赤脚是个脾气非常倔的老头。别看他是个赤脚医生,认死理谁也比不上他。

比如有人建议,凭着他的一手中医技术,在古山镇街上开个诊所,既赚了钱,又能扩大名声,两全其美的好事,他许赤脚就是不肯。

许赤脚说,他家有古训,悬壶济世不为钱,山野之中埋名声。

他有些后悔不该回来了。

陈勇主任要求,在给他和陈晓琪举办婚礼之前。两家老人必须见个面。

许一山当时满口应承,结婚是大事,当然要让家里的父母知道。

而且他快乐地想,爹和娘一直在担忧他的婚事,现在他要是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不知他们会有多高兴。

他也想过,爹娘是农民,陈晓琪爸妈是领导,两家人看起来不在一条道上,但只要陈晓琪成了他老婆,她家地位再高,又算得了什么?

直到天快亮了,他才决定好,一旦能看得清路,他就悄悄往镇上赶,坐第一班班车回城去。

只要他跑了,爹就拿他没办法。他总不能去县城绑了他回来。

谁料等他醒来时,天已大亮了。

爹许赤脚在门外催他,“一山,快起床,别误了时间。”


有许赤脚压阵,许一山纵有千般不愿意,还是被爹押着去了古山镇街上。

古山镇逢五赶集。

赶集这天,古山镇都像过年一样的热闹。

小时候,许一山最盼望着跟着爹娘来镇上赶集。

镇上有许多好吃的小吃,许赤脚在这方面从不小气,只要儿子想吃,他都会满足。

老柳夫妇一早就开始忙,逢集这天,老柳老婆会在门口支起一个炸油条的摊子。

本来许赤脚是不要来的,但他担心儿子半路会跑了。于是亲自跟着来。

老远看到老柳,许赤脚扬起手喊道:“亲家,忙着啊。”

许赤脚是用了心的,特地请了媒人一起来。

乡下相亲,通常都是趁着逢集这天。男女双方在媒人的介绍下互相认识。若是看上了,便约着去镇上饭店吃顿饭,定下日子上门。若是没看上,谁也不声张,各自走散。

古山镇地处深山,四周都是巍峨的高山。山上葱葱茏茏,大树遮天蔽日。

镇上,镇**、医院、学校、邮局一应俱全。进出只有一条路,前些年铺了水泥路面,却不宽,遇到两车交汇的时候,必须得有一车先找个会车处停下,等别人过去再走。

一条五米多宽的河,叫古山河。古山河穿镇而过,源头就在上面大约三里地的地方。哪是一座更高的山,叫无修山。无修山脚底下有一座水库叫古山,古山河的水就是水库来的。

这一片许一山很熟,他在水利局七年,大多数的时间都在这些有水的地方勘察。

尤其是无修山这一片,许一山闭着眼也知道山高水低。

茅山县的水域分布,无修山最为复杂。靠近古山这边建有大型水库,靠近洪山镇那边虽没建水库,却有一条水势更大的河,叫洪河。

老柳看到许赤脚来了,连忙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请他们进屋。

许一山迟疑着要不要进屋,被许赤脚在背后推了一把,低声道:“敢耍花招,我打断你的腿。”

柳媚不在家,她每天清早要去学校上早自习。一般下午放了学才会回来家里。

许赤脚没看到柳媚,凑到老柳跟前问:“姑娘呢?”

老柳讪讪笑道:“孩子去了学校,你们等等。我已经跟她说了,应该会回来一趟。”

许赤脚哦了一声,转过头对儿子许一山道:“看到没,人家姑娘多勤奋,大清早就去学校了。不像你们机关的这些人,早九晚五的,没一点奋进。”

许一山没吱声,他在想,等下人家柳媚回来了,他要怎么与她说?是告诉她自己已经登记结婚了,还是以没看上作为借口一走了之。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柳媚风风火火回来了。

一回来,先在油条摊上抓起一根油条就往嘴里塞,一边问她爹:“爸,你那么急叫我回来干啥?”

没等老柳说话,许赤脚已经起身说话了,道:“小柳,是我,我是你许伯伯。”

柳媚一愣,随即微笑起来,轻声道:“许伯伯,你找我有事吗?”

许赤脚一愣,眼光去看老柳,狐疑地问道:“老柳,你没跟孩子说吗?”

老柳尴尬不已,躲闪着许赤脚的眼光,借口门口太忙需要帮忙,连忙转身出去了。

媒人不失时机上来,将柳媚拉到一边说道:“小柳老师,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媒婆与柳媚说了什么,许一山不知道。但他发现柳媚往他这边看了好几眼,捂着嘴巴在笑。

媒婆与柳媚说完,又过来对许一山说道:“小许,小柳的意思是想与你单独聊几句。这样,我们先出去,你们聊。”

媒婆让许赤脚跟她出去,留下许一山和柳媚单独呆在屋里。

屋里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许一山打破沉默道:“小柳老师,对不起,我......”

柳媚连忙拦住他,微笑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来干啥的。你叫许一山,也是我们古山镇人,现在是水利局的干部。”

许一山讪讪笑道:“是,我叫许一山。”

柳媚想了想道:“你来相亲?”

许一山苦笑一下,没出声。

“你是县里的干部,还相亲呀。”柳媚捂着嘴笑了起来。

“我......”许一山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是被逼来相亲的事告诉她。

“你不要说了。”柳媚又拦住他,抬起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为难道:“我马上就要上课了,这样吧,以后有时间我们再联系。”

没等许一山说话,柳媚已经匆匆走了。

媒婆追了上去,拉住柳媚在说话。

许赤脚小心翼翼问儿子:“那么快?你们聊了啥?”

许一山道:“随便聊了几句。爹,以后这样的事,麻烦你少操心。我还有事,要回县里去了。”

许赤脚没得到准确的消息,紧跟着儿子往外走,问他道:“怎么样,满意不?”

许一山笑道:“人家没看上我,你满意了吧。”

恰好班车来了,许一山招手拦住车,一溜烟钻进车里,再也不顾许赤脚在下面喊他。

回老家没请来爹娘,许一山不好意思去告诉陈勇。

他打电话给陈晓琪,打了三个都没人接,心里便嘀咕着,“她去哪了?”

许一山住在水利局的家属楼,属于临时借住。县里在二十几年前就取消了福利分房,因此许一山除了自己掏钱买房,局里是不提供免费住房的。

好在水利局前几年建了家属楼,家属楼没完全卖出去。局里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便安排他临时借住进去。

县里组织部已经下了任命书,他现在已经不是水利局的人。去洪山镇报到还有两天,这两天里,他不知该干些什么事。

电话打不通,他没再打,心里想着晚上去一趟她家,把爹娘有事来不了给陈勇汇报。

爹许赤脚态度已经很明朗,他强烈反对儿子娶陈晓琪。

按照许赤脚的理解,陈晓琪主动找儿子登记,一定是想掩盖不可告人的秘密。

许一山在县里是孤家寡人,上面没人罩着,身边也没人护着,真要有什么事,就只能任人宰割。

陈晓琪一家在县里都是大干部,他一个农民家庭怎么也高攀不上。

与其蒙在鼓里,不如干脆直接,这块掉下来的馅饼不能吃,有毒。

许一山一直没想好用什么借口来掩饰父母不来,男女双方父母见面是大事,他不能让陈晓琪一家误会,自己家对他的婚事不上心不重视。

水利局家属楼与县委家属楼隔着三条街,许一山走路过去至少要半个小时。

他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陈晓琪家的人该回来了,于是起身出门,往陈晓琪家走去。

《惊涛骇浪》资讯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