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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缘桃花梦

詹寻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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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掌中云   主角: 詹寻音郁东识   更新: 2022-04-02 05:5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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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詹寻音郁东识《阴缘桃花梦》讲的是寻音自生下来便被狐狸养在古墓中,后来让人给捡回了家随着渐渐长大,寻音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她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甚至还能感知到极其细微的东西村里的九嬷说她生来就是至阴之体,常遇邪魅,自身阴寒重,太容易招来怪事十七岁那年,她因为偶然打瞌睡,误入桃花梦中,和他许下姻缘不过是一场梦,二人却因此有了割舍不断的情缘阴阳相互吸引,就如她和他的缘分,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你属于我,逃也逃不掉他说

第1章

精彩节选


深秋的荒林中,寒鸦时不时飞在阴沉的天空中。林中深处,缭绕轻烟,枯木林立,远远望去,更有不知名的陈年土丘。地上是落叶碎枝,风一来,发出“沙沙”的声音。
此时,还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那是个弯着腰的男人,身上衣服的颜色就如这荒林般,毫无生气。他手里抱着个卷起来的小被褥,他边低头看着被褥里的东西,边步步向前走去,身影尽是落寞。
轻烟愈发浓了起来,百米外,不见任何东西,再走下去,怕是要迷路。男人就在个土丘前,停下脚步,看着怀里的小被褥,除了叹息,便是无奈。
那被褥里的,是他盼了几年才得来的女儿,只是女儿命薄,生下来还不满三天,就断了气。他没办法,只得把女儿抱来这给埋了。
“妹儿,你要是不舍得爹妈,来世记得还托生到家里头来,活长久点,别再让你爹妈白发人送黑发人了。”男人抹了泪,掏出随身带的把小铲子,在土丘旁,刨个土坑来,好埋葬女儿。
不多时,土坑挖好,他抱起女儿,见女儿像是在熟睡,把脸贴到女儿冰冷的脸上。
“别怨你爹放你一个人在这,没亲没故的。只是你爹我打小就离家了,你爷爷奶奶也早没了,他们的坟难找,只能留你在这。别怕,村里老人说了,大树好遮阴,在这大墓旁,阴气重,才能盖过你身上的气,好让你托生。”
他正要把女儿放进土坑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冷不丁传来“嗷嗷嗷……”声音尖锐,尾调延长,有些像婴儿啼哭的声音。
他身子一震,随即看向怀里的女儿,女儿依旧长眠,声音不是女儿发出来的,他有些失望。
声音还在传来,就在附近,听得瘆人。他不免有些慌,四处张望,唯有白烟,不见活物。
他细听之下,越听越觉得像是狐狸的叫声。都说古墓多有寄生的狐狸,这一带多是古墓旧坟的,多的是具有灵性的牲畜。
他看到眼前大土丘旁,忽然闪过一抹亮色。他抱着女儿,好奇地往土丘后面看去,只见到半条的橙红色狐狸尾巴露了出来,把他吓一激灵,“唉,吓死我了。”
狐狸猛然一跃到他面前,来回围着他转,眼睛提溜直盯住他看,似是有事求于他。他纳闷极了,这狐狸围着他做什么?
狐狸绕他走了好几圈后,又一跃到土丘后面。
他觉得奇怪,便跟了过去,发现土丘后有个窟窿,该是狐狸的洞穴。他看了下四周,发现洞穴外有些碎花布,颜色鲜艳,他寻思着该是狐狸从哪里叼来的吧。
他转身正要走,忽见那狐狸低头叼着一大坨的花布包从洞穴拖出来,花布颜色鲜艳,像是襁褓。他看清那布包里装的东西后,吓得险些没站稳,大气不敢喘一声,抱着女儿的手不断在颤抖。
那花布里装的,和他手里抱的,同是个小小婴孩!
不同的是,花布里的婴孩,是活的。那婴孩在熟睡,小脚晃动了下。单是这一下,便足以让他骇然大惊了,他连连后退,抱紧怀里的女儿。
狐狸把婴孩小心给拖出来,婴孩没有受损,它看了眼婴孩后,一跃到土丘上,消失在深林中,
林中仍一片死寂。他粗喘着气,吞咽着口水,惊恐地看着地上的婴孩,仿佛活着的婴孩比他死去的女儿更恐怖。
不知过了多久,那婴孩睡梦中发出喃呢声,小小声的,在这林子里显得诡异。
他缓过神来,鼓起勇气上前,摸了下婴孩的鼻息,的确是活着的。他看看睡得甜美的婴孩,再看看自己怀里的女儿,心情复杂,如果此时女儿像这婴孩一样,只是暂时睡去该多好啊。
死者为大,他先把女儿给安葬好,再去看那婴孩。起初他连抱都不敢抱,毕竟这婴孩从狐狸洞中出来的,太诡异了。谁知道这孩子是狐狸偷来的,还是墓里生出的孩子?
他盯着婴孩看了很久,直到婴孩醒来,发出嘹亮的哭声,震慑荒林,让这幽密的林中有了生机。
他忙不迭抱起婴孩来,婴孩估摸月份不大,小小个的,眉眼间有着生气。婴孩被他抱起,不哭了,眼神清澈地看向他。
男人想了很久,也犹豫很久,眼见天快黑了,还是把婴孩抱了回去。他在埋葬女儿的时候,遇到活着的婴孩,是天注定的缘分。
……
我叫詹寻音,上面这个故事是我爹从小到大讲给我听的,也不知道我爹是从哪里听来的,别人都说没听过,就他会讲这个故事。这是他独一份的故事,仿佛他就是那个男人一样。
现在,弟妹缠着我讲故事,我就把这个故事说给他们听。
“那后来呢?”弟弟小完问,“姐姐,男人抱着孩子去哪里了?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妹妹玉玉也急着问:“是啊,那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是狐狸捡来的,还是从土丘里生出的,他娘又是谁啊?”
我笑了下,继续缠着手里的线团,“这个故事我也是听爹说的,爹都说不知道,那我怎么知道啊?你们还是问爹去吧。”
爹蹲在门墩旁边编织篓子,憨厚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你们问老天爷去。”
这时,妈从厨房里出来,拿了半篮子刚蒸好的发糕,说:“大妹,去给你九嬷送去。”
我接过篮子,起身出去。如今正是阳春三月,风吹得人痒痒的,路边种的野桃花都开始含苞待放了。
九嬷住在祠堂里,离我们家有些距离。九嬷,按照辈分,是我的奶奶辈。我爹父母早逝,少小离家,孤零零来到这黄石村安家,也没个亲戚。
我爹刚来的时候,得到九嬷的照拂,多亏了她的帮忙,我爹才能在这黄石村立住脚根,因此我爹拿九嬷是当自家亲人一样。
拐了条路,到了祠堂。祠堂不知多早的年头,一瓦一片的,全上了岁数,门槛腐朽,房梁的木头也让虫子给咬掉大半。一进门,便感到凉飕飕的。
祠堂正中有案台,供奉着一个极大的牌位,说是这村里的先祖,不过无法考证了。祠堂旁边围着好几排陈旧的老房屋,还住着人,不过离祠堂有段距离。只有九嬷的房子,是和祠堂挨着的。

“九嬷,九嬷?”我喊了声。这祠堂太阴凉了,让人背后冒寒。
“在这呢。”从某处幽幽传来个苍老的声音。
我看去,看到里头老柱子旁边,有个苍老的背影,就是九嬷。
我过去坐在九嬷身边,说:“九嬷,您怎么睡在这啊?不冷吗?这是我妈蒸的发糕,还热乎着,您快吃。”
“你妈总是这样惦记我,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来,你也吃。”
现在正是下午凉快的时候,祠堂里除了我们,再没活物,显得格外幽静。我和九嬷说着话,不远处就是供台,上面还燃着好些香火。
许是我昨晚没睡好,加上祠堂里的香火熏着,还有九嬷絮絮说着话,怪让人犯困的。我和九嬷说着说着,眼皮渐渐重了起来,耳边还能听到九嬷在说话……
“九嬷,九嬷!”忽然间,我身处在一片桃花林中,桃花开遍,一眼看过去,全是娇艳的桃花。
我感到奇怪,我不是在祠堂里吗?怎么会转眼间就来到这的?而且这儿我从未来过,黄石村也应该没有这样好看的地方,但我却对这感到不陌生。
我喊着九嬷,没有人回应,我又喊着爹妈弟妹,还是没有人应。渐渐的,我迷失在这桃花林中,走了一圈又一圈,找不到出路。
我开始害怕起来,感到绝望和无助,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桃花林是美丽,可这样美丽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也成了恐怖的地方。我正想着如何逃离这地方时,前面隐约出现了个男子,我看不清他的容貌。
看到他,我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样,直追着他去。
只是后来追着追着,就演变成我和他玩着追逐的游戏。我不再感到害怕,而是笑得很开心。我虽看不清他的样子,更不知道他是谁,只晓得自己对他并不陌生,反而会很依赖他。
后来我们玩累了,躺在满是桃花瓣铺成的地上。我和他笑着,看着漫天的桃花随风飘落,那是我看过最美好的场景。
突然间,有朵很小,仅有拇指盖大小的桃花瓣,落在我眉心间。我本想拿开的,那男子却笑着阻止我。
“它属于你。”男子说罢,用手一按住桃花。我身子一震,感受到那桃花经这么一按,像是深入到我眉间去了。
果然,我摸了摸眉心,桃花不见了!
我连忙起身来,想寻找桃花,偏怎么找都找不到。
“桃花去哪里了?”我问男子。
男子笑而不答,继续看着桃花飘落。
“寻音,寻音!”这时传来九嬷喊我的声音,当我回过头看时,男子凭空不见了。偌大桃花林里,又只剩下我一人。
“九嬷,九嬷,你在哪!”奇怪,我能听到九嬷的声音,然而怎么找也找不到九嬷的身影。听九嬷的声音,像是从外面传来的,就是找不到具体是从哪传来的。
我慌忙顺着声音找去,想找到九嬷来,可我找了很久很久,还是找不到,只有九嬷的声音依旧传来。
我实在跑不动了,粗喘着气,感到古怪。我想着我找不到九嬷,九嬷也找不到我,难不成是我被困在这桃花林中了?
我猛然抬头看去,发现这桃花林的布局:桃树呈圆圈分布,一圈接一圈。而我,则处在最中间。我倒吸口气,圆圈接一圈,无论我走到哪,我都是这圆圈的中心,桃树也始终围绕着我,我如何能出去?
我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保存体力,这样离奇的事我还是头回遇到。我想着我能听到九嬷的声音,那九嬷会不会也能听到我的声音?
我试着喊:“九嬷,我被困在一片桃花林里了,我怎么走也走不出去,我要怎么才能出去啊?”
过了会,传来九嬷的声音:“孩子,血,你的血最阴,以阴克阴!”
听罢,我赶紧咬破自己的食指,指尖上冒出滴鲜红的血来,我猛地一甩手,血珠撒在空中。
刹那间,血滴无限放大,变成刺眼的光,光线盖住整个桃花林。我半眯着眼,看向天空,渐渐的,天空中隐隐出现了张满是褶皱的脸。
“寻音,醒醒,快醒醒。”我感受到有双冰冷的手在我脸上拍着,还不断摇晃着我的身体。
我慢慢睁开眼来,看到的是担忧的九嬷。我脑袋一片混沌,昏昏沉沉的。
“我,我这是怎么了?”我看了下四周,还是在祠堂。
九嬷拿来水给我喝,“孩子,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怪梦?”
梦?刚才桃花林中的场景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原来这一切都是只是梦境而已,可在梦里的经历太过于真实。一想到被困在林中的感受,我还是不免后怕。
我动了下手指,发现食指有血,难不成是我在梦中咬的?“九嬷,我这是怎么了?”
“告诉我,你在梦里梦了什么?全都告诉我。”九嬷显得极其焦急。
缓过来后,我把梦境详细说给九嬷听。
听罢,九嬷骇然,掏出半块残缺的镜子,递给我照。
当我一照镜子,看到眉心处赫然有个桃花印记,鲜艳如同真的桃花一样。我摸了摸,这桃花印和我眉间的皮肤融为一体了。
“九嬷,我这是怎么了?刚刚的不是梦吗,为什么会成真?”我紧攥着九嬷的衣角。
九嬷思索了很久,才幽幽地说:“是那个男子,他把你困住了。”
“什么?”我不懂,把我困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从小体质就不同常人,都说女子为阴,而你,却是阴中至阴。你身上的气太冷了,体质太邪,容易招惹些古怪的事来。”
我点点头,我从小就能感觉得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就如我的预感,一旦我预感有什么事会发现,那必定会发生,天气阴晴,我也是一说一个准的。更甚者,我好像还能遇到一些别人常说的“邪门事”。
不过无论遇到什么怪事邪事,我也不大害怕的,一来是习惯了,二来是因为我自己能无师自通地解决这些事。但今天梦境成真的事,我从未经历过。我能感受到那桃花林是要把我困在其中,不让我离开的。
“可这不是在祠堂吗?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我问。祠堂从不断香火,又处在风水宝地,平日里虽然没什么人来,氛围阴冷,但一般阴邪物是不会靠近的。

九嬷扶着我起来,她的脸色格外严肃。
她拉住我的手,看着我眉心间的桃花印,连连摇摇头。说:“我虽然这把年纪了,见过的事不少,但你这样的事,我也是头回遇到,太怪了。”
我心下发颤,“那我该怎么办?我不会有事吧?”
我有些怕,想着自己差点在梦里被困住,而那男子又把桃花按在我眉心间,难不成是想留住我?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九嬷是村里知晓事最多的,连她都不知道这梦的古怪,估计也没人知道了。
她觉得这事过于诡异,说:“这样吧,你明天得空,去趟文清观吧,那儿有个人,是我远房表亲,叫宿吴子。按照辈分,你该喊表伯的。他从外面回来不久,见多识广的,或许他会知道你这梦的怪异。”
我点点头。
九嬷还在唠叨着:“好好的睡个觉怎么就发生这样的事,真是奇怪了。你回去先别动这印子,别挠,免得又有什么意外。”
临到傍晚时,我才回去。心情和来时大不相同,沉重得很。我就怕,这桃花印会给我带来什么不好的事。
在回去的路上,我遇到刚摘菜回来的蕊丹。她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打小的玩伴,亲密无间。
她一见我眉心间的桃花印,呆愣了下,问:“我说你额头上的什么东西啊?是朵花吗?还挺好看的。”
我没说话,让这突然多出来的桃花印弄得我心情低落。
她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探着头来问我:“你不对劲,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有这印子的,看着还挺像朵桃花的,你染上去的?”
我把事情说来,她是知道我有些事是不同于常人的。
听到这事后,她还是免不了震惊,张大着嘴巴,“不能吧,这是你在梦里留下来的?这也太玄乎了吧?”
“可不就是,唉,算了,九嬷让我明天去文清观找个表伯,让他替我看看。等我弄清楚再跟你说吧。”说完我匆匆回家去。
爹妈和弟妹问起我桃花印,我怕他们担心,便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晚上,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这娇艳美丽的桃花印,由不得晃了神。怀着不安,我早早睡下,好明天赶紧去文清观看看。
“呵呵,你看这儿多美啊,留在这不好吗?”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听到了那个男子的声音。
恍惚间,我好像又来到桃花林中。此时桃花林的景象仍是落花缤纷,四处无人,传来那个男子的声音。
我想找寻男子,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便喊着:“你是谁?凭什么要把我留在这,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我说过,你属于我,逃不掉的。”
听到男子风轻云淡地说着,我不免生气,说:“凭什么我属于你?有毛病吧你?对我做这样的邪术你也不怕遭反噬?”
“呵,遭反噬的话,不就变成我是属于你的?也好,也好。”
“你!你到底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只不过在你身上标记了个符号而已,怕什么。你只需记住,有了这印记后,不要再接触其他男人,你属于我,知道吗?”
“你个流氓!”如果不是不知道这男子在哪里,我非得把他逮住打一顿不可。
我越想越气,偏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转念一想,想着这定是在梦中,我要是再困在这里出不去怎么办?
想到这,我再次咬破手指,把血滴挥在林中。
猛然一睁开眼,我便听到外面传来雄鸡打鸣的声音,我起身来,看到窗外已经是蒙蒙天亮了。我呆坐着,回想着男子的话,百思不得其解,再看看手上的两个口子,我不敢再睡。
我知道,我一旦入睡的话,肯定会入到桃花林中,然后被困在那。我必须弄清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遭遇,而那个男子又是谁?为何要困在我?
等天一亮,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去文清观一趟,要晚点回来。
妈向来对我放心,也答应了,叮嘱我注意安全。
我怕这桃花印被别人看到又得问东问西的,便趁早出发。
文清观离村子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乡下人耐走,以前九嬷腿脚利索的时候,我都是和她走着去走着回的。
好在今天是半阴天,太阳不烈,风也吹得正好。我加快脚步走着,紧赶慢赶的,终于在中午前,到达了文清观。
文清观是附近一带唯一的道观,不知是哪朝哪代建的,是古建筑,只不过年久失修,又少人来往,看着有些败破。
观里如今是有一两个老道士在的,至于这个宿吴子表伯,我没怎么听人提起过。
文清观门前种着几株桃树,我现在看到桃树就怕,掐了自己一把,生怕这会是在梦里。观里此刻冷清清的,地上散落着禾杆。
我在门口喊着,“有人在吗?”
连喊几声后,突然从门里面探出个头来,把我吓一大跳。
“你哪个?”说话的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扎着个凌乱的道士头,穿得破烂,眼睛半眯着,身上还发出酒味。
这里的老道士我都见过,唯独他我是没见过的。我想着他应该就是才回来的宿吴子。我小心地问:“请问你是宿吴子吗?”
那人像是在打着瞌睡,随意应了声。
我说:“那你就是表伯了?九嬷让我来找你。”
宿吴子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扶着门框起身,睁开眼看向我。当看到我眉心间的桃花印后,他瞪大了眼睛,随即又揉了揉眼睛,“你这是?”
我把昨天的事情说来,“所以九嬷让我来找表伯你,看看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个桃花印。”
宿吴子听完后,连连摇头。
我忙问:“怎么了?我这样是没救了么?”
“你现在是不是一入睡,就会梦到桃花林和那男子,而且一不小心就会被困在梦里?”
我点点头,心想他是真的有本事,我没说他也能知道。我赶紧问:“那我这样,还有得救吗?”
他却反问我:“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楞了下,才说:“九嬷说我的血是至阴之血,让我咬破手指,见了血,我就能从梦里出来。”这个梦太诡异了,竟然能让人困在其中,万一弄不好可就是长睡不起了。
他忽然打量起我来,“你就是那个孩子?”

“什么?”
“你不认得我,我却是认得你的。你叫寻音,对么?”
我点点头,觉得奇怪,我明明没见过他,他怎么会知道?而且我打小就跟在九嬷身边,九嬷见过谁,我也知道的,反正在我的印象里,没见过他这号人物。
他笑了下,让我进来,他倒着茶水说:“你的名字,还是我给取的。那年我去黄石村,你九嬷把你抱来给我看的时候,你还没满周岁。”
“你给我取的?”怪不得呢,我先前就觉得我的名字和其他人不一样,像我弟就叫小完,妹妹叫玉玉,都是很常见的名字,可我的名字却叫寻音,听着怪斯文的。
我爹妈认得的字不多,自然是不会给我取这样的名字。
我倒问过是谁给我取的名字,他们就说是一个远方亲戚,我没见过的。现在我总算知道了,原来是宿吴子。
有了这层缘故,我对这宿吴子没了初见时的陌生,感到亲切起来。“那表伯,你能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还有这样的红印?”
他把杯子递到我面前,神情严肃地说:“你被人在梦中定下亲事了”
“什么意思?”
“你这种情况,叫桃花梦。”
“桃花梦?”我梦里确实梦到桃花。
“桃花梦,是一种少见的术法,施法者,能通过梦境,在梦中定下未来的丈夫或者妻子。施法的一方,把桃花印印在在对方身上,对方有了这桃花印后,永不消失,只能和施法者婚配。如果对方嫁给其他人的话,便会永远困在梦中。还有,一旦进入到桃花梦中,没有施法者的同意,你是没办法离开的,只是你幸运,有不同常人的血。”
我完全愣住了,喃喃问:“可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啊?”我想不明白,总不会是暗恋我的人给我做的吧?不应该啊。
我的性情在别人看来有些孤僻,话比较少,也不爱出门,更没认识几个朋友。
而且我又有点认生,不大习惯和陌生人来往。还有就是,我认识的男子不多,也应该没人会喜欢我这样的人。我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人会对我做这样的事。
他说:“桃花梦,便是把两个毫不相干的男女联系到一起,你们可能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对方之所以想把你定下,其一就是想给自己找个媳妇。我不知道对方是如何把你引到桃花梦中的,但他既然能这样做,说明你们是有缘分在的,能互相吸引。其二呢,对方可能是想自救。”
我诧异地问:“自救?”
“对,就是自救。你想想看,你的体质为至阴,普通人是不会主动靠近你的,因为你身上的气太冷,别人受不住你的气。所以能靠近你的人,要么阳气很足,要么和你的气是相近的。”
我想了下,好像还真有点道理,我两个弟妹身体很健康,几乎没得过什么大病,应该是阳气充足的缘故。
“而把你引入桃花梦的人呢,可能正好跟你相反,应该是个至阳之人,阳气十足。按道理来说,一般的人是受不住这至阴至气的,至阴之人会百病缠身常遇邪魅,唯独你是不一样的。”
“那至阳呢?”
“至阳的话,则百病不侵,遇魔杀魔,遇邪杀邪。”
我给听懵了,“你不是说他是自救吗?怎么还……”
他摆摆手,“在你看来,至阳是好事。但是呢,也有不好的,阳气太足,会被别人借去的,这种借,是没得还。人的阳气有限,一旦被借走,寿命会有损。唯有阴阳调和,才能保住自身阳气不被借走。那人想通过与你婚配,达到阴阳调和罢了。”
我想想都气,什么人呐这是,为了他自己的性命就可以对我做这样的事,难道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还试图把我困在梦里。
宿吴子见我气鼓鼓的样子,笑了下,“你也别气,他这样做,确实对你不公平。不过这事,对你也有好处,你们二人能互补彼此的不足。”
我不觉得我现在这样子没什么不好的,总好过要困在梦里,还要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婚配吧?“那我怎么才能把我这桃花印给去掉啊?”
“你不愿意?”
“我当然不愿意了,我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他就对我做这样的事。”我凭什么只属于他,就因为他对我弄了桃花印吗?太霸道了吧。
吴宿子点点头,“也是,对方是什么人都不清楚。不过你放心,阳气足的人,都是年轻人,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坏人。”
我可不信,都做了这样的事,还能是什么好人吗?“那我要怎么弄掉这桃花印?我不想进入到桃花梦中了,太难受了。”
“据我所知,桃花印出现在人的身上后,是永世不会消掉的。你会每晚进入到桃花梦中,和他相见。除非他死了,他种下的桃花印才会消掉。”
“啊?”我再恨这人,也没想过要他死,尽管我们从没见过。“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吴宿子摇摇头,“应该没的,但是对方能知道用这种办法,想来本事也是大的,说不定对方有解除桃花梦的办法。”
“那我怎样才能找到他?”
“他定下了你,想来不用多久会来找你的。你要是急的话,可以自己去找他。你和他阴阳相互吸引,你是能感知到他的存在。你可以凭感觉去找他。”
眼见快到太阳落山了,我便赶着回去。
一路上我在想着吴宿子的话,说什么我也得找到他来,我可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中了别人的邪术,还要嫁给他,这叫什么事啊。
我一想到晚上睡觉还要见到他,想想就气,我一定得找到他来,让他给自己个说法。
我就恨不得现在立马找到他来,给他一顿教训。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遭人算计。

回到家后,天都黑尽了。尽管我是不想睡觉的,只是今天走得太累了,我坐在床边,眼皮越来越重……
“你来了。”那男子对我说。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我就知道我又来到桃花梦中。我看到那男子在我面前说话,只是我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样子,他似乎很开心的模样,热切地和我说话。
他还试图牵起我的手,我用力给甩开了,说:“放我离开这!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却好像没听到一样,指着桃花林,给我看这看那的,还笑着对我说:“这桃花林,是我专门为你种的,你喜欢吗?”
我喜欢个锤子我喜欢。我明明怒意满满,偏还一直跟着他走在桃花林中,听着他说开心的事。不知不觉间,我的怒气慢慢消了,被他欢快的氛围给传染了,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们在林中走了很久,桃花林像是没有尽头一样,走了很久也看不到出口。
到后来他抬头看向天空,不舍地说:“天快亮了,你该回去了。”
我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便看到他消失在白光之中,而我耳边传来玉玉的声音:“姐姐姐姐,快起床了。”
“怎么了?”我睁开眼来。
“姐姐你忘了,今天我们要去镇上赶集,你快点起来,不然就要迟了。”
我还真给忘了,赶紧收拾东西起身来。
赶集是每家每户的大事,也是少有热闹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很重视的。
我边收拾着东西,边回味着梦境,突然懊悔不已,想着我既然能在梦中和他相见,那为什么不问问他在哪呢?想想都被自己蠢哭了。
赶集一般都是我妈领着我们三个孩子去的,一出门,全是老少的女人领着孩子,浩浩荡荡地出发去镇上。
镇上距离村子就大半个小时的距离,多数人都是走路去的,家里富裕的才骑着自行车去。
蕊丹也来了,她一见着我,看我的桃花印还在,就在我耳边小声问我:“怎么样了?”
我看我妈和六婶子在聊天,而弟妹们则玩得不亦乐乎,就说:“边走边说吧。”
等我把事情原委说来后,蕊丹听得震惊了,“啊?”好大一声,别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
她讪讪地笑了笑,虚捂住了嘴巴,“这是真的?那人什么样子,多大,俊不俊……”
我没好气地说:“我要是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子就好了,就不用我去找他了。”
终于赶到镇子上,一场排过去都是挑着担子的人,卖什么的都有,熙熙攘攘的,大家人挤人,很是热闹。
我领着弟妹紧跟着我妈的后头,帮着拎东西。
眼看到了中午,太阳当空,晒得人睁不开眼来。
弟妹喊累,我也有点累,我妈就让我领着弟妹到附近的树下等着,她还得再去买点小鸡小鸭来养。
我们姐弟三人就守在棵老槐树底下躲太阳。
我正擦着汗,不经意间,我猛地一抬头,感觉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笼罩着我。这种感觉,就像是我在桃花梦中的时候。
我茫然看向四处,到处都是人,我肯定不是在梦里的,可我为什么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我一直看向别处,也不知道在寻找什么,就是本能地看向各处。
正是在这时,我看到前面有个才两三岁的小孩子摔倒在路上,兴许是摔疼了,小孩子趴在地上直哭。
我赶紧上前去把小孩子扶起来,没想到这时也同样有个男子把小孩子给扶起来。
我们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样子,而在这时,又有不知从哪里飞来个好大的球,直直冲我来。我还没反应过来,男子就迅速地走到我面前,替我挡住这球。
此刻,我和男子的距离很近,我本来想往后退几步的。偏我一时没站稳,加上后面的地方正好又是凹凸不平的。
我这一后退,眼看就要摔倒,那男子一把搂住我的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我人直直摔倒在地上,连带着男子也摔倒。
好死不死的,这男子正好倒在我身上,我和他四目相对。此时,我和他在都处在完全忘我的状态,眼里只有彼此的存在。
只一眼,我便认出他来。
“是你?”
“是你?”
我和他几乎是同时说出口来,尽管我没见过他,但我能认得他,他就是我在桃花梦中遇到的那个男子!
在梦里他的容貌看不清,在这时,都赫然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
他笑了笑,“没想到你这么急,这么就来找我了。”
很好,见到他,成功激起我压制已久的怒火来。
见他还嬉皮笑脸地压在我身上,我又气又羞的,一把推开了他,连连逼问他:“就是你对我施下桃花梦的?我头上的印子就是你弄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和你无缘无故的……”
他一副漫不经心地说:“哎,你就消消气,能给我解释的机会吗?话都全让你说话了,你让我说什么?”
我这才停止嘴,“好,你说。”
他靠近我,上下打量着我,“在梦里没看清你的样子,我还很好奇你得是什么模样,才能有这样大的火气。嗯,现在看来,我的眼光还算不错,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的,身材也还行,我不亏。”
“你个流氓!”我尽量和他保持距离,但他跟个赖皮虫一样,我走一步,他就靠近一步。
我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想怎样?快给我头上的印子给弄去,别再给我弄什么桃花梦了,我不想再梦到你,你也别困在我。”
“为什么啊?看这桃花印衬得你跟朵花一样娇艳,多好看啊。”
“没有为什么,我连见都没见过你,你为什么要对我做这样恶毒的术法,也不怕遭报应。”
“能娶到你这样好看的媳妇,什么报应我也认了。”
听他说话直白,我也不知是气还是羞,脸慢慢热了起来。“你就不能找别人吗?为什么要找我?我不想进入你梦中,更不想做你的……”后面的话我没好意思说出口。
“你既然知道这是桃花梦,想必也知道桃花梦一旦施下,是无法改变的,除非我死,难道你想年轻轻轻就做寡妇?”

我顿时羞红了脸,“你!”
他黏在我身边,认真地说:“你的桃花印,是由我按下的,这辈子都会在你身上,永不消逝。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不过你很奇怪,居然没有我的同意也能离开桃花梦,为什么你的血那么神奇?你难道不是普通人吗?”
我懒得和他多说废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弄桃花梦,这样缺德的事你就不能找别人去吗?为什么非得找我!你这是要害死我吗?”
“害你?怎么会,我能对你施下桃花梦,便是因为你我之间有莫大的缘分在,有天命在的,否则我也不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
我又急又无奈的,“我不管,你快点把这桃花印给我弄掉,我不想和你扯上什么联系。你就放过我不行吗?”
偏他还死皮赖脸地说:“那就没办法了,除非我死。”他指着附近的卖刀的摊子说,“呐,那有卖刀的,我去买一把给你,你捅死我得了。”
我气到脑壳疼,心想他到底是什么无赖啊。
这时候,传来小完玉玉的哭声,我赶紧走过去看,他也跟了过来。
小完玉玉连连扑到我身上来,我赶紧问:“怎么了?”
小完指着槐树底下的土地说:“那,那有骨头,好可怕。”
我顺着方向看去,发现泥土中隐约显露出骨头来,颜色很白,骨头细长,像是人的手指。我当场呆住了,心想这怎么会有人的骨头呢。
他也上前看,楞了下神,喃喃道:“怎么会有白骨在这?忒吓人了点吧?”他想到了什么,对我说,“你们拿上东西赶紧离开这,暂时别声张,这儿这么多人,引起恐慌就不好了。”
说罢,他就拿树枝挡住白骨。
他蹲下身来,安慰着小完玉玉说:“你们别哭了,没事,就只是块骨头而已,不要紧的,也不会吃人。呐,我这有两块糖,你们吃了就别哭了好不好。”
“不许拿别人东西。”我说。
小完俩人想拿又不敢拿的。
他说:“我和你们姐姐是朋友,不用跟我见外。你们要是不要的话,我就只能扔了,这很浪费对不对?不想浪费你们就替我把糖给吃了。”
小完俩人终究还是抵不过诱惑接过糖。
“你在这守着,千万别让其他人靠近,我去找人来。”他对我说完就跑开。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情一阵复杂。
按道理,我是第一次见到他,该感到陌生才对。但很奇怪,我对他,没有丝毫的陌生感,反而会觉得有丝丝的熟悉。还有我嘴上说着讨厌他,可心底里又没有那么厌恶他。
过了十几分钟,他找来几个人,像是集市的管理者,把槐树附近围了起来,拿红布盖着白骨。
他又跑到我身边来,“行了,他们说等人散掉后才检查。对了,我叫郁东识,就住在镇子六路口郁家老宅,你呢,叫什么?住哪里啊?”
小完嘴快先说:“我姐姐叫詹寻音,住在黄石村。”
“好嘞!”
“小完!你怎么能告诉他?”
他说:“你不告诉我,我也能凭借感觉找到你的。”
我还想说什么,就传来我妈喊我们的声音,我们姐弟拎上东西就离开,留下他在原地看着我们。
我们折腾到下午才回去,临走前,我远远看到郁东识和几个管理者已经带着人开始动土了。
如果不是急着回家,我还真想过去看看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这些诡异瘆人的事有兴趣。
郁东识像是知道有人在看着他,回头看了一下,见到是我,他笑着向我摆摆手。我赶紧转过头来,匆忙回去。
等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一闭眼,满脑子想的全是白天遇到郁东识的场景。他的一言一行,像是全刻在我脑海中,让我怎么都忘不掉。
我不禁回想起他的样子来,他这人看着很阳光,笑嘻嘻的。模样俊朗,有英气的剑眉,眼睛又大,鼻子挺拔,当真是轮廓分明。他人很白净,看样子不像是干农活的,不像村子里的男子需要常年干活,皮肤晒得黝黑。
还有就是,他这人呢,个头不矮,不胖不瘦,看着就很匀称,既不会显得五大三粗,又不会显得手无缚鸡之力,很阳光的一个人。似乎什么都是刚刚好的。
他是笑起来确实是很阳光,但他不笑的时候,透着点淡漠的气质,让人有点不敢靠近。明明单看他的样子,是生人勿近的,可他又终日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他的样子和性格简直形成鲜明对比。
尽管我才见了他一面,但我好像很了解他似的,能把他这人看穿。
我看得出来,他是外表看着随和近人,可内心则是冷冷的。正好和我的性格是反着来的,九嬷说我,外表看着冷,心却是热的。
想着这些,我渐渐入睡。照例我又入到桃花梦中,这次我也习惯了,反正躲也躲不掉。
倒是他说:“你不用再咬自己的手指了,等天亮你就可以出去的。”
许是经过白天的见面,这次我也没有那么抵触这个梦境,就和他坐在桃花树下说着话。我不大记得我和他说了什么,应该就是很平常的聊天,聊着聊着我们就笑了。
我感觉这不像是在梦里,更像是在现实中,因为很真实,真实到我差点都不想醒过来了,还是他说:“到时候了,我们该醒了,你记得要来镇上一趟。”
“什么?”话音刚落,我猛然睁开眼来,听到雄鸡的打鸣声。
早上我爹妈出去忙活,小完玉玉出去玩,我就留在家里洗衣服。正洗着,突然间听到我家的狗阿黑在篱笆叫个不停,我抬头一看,“表伯?”
来人是宿吴子。
当吴宿子和我说明来意后,我问:“要我去镇上?可我能帮上什么忙?”原来吴宿子是受人之邀,给昨天看到的那个白骨做场法事,说是已经挖了出来,只不过白骨很奇怪。
吴宿子笑了笑,“像我的本事,是后天学来的,而你的本领,是先天就有的。昨天我去看了九嬷,她跟我说过你的事。你要是有人教,你的本事怕是比我强的。而且你不想看看,那具白骨有七个朱砂红点是怎么回事吗?”
“七个红点?”我问。
“眼见为实就知道了。我在来的路上碰到你爹,我跟他说了,你会跟我去镇上的。”
我想了想,把衣服晾到竹竿后便跟他出去了。

来到镇上,看到那棵槐树早就让人给围起来,周围还围了好些人议论纷纷的。
我还没走近,那该死的郁东识就远远朝我走来,嬉笑着说:“你终于来了,知道你会来,我一早就在等你了。”
我白了眼,没理会他。
倒是宿吴子问我:“寻音,他是?”他上下打量着郁东识,“这人不会就是……”
我点点头,没好气地说:“就是他。”
宿吴子点点头,“好个一身正气的年轻人啊,怎么能想到弄这样的术法定下寻音呢?她可是不愿意的。”
郁东识却微笑着说:“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她以后会愿意的。”
“我死也不会愿意的。”我说。
“哎,你这人怎么翻脸不认人呢,昨晚上聊得不是好好的吗?怎么醒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负责管理镇子治安的王送看到宿吴子来了,忙迎接过来,“您就是宿道长吧?久仰久仰,听说您早些年在外面游历,本事大得很,您快来给看看,这副骨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太瘆人了。”
我们上前去看,看到地上有块长长的红布盖着副躯体。宿吴子掀起红布,一具惨白的白骨赫然呈现在众人眼中。
这副白骨是彻彻底底的只剩下骨头,看样子有些年头。若说这白骨看着倒很平常,就是白骨很白,而且眉骨和胸骨正中有个极其显眼的红点。
宿吴子检查了下,说:“眉心间,胸骨前后,双手双脚上,都有红点。”
王送说:“一共有七个,我们数了好几次,准没错。也真是怪了,我们住在这这么久,哪能想到在这树底下居然埋了骨头,真是吓人。”
其他人说:“如果不是发现了,不知道还要埋多久。昨天有经验的老人说,这副白骨,像是男的,看样子少说得有十几年,几十年也是说不定的。”
宿吴子还在仔细地观察白骨,我站在边上也暗暗观察。看着这耀眼的朱砂红点,总有说不上来的古怪。
良久,宿吴子说:“这副白骨,曾经被人做过法,是最恶毒的轮回痣。”
众人不解,宿吴子解释说,轮回痣,便是以初生婴孩最初的血液,加以朱砂研磨,点在人的眉心手心等七处至关重要的地方,此人会无疾而终,查不出死因来。
死后,还会被埋入背阴的地方中,不立墓碑,任由人人践踏。有这七个红点的镇压和世人随意的践踏,这人将永世入不得轮回,生生世世受煎熬。
郁东识说:“呐,这才是最歹毒的术法,我对你做的,算得了什么,你应该感谢我的。”
我瞥瞥嘴,懒得理他,说:“这人,也太惨了吧?”不能入轮回,便没有去处,孤魂野鬼,便是如此了。
王送说:“我已经让人放出风声,看看谁家多年前不见了人,让他们来认领,不过怕是难喽。还有,到底是谁能下这样的毒手,多大的仇啊。”
宿吴子摇摇头,把红布盖上,让王送可以把白骨放到专门停放尸体的屋子去。说:“这白骨受了多年的摧残,也该是时候有个安稳处。不过要想真正让死者安生,还得查明是谁做的,不然这死者怕是永世无法安好了。”
我说:“表伯,这轮回痣我听都没听说过,怎么会有人知道做这样的事呢,而且普通人应该也不会知道有这样的东西吧?”就像我,在这之前哪知道什么是桃花梦和轮回痣。
宿吴子也很纳闷,“这确实是,一般人哪晓得什么是轮回痣,知道也未必就敢做,毕竟这样残害一个活生生的人,有损阳寿。可内行人知道轮回痣是不会做的,因为这样做会有损修为。”
离开槐树后,宿吴子带着我在镇子里逛着,郁东识也跟在后面。
宿吴子问他:“你呢,怎么会知道这桃花梦的?还对寻音做。”
他低了低头,“这事起初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我不满地说:“难不成还有人逼你做的?真是的。”
“这事,早在我十岁那年就安排好的。”郁东识解释说。
十岁那年,他不知因何缘故染了怪病,久久不见好。有一天,来了个过路人,说他有慧根,是修行的好材料,是命中有此一劫难的。
家人跪求过路人救救他,过路人说和他有缘分,便当下就医治好他。家人还没来得及感谢,过路人又说再过十年后,他还会有一劫,而这一劫,是他命劫,倘若他挺不过去,便会一死。
家人忙求解决的法子,过路人写下一个方子,要他珍藏,等十年后才按照方子上所写来做,应该就能避免这个劫难的。他等到临近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便按照方子上面的来做。
方子的最后,还留了一句话,说能救他的人,也将是他日后与之相伴一生的人。他对此深信不疑,尽管在此之前,他没见过我,仍然坚信我会是他日后的妻子。
我听得一楞一愣的,想不通世上能有这么神通广大的人,连十年后的事也能预想到,太奇特了吧?
宿吴子问:“那方子能给我们看看吗?”
郁东识摇头,“不能了,我给烧了。”
“烧了?”我问。
“那人说了,谁都不许看,就是我也只能看一次,要我看过后就烧了。”他说。
“这是为什么?”我问。
“我哪知道啊,不过他也是真神了,明明他都没有见过你,怎么会知道还有你的存在?还有,为什么会是你能救我,其他人不能?”
我撇撇嘴:“我怎么知道。”我没想到,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不仅救了他,还要成为他的妻子,想想都觉得荒唐。
宿吴子幽幽地说:“世上说不通道不透的事多了去,还真没法追究个所以然来。只能说,你们两个兴许真的是有缘法在的吧?”
我和他对看了一眼,我随即看向别处,谁想和他有什么缘法在。我只想把头上的桃花印给弄掉,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
他一时兴起,“吴道长是吧?当年那人说我有慧根,是修行的好材料,你看,你能不能收我做徒弟啊?”
我和宿吴子同时看向他,以为他是在说笑。

宿吴子乐呵呵地说:“年轻人,有慧根是一回事,能不能修行又是一回事。我看你俗世杂念多,不适合修行的。况且你都弄了桃花梦,得娶妻,有家业的人,哪放得下所有去修行。”
他想想也是,“但我现在不还是没娶妻吗?她这不是还没同意吗?”
我顿时羞红了脸,“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同意,我死也不会同意的!”说罢我就加快脚步往前走。
倒是宿吴子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你是认真的?”
“当然了,我郁东识也可个说一不二的人。”
宿吴子想想,说:“也好,我这些年来,走南闯北的,不少人都想做我徒弟。可我一个也没收,一则是因为他们俗世杂念太重,二则便是天资愚钝。
做我们这行,光靠后天勤奋是不行的,还得靠先天有没有这个慧根在。我不勉强,你愿意跟着我就跟着我,想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
郁东识欢喜得很,“师父……”
宿吴子摆摆手,“先别急着叫师父,我还得考验考验你。”
“好,那我该叫你什么。”
“就和寻音一样,喊我表伯就成。”
郁东识见我走远,忙喊着:“哎,寻音,你上哪去?走错地方了,前面没路的!”
我停下脚步来,看向他,“关你什么事?”但还是走到他们身边去。
他还是嬉皮笑脸地说:“啧,你这说的什么话,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你不知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吗?我家就在附近,你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我家坐坐吧?也好商量一下那具白骨是个什么由来。”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宿吴子却说:“也好,寻音走吧,我们想要弄清这事来,估计得在镇子里多待的,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我没办法,只得答应。
我们拐了一个又一个深深巷子,巷子里许是墙太高,遮挡住阳光。走在其中,让人感觉冷飕飕的。
最终我们在一户门前有两尊小狮子的宅子停下来,我看到门前陈旧的匾额上写有“郁宅”两个字,便知道这是郁东识的家。
光看门前这气派,我就知道郁东识不是贫苦人家。再看看他身上,穿得干干净净的,哪像是干活的。他又整日嬉皮笑脸的样子,想来是有钱人出身,他看着就有点像古时候的纨绔子弟。
宿吴子说:“我说,你也是个大少爷啊?这宅子看着还挺大的。”
郁东识说:“表伯你就别笑话我了,进去吧,我家里没什么人,你们千万别客气,当自己家就成。”
说话间,我一进去,便看到里面放着好大一个缸,水里还有几条金鱼和水草浮萍。而院子两旁放着好些盆栽,错落有致,花架上还挂着好几个鸟笼。乍然间我还以为来到地主家里呢。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偏郁东识像是能看穿我的心思一样,凑到我身边,讨好地说:“喜欢吗?喜欢的话你可以住下来的。”
我没好气地说:“我喜欢个锤子我喜欢。”
“啧,怎么你们女人都爱口是心非的,喜欢又没有什么错,怎么还不敢承认。就像我,喜欢你,我就大声说出来。”
我实在败给他的没皮没脸,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我没再理睬他,跟在宿吴子身后走着。
忽然间,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阿东,谁来了?”
屋里光线暗,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得有六七十岁的样子,头发苍白。
郁东识过去扶着老人说:“爷爷,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宿表伯,还有寻音。”
郁爷爷眯着眼打量了下我和宿吴子,点点头,“朋友啊,还赶紧进来坐坐。你文婶出去买菜了,文叔给隔壁邻居帮忙,家里没人,你还不赶紧给客人沏茶去。”
郁东时应下,去厨房拿水。
宿吴子说:“老伯,不急,我们来就是认认门的。”
郁爷爷招呼着我们坐下,“屋里冷,就在这院子里坐坐吧,你们打来哪的?”
宿吴子说:“黄石村,碰巧今天有事就来镇子一趟,打扰您家了。”
趁着他们说话,我看到葡萄架下窝了只小花猫在打盹,可爱得很。
我向来喜爱小猫小狗,一旦见到就挪不开脚步,但我家里没养,因为我妈对动物皮毛过敏,所以我见到别家的猫猫狗狗都稀罕得很。
我悄悄走过去,蹲下身子来,轻轻摸了下它的脑袋。
许是镇子的猫都比乡下的猫金贵,乡下的猫得打老鼠,四处乱窜的,身上脏得很。而这只花猫呢,皮毛干干净净的,光看着就想把它抱起来。
我一摸花猫,花猫便抬起个小脑袋,圆圆是眼睛看我,娇声叫唤了几声。我没忍住,便一把给抱在怀里抚摸。
“哎你别碰它,它会咬人的!”郁东识拿着茶杯出来,见花猫安安稳稳地躺在我怀里,称奇地说:“哎,它居然能让你抱。”
我把花猫给抱起来,低头看着它,它也抬头看向我。
郁爷爷想喊我过来喝茶的,可当他看到我抱着花猫站在葡萄架下时,明显楞了下,随即又揉揉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我感受到他是在盯着我看的,也懵懵地看向他。当我对上他的目光时,他身子震了下,拄着拐杖的手在发抖。
我感到纳闷,想着他好好的盯着我看做什么?难道我长得很奇怪吗?
宿吴子也察觉到郁爷爷的不对劲,问:“老伯,您怎么了?”
郁爷爷神色复杂,眼里闪过诧异和不解,指着我问:“她是……”
宿吴子说:“哦,她是我远房表侄女,跟着我做点事。”
郁东识也说:“爷爷,她也是我朋友,等下我再跟您细说,反正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不知为何,郁爷爷看着我的神情,让我有点怕,感觉他看我,不像是看正常人的。
果然,郁爷爷又问:“这姑娘,多大了?”
“十七八了,怎么?”宿吴子说。
“家里有什么人没有?”
“怎么没有,人家有爹妈弟妹的。”
郁爷爷点点头,解释说:“瞧我这记性,我看岔了,这姑娘有点像我以前见过的一个人。”

郁东识问:“谁啊?”
郁爷爷说:“一个过路人罢了,姑娘,来喝茶吧,难得这猫不咬你。”
我便过去,因着我在别人家会感到拘谨不安,也没敢说话,就听着宿吴子和郁爷爷说话。
眼见天快黑了,我想着要回家去,宿吴子却不急,反而还说:“今晚先留下来。”
我问:“为什么?”
宿吴子看了眼即将黑透的天,我还以为他会说什么特别玄乎的话,谁知他说:“明天估计还得来一趟,还不如就留在这一晚,免得来回走浪费时间。”
“可……”可我不是很想在郁家待着,一想到要看到郁东识那张嘻嘻哈哈的脸,我心里就堵得慌。
没等宿吴子提出来,郁爷爷就说:“我记得黄石村离镇子有好些路要走的,现在天也不早了,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在我这家里住上一晚。我这家里别的不多,最多的就是空房了。”
宿吴子说:“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多谢老伯,明天我们一早就离开。”
郁东识得知我要留下来,忙前忙后的,让负责做菜的文婶给我们多做点好吃的。
用过饭后,文婶领我到住的地方去,给我铺着床褥,说:“寻音是吧?”
我拘束地点点头。
文婶笑了下,“你也别怕,拿这里当自家就是了,我们家少来客人,还是个女孩子。阿东以前没跟我们提起你的,你们是新认识不久的?”
“嗯。”
“怪不得了,我还没看见阿东对哪个女孩子这么热情。”
我就知道文婶肯定会想到别的方面去的,但我也懒得解释了。别的不说,就说郁东识对我,简直像是对祖宗一样,弄得我都不好拒绝他。
等文婶离开后,我打量着屋子里的摆置,想着郁家是真有钱啊,连空房都布置得这么好,我哪住过这样好的地方。
我刚坐下,郁东识就拿了毛巾进来,说:“呐,这是新的,绝对没用过,你们女孩子应该很爱干净的。”
我接过,说:“对了,你能不能别再让我进入什么桃花梦里了,可以吗?我实在不想连做梦也看到你。”
郁东识皱着眉说:“都说日久才能生情,我们俩处的时间太短了,不得补回来吗?我白天没看够你,还不许我晚上也看你吗?”
“你下流!”我长这么大,就没遇到像他这样厚颜无耻的人。重点是他说这些话脸不红心不慌的,让我看着就生气,感觉他这是在调戏我。
他忽然靠近我,笑着说:“你放心,我也只对你下流。不得不说,你生气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我立马就羞红了脸,忙转过身去,不想再理他。
他说:“好了,我逗你玩的。不过这事我还真没办法解决,方子就告诉我怎样做,其他的也没说。反正人都要做梦的,做什么不是做。你进入桃花梦里,就像现在一样,不理我不就得了。我顶多乖点,不招惹你就是了。”
我无奈叹了口气,话都说到这地步,我还能说什么,就这样吧。
“唉,你怎么那么爱生我的气呢?但我好像也没见你对别人生过气,就只对我生气,这样想想,你对我还是很特殊的。”
我深吸口气,一把将他给推出去,利索地关上门,熄了油灯,一股脑躺下去睡觉。奈何我多多少少有些认床,又是在别人家睡,总是睡得不大踏实。
我辗转反侧的不知翻了多少次,眼睛闭了又睁开来。人是累的,但心不累,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夜半时分,我仍是半睡半醒的,总体来说应该还是没睡着,因为我没进到桃花梦中。
正是在这样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传来阵奇怪的声音,声音像是女人在哭,又像是女人在笑,而这样的声音中又夹杂了像是猫儿叫的声音,很微弱。
这声音持续传来,不大,但我听得很清楚。这声音越听越觉得诡异,让人心里发毛。我觉得不对劲,便起床来,借着月光,往窗外瞧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我寻思着该不会是我听错了吧?便打算躺下,谁知我刚一沾床,那声音再次传来,离我越来越近,十分真切,绝对不是我听错了。
我甚至能感受到声音的来源就在宅子附近。我实在纳闷,想着到底是什么人大半夜这样,这不是要吓死人吗?我点上油灯出去,循着声音走到后门。
我一听,声音像是在宅子外面。我心里有点犯怵,但终究还是好奇心战胜了恐惧的心里,我想都没想,就走出后门,凭着直觉找。
我走到巷子转角处,我突然停下脚步来,我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东西,不禁心里发毛。
我刚想回头看看的,就在这瞬间,从后面有个身影猛然向我扑了过来。我一时没站稳,直直摔倒在地。我紧握住油灯,还好没摔烂。
没等我反应过来,就看到那个黑影发出更为尖锐的声音,像是很兴奋的。
我吓得直喘气,看着眼前的黑影,我楞是一时没缓过来。
当我看到月光照在黑影身上的影子,松了口气,还好是人。只是这人,比鬼还吓人。
我看着这黑影,有着乱糟糟的长发,通过身形,我判断应该是个女人,听声音估摸有四五十来岁了。
这女人像是不喜欢看到光,她看到我手上的油灯后,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站起身来。随着女人声音渐渐变小的同时,我又听到了另一个微弱的声音,跟猫叫一样,续续断断的,像是不够气。
我是想回去的,可脚步像是不听使唤一样,我竟鬼使神差地走出巷子,想找到这微弱声音的来源。
我一路走,走到空荡无人的街道上,来到一个路口,看到一块大石头上放着个白布裹着的东西,还会动,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我以为里面的东西应该是只幼猫,就想也没想地走过去看。这不看还好,一看把我吓得魂都没了。包裹里的哪是什么猫,分明是个小小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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