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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歌图

何东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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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阅文起点   主角: 何东言阙歌图   更新: 2022-04-02 06: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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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东言阙歌图《阙歌图》讲的是她是被赶出家门的夫人,却身具一统七国的神秘宝藏;他是功高盖世,追寻自己身世的暴戾王爷;原本毫无交集的两人,却因一张江山阙歌图与各自谋划硬生生绑在一起战乱纷争,情可假可真,义可虚可实,是谁先失了心,没了理智,不惜代价只为博得一方世外桃源,逍遥自在"阿君,这世道真乱""我给你一个太平盛世"...

第1章

精彩节选


  二月飞雪,寒风凛冽,厚重的积雪压着秃枝摇摇欲坠,方圆万里沉浸在一片雪白中。唯有那间破烂不堪的小寺庙,孤立在那处极为显眼。屋顶飘起淡淡炊烟,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生机。。

  肆虐的北风透过不算完整的大门,飘进星点飞雪,即便是坐在火堆旁,也丝毫感觉不到暖气。一女子穿着干练的蓝装,面容清秀,她望着对面衣着单薄的主子,纹丝不动翻阅着手中的书籍,她不由皱起眉头。

  她拿出了她们唯一值钱的狐毛披风,欲起身给主子披上。

  哪知,“阿酌,你跟了我多年,应该知道我只怕热。”

  阿酌举起的双手停滞在半空,不满道,“可夫人,这里不是将军府,仅靠这火堆,根本抵不住恶寒啊。”

  “无碍,我自有分寸。”言语间,女子未曾抬过头,反倒是目不转睛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看得很是有味道。

  阿酌向来是听主子的话,不敢违背。一次反驳不成,她绝对不会再敢造次,即便知道自己的主子性子温和,不容易生气。可一想到几日前主子被二房无情的赶出府邸,她不自觉又握紧了拳头。“夫人是将军明媒正娶的将军夫人,她二房竟敢。。。”

  这时候,女子才缓缓放下书籍,那双如同清泉般灵静的眼眸定格在阿酌发怒的脸上。“这将军夫人的头衔不过是子虚乌有,我都无所谓,你又何来不甘。”

  “但夫人依旧是将军夫人啊,即便将军他战死沙场,这将军府做主的本就是夫人您啊。”

  女子不再言语,又是低头看书。

  可阿酌的脑袋飞快思考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怎么也想不通二房怎么会抓到主子的把柄。再往深处想,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个人。“夫人!”

  “被知道我与将军只不过是有名无实夫妻,这是情理之中。”

  顿然间,阿酌已经被主子的无所谓扑灭了所有怒火。有种扶不起阿斗的眼神幽幽地看着她,“夫人,你就是性子软,所以才会被他们有机可乘。”

  她跟在主子身边已经数年,主子向来待她如姐妹。关于主子与将军之间的私事,她恐怕是最清楚不过了。就算面对主子的冷漠态度,将军却依然如热火般靠近,宠爱着。

  只可惜,她家主子就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好似没有七情六欲的素人,只沉浸在她的书中世界。

  阿酌的愤怒与不甘,女子依然无动于衷,她浅浅一笑,仿佛是黑夜中亮起的星辰,“人的一生都是定数,该发生的就不会被随意篡改,所以不必纠结。”

  闻言,阿酌不知如何反驳,只能是气得跺跺脚。“夫人,我想你是佛经看多了。”

  这回女子不再理会她。

  一时间,整个寂静的小寺庙只听得到干柴烧得滋滋作响,以及那北风吹的呼啸。不过,她们主仆间的平静很快就被几个突如其来的黑衣人打破了。

  架在火堆上还在翻滚的热水,被阿酌飞腿一踢打中了将要偷袭主子的黑衣人的身上。

  顷刻间,阿酌护在了女子身前。她面色严肃,将手中的披风递给了女子。“夫人,待阿酌处理了这些再追上您。”

  女子神色镇定,看着在场的六个黑衣人,眉头不由皱起。她自然是信过阿酌的能力,迅速地通过观音像后座的一扇不起眼小门。

  白衣飘飘,与天地间相衬着,如同刺骨的短刃的寒风刮过苍白无色的绝容,女子加快脚步。回头一看,那醒目的黑影逐渐逼近。

  嗖!一短飞镖正中女子小腿上,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裙。女子踉跄地倒在雪地上。一转身,那闪着银光的长剑已经顶在喉咙处。“任长央!交出宝藏地图!”

  任长央眉头紧锁,丝毫不惧杀气。反问,“什么宝藏!”

  “死到临头还敢装糊涂,天下人谁不知何东言临死前偷偷命人将江山阙歌图的藏处告诉了他的夫人任长央!”

  江山阙歌图!

  多少年了,她任长央都是不再听过这五个字。如今再入耳,竟还是这般钻心得痛。家亡、国亡历历在目,清晰地在脑海中如同走马观花重现了一遍。

  “倘若这江山阙歌图在我身上,又哪里轮得到你们在这里逼我。”从东翟一路走到边境,踏进赤邡。这途中莫过于是宁葆儿派出来的杀手,可不想这一回并非是追杀者。

  哪知黑衣人根本不会听信任长央的话,那剑尖瞬间划过任长央的脖子,一阵冰凉后是股刺痛,但又很快麻木。“说!”


  雪逐渐变大,又是覆盖了一层大地。还有些温热的掌心陷入厚实的雪中,冷得痛钻进了骨髓,袭遍全身。

  任长央次次后退,黑衣人步步逼近,直至留下一道深痕和一双脚印。可又很快被埋没在地底下,直至悬崖边上。她侧过头,看向悬崖下,盘旋在半空中的云雾,使得看不到深处。

  突然间,头顶上传来阵尖锐的雕叫声,两人不约而同抬头。雪白的翅膀,宛如黑珍珠般的眼瞳,一遍又一遍的声音回荡在盘山间,久久不散。

  雪银雕!

  六国仅有一只!

  它的存在,不就表示它的主人也在附近吗?

  黑衣人诧异的眼神,盯着雪银雕盘旋在上空。任长央看着黑衣人已经有些晃神,她一咬牙,转身便跳下悬崖。

  千钧一发之际,回神过来的黑衣人就连最后的衣角也是从他掌心划走。他气愤得紧握拳头,俯身眺望下面,万丈深渊,见不到底。根本就是给自己逼上一条死路。

  可偏偏,黑衣人想错了。就连任长央也是估计错了。

  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快得令她睁不开眼睛,穿过云雾层,她努力将手背挡在眼前,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地面,盘山而绕的大道,一辆马车缓驰在中间。

  任长央觉得那辆马车逐渐变大,还未来得及呐喊,她的整个身体冲撞垮了马车顶。她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清香拂过她的鼻尖,突来的温热令她莫名有种安全感。吃力的抬头,模糊的五官,最终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爷!”望着从天而降的陌生女子,涧亦几乎已经准备剑出鞘,可一瞧那女子昏迷在自己爷的怀中!他先是一愣,后又是警惕的喊了一声。

  一袭滚金玄衣,健硕高大的身子盘坐在中间纹丝不动,那对浓密的剑眉下是双深幽而又锐利的细长桃花眼,此时静静地将任长央从头打量,直到双眼落在了与那白衣格格不入的红玛瑙手镯。

  不由间,眉间皱起。许久后,薄薄的唇才动了动,“去最近的客栈。”

  再醒来的时候,呈现在任长央面前的是一间陌生的房间,一手嗯着疼痛欲裂的额头,微微晃动了下,尽量让自己清醒一些。望着四周,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最终是定格在坐在不远处正喝着茶的男子。

  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在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鹰一般的眼神,配着一张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俊郎脸庞上,显得气势逼人,以及那与生俱来的傲然高贵。

  这是任长央第一次感到震撼的男人,还带着丝丝害怕。

  她欲准备下床起身,站在身后的涧亦端着碗药汤,走到她的跟前,“姑娘你受了凉,这是大夫开的药。”

  低头一看,任长央那淡如水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波澜,明显得嫌弃。可她也不敢造作,平然地双手接过,带着重重的鼻音,干燥的几乎要冒火的喉咙,疼得厉害。艰难的开口,“多谢。”然后一口饮尽,舌尖竟然有股甘甜徘徊着。

  涧亦很快又是接过任长央手中的碗,不言不语静悄悄地退出了房间。随着男子手中的杯子与桌子碰撞声,房间内戛然而止,没了一点声音。

  “北朝公主。”悠悠然地吐出四个字,就像是平静的湖水落下一片叶子荡起微小的波纹。

  可也同时像是在任长央的内心扯动着那根埋藏多年的弦,令她以为死掉的心又开始跳动起来。她脸上从容自若,眼中的变化仿佛海上的波涛汹涌。“八年前北朝就已灭亡,如今又何来北朝公主一说。”嘴唇微微上扬,四目相对,波澜不惊,“王爷怕是认错人了。”

  终于,男子的脸上有了微妙的变化,好戏般的看着任长央,从容不迫,“你观察力不错。”

  “雪银雕这世间只有一人有,赤邡战神王爷赫君还。”任长央已经起身,几步走到赫君还的面前,行着女子之礼,端庄大方。“哦,民女失礼,如今王爷新的身份是摄政王。”

  赫君还深意的打量了一番,脑海中浮现了一只狡猾小狐狸。“这独有的红玛瑙手镯也是当年北朝王送给十岁生辰的北朝公主的礼物,这个秘密至今无人知道。”

  须臾间,任长央反常地握紧了左手上的红玛瑙手镯,想要拼命遮住不让看到。“北朝已经不复存在,没有什么北朝公主,我是任长央。”

  “被扫地出门的将军夫人,任长央!”


  赤邡的边境,番禺城。

  城内各处覆盖着一层厚雪,过了晌午的太阳,光线十足,照射在白雪上,泛着星星亮点,恰似好看。

  任长央一拐一拐地走到了客栈大门口,望着周围,光亮的令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大街上来来回回走动的也是背着射弓手拿大弯刀的大汉猎人居多,不然就是摆着小摊子买着水果蔬菜。

  一片祥和之气,看不到任何的端倪。

  “虚伪的表面装得多了,那反而会变得自然,让人察觉不到。”赫君还不知何时站在了任长央身后,充满磁性而又沉稳的声音,温热的气息盘旋在她的耳根与脖子中。

  不由得,任长央拉了拉毛领,半张脸埋在其中。听到赫君还的话,她立即是又仔细打量了四周的情况,就是太过平常,让她终于感觉到不对劲。

  就在那一刹那,任长央与一猎人四目双对。

  那充满杀意的眼神,从怀中决然拔出一把匕首,可当他一扭手,匕首一变再变,转瞬间就成了长剑。只见他脚下一蹬,整个身体弹跳起来,剑尖对准了任长央的胸口处。

  剑尖即将刺入之际,在任长央的右边突现一把剑身,那颗紫红色的宝石镶在剑身中间镂空处。

  紫虹剑!

  六国名剑!

  天下决剑!

  紧接着是脆耳的冷兵器碰撞的声音,任长央条件反射下将手臂挡在眼前,一时间又是失去了定力,整个身体往后倾倒。

  千钧一发之时,赫君还一手揽过任长央的柳枝腰,护在怀中,一手与杀手对质。招式出奇甚多,赫君还却依然能招招过胜,丝毫是没有将对方放在眼中。

  剑身上反映着被阳光折射出的亮光,令任长央眼花缭乱。如若不是赫君还那宽大的手揽着她的腰,那次次逼近的剑尖总是能险些躲过。每一次的心都是提到嗓子眼,可又每一次舒口气。

  任长央根本是动弹不得,即便赫君还与人对决,他空出的手依然是有着无穷的力气。

  看到任长央有些窘迫的表情,赫君还竟然有种莫名的好心情。

  终于,赫君还击退了面前的三个猎人,带着任长央全身退到安全的地方。看着还有几个人正被涧亦缠住,冷冽的喝道,“速战速决!”

  得到了命令,涧亦出手的剑也是变得又快又狠,几乎都是一招毙命。

  如今的世道一向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被击败的人根本不会有人怜惜。从来都是自顾自暇,只扫门前雪。

  直到坐上马车,任长央望着窗外,看到店家受了涧亦的一定金子,便开始招呼人来将尸体抬走,看到那些死者,几乎都是连眉头都不带眨一下。

  “怎么?杀不得这些人?”坐在一旁的赫君还闭目养神,却是冲着任长央说。

  终于,任长央放下了帘子。“他们的目的是我,他们不死就是我死,何来杀不得。”气质如梅,吐气幽兰,就算刚才又是经历一场生死,可依然乱不了任长央的心。

  “看来北朝公主很清楚他们为了什么。”马车驰野在国道上,外面呼啸的风声很响,却也打破不了马车内的沉静。

  四目对望,僵持了许久。任长央最终是先挪开了双眼,“王爷,为了不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还是忘了北朝公主四个字吧。”

  这回赫君还是缓缓睁开了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望着别处的任长央,“那本王是唤你将军夫人?”

  他的话顿然间又是惹得任长央有些气败,她知道赫君还是故意,可偏偏自己三番五次都是能被挑起情绪。呼吸一口,她正视了赫君还的眼睛,“要是王爷不介意的可以叫我任姑娘。”

  “姑娘这称呼还适合你现在的身份吗?”赫君还冷不丁的又是一句,气得任长央连反驳的话都没有,直接是甩脸不再看那张令她生气的脸和挑衅的模样。

  不知为何,赫君还一看到任长央有些生气的样子,他就会忍不住继续逗她生气。她越生气,他反而越是开心。

  就比如是现在。

  没一会儿,任长央不见马车停下来的意思,又是看了看车外。山野间的雪融化了不少,随处可见光秃秃的山头,很是孤寂清冷。只是这个方向是往赤邡境内,任长央并没有打算去。“这是准备去哪里?”

  “怕本王带你进山杀了你吗?”

  任长央决定,今天都不会再同赫君还说话。

  马车至始至终没有停止的意思,车外的涧亦时不时呐喊一声,催促着马儿更快的奔跑。


  过了番禺城,便是赤邡有名的江南之城,定州。

  快马加鞭三日,任长央觉得自己的身体几乎是要散了架,好不容易着了地,她也是无暇去看定州的美人俏公子和繁华的大街,在小二领着她进了房间,她便是痛痛快快的泡了个澡,释放了多日来的劳累。

  可不想在她准备惬意的喝着奶酒准备暖身,再静静地看书,门外传来了赫君还的声音。还不等她起身,赫君还是已经等的不耐烦,直接一掌将门上的把手给震碎了。

  单手附背,潇洒镇定踏进来。

  “王爷,你是不是捉急了些?”任长央静静地可怜了一下那被震得七零八落的把手,习以为常的表情看着无动于衷坐在面前的赫君还。她将书籍合上,双手贴在温热的杯子上。她方才随意的瞄着外头,看到了守在门外的涧亦。

  只见赫君还为自己满上了奶酒,豪爽饮尽,“莫非任姑娘忘记这客房是花谁的银子开的?”

  不是她,没资格!

  “莫不是王爷大费周折震碎把手,就是为了来提醒小女子这客房是王爷花银子开的?”任长央自然也是不甘示弱的反驳了回去。

  都说赫君还是六国最无情最心狠手辣的战神王爷,可为何在任长央的眼中,这赫君还是个最毒舌最斤斤计较最抠门的王爷?

  终于,赫君还摆正了脸色,一只食指顶住杯子的边缘,随意的在桌面上开始旋转起来。“任姑娘,这三日来我们一路上遇到不断窜出来的杀手,也是安全到了定州。今日,本王是有几个问题要讨教讨教任姑娘。”

  “倘若王爷是为了打听江山阙歌图的下落,恐怕是让王爷失望了。”任长央淡然一笑,她猜到赫君还会问自己。“小女子被赶出夫家原本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安度晚年,可不想自己身上何时背负了藏宝图的秘密。”

  门外楼下的嘈杂声几乎是要掩盖了任长央的声音,赫君还静静地看着她说完话,“当年北朝无故灭亡,难不成任姑娘不清楚其中缘由?”

  这本就是任长央不想再回忆的事情,“每个人的生死存亡都有它自己的定数。”她自然是恨那些毁了她国家与亲人的人,可她更不想将那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北朝人再次拉到生死的边缘。这种生离死别,她不想再承受第二次。

  她这下辈子要活得比谁都冷血,更不会让自己有软肋出现。

  “本王知道你的感受,但如今你想要跳出这趟浑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赫君还的提醒,任长央心中清楚得很。

  “看来是王爷有好的法子帮小女子脱离苦海。”聪明人之间的谈话一向是最直接最明白的。自打任长央被赫君还多次相救后,她便明白自己想要还安然在这世上活着,就得靠眼前这个人。

  放眼望去,也只有赫君还有这个能力与实力。

  四目相对,一个清冷,一个冷冽,一个如同傲然的梅花,一个酷似高贵的狮子。直至赫君还嘴角微微上扬,算是打破了这场平静。他的嘴唇动了动,张嘴吐出,“成为赫王妃。”充满磁性而有力的声音在任长央的耳边不断地回荡着。

  世间女子若是听到赫君还这句话,必然是会引起轩然大波。只是她任长央不觉得,“为了江山阙歌图,王爷你可真会下本。”满嘴的讥讽,她冷冷一笑,回应过去。

  任长央的话并没有激怒赫君还,他依然随意的玩弄着手中的杯子,“本王只对北朝一夜之间被埋没感兴趣。”语落间,那双如同黑曜石般深邃难以捉摸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盯着任长央手中的红玛瑙手镯。

  对于北朝灭亡,传闻是花样百出,最多的莫过于是江山阙歌图。

  销寂了多年的江山阙歌图,而如今再世,难免又是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见任长央不说话,赫君还又是一笑,“本王不会对你如何,只要你配合,本王自然护你周全,帮你洗脱清白。”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一个赫王妃的头衔,是足以保护如今处境危险的自己,但是她任长央也不想逃出蛇窟,又陷入狼窝之中。比起那些人的凶残,怕是比不过眼前这个阴险的男人才是。

  哐当一声响起,那杯子被赫君还扣在了桌子上,“本王相信只要把你任长央留在身边,一些事物无需本王劳师动众,它便会亲自送上门来。如此,本王何乐而不为呢?”

  面对赫君还说得这般直接,任长央险些有些缓不过来。她深知自己对赫君还来说无非是一颗相当重要的棋子,既然对自己是百无一害的,她也不会亏待了自己。“可以,但是王爷可否答应在下两个条件。”

  “说!”

  “第一,查出散播谣言之人。第二,我与王爷只是有名无实,事成之后和离。”任长央说得直白干脆,从容自若的神态,那清雅脱俗的妆容被身上白蓝相间的长裙应得越发细致秀丽。她为自己又倒上了杯奶酒,优雅的一口饮尽。

  这番话要是说没有触动赫君还心中的那根线,那便是假。当然,他赫君还向来不会掩饰自己,“这世间和离两次的奇女子怕是只有你任长央才做得出来。”

  “凡事都有第一次。”任长央不以为然,名声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况且若不是自己头上挂着江山阙歌图,想必世间谁会认识一个叫任长央的人。

  新人来,旧人忘,人世间的任何都是会一晃而过,烟消云散。

  “不过做本王的赫王妃,你可不是虚有其表,那些不必要缠上来的女子,本王相信以你的头脑自然是能轻易对付。”

  以为就这样达成协议,可不想最后赫君还还是蹦出来一个条件。任长央莫名的头疼,她最不乐意的就是女子间的勾心斗角。

  那些没有硝烟的战场。


  一夜无眠,晨光熹微。

  打开窗户,一股冷意扑面而来,任长央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低头望着早已经热闹起来的大街上摆满了摊子,各种各样的叫唤声,讨价还价的声音,应接不暇。

  赤邡是六国中的强国,令他国忌惮三分。这一路而来,在任长央的眼中,国泰民安足以体现。而百姓不就是渴望着这样的状态,安逸度日吗?

  当她一想起江山阙歌图的时候,心中早已开始忐忑不安。它的出现,只会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昨日,赫君还与自己协商的条件后,她彻夜不眠想了许久,她猜不透这个人的心思,自然也是捉摸不透赫君还要江山阙歌图的目的何在。

  倘若说单纯只是为了国强而更强,亦或者统一六国。

  随着来来回回的人,任长央想得有些出神。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紧随着传来涧亦的声音,“任姑娘醒了吗?”

  任长央关上窗户,缓缓走向门口,打开问道,“有事?”

  只见涧亦挺直腰板,微微低头,恭敬的应道,“爷有请。”

  闻言,任长央走出房门,右手搭在护栏上,看着一楼已经是坐满了人,可她不曾发现赫君还的身影。她的眉头轻微蹙起,不言语。

  “爷说请任姑娘一同去太原府办案。”涧亦站在她身后,轻言轻语,解除了她的疑惑。

  这时候任长央才回身过来,平静的看着涧亦,一脸的坚定,“你们主仆二人原本的计划可是来定州办案?”

  “正是。”

  “可是什么案子?我方便在场吗?”

  “是官员频繁被暗杀一案,事关重大,交给京兆尹也是毫无头绪。所以爷亲自下来彻查此案。”涧亦如实回答,既然爷叫他前来请任姑娘一同前去,自然也是不打算隐瞒。那如此,他现在说了,也是在理。

  想了许久,任长央才开口说话,“我记得太原府是从四品官职。”

  原来赫君还在昨个下半夜就赶去太原府,只因亥时第四位官员被封喉流血不止而死。涧亦是被命令留下保护任长央的安全,直到天微亮,他才动身去敲门。

  客栈与太原府的距离只不过一条街,听着涧亦对案子的陈述,任长央想了一路。

  直到进府,看到了赫君还站在四具被盖着白布的尸体面前,脸色有些难看。想必是案子卡在了死胡同中,并未找到有用的线索。任长央将头上的带帽取下,随着涧亦一同进去。与一只暴露在外的手擦肩而过,她自始自终都是从容淡定。

  看着任长央的小动作,直到她走到了跟前,赫君还的脸上也是变得缓和,反而直接问,“有什么要说的吗?”

  须臾间,任长央有些诧异的看着赫君还的双眼,“王爷是与我说吗?”

  “明知故问。”

  无奈之下任长央只能是用干咳来化解尴尬,指着这些尸体,随意的问,“我能看看尸体吗?”

  此言一出,赫君还嘴角便微微上扬,觉得自己请她来是个明智之举。“打开!”

  站在不远处的几位官员原本是被赫君还的气场吓得不敢吭声半句,又在咄咄逼人的方式追问下,令他们苦不堪言,生怕自己说错话被送进大牢。可不想在这位陌生女子出现后,他们意外发现气氛似乎变得舒缓不少,更是震惊一个柔弱女子竟然不怕这些死人!

  有一具是相当惨不忍睹,即便是他们看了也是几天吃不下饭。他们似乎能想象得到这位姑娘吓得晕过去的场景。几位官员相继对眼,心照不宣。

  四具尸体的前后腐蚀程度很大,而方才被任长央注意到的那只手显然是第一个被杀的官员。他是被一箭刺中心的位置,可是脸上没有丝毫被射中后垂死挣扎的表情。

  顺着头部,任长央慢慢将眼神集中在了那只手上,拿起一旁的一块方布,她淡然地举起那发紫发黑的右手,看了又看。“把他指甲中的东西弄下来。”

  紧接着,任长央又是看着第二具尸体,若不是靠着脸上尸斑的程度,或许她会认为这是第一具尸体。这具尸体是被脱光了衣服,全身上下起了大小不一的水脓包。然而致命点并非这些,而是下体。

  他被割掉了男人最主要的部分。

  面对任长央对尸体的认真研究,相比之下恐怕连仵作也是很难做到不皱眉头淡然处之的样子吧。

  再走到第三具尸体边上,此人是被抽掉了全身的筋脉,如此的拔筋之痛,可她依旧没有发现死者脸上的狰狞模样。逐渐的,任长央感觉到了奇怪。

  看着昨夜被杀的官员,他是直接被封喉,那血从脖子被割出的小洞不断流血,从而导致流干血而死。

  这些人死前应该都是承受着极大折磨,可偏偏每个人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表情,反而相当的安逸。

  “如何?”看到任长央思索中,仿佛是在犹豫什么。

  被这一喊,任长央这才抬头,又是同时扫过那些尸体。迷惑不解的表情顿然间就茅塞顿开。“王爷,这必然是一场报复性的暗杀。”

  “怎么说?”

  “他们的死法都是相当痛苦折磨,可想而知凶手是多么憎恨,想用这种方式来泄恨。可是凶手偏偏又同时让他们安逸的死去,感觉不到痛苦,这说明凶手连最后的挣扎也不留给他们。”顿了顿,任长央接过侍卫送来的温水洗掉手中的污秽,“王爷,或许你可以从这四位大人之间的关系与他们的交际场合着重下手。当然,也不是不排除有人暗中设局的可能性。至于刚才我要求从死者指甲缝中取出的东西,王爷可以派人去查查是不是迷幻散。”

  一阵滔滔不绝,已经是让一旁干站着的官员们目瞪口呆。这些细节,他们的确是不曾发现,竟然还有迷幻散的可能性。

  紧随着,赫君还冷冽的扫过那些官员,哼哧一声,“方才王妃的话说得可都明白了?”

  恍然间,任长央莫名的有些耳根子发烫,她自然感受到那些官员惊得目瞪口呆,她选择无视掉。反而是抬头狠狠瞪着赫君还,算是警告。

  可同时赫君还也无视掉了她的诧异。

  终于在涧亦的握拳咳嗽一下,几个官员立马回神过来,连忙鞠躬行礼,“卑职等明白。”

  “既然明白了还不去查!”一道呵斥,尽显威严,霸气凛然。几个官员吓得踉踉跄跄逃出了房间。


  晌午过后,本是阳光明媚,却突然乌云密布,刮起北风,接着就是一场不大的冷雨,却是寒冷刺骨。还算热闹的大街上也是变得格外冷清,偶尔见到几个人会高抬袖子跑着走。

  走出太原府,任长央看到的便是如此的情形。她将毛领提了提,尽量不让冷风吹进脖子。可她还是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将双手放在嘴边呼着热气。

  任长央对自己的身体感到很奇怪,明明在东翟的时候,自己并不怕冷。可为何对赤邡的冬日如此害怕。

  这时候,涧亦已经将马车驾到了太原府门口。任长央根本不知赫君还何时站在自己身旁,并且将自己的双手夺取,还存在着温度的手套入了她的手。

  任长央意外的抬头,那张俊俏绝伦的脸硬生生跳进她的眼瞳中,她似乎看到他的疼惜。“这是雪山抓的白貂做的,耐寒!戴着!”直到赫君还的开口,她才逐渐的回神。

  结果不等任长央开口说话,赫君还又是反手牵住她的手,护她上了马车。

  很快,马车扬长而去。

  打开帘子,任长央看着飞快而过的景象,脑子里回荡着那四具尸体。沉思半顷,放下帘子,转过头来看着闭目中的赫君还,“不知王爷对这四起凶案有何看法?”

  渐渐的,赫君还睁开了眼睛。望着她,“你有哪里不对劲吗?”

  “我的确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定州虽然是赤邡不可多得的繁盛的城市,可是靠近番禺城,那便是靠近边境。不管这凶杀案有多复杂,这京兆府是何等地方,怎么可能连蛛丝马迹都察觉不到,而最后是惊动了王爷您亲自下来。”越说任长央越觉得诡异,她不再说下去,反而是看着赫君还。

  此时此刻的他同样是眉头紧皱,不言语。

  直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怎么回事?”

  “爷!有刺客!”涧亦的语气中充满了警惕性,随着话音刚落,他的剑已经出鞘。

  果然,从一开始这便是一个局。

  一个引出赫君还的局。

  赫君还已经半起身子,低头对着任长央说道,“在里面不要出来!”

  须臾间,任长央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王爷,这也许是个圈套,不管这些人是谁,但是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你死,你且要多加小心。”

  “这世上要杀本王的人数不胜数,那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能力与本王匹敌。”赫君还冷笑着,此时的他如同一头桀骜不驯随时爆发的狮子,散发着逼人的气场。

  随着赫君还打开车门跳了出去,任长央立即是起身将双手放在被紧随关上的车门上。很快,她便听到了外头冷兵器碰撞的声音,雨水拍打在各处的声音。

  打斗声并没有维持很久,当车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赫君还的脸依然是铁青,而后面嘴唇有些发紫半昏迷的涧亦也被扶了进来。任长央的双眼定格在了那陌生的脸上。

  一席墨紫色劲装,面容清秀,尤其是那眉间英气逼人,不容是泛泛之辈。

  “馥衣!驾车!”

  随着赫君还的一声令下,任长央真切的感受到那最后看她的眼神中,是打量,是不服。

  不由得,任长央想笑。她的目光很快就注意到了涧亦左肩上的暗器上,她靠近一些,看得很认真。

  这个六角的飞镖,很眼熟。

  此时,赫君还已经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将一颗药丸塞进了涧亦的嘴中。这才坐正了身子,反问任长央,“你认识这种暗器吗?”

  这时候,任长央指着那飞镖,有些意外的看着赫君还,“莫不是王爷不知?缙江的皇家暗士有六位掌管六支小队分别保护缙江最重要的皇家人,因此他们就有这种独特的标志,六角棱!”

  “你是说这暗器是缙江所有?”

  “六角棱大陆各地都能打的出,但是缙江暗士手中的这六角棱是有特别之处的,每个棱角之处都是无数个齿轮痕迹,这种精湛的手艺唯有缙江才能做出来。”

  涧亦虚弱的扭头看了看,未曾发现六角棱上的齿轮,“爷!这六角棱上并没有齿轮痕迹。”

  “这大陆上有六国,唯有缙江的实力能勉强与赤邡对敌。若想要取胜,自然是少不了挑拨离间。”任长央静静地描述了自己的肯定和结论。

  “爷!有人是想要栽赃给缙江,让赤邡与缙江先打起来,然后他们才能有机会趁虚而入。”涧亦也是非常赞同任长央的说法,回想起整个事件,他也是觉得这个是别人设下的圈套。

  杀官员,只是一个诱饵。

  从一开始,赫君还就知道整个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可不想,竟然有人会动起他的心思来。

  真是异想天开了。


  一场雨,冲淡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那些躲在暗处的百姓们看得真切,也是怕的真实。这样的场面,令人寒毛竖起,惊心动魄。

  马车并没有回到原来的客栈,而是弯进了一个小巷子。

  任长央是最后一个下了马车,她抬头一看,那棵几乎压到房梁上的大樟树就立在大门一边,那弯下的树枝极为茂盛,也是完全掩盖住了那门匾上秀气的三个字。

  莫水院。

  进去之后才意外发现是别有洞天,蜿蜒曲折的石子小道,奇形怪状的假山,就算是没有鲜花相称,也丝毫不减风雅之气。

  是个静养的好地方。

  “任姑娘,这边请。”馥衣突然出现在任长央的身后,冷淡而有些不屑的语气令她收回了继续欣赏的念头。

  她不知自己给了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留下如何不好的印象,但是只要对方不越线,她自然也是选择无视。她淡然一笑,静静地看着眼前有些藐视自己的女子,不言语。

  馥衣最终是挪开了眼睛,她莫名地觉得这个女人的眼中有些骇人。“爷吩咐叫我带任姑娘去房间。”

  “走吧。”

  一路上,馥衣走在面前领路,任长央紧随在后。直到馥衣推开门,她踏进了房间,“任姑娘,跟在爷身边这种场面随时都会发生,你可能受得住吗?”又是一阵讥讽。

  这时候,任长央笑着转过身,悠悠道来,“那你可见过沙漠中被一群红蚁生生啃噬只剩下一堆骨头的场景?那你可见过风雪交加时被一群雪狼撕啃的鲜血飞溅的场景?这些或许你都见过,不过想必一具腐烂的蛆虫乱爬,眼珠子凸起,弥漫着腐烂味的尸体你没见过吧?正好我今日便见了,如今那尸体还躺在太原府,馥衣姑娘可有兴趣想去欣赏一番?”

  听到最后,馥衣捂着嘴巴,苍白了脸,跑着离开了。

  望着馥衣踉跄的跑开,任长央摇摇头便关上了门。

  随着暗杀者出现,按照原本想法去调查也是不成立。赫君还早早就已经派人暗中调查,而四位官员被杀一案,最终以某种恩怨情仇而告一段落。

  三日后,阳光高照,回升的暖意让人惬意不已。任长央望着手中的奏折一遍又一遍,笑了两声,抬头看着悠闲自得喝着茶的赫君还说,“用这种理由是不是太唐突了些?”

  “本王很感激他们除掉的是几只害虫。”轻描淡写的话语,悠然自得的模样,可依然不失威严。

  有人天生便是群傲天下。

  “他们会死不瞑目。”

  “本王以为你没有怜悯之心。”

  “我只是觉得王爷如此草率处理,会不会让外人质疑了京兆府的办事不利。”

  眉梢一挑,赫君还似笑非笑的与任长央四目对望,半顷后才动动嘴唇,“若不是他们京兆府办事不利,本王会遇刺吗?”

  任长央不再多话,她知道自己多管闲事了。再者,京兆府的确是办事不利,才会让敌人趁虚而入,有机可乘。

  喝完一杯茶,任长央便是准备起身回房继续看书,如此的生活日复一日,她很喜欢。即便她知道这本不长久,“本王照你的描述并未找到你的侍女。”

  仿佛是预料之中,任长央并没有显露太多的失望,“阿酌的武功不差,不带上我她脱险的机会便大些。”

  于是,赫君还也不在开口。恰巧是这时候,一个侍卫匆匆来到亭中。见状,任长央俯俯身就悄然离开。

  在园中闲逛一番,无意间就撞见了几日不见的馥衣从一个婢女手中接过托盘,并在耳边窃窃私语。这原本没什么,可偏偏馥衣还东张西望,就跟个做贼似得。任长央自然而然就藏住了自己的身体,心中更是好奇的跟上了脚步。

  顺着一路走去,眼看着馥衣进了房间,任长央走近一看。透过虚掩着门中看到了躺在床上气色逐渐恢复的涧亦,还有端着药碗坐在一旁凳子上的馥衣。

  原来馥衣是为了亲自给涧亦送药啊。

  这边任长央准备转身离开之时,无意间听到了馥衣开口说起,“爷非要等到娶了那任姑娘才下手吗?”

  闻言,任长央屈身一震,脚下仿佛是扎了根,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外头多少人盯着任姑娘,你又不是知道。”

  “但是爷也不用委屈了自己非要娶她呀!区区一个手镯罢了,凭爷的身份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寒意袭遍全身,僵硬了许久。任长央缓缓抬手,看着自己左手上的手镯,脸上犹如铺了一层寒霜,横眉怒目。努力压制住心中反常的情绪波动,她脚下飞快,回到房间将自己反锁起来。

  原来他同样是为了江山阙歌图。

  为了得到,不惜代价甚至是娶自己,不顾自己原来的身份。

  想着想着,任长央凄凉一笑,总以为自己早已经看透,原来自己这颗凉薄的心终究还是会被骗了去。即便当初他说过娶自己无非是一个幌子,一个平等条件换来的。但是她任长央依然还是准备去相信一次,可是这根本信不得。

  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而已。


  夜色凄凉,寒风凛冽。

  任长央拿出了早早准备好的男装换在身上,按照白日规划的路线,她几乎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莫水院的后门,悄声无息得离开了这里。

  若不是今晚赫君还不在,她也不会有如此好的机会。

  城门只有在卯时才会开启,任长央深怕赫君还会提前发现了她离开,她便来到了城隍庙躲了一晚。

  天依然还是灰暗,外面打更人早已经是打过了五更天,任长央抖动了一下早已经冻僵的身体,冷静得查看了四周后才加快脚步赶往城门口。

  四个方向,任长央临时决定了往南走。

  离开定州一路向南,便是向阳城。那是靠近皇都城的邻城,繁华的程度不比定州差。

  赤邡的四季不同边境,夏热冬寒分明。越是南走,这生起的暖意,感觉就像是进入了春夏交间的燥热。

  足足赶了两个时辰的路,任长央才在驿站的客栈停下脚步歇息一番。

  三杯水下肚,任长央才觉得整个人舒畅了不少。按照这赶着来的时间,料想赫君还就算是发现了也不会太早发现。这顿饭她还是能吃的慢一些。

  驿站的客栈中早已经是人满为患,形形色色之人,遍布都是。

  任长央本就是女子,换上男装依然嫩白清秀,那不可多得的容颜也是受到了众人的关注。她淡定自若的吃着菜,时不时望着窗外的情况。

  直到一位充满书生儒雅气质的青衣男子,谦卑有礼的站在她的面前。只见这青衣男子抱拳深深鞠躬,一脸得不好意思,“这位公子,在下云书人,是前往皇都城赶考的书生。只是云某赶路欠早,这也是满座,见公子一人用膳,方不方便借用公子一席之地。”

  “坐吧。”

  见状,云书人忙是道谢,放下东西后便招来了小二,点了两盘菜。可又低头看着任长央吃得饭菜,又是多点了两个菜。他喝着茶,解了渴,这才动动嘴皮子,“这位兄台一表人才,看样子也不像是赶考去。”

  顿时,任长央夹到嘴边的菜停顿了一下,不言语的看着云书人。

  被盯着看的云书人吓得一愣一愣,忙是挥起双手,“在下没有其他意思,在下没有其他意思。纯属是因为觉得有缘分又出于礼貌。。。”

  “嗯,我不是去赶考。”任长央打断了云书人的话,继续吃着馒头夹着菜。

  面对任长央的忽冷忽热,云书人也是头一次觉得相处是这般的难。“莫非兄台是去向阳城欣赏大元节的百灯会吗?”

  听着这个倒是颇有兴趣,任长央好奇的抬头反问,“你是说大元节吗?”

  云书人忙是点头,“对呀,再过四日便是大元节,各地都会有不少的节目,不过说起最好玩的莫过于是向阳城的百灯会了,那日会有许许多多的人从各地赶过去看。”

  “那从这里到向阳城需要多久?”

  “兄台是走水路呢,还是走国道呢?”

  “哪个快?”

  “向阳城有四个码头,本就是靠走水路富起来。从这里走水路也只需要两天的时间,若是走国道的话就得花上三天了。”

  “如此,去看看也好。”如今去哪里都是不会安全,倒不如走到哪算哪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顺其自然吧。

  看着任长央很有兴趣的模样,云书人也是高扬起来,“兄台,恰好在下赶到这里的时候先去附近的码头打听了一番,再过一个时辰后会有一艘船是去向阳城的。正好在下也想先欣赏百灯会再赶去皇都城,不然我们同路也好有个伴。”

  到时候总是要分离的,只不过姑且是同路罢了。任长央也不计较太多,便爽快的点头。

  良久之后,云书人纠结了一番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在下能否再冒昧的问一句。”

  “但说无妨。”

  “不知兄台怎么称呼?”问完话后,云书人又是紧接着解释,“在下并没有恶意,只是觉得这样不够礼貌而已。”

  任长央不想自己的不多话,反倒是在别人眼中成了不要冒犯的意思。“乐恙。”

  “布帆无恙挂秋风!”云书人眼前一亮,念出了这诗句。转瞬又是微微点头,礼貌的唤了一声,“乐兄。”

  乐恙这个名字,无非是她临时取的。到了书生的嘴中,反口成了一句诗词。不由得,任长央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谦谦君子。

  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股彬彬文质,尔雅温文。

  或许是个不错的书生。


  一顿饭下来,两人也算是相识。久而久之,云书人才发现任长央并非是过于冷漠,而是本身就过于话少好静罢了。

  如此,云书人自然也是随着她的习性,不多言语。

  徒步到码头,平静的江面上不见一艘船。云书人疑惑的挠挠后脑勺,有些呆然,指着江面,扭过头说,“乐兄,一个半时辰前我真的是打听好会有船是去向阳城的。”

  环顾四周,风平浪静。似乎有些静的出奇,这种感觉很是熟悉,任长央不由得提高警惕。

  直到云书人站在码头的顶端,朝着任长央挥手,“乐兄,看船来了。”

  随着云书人指着的方向,只见一艘船逐渐从芦苇荡处缓缓划过来,头戴斗笠,压的很低,一身灰衣上多处补丁,双手左右摇摆划桨。不知为何,任长央盯着那船夫撩起衣袖的双手,看了许久。

  若不是云书人跑过来喊着任长央,或许她还未曾回神过来。

  “乐兄,乐兄,这个船家说其它的船都已经客满开走了。他来得比较晚,正好准备去向阳城办点货,二两银子可以顺带我们,今天不会再有其它的船经过这里了。”从这里到向阳城的码头本来是需要五两银子,二两对于云书人来说是非常便宜了。

  看着云书人满是兴奋,仿佛是捡到了宝。任长央原本想拒绝,可看到这眼神也就点头应下。“既然能顺带自然是最好。”

  于是两人便上了船,任长央与船夫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深意的打量了几番,一种不明的气氛围绕在她的四周,眉头微蹙,见对方将头埋得更低,有些嘶哑的说,“客官,当心脚下。”

  须臾间,一股风吹过,令船身有些摇晃。任长央没有在意,险些让身子摔下船。幸好船夫一把抓住她的右肩,一旁刚放下行礼的云书人见状也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乐兄,你吓死我了。”

  任长央镇定得朝着船夫点头,“多谢。”

  船夫也只是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交了银子,船开走了。

  静如镜的江面,船身就像是一把刀,生生将它分开。不断荡起的波纹一圈圈向四周扩散,时不时还会随着船桨泛起水花。

  江水碧绿,却是刺骨得冷。吹过的冷风,也是不禁让人直哆嗦,两人躲在船中间,虽然吹不到风,可依然是冰凉。与地面上的温度差距甚远。

  江河两遍都是高低起伏的群山,覆盖着淅淅零零没有融化的雪,偶尔能听到几只白鹭飞过时发出的声音,给这片寂静带来一些生机。

  越是离江心近,任长央的内心越是不安。

  当她无意间看到了船夫手臂上若隐若现的一个刺青,她的双眼一眯,依然保持淡然处之的模样。故作搭讪的调调,“船家,我听说这九江有一个很美的传说,不知道船家能否说给我们听听。”

  听到任长央的话,云书人倒是先好奇起来,他可是从未听说九江还有什么传说的。歪着脑袋想了许久也没想到,欲准备说,却被任长央眼疾手快阻止了他开口。

  望着任长央一脸的警惕严肃,他瞪大了双眼,不知所措。

  “我是刚到这九江做事的,这九江的传说怕是还未来得及听说。”船家的回答令云书人更震惊一番,诧异的看着摇头的任长央,继续保持不说话。

  “噢?是吗?那真是可惜了。”随着任长央的回话,船夫明显松了一口气。“我还听说近日九江里出现了一种能卖个好价钱的水草,不知是在上中下哪儿段呢船家。”

  “哦,那水草拔的人多了,如今几乎被拔光了。”

  “你不是船家!你是谁?”双眼一定,神色凝重,任长央低沉着语气质问道。

  咚隆咚隆两声响后,出鞘的剑鸣回旋在耳边,那丢出去的斗笠在半空中盘旋了几次后也是飘落在了江面上。银色的蝴蝶面具,遮挡住了半张脸,可那毫无感情流动的双眼如同死人般,看着任长央。

  剑尖一动,脖子处的冰凉意袭遍全身,任长央无动于衷,处事不惊,同样是回视过去。身旁的云书人看到此景,惊得起身想要挡在任长央的面前。

  那剑身如同灵活的蛇,晃荡一下,云书人左臂就已经出现了一道血痕。转瞬间,银光穿过任长央的眼前,那剑又是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回,任长央右手按住了又准备蠢蠢欲动的身子,“他是无辜。”

  “交出江山阙歌图。”一字一句,没有任何情绪,冷血得狠。

  “怕是让你失望了,我并没有。”任长央镇定的回过去,丝毫不害怕那剑会划破自己的脖子。对于杀手的逼问,她显然不会太过意外。

  “若是没有,赫君还又岂会与你做交易。”剑身一动,脖子处一道细小的血痕显而易见。

  “那阁下是觉得这图在我身上,那么赫君还会如此轻易放我走吗?”

  “你的诡计多端不要用在我身上。”杀手根本是不相信任长央的话,威胁得在那血痕处又加深了伤口。

  可是任长央依然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她欲开口说话。整个船身莫名剧烈晃动起来,四方接二连三轰隆声响起,几十个黑衣人突然间从江水中跳了出来。

  放眼望去,整个船身几乎是要被黑色所淹没。

  如此的仗势,云书人根本连左臂传来的痛感也抛在了脑后,他有些惊心动魄,可他依旧会想着任长央的安慰。“乐兄放心,在下一定不会独自逃走。”

  说他云书人是傻还是天真,任长央只是微微一笑,“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白受这委屈。”

  说是那时快,任长央抓住了杀手的一个出神的时候,整个身体撞破了薄薄竹条编制挡风遮雨的板面。冰凉刺骨的江水慢慢吞没了任长央的身体,如同一个无底洞。

  “不要让她有机会逃走!”一群黑衣人中的谁吼了一声,所有黑衣人纷纷也是冲着任长央掉下去的位置跳下去。

  而这边假扮船夫的杀手也被误以为是任长央的人,与几个黑衣人厮打在了一起。一时间还留在船上的云书人望着这一幕幕有些不知所措。可想到任长央的处境,扭头也是跳进了江水中。

  平静的江面,此时此刻混乱不堪。

  只闻天空的一阵雕鸣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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