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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重生之药妃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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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七阅小说   主角: 沈妤竹沈括   更新: 2022-04-02 06:0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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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沈妤竹沈括《嫡女重生之药妃倾城》讲的是前世被心爱之人和妹妹联手算计,她落胎惨死死不瞑目,她重生一世,发誓要手刃白莲,踹掉渣男,活得精彩!她正斗得开心时,某个身份尊贵,权势滔天的男人缠了上来,传闻他冷漠至极,不近女色沈妤竹看向胸前的他,暗暗磨牙,这都是谁乱传谣言!这厮分明就是一个大流氓!

第1章

精彩节选


  冷清宫殿内帷幕层层,随风拂动,往来的太监宫女个个低眉敛目,大气都不敢出。

  “娘娘,该用安胎药了。”

  宫女小心地奉上药碗,抬眼瞥见床榻上那道身影,立刻又垂下头去。

  见状,沈妤竹苦笑一声。

  如今朝堂上局势紧张,她父亲沈括正被朝臣弹劾,形式愈烈,便连身处深宫之中的宫女太监都能听到风声,而她却连一句劝诫的话都难说出口。

  她这贵妃,当真有名无实。

  接过安胎药,沈妤竹正要饮下,突然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闯进瑞祥宫。

  “娘娘,不好了!奴婢听说今日早朝,众朝臣联名弹劾沈尚书结党营私!圣上龙颜大怒,下令不日便要抄家问斩!”

  “什么?!”

  沈妤竹瞳孔猛缩,腹中微痛,可她此时已然顾不上,当即起身,目光凌厉:“快传轿辇,去御书房!”

  御书房外,瑞祥宫的差人执着仪仗,却个个缩头耷脑,神色畏缩,独独站立于殿前的沈妤竹气宇昂然,虽挺着八个月的孕肚,身形笔直宛如一棵劲松。

  殿门开了一条缝,出来的却是一名模样陌生的小太监。

  “贵妃娘娘,您今儿还是回去吧。皇上说了,今儿早朝堂上闹哄哄的,惹人心烦,他现在谁也不想见。”小太监话音未落便露出一个笑模样。

  沈妤竹的心凉了半截,饶是她察觉到傅元衍近来对她愈发冷淡,也没想到他会连一个求情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想到此刻正面临灭顶之灾的家人,沈妤竹咬唇上前一步,方才那小太监便如同影子般挪到她面前,死死拦住她的去路,眼神中透着冰冷的嘲讽。

  “娘娘,皇上的意思是谁也不见。”

  “闪开!”

  沈妤竹手一挥,那小太监立刻被扫到一边。

  “你……!”小太监脸一阵红一阵白,但也知道他惹不起沈妤竹,只能扯着嗓子大嚷,“禁军!快拦住贵妃!”

  “拦什么?本宫又不会闯进去。”

  沈妤竹说罢,凌厉凤眸扫一眼围来的禁军,忽而一撩衣袍,弯曲双膝。

  众目睽睽之下,沈妤竹竟挺着孕肚跪在殿门前。她看一眼紧闭的殿门,提高嗓音:

  “臣妾有要事面见圣上,扣请圣上恩准!”

  说完,沈妤竹闭着眼睛俯首扣头,再起身,目光径直望向殿门,脸上没有一丝犹豫。

  小太监拂袖冷哼一声,钻入殿内没了踪影。

  沈妤竹毫不在意,炎炎烈日下,她身形笔直地跪在殿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烈日下,沈妤竹感到头脑一阵晕眩,腹中刺痛也越来越激烈。但想起身陷囹圄的沈括,沈妤竹咬牙坚持着。

  不知是不是跪了太久,她仿佛听见御书房中传来一阵女子的娇笑声。

  沈妤竹心中正疑惑,突然眼前一闪,她看清这次出殿门的是贴身伺候傅元衍的刘全公公,顿时精神一振。

  刘全却在殿门前站定,目不斜视,仿佛没看到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的沈妤竹那般,他展开明黄的圣旨,声音洪亮:

  “贵妃沈氏,殿前失仪,忤逆皇命,另干涉朝政,欲为罪臣沈括求情,有违宫规。念其有孕在身,不获连坐之罪,今褫夺妃位,幽禁冷宫,钦此!”

  沈妤竹如遭雷击,她仍跪在地上,此刻脸上却只剩下木然,她抬眼看向刘全,只见后者满面笑容虚伪到了极点,倒是眼中的轻蔑情真意切。

  “贵妃,哦不……沈氏,接旨吧。”

  “傅元衍……”沈妤竹的目光穿过人群,定定地投往御书房,喃喃自语道,“你当真这般无情?”

  “大胆!竟敢直呼陛下名讳?”

  刘全在一旁大呼小叫,然而沈妤竹此刻已然听不进去,她脸上毫无血色,腹中绞痛顷刻间席卷了全身。

  沈妤竹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脸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她拼尽全力吐出“太医”两个字,却见刘全只冷笑着束手旁观。

  不,她的孩子!

  沈妤竹睁大双眼,像一条渴水的鱼拼尽全力向人求救,可御书房前的这片场地却如同陷入了静止那般,唯有她一人哀嚎挣扎的声响。

  急匆匆的脚步声逼近,只不过沈妤竹正处于巨大的疼痛中,并未注意,直到一人强冲到身边,以强硬而不失轻柔的姿势将她抱起。

  刘全尖细的嗓音在耳边聒噪,沈妤竹难以忍受地皱眉,却听一道清朗的声音含着怒气在耳边炸响:

  “滚开!”

  沈妤竹此刻已然疼到眼神失焦,努力看去,望见一张熟悉的脸,她不由得一怔:

  “傅元琛?”

  “妤竹,你别说话!”傅元琛的容貌和沈妤竹记忆中别无二致,只是脸上有着沈妤竹从未见过的慌乱,他紧握着剑,见禁军上前阻拦便挥剑,硬生生在人群中撕开一条路,神色狠戾,唯有低头看向沈妤竹时眼中才会划过一抹温柔,“我送你去太医院!”

  沈妤竹张了张口,还未吐出一个字,便眼前一黑,彻底不省人事。

  再度醒来时,沈妤竹睁眼望见颓败的屋顶,顿时心中一惊,下意识捂住肚子,触感却是一片平坦,她愣了一瞬,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去,却见自己的身形竟恢复到了怀孕以前!

  “孩子……”

  沈妤竹愣愣地捂住肚子,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她却没有心思抬头,直到来人尖利的嗓音传入耳中:

  “看姐姐的样子,怕是舍不得那孽种。可惜啊,事关皇嗣,那孽种身世不明,若生下来就是个祸害!”

  她的孩子真的没了……

  饶是沈妤竹心中已有了猜测,亲耳听到这个事实,她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抬眼看着沈妤若——她曾经疼爱有加的庶妹,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

  太医曾说她腹中胎儿极为健康,且经过她小心养护,如今胎儿已经长至八月,不可能如此轻易流产!

  沈妤若勾起唇角:“你问我为什么?不如问问你自己,何苦偏要生下一个野种!”


  一想到未出世的孩子被人用这种肮脏的字眼侮辱,沈妤竹心脏钝痛,恨不得扑过去将沈妤若踹翻在地,奈何四肢无力,她只能紧紧攥住床单,恨恨地瞪着沈妤若,嘶吼出声: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沈妤若笑得花枝乱颤,精致美丽的面容因恶毒而扭曲,“对,是我在胡说,可又如何?现在傅元琛死了,死无对证!只要衍哥哥信我,你肚子里的那个就是该死的孽种!”

  沈妤竹捂着肚子的手猛然一紧:“谁死了?”

  沈妤若眨了眨眼,笑容愈发扭曲:“我的好姐姐,你还不知道吧?废太子傅元琛为了救你私闯宫门,不但大闹太医院,竟然还跑到太后面前去求情,结果旧病复发,当场身亡。当初你为了与他和离闹得满城风雨,那般决绝,他反倒对你痴心不改……”

  “闭嘴!”

  沈妤竹怒喝出声,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滑落。

  沈妤若说得没错,她当初为嫁给傅元衍违抗圣旨,让傅元琛堂堂太子沦为举国笑柄,可如今她众叛亲离,唯一一个肯为她挺身而出的还是傅元琛,甚至如今,还搭上了性命。

  “看你这幅模样,莫不是被我猜中,你和他真的有奸情?”沈妤若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药瓶,一把捏住沈妤竹的下巴,“既如此,我亲手送姐姐下去,也算成全了你们这对苦鸳鸯。”

  “你……!”

  沈妤竹瞪大双眼,却抵抗不过沈妤若,毒药入喉,顷刻间五脏六腑都如同火烧那般翻腾起来,她大口大口地咳出血来,恨恨地瞪着沈妤若,却见她依旧笑靥如花。

  “姐姐,你可别怨我,这是太后的旨意,谁让你害得她亲子一命归西呢!不过你放心,无论是沈家,还是衍哥哥,我都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沈妤竹无力地闭上双眼,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眼前蓦地闪过傅元琛的脸。

  喉咙一阵干渴,沈妤竹紧皱着眉头,冷宫中沈妤若尖利刻薄的嗓音如同魔音一般钻进脑海,她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些微的疼痛更激发了内心的恐惧,沈妤竹无意识喃喃:

  “不要,不要……”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甜甜的嗓音传入耳中,沈妤竹如同被针扎似的,猛地坐起身,睁着一双惊惶的眼眸看向四周,目光所及却并非破败的冷宫,而是清新淡雅的女子闺房。

  “这里是……”沈妤竹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一旁模样机灵的小丫鬟见状扑到床边,一双大眼睛扑簌扑簌地落着泪,语气格外真诚:

  “小姐,就是天塌下来了,你也不能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啊!你可吓死我了!”

  “……小碧?”沈妤竹看清丫鬟的样貌,顿时心中一凛,下意识往后挪去。

  小碧曾是她的贴身丫鬟,嘴儿甜手巧心思细腻,更重要的是小碧活泼机灵,总能在沈妤竹陷入绝境时帮她出谋划策。

  谁能想到这么个灵巧可心的丫鬟会是沈括妾室夏姨娘安插来的眼线,会在沈妤竹同傅元衍成婚后背地里摆了她一道,而后不知所踪。

  一想到这,沈妤竹眼中便泛起丝丝恨意。

  可她不明白,上一秒她明明还被沈妤若灌着毒酒,为何下一秒就在自己的闺房中醒来,甚至小碧还是自己出嫁前的模样?难道这又是沈妤若的阴谋?

  “小姐,你发什么呆啊?快起床洗漱吧,迟了老爷又要生气!”

  小碧见沈妤竹默然不语,以为她还沉浸在悲伤中,暗自撇了撇嘴,面上却作出一副忧心的模样,伸手就要替沈妤竹穿衣。

  “啪!”

  沈妤竹几乎是下意识地挥开小碧的手,一双凌厉的凤眸中喷薄着怒火:“别碰我!”

  对上沈妤竹含怒威严的目光,小碧一个哆嗦,身体快于大脑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小姐……”

  见状,沈妤竹眼神一闪,抬手随意一指:“你来。”

  另一名丫鬟立刻上前,取代了小碧的位置。

  对此小碧虽心中不满,但一想到方才沈妤竹令人胆寒的目光,她咬了咬唇,还是退到了一旁。

  洗漱过后,沈妤竹在丫鬟的引领下走出房门。

  一路上,她像是在观赏一幅年代久远的旧画那般,目光贪婪地扫过每一处。

  长廊,檐角,园景……眼前的一切和她尘封记忆中的景象别无二致,直到众人在书房门前停步。

  沈妤竹深吸一口气,举步走进书房。

  书房正中,沈括背对着沈妤竹,负手而立,听见脚步声,他回身抬眼,眼神淡漠地扫了沈妤竹一眼,仿佛她不是他的女儿,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般。

  冷淡,威严。

  在闺中时,沈妤竹最怕的就是沈括这样的神色。

  但那是以前,现在的沈妤竹,曾在深宫中经历过无数龌龊、背叛和冷眼,对于沈括这微乎其微的恶意,她足以视若无睹。

  更何况在她执意嫁给傅元衍后,这个父亲就第一时间和她撇清了关系,父女两个早就翻脸成了陌路人。

  只不过沈括的出现,让沈妤竹不得不相信,虽然不知是何缘由,但她确确实实回到了从前,只是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

  沈妤竹在心中暗自思忖。

  书房是沈括办理公务之地,他一向不准自己随意进入,唯有在训斥她时才会将她叫到书房来。

  上一世她循规蹈矩,嫁给傅元衍之前从未忤逆过父亲,唯有一次……

  沈妤竹心中一沉,却听沈括冷哼一声。

  “我养了个好女儿啊!为了拒绝圣旨竟然能想出这等绝妙的法子。我倒是不知你平时看起来端庄稳重,私底下竟有这许多不堪入目的想法。”

  看来是了。

  沈妤竹面上不显,暗地里攥紧了手心。

  圣上南巡途中,父亲屡屡建功,受到圣上的赏识,加官进爵不说,甚至亲自指婚,将她配与太子傅元琛。

  这是何等荣耀,足以令整个京城上下对沈家刮目相看。

  可是那时候的她却一心想着摆脱这婚约,因为早在傅元琛之前,她便已经对傅元衍情根深种。

  傅元衍!

  沈妤竹攥紧了拳头,一阵阵反胃。


  没想到她竟然回到了自己成亲半年前,还好,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有补救的机会。

  想到这,沈妤竹定了定神,柔声开口道:“女儿不知爹爹是何意?”

  “哼,你自己看吧!”

  沈括一挥手,将那几沓纸扫到了沈妤竹身上。

  上一世,沈妤竹也经历过这事,

  为求沈括说服圣上收回成命,她拖着娇弱的身躯在书房前跪了两天两夜,终于体力不支晕倒。醒来后被沈括叫去书房,当时的沈妤竹满心欢喜,以为父亲答应了,没想到一进书房就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看过纸上的内容后才知道,整个京内的说书人都在讲她和三皇子傅元衍的绯闻轶事,更有甚者,还编成戏本排练出来。

  这样一来,几乎全天下都知道还未过门的太子妃和三皇子有染。

  他们沈家的脸,可算是丢大了!

  沈括原本就不悦,看着沈妤竹如同一滩死水般平静毫无波澜的脸,心中更是厌恶,开口便道:

  “这你作何解释?”

  “这事本就与女儿无关,为何要解释?”

  沈妤竹淡淡地抬眼,对上沈括惊疑的目光,她哑然失笑,一时间竟不明白自己上一世为何会因为沈括的质问而感到仿佛天都塌了。

  沈妤竹表现得一派淡然,沈括却心中存疑:“这件事不是你授意的?”

  “爹爹莫非觉得女儿为了三皇子垂怜,可以连名节礼法都不顾?”

  沈括不可置否。

  沈妤竹轻笑一声,内心却是止不住的凄凉。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对傅元衍的迷恋,可即便如此痴缠,她在傅元衍眼中也不过是一颗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而已。

  既如此,她又何必执着?

  沈妤竹抬眸,直直看着沈括的双眼,面无表情道:

  “我在父亲书房前跪了两天两夜,之后体力不支昏迷不醒,这期间,父亲手中的戏折话本已然在京中流传开,敢问父亲,我哪里寻来的空隙教唆说书人散布谣言,这么做对我又有何好处?难不成因为我在话本中朝秦暮楚水性杨花,太子殿下就会高看我一眼吗?”

  说到这,沈妤竹自嘲一笑。

  沈括忍不住皱眉:“荒唐!”

  刚说罢,却又眼珠一转:“你刚刚说,太子殿下,竹儿,你……”

  沈妤竹垂眸作出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眸光却深不见底:

  “这几日在病中,我恍惚觉得自己好似重获新生,思来想去地考虑了很多,毕竟圣命难违,为了沈家,女儿日后不会再如前几日那般意气用事。”

  沈括闻言双眼一亮,一抹喜色飞上脸颊,他连连点头,看向沈妤竹的目光都温柔了许多:

  “竹儿,你总算是长大了。”

  沈妤竹腼腆一笑,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那一沓纸:“可是这些传闻愈演愈烈,我怕会影响婚事……”

  “无碍,几个说书的而已,爹来解决,绝不会让这些谣言影响你和太子殿下的新婚大典!”

  沈括说得坚决。

  沈妤竹浅浅一笑,垂头脸上却划过一抹嘲讽。

  退出书房后,沈妤竹正要离开,转身却见两道身影轻快地朝着这边奔来。

  目光触及其中一名追逐嬉戏的少女时,沈妤竹顿时浑身僵硬,停在了原地,上一世死前的画面一幕幕闪过脑海,最终定格在一张甜美却扭曲的面孔上。

  沈妤若,她的好庶妹。

  如果说,看见沈括让沈妤竹真切意识到她回到了一切发生之前,那么此刻和沈妤若的相见,便真切地勾起了沈妤竹心中滔天的恨意。

  她轻轻地抚摸着小腹,想起那个还未来得及出生便死去的孩子,一股怒火顷刻间席卷了心脏。

  沈妤若和表妹李芳华径直走到沈妤竹面前,李芳华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细声细语地说道:“姐姐安好。”

  一旁的沈妤若却看着沈妤竹笑道:“我一大早就听说父亲叫你到书房来,怎么样,受罚了吧?圣上下旨竟然也敢违抗,别以为你是沈府嫡女就没人敢动你了!”

  平日里沈妤若都是这幅做派,以往沈妤竹念在她年龄小尚且可以忍她,可是如今的沈妤竹,看着沈妤若,脑海里却有无尽的恨意。

  所幸关键时刻沈妤竹忍住了,她深吸一口气,板着脸道:“二妹妹是没学规矩吗?见到长姐该如何行礼,见到嫡出子女该如何行礼,这些夏姨娘都没教你?还是说夏姨娘妾室出身,自己对这些礼节也一知半解?”

  “你!”

  沈妤若身为庶出,虽然受尽了沈括的宠爱,但身份终究是摆不上台面的,平日里她最讨厌别人拿嫡庶说事,更何况今日还是她一向最不喜欢的沈妤竹出言挑衅。

  沈妤若当即不甘示弱:“你现在还有心思操心我?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你和三皇子的事情,我要是你啊,就投河自尽去,省得留在家里污了大家的眼!”

  这话着实恶毒,就连沈妤若身旁的李芳华都忍不住抬手拽了下她的衣袖。

  沈妤竹却微微一笑,面不改色道:

  “那太好了,为了看到二妹妹投河自尽的那天,我会一直好好地活下去。”

  说完,沈妤竹深深地看了沈妤若一眼,转身离去。

  沈妤若愣了一瞬,直到沈妤竹的身影远远离开她才反应过来,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这个贱人,她竟然敢咒我!”

  明明是你先开始的。

  李芳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沈妤若却越想越气,越想越气,一双眼红彤彤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狠狠地一跺脚:“哼,我找爹帮我出气,看她还怎么嚣张!”

  说完沈妤若径直奔入沈括的书房,两旁的下人都习以为常。

  李芳华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沈妤若一进书房,便拉着沈括的手摇晃道:

  “爹爹,爹爹有人欺负我,你管不管嘛!”

  对于这个二女儿,沈括还是比较宠爱的,一见她撒娇,便露出了慈爱的笑容,笑呵呵道:“怎么了?谁又惹我的宝贝女儿生气了?”

  “还能有谁?不就是姐姐嘛!”

  以往沈妤若只要一说出这句话,便能看见沈括脸上厌恶的神色。可是她今日话音刚落,却见沈括神色难言,沈妤若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难道父亲今日叫沈妤竹来不是斥责她的?

  正想着,沈妤若便听沈括言道:“你姐姐端庄自持,日后可是要成为太子妃的人。你应该多向她学习才是怎么张口闭口就是他欺负你了。”

  “她,我……”沈妤若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一眼望见正站在门口朝里张望的李芳华,一时间脸上挂不住,突然一扁嘴,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了下来,“就是她欺负我,就是她欺负我嘛!刚才我们路上遇见,我只不过是跟他行礼稍稍慢了一些,她就骂我没有教养,说爹娘都不管我,还骂娘的出身不干净……”

  “你长姐真的是这样说的?”

  沈括心中存疑,见沈妤若点头,满脸委屈,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女儿有出息是好,可若是有了出息便要脱离父母的掌控,那就不太好办了。

  想到这,沈括心中一沉,突然一拍桌子,起身道:“走。”

  沈妤若顿时愣住了:“去哪儿?”

  “自然是与你长姐对质!”

  说罢,沈括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了。

  沈妤若却傻了眼,她方才那番话原本就是胡编乱造的,若是和沈妤竹对峙,只消一开口便会露馅,到时候惹怒沈括的可就不是沈妤竹而是她了。

  一想到后果,沈妤若心中忐忑不安起来,看见李芳华还站在一旁,顿时把她当成了一根救命稻草,牢牢地拽住不松手。

  李芳华稀里糊涂地就被拽到了沈妤竹的院子里。

  沈括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见李芳华跟在沈妤若身后,他原本即将发怒的脸霎时间轻柔了几分,又扯出一个慈爱的笑容:

  “芳华,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到府里不久。”李芳华看着三人,察觉到气氛的凝重,于是佯装没有看到沈妤若求助的目光,语气轻快道,“舅舅,听说竹姐姐院子里做的金丝糕不错,我正想着偷师学艺呢!”

  “去吧。”

  李芳华转身一溜烟不见了踪影,沈妤若的心顿时凉了。

  沈妤竹只对他们的来访感到满头雾水,她斜睨一眼沈妤若,随即便看向沈括:

  “爹,还有什么事吗?”

  “无事。”沈括抬眸,“只是听说你对你妹妹颇为不满。”

  何止是不满?

  沈妤竹心中冷笑一声,她连把沈妤若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然而面对沈括的质问,沈妤竹摇摇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沈括的态度却异常严厉:“听你妹妹说,你还对夏姨娘颇有微词,这又是不是真的?”

  话说到这里,沈妤竹总算明白了,感情这父女两个是到她这儿来兴师问罪了!

  事已至此,沈妤竹干脆道:“不是。”

  话一出口,沈括和沈妤若双双愣住。

  沈妤若率先反应过来,指着沈妤竹语无伦次道:

  “爹爹你不要相信她的胡话,她刚才就是那样说的!”

  “二妹,你这颠倒黑白的功夫真是世间罕见。”沈妤竹冷哼一声说道,“方才我只是斥责你规矩学的不到位。你便这样污蔑于我,看来不只是规矩没学好,就连你的品德都没有修好。”

  “你!爹爹你看当着你的面她都敢这样羞辱我了。”沈妤若这次是真的被气哭了,一双眼睛红彤彤的,看向沈括的目光中含满了委屈。

  沈括一见当下形势便清楚了来龙去脉,他气势汹汹地来,敲打大女儿的目的没达到,反而在外人面前没了脸,顿时整张老脸都挂不住了,再看哭哭啼啼的沈妤若,心中蓦地生出一丝厌烦,干脆一拍桌子,紧皱眉头道:“哭什么哭!整日里就知道告这个告那个的,你姐姐的端庄贤淑你是没学到半分,跟着你娘净学那小家子气!”

  沈妤若闻言,整个人都迷茫了。

  往日里父亲不是总说最喜欢母亲的温柔可人吗?怎么今儿反倒成了小家子气了?

  沈妤竹忽而脑中灵光一闪,她上前一步,唇角微勾:

  “父亲说的没错,二妹她如今这副模样,就是因为整日跟妾室混在一起。俗话说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二妹日后若是想嫁得一位如意郎君,身上可不能沾染上半点不好的习气。不如把二妹送到我院里,过些日子宫中的教养嬷嬷来了,我姐妹二人还能一同修习礼仪。”

  “什么?我不要住在这里!”

  沈括尚未开口,沈妤若便高声惊叫起来。

  她从前那般欺侮沈妤竹,想也知道如果落在对方手中会是什么下场。

  然而现在的情形却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沈妤竹看见沈括眼中划过的那抹精光,勾唇一笑,心知此事已然成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括便点头道:“既然这样,你妹妹就交给你了。”

  “是。”

  沈妤竹应着,忍不住勾起唇角,眼神却愈发冰冷。

  痛苦,绝望……她临死前感受的一切,都是拜沈妤若所赐。

  这次,她要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当天下午,沈妤若回到院子里便大哭了一场。

  夏姨娘把女儿抱在怀中,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十分心疼。

  哭了一阵儿,沈妤若抬头抱着夏姨娘的胳膊抽噎道:“娘,我不要去沈妤竹的院子,娘你去跟爹说,我不要在她的院子里学礼节!”

  “好好好,娘这就跟你爹说!”

  “娘你不知道,那个沈妤竹现在变得好可怕!她往日里装得唯唯诺诺,今天在爹面前却讲得头头是道,我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反驳她了!”

  “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有两幅面孔。”夏姨娘啐了一口,同时又有些疑惑,“你爹平日不是不喜欢她吗?前两天还闹得鸡飞狗跳的,怎么又突然改了主意?”

  “该不会是她不打算抗旨了吧?”

  沈妤若想起沈括今日对她说的话,什么“太子妃”什么“端庄稳重”,顿时脑中灵光一闪,只觉自己发现了事情的关键。

  “我就知道她其实舍不得太子妃的位置!表面上装得清高,实际上还不是为了当上太子妃使尽了手段!”

  沈妤若说着,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夏姨娘有些迟疑:“可我看她之前也不像是装的。若是装作不想嫁的样子,她跪个把时辰也就算了,何苦在你爹书房门前跪了两天两夜,险些把命都丢了……”

  “所以我才说她卑鄙!装得那么像,肯定就是为了消除我们的怀疑,她好从中获利!”

  沈妤若越说越气愤,一双美眸中的怒火喷薄欲出。

  当初听闻圣上指婚,要她沈家嫡女配太子,沈妤若便抓心挠肺地嫉妒着沈妤竹。

  凭什么都是沈家的女儿,她只不过因为母亲出身不好便要受人白眼,连好姻缘都只落在沈妤竹头上!明明她才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

  一想到这儿,沈妤若心中便止不住地委屈。

  夏姨娘见女儿这副模样,自然心痛,想了半晌,忽然眼前一亮:

  “女儿,这说不定是个机会!过几日来沈府的教养嬷嬷一定是被派来为太子考察太子妃容貌仪态的人,若是你比沈妤竹样样都出色,届时太子自然而然会注意到你。只要太子喜欢你了,嫡出庶出也就不重要了。”

  “可,可我万一做不好呢?”

  沈妤若有些犯难。

  她自小就讨厌学规矩,就连沈府中的规矩都一知半解,更别说宫中的规矩了。反倒是她那个长姐,从小就一板一眼的……

  想到这,女儿拉着夏姨娘的手撒娇道:

  “娘,要不还是您跟爹说说,反正咱们沈府的女儿嫁一个也是嫁,嫁两个也是嫁,正好亲上加亲!等到日后太子荣登大典,那咱们沈家可就是皇亲国戚了!”

  皇亲国戚四个字一盖上来,夏姨娘也不淡定了,一双美目中精光闪烁,满心都是对“女儿成为皇妃”的向往。

  当夜,沈括来到夏姨娘的小院中,却发现她罕见地拨弄着古琴,神色忧愁。

  夏姨娘出身烟花之地,原本卖唱谋生,嫁入沈府以后便像是要和以前的一切隔断一般,弃了古琴琵琶,独独有事解决不了时才会拿出来拨弄几下。

  琴韵不在,风韵犹存。

  昏黄的灯光映得她原本便保养得宜的脸蛋仿若年轻了十岁,一颦一笑都勾得沈括挪不开眼。

  一夜过后,刚清净了没两天的沈妤竹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听了沈括的话,沈妤竹几乎要哑然失笑。

  “你说,要劝太子纳沈妤若为侧妃?”

  沈括喝着茶,一派淡然飘渺的清流风范,然而他一开口沈妤竹就知道他的私心有多重:

  “太子乃是江山社稷之本,理应好好伺候。你为人虽稳重但机灵不足,我思来想去,觉得你一人去不周到,不妨趁着大婚多纳一房。可话又说回来,多纳的那一房妾室若非知根知底也是难办,日后免不了与你争宠。不如让妤若与你同去,你姐妹二人在宫中也可相互扶持。”

  相互扶持?

  沈妤竹冷笑,只怕沈妤若会做第一个冲上来捅她的刀。

  她心知必是如此,可是却不能对沈括这样说。

  沈妤竹的目光遥遥望向窗边,深叹一口气,突然起身下跪,动作一气呵成,流畅无比。

  “你这是做什么?”沈括说着,却缓缓皱起了眉头。

  “爹,恕女儿不能这样做。”

  沈妤竹缓缓抬头,目光清澈,声音直入人心:

  “女儿虽未过门,但有天家赐婚,如无意外,必定嫁与太子,父亲便是太子的岳父。可换个角度想想,我与太子的婚事是陛下所赐,如今父亲又想让妤若嫁与太子,如此一来,相当于妤若和太子的婚事是父亲所赐,敢问父亲……是否有比肩陛下之意?”

  “胡言乱语!”

  沈括惊得从凳子上跳起,一挥袖袍,后背冷汗直流:

  “我沈括为人臣,怎敢与天子相提并论!”

  “父亲不这样想,可不代表父亲朝中政敌不会如此抹黑父亲。况且如今我沈家势大,出了个太子妃已是极高的荣耀,若是太子侧妃也出自我沈家,恐怕会引起祸端。盛衰荣辱,没了君恩也不过是顷刻之间。父亲,您切忌感情用事!”

  “盛衰荣辱,顷刻之间……”沈括喃喃几句,眼神清明起来,“竹儿,你言之有理。”

  回想起来,沈括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竟然一头栽进夏姨娘的温柔乡里,连这么明显的道理都没明白,若是真的按照她们的说法做了,恐怕现在被圣上猜忌疏远的就是沈家了。

  一想到这,沈括对夏姨娘和沈妤若产生了一丝不满。

  他拂袖冷哼,转身离去。

  沈妤竹淡然地坐着,没有一丝丝同情。

  比起这对母女曾对她做的,这不过是微乎其微的一角。更何况沈妤若还是上一世杀死她的人。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任人欺凌!

  “姐姐,我怀孕了。”

  “是皇上的孩子,太医说,这可是个皇子。”

  “您没有的福气,我会替您好好守着的。”

  沈妤竹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她大口大口地呼吸,没惊动守夜的丫鬟,月光阴沉沉地从窗户透进来,落在她的被褥上。

  她一摸额头,满手的冷汗。

  她记得自己在被打入冷宫之后,妹妹沈妤若就来探望她了,那时候她的心还没有完全死,直到沈妤若透露出自己的来意。

  她是来向沈妤竹炫耀的。

  她还记得沈妤若身旁簇拥着许多的太监宫女,甚至还有皇帝的贴身护卫,全部都是为了保护沈妤若那个还没有显怀的肚子。

  他们把沈妤若捧得跟个神仙似得,将落魄的沈妤竹完完全全比了下去。


  她声音脆亮好听,还像是当初那个跟她撒娇的小女孩,她说:“姐姐,我怀了皇上的孩子,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随后,又震惊似得捂住了嘴,“对不起,姐姐,我忘记了,您的孩子才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可惜了……”

  她眼里满是得意,哪里有一点可惜的意思,还摇了摇头:“可惜了那个孩子没能够见一见这个世界,没能见到自己的父母就离开了。”

  她又炫耀似得扶着自己的腰,又道:“不过,妹妹我会替姐姐您完成您之前做不到的事情,替皇上平平安安地诞下一位小皇子的!”

  沈妤竹差点扑过去,是沈妤若身边簇拥的那些人,让她暂时冷静下来,她努力地控制自己,却如何也控制不住发颤的唇:“孩子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沈妤若像是不小心暴露了什么大秘密,又止不住嘴一样,小声地凑到沈妤竹身边:“当然是皇上告诉我的,而且……姐姐,您的安胎药是我亲自抓的。”

  她的理智全数崩盘,双手如鬼爪一样掐住了沈妤若的脖子,却被护卫无情的推开,但沈妤若的脖子上还是留下了五指红痕。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骨子里流淌的血,失去了最后一点暖意。

  她后知后觉得冷了,拿起一旁挂着的披风挂在身上,半夜噩梦惊醒,没有一点睡意。

  她记得初次有孕的惊喜,也记得孩子从自己身上离开的那种痛苦,那些撕心裂肺,在重生后的时日里,渐渐复苏起来。

  她记起了她的痛,也记起了她的恨,她要让这些伤害她的人,统统都血债血偿!

  夏姨娘和沈妤若在沈妤竹这里一下子跌了个大跟头,沈妤竹便是不去打探,也可以猜得出来,这两日总归是可以过个安生。

  小碧按往日一样给她煮好了汤药,恭恭敬敬地端了过来。

  上次李芳华和沈妤若在沈妤竹这里吃了个软钉子的时候,小碧刚巧在外面,也算是认识了沈妤竹的一些手段,一时之间不敢再和之前那样对沈妤竹敷衍。

  只是她不清楚,上次那些事情,再加上前世的一些渊源,沈妤竹心里早就对她有了防备。

  汤药被规规矩矩地放在桌子上,却没有见沈妤竹要喝的意思,小碧有些忐忑地劝了一句:“小姐,药要是凉了,药效就减半了。”

  沈妤竹闻言,总算从书中抬起头来看她,眉眼中带上了些许似笑非笑的意思:“还冒着烟呢,我怕烫。”

  小碧紧绷起来,有些不知所措:“那奴婢下去端碗温度适宜的过来。”说着,便要将汤药端走,却被沈妤竹用书拍了一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行动。

  “无妨,放着晾一会儿就好。”

  小碧也只好规矩地站了回去,不敢轻举妄动。

  沈妤竹却突然开口:“蜜饯呢?”

  “什么?”

  “我平日里喝药总是要配着蜜饯的,你忘了?”

  不知为何,沈妤竹依旧是轻声细语的,但小碧就是觉得自家小姐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些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听了心虚。

  她抿着唇,手忙脚乱地。

  见她这样支支吾吾,沈妤竹叹了口气,干脆道:“还不下去拿?我这几日是待你太好了,把你宠得手脚都不利索了,是吗?”

  小碧这才赶紧下去。

  沈妤竹见她逃也似的离开,连房门都忘记关,眼里的柔光逐渐暗淡下去,转为冷淡的锋芒,她将书放下,过去将房门合上之后,才慢慢地将碗中的汤药尽数倒在放置在窗口的盆栽中。

  等小碧回来,汤药已经见底了,沈妤竹不见破绽地从她手中拿过蜜饯含进嘴里。

  等消息传回了夏姨娘这边,她皱着眉再三确认道:“你肯定她和往日没有一点区别?”

  小碧点头:“是与往日有些区别,但作息规整,也有按时喝药,甚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就躲在院子里看书,也瞧不出有什么区别。”

  夏姨娘砸吧一下嘴,有些嫌弃小碧这个脑筋转不快的棋子,转而又露出和善的笑容来:“那就好,你继续看着她,有什么消息随时过来告诉我。”

  说着,就给小碧塞了一大锭银子。

  小碧拿了银子,喜笑颜开地回到了沈妤竹这边,却不料沈妤竹看到她回来,似乎意有所指地问了一句:“去哪里了?”

  小碧浑身鸡皮疙瘩都差点起来,她冷静了一会儿,挑了个不出错的答案:“奴婢方才身子有些不适,去如厕了。”

  沈妤竹挑眉,没应答,看起来像是信了。

  她眼睛余光瞥见小碧松了口气的模样,心里冷哼一声。

  她多半猜到,小碧方才是去了夏姨娘的院子里,这几日每到这个时辰,小碧总是会寻故离开,她有几次都看到,小碧从夏姨娘的院子里走出来,这还不是暗中有交往吗?

  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她想起,前世的自己,在这个时间的时候,身子开始越来越糟糕,她还以为是自己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因为一场大雨落下病根,才会一直都没有好,反而越来越坏,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那碗汤药里,似乎被人多加了什么东西。

  沈妤竹大可将这些都宣之于众,但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再加上现在沈家是夏姨娘掌权,沈妤竹在沈家除了是一个准太子妃之外,并没有能够和夏姨娘抗衡的东西。

  她得先把夏姨娘手上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夺回来才行。

  沈括下朝回府,就在回书房的路上撞见了沈妤竹。沈妤竹这几日一直躲在院子里养病,乍一下见到自己不常见面的女儿,沈括心里有些感情还是泛滥了起来,快步走了过去,关心地问道:“怎么出来了?这几日风大,可要注意些。”

  又责问了沈妤竹的贴身丫鬟:“小姐出门怎么也不知道多带件披风,万一小姐着凉了,你们担当得起吗?”

  把丫鬟吓得跪下,还是沈妤竹出面打圆场:“今日阳光甚好,女儿只是出来晒一晒,就没想那么多,父亲别怪罪了。”


  沈括本也没有这个意思,自然顺着沈妤竹的话往下接:“嗯,你身子可好多了?”

  “已经好多了。”沈妤竹说着,微微扬起笑,“可能是这几日想着要见父亲,总不能一身带病,便好得快了些。”她不动声色地提了一下沈括在自己这里的地位,暗暗给沈括拍了个马屁,把沈括拍舒服了。

  “见父亲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沈括和颜悦色的模样,沈妤竹前世少见得很,但她只是不愿意去哄着沈括,并不是不知道怎么哄,见沈括主动提起,她也不遮掩着,说道:“有些事情,女儿思来想去,总觉心中不安,想和父亲讨论一二。”

  上次沈括在沈妤竹这里没了面子,沈妤竹这次就特意把面子给沈括安排得十全十美,让沈括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两人在书房坐下后,沈妤竹又支开了自己的丫鬟,这才对沈括说:“这几日,夏姨娘一直在安排女儿的婚事,女儿虽在病中,但也觉得不妥,夏姨娘一人要顾整个沈府,又要替女儿整理母亲留下来的嫁妆铺子,恐怕忙不过来。”

  “再加之,女儿要嫁给太子,嫁妆铺子如是不整理好,恐怕会被外人议论,说沈家不懂礼数,恐怕还会有人觉得……父亲是贪财之人,也恐圣上误会,女儿想着,夏姨娘定不会做出这些让父亲为难的事情来。”

  沈妤竹见沈括点头,就又继续说:“可夏姨娘毕竟没有三头六臂,怕从中出错,夏姨娘顾管不过来,女儿身子如今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如就让女儿亲自整理,也好让太子和其他人看看,沈家的女儿是有管家的功夫的。”

  她一番话,小道理加上大道理,顾全夏姨娘又顾全了沈家,一点私心都没有,听得沈括连连点头。

  “既如此,我就和你夏姨娘说一声。”

  “那些东西总归是你的,你放心就是。”沈括离去的时候,又留下一句,似乎真的怕沈妤竹在意这些小财而伤了自家人的心。

  沈妤竹乖巧应下。

  但她心里却再明白不过,夏姨娘可没有那么容易就将铺子还回来,果然等了两三日,都没有消息。

  沈括多半是怕她记在心上,就托人告知她,说是担心她年纪太小,不懂得如何持家,事情虽然乱,但乱中有序,夏姨娘就是撑着,也不能让沈妤竹弄乱了!

  沈妤竹的母亲是黄商之女,她的母亲嫁给沈括的时候,带过来的嫁妆铺子都是最挣钱的几个,但在夏姨娘管理沈家之后,这些铺子也被夏姨娘接过去了。

  沈妤竹之前从不计较,也是知道,这些铺子里赚来的钱,有些是要支撑沈家生计的,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当时她的母亲过世,是明确表示过,自己的嫁妆铺子以后也是要留给沈妤竹的。

  等到沈妤竹出嫁,这些铺子也自然就该回到沈妤竹手上。

  如果是大户人家,家里又掌事的夫人,不必等到家里姑娘安排婚事,便会让自家姑娘先管理这些铺子,也是为了教导姑娘管事。

  但现在铺子在夏姨娘手上,她恨不得沈妤竹不记得这回事,她才可以光明正大地将这些钱财都吞下,甚至在以后自己的女儿出嫁的时候,添给沈妤若做嫁妆。

  前世的沈妤竹也许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但是现在的沈妤竹不可以。

  她从没指望过沈括说几句话,就让夏姨娘把拿到手的钱财都拿出来,更何况那些嫁妆铺子还是她挣钱的利器,她怎么甘心?又怎么肯?

  只是沈妤竹是要跟沈括说一声的,她要把那些大义凛然的道理都先丢给沈括,即便沈括同意夏姨娘,暂时不给她管理这些嫁妆铺子,也会在心里暗暗疑惑,恐怕也会怀疑夏姨娘私吞。

  没错!

  夏姨娘就是私吞了许多她母亲的嫁妆,前世的记忆做不了假,以沈妤竹对夏姨娘的了解,恐怕她私吞的都是些价值不菲的东西。

  沈括的说法,她也就听听,真的要从夏姨娘的手上拿回母亲的嫁妆,恐怕还是要靠自己。

  “小姐,您的绣工真的厉害,把这竹子上的鸟儿都绣得栩栩如生!”

  夜已经深了,沈妤竹的房间里却还亮着烛火,小碧见这些天沈妤竹对自己一直都有所冷淡,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也比往日要热情许多。

  沈妤竹嗯了一声,便当是应她了。

  她手上正在给一件男袍绣花,图案是万竹图,她从之前在病中的时候,就一直在赶制这件男袍了。

  丫鬟们都还以为她是给沈括做的,她也明确地放出话,谁都不许和任何人说起,她正在赶制男袍的事情,毕竟沈括生辰快到了,便也没人猜得出来她的这些男袍,都是按着自己的尺寸做的。

  小碧站在一旁打哈欠,沈妤竹瞧了他一眼,说:“你先下去睡吧,明日也不用过来伺候我,我今晚晚些睡,明日谁都不许要打扰我。”

  小碧不疑有他,吩咐了下去。

  若是往日,她说不定会觉察出一点奇怪来,但最近几日,沈妤竹的雷厉风行给他们留下了不少印象,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惹到这位病了之后就换了性子的小姐,一时间,沈妤竹的院子竟然干净了不少。

  小碧下去不久,沈妤竹就将男袍赶工完成了。但她又将那件男袍折好放进衣柜中,又随手拿出一件平平无奇的褐色长袍。

  等她将自己整理好,外头已经亮起。

  她随意将自己打扮成男童的样子,就小心地推开了房门,趁着天蒙蒙亮,从沈家后门偷溜出去。

  她算好了时辰,这时间恰好百姓都开工了,而沈家多数人都还在睡梦中,她趁机溜出来,才好打探自己想要的东西。

  前世加上今生,她是第一次这样一个人走到街上,也还好她现在的年龄还小,还未完全长开,再加上她穿的也不太亮眼,一时间也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按着记忆里的路线,沈妤竹往娘亲留下来的嫁妆铺子走去。


  她记得其中一个铺子是金铺,而且开在了城中,来往最频繁的路段,她刚走进去,小二就殷勤地走了过来:“哟,客官来得可真早,我们店才刚开,掌柜的还没过来呢。”

  她挑眉:“你们是不想招待爷?”

  早在她进门的时候,小二便从上往下地将她好一通打量,沈妤竹说出了他的心思,像这样看起来寒酸的人,又有什么好招待的,保不准就是来找茬的也说不定。

  不过心里想是这么想,小二可不敢说出口,只是赔笑道:“客官这样说可就是冤枉小的了,不如您先坐一下,等我们掌柜的起来了,再同您说一声?”

  “不急。”沈妤竹喊住了他,这不过是小二的权宜之计,其实并没有真的要招待她的意思,不过他越是不耐烦,沈妤竹就越是好利用他,将人拉住之后,又说,“你先带我看看,最近城里最新潮什么款式的金链子,爷挑好了,也不用让你们掌柜等。”

  小二皱着眉,仔细地思考沈妤竹话里的真实性,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是跟沈妤竹介绍起店铺里的首饰,只是态度不比之前殷勤。

  沈妤竹挑了一个金链子,又问:“怎么都这个时辰了,就你在店里?”

  “瞧客官说的,我们只是个小铺子,有小人一个就已经够了。”

  “哦?可我记得之前你们这里还有一个叫老李的。”

  沈妤竹一提到这个老李,小二整个人都警惕起来了,他试探地问:“客官怎么知道这个?”

  “爷可是你们铺子的常客,难不成你是老李一手提拔起来的?老李当上掌柜了?”

  她话刚说出口,就听到小二一声冷哼:“客官可别乱说话,我们掌柜的可是沈夫人的亲侄子,怎么是一个老仆人能比得上的。”

  沈夫人的亲舅舅?

  沈妤竹微微一愣,随后就反应过来是哪里出了差错,夏姨娘不可能让她母亲的侄子来管铺子,那么小二口中的“沈夫人”就是指夏姨娘了。

  可见夏姨娘这些年当家做主惯了,心也变大了不少。

  只是老李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妤竹皱着眉,又挑了一个玉镯子:“哦?这个爷倒是不清楚,他现在如何了?”

  小二见沈妤竹有光顾买下东西,一下便喜笑颜开了,话也把不住,轻易就交代出来:“老李现在应该在城外的渡头,做些搬货的杂工吧。”

  沈妤竹拿了东西就走,也不多打探什么,她又去了几家,发现跟着自己母亲留下来的心腹,现在是一个都不再,全换成了夏姨娘自己的人。

  打探完了铺子,她又转而往渡口去。

  既然老李现在在城外讨饭吃,住的理当也离渡口不远。

  她找了几个人问了问,就找到了老李。

  她和老李之前没见过,老李一见到她就皱着眉,不解地问:“小爷,您找我什么事情?”

  虽说她看起来不像是个富贵人家的样子,但看起来也不像是干粗活的,老李算是见过一些世面,就选了个好称呼。

  “我是沈家的人。”

  她声音压得很低,只两人能听到。

  老李一听,被吓住了,又警惕地看着她,似乎不太信她。但随后,她就把手中包好的镯子递给老李,细声说:“有些事,我想问问你。”

  看到价值不菲,又带着沈家标志的玉镯子,老李这才信了她,带着她回到自己的家里。

  老李比沈妤竹记忆里的苍老得多了,毕竟之前在金铺好歹是份体面的工,现在在渡口打杂,怎么也比不过的。

  沈妤竹也没一坐下就表明自己的来意,只是问:“我记得你之前在金铺做的好好的,怎么离开了,还到渡口做杂工?”

  老李叹了口气,没多说,只是问:“小爷,您到这里只是为了问我这些?”

  沈妤竹点头,又摇头:“不止。”

  她的坦荡让老李稍微放心了一些,他将房门关紧,又说:“小爷,这些你去碗面稍微打探打探就可以知道,我是被赶出来的。”说完,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里有多数不甘。

  沈妤竹抿着唇,听他往下说:“爷,我还不知道您是……”

  “这个,你应该见过。”她从荷包中拿出一个玉坠子,递给了老李。

  这玉坠子做工非常精致,玉坠中间镶着金子,金子刻出一个佛像来。老李颤抖着手,把玉坠放在手心,看得十足的仔细,这才确认是真的。

  那一瞬间,他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小小姐……”声音里满是哽咽。

  沈妤竹叹了口气:“我不方便在这里待太久,但只要你信我,我就可以让你重新回到金铺。”

  老李看救命恩人一样看着她,嘴巴哆嗦了一会儿后,才将前因后果仔仔细细说来。

  “自从沈家的夏姨娘接管了铺子之后,我就知道,恐怕我们也迟早得被接管过去,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夏家的是个狠人,一开始不动声色,让我放松警惕,只是插了人进来铺子。”

  “我这把老骨头,想来想去,总是怕小小姐在府里过的不好,就答应下来,没想到这才中了夏家这位的计谋,她居然……居然诬陷我偷盗,把我抓去官府,好生关了许久一段时日。等到我出来,外头早已经变了样……”

  在沈妤竹母亲留下的几间铺子里,老李基本就等于是管家的身份,帮着沈妤竹母亲统管几家铺子,估计夏姨娘也是看准了这点,所以才一开始就把老李弄到牢里,随后才慢慢用尽各种缘由,将铺子不属于她的势力全部解雇,最后再安排上自己的人。

  老李越说,沈妤竹的眉头就越皱越深。

  她之前没料到,夏姨娘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竟然为了独吞她母亲留下来的嫁妆做到了这种地步。

  老李之前为了沈家鞠躬尽瘁,就算那些是她母亲的嫁妆好了,母亲也从来没有将钱财私吞,从来都是将铺子的盈利用在沈家上,甚至还有些入了沈家的私库。

  可没想到老李就这样背上了案底,甚至还因为这件事情,从此只能做一些非常低下的杂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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