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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狂相

唐明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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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阅文起点   主角: 唐明云周素心   更新: 2022-04-05 05:5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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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云周素心《大明狂相》讲的是大明帝,南直隶,凤阳府,雅风书院的秀才唐明云欲与美女淸倌儿学生做游戏打发时间被拒绝突然一纸调令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当他摇身一变成为凤阳府直隶总督的幕僚,红杏出墙的妻子抢着吃回头草……曾经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嘴脸突然谄媚,原本寂静的唐府变得门庭若,这一切都只因他凭借凤阳府第一幕僚的身份,迎来送往,平步青云,官运亨通,最终,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明狂相"...

第1章

精彩节选


  “唐明云,你这个废物酸秀才,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给老子找麻烦?还是我大明帝国容不下你这个王八蛋了,你要出这个风头?”

  大明帝国,南直隶,凤阳府,雅风书院。

  唐明云低着头,一言不发,对面的王玉伦,指着他骂个不停。

  “我看你他妈的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老婆被人睡了,你他妈的半个屁都不敢放,反而到老子书院来欺负李家少爷?你看看你这一脸穷酸相,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指责李少爷的不对!”

  若论言辞犀利,接受过21世纪网络浸淫的唐明云,绝对能把王玉伦给喷到哭出来,让他后悔自己有妈。

  他很想跟王玉伦讲,你好歹是个举人,是读书人,怎么能出口就他妈的你妈的?

  况且,自己教训那李家少爷,是因为李家少爷不好好念书,有什么不对?不就是因为李家是富商,时常给你那几两碎银子?王玉伦你的风骨呢?我们大明读书人的脊梁呢?

  士农工商这个排位,在王玉伦身上,丢的真是一干二净。

  王玉伦看着唐明云一脸的死猪不怕开水烫,涨的满脸通红,用手里的泥金折扇指着唐明云的头,继续骂道:“一副死相,这辈子你也考不上举人,要不是老子可怜你,容你在老子书院教书,早就饿死你个废物,你回去给老子写一篇八股,命题就是《穷儒教化之错》,给老子滚吧!”

  唐明云点点头,“哦”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聚在院子里的小孩子,和夹杂在一群孩子里,一身素雅浅蓝袄裙,略施脂粉,容颜娇媚的周素心。

  他冲着周素心晃了晃头,说道:“素心,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周素心微微一笑,连忙收拾东西,跟着唐明云回红袖招。

  刚来这个世界时,唐明云认为自己是天命之子,心比天高,凭借着前世的经验,在院试上写了不少夹杂着21世纪生活方式的文章,妄图以一己之力,推动大明朝向前发展500年。

  初次院试,便得中秀才,更是让他信心高涨。

  但接下来的乡试,却是年年落第,终于让他知道,世界不是他能改变的,凭他小小一个秀才,不可能改变朝廷上那些大佬的思想。

  不过,认识周素心,算是在这无聊历史里,唯一一点让唐明云感到开心的事。

  初始周素心时,她刚被送进红袖招,正被老鸨子逼着要去敞开腿接客。

  通过唐明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并且给对方讲明了,可以捧出凤阳府最好的花魁来,老鸨子才肯放人,让周素心跟着唐明云学一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而唐明云毕竟还是有些极其超前的生活经验,每当给周素心讲起21世纪的生活细节时,周素心眼里便会有憧憬、崇敬、希望,不一而足。

  周素心就像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儿,纯洁而美丽,只不过是误入了红袖招这样的腌臜地方,是唐明云把她救出来的,而且,她这幅画,是唐明云一笔一笔给她画上去的,她的人生观价值观爱情观,都是唐明云给她一点点塑造的。

  唐明云觉得,时机快到了,这副画,这个雕刻,马上就要成功了。

  很快,两人便行至在了红袖招,门口乌泱泱的一大片客人,看装扮都是非富即贵。

  唐明云是没有什么钱财来这种地方挥霍的,毕竟,家里的财政,都是老婆在把持。

  两人绕过前门,从侧门进了后院,隐约从几间客房里,传出靡靡之音。

  唐明云迈步往二楼周素心的闺房里走,周素心跟在后面,也没有说话。

  唐明云知道,这是周素心对自己完全的信任,只要自己想做的事,她就不会阻拦自己。

  而唐明云对周素心,自然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他想拿下周素心。

  至于能不能拿下,唐明云自然也在心里做过评估。

  最初,他只是趁着教周素心弹琴时,不时的用手指掠过她的手背,后来,见她没有太多反抗,便大着胆子,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整个小手都握在手心。

  见她脸色羞红,却也没有太过拒绝,唐明云心里更是欣喜万分。

  就在前几日,唐明云趁着周素心作画,便从后面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原以为周素心会逃开的,却没想到,她只是转回头来浅浅一笑,对他说了一句“先生,你要好好教我才是”。

  唐明云很想把手伸进她的袄裙,不过刚要解开盘扣,她便红着脸跑了。

  在他看来,这叫欲拒还迎。

  所以,今天便是这个机会!


  唐明云迈步走入闺房,入眼便是精致的雅间,毕竟是红袖招的花魁,也是凤阳府极富盛名的所在,周素心的闺房自然不会差。

  周素心进门之后,才开口说道:“先生,谢谢您送我回来,您小憩片刻再回去?要不要喝些茶水?”

  唐明云摇摇头,转过身,面对着周素心笑道:“茶水便不用准备了,你陪我说说话吧。”

  周素心浅浅一笑,说道:“先生今天被那王举人一顿训斥,必然起了心火,我去为先生准备些消火的茶吧。”

  唐明云心想,我来这里,难道只是为了喝茶?我是为了喝你!

  一把抓住周素心的手腕,便将她拉入了怀中。

  周素心惊叫一声,说道:“先生,你做什么?”

  唐明云不答,只是把嘴,向着周素心的脖子贴去。

  但就在唐明云的嘴唇要贴到她的皮肤时,她却突然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把将唐明云推开,说道:“先生,这样不行……”

  唐明云再次逼近一步,将她揽入怀里,说道:“有什么不行的?”

  周素心摇头,说道:“反正是不行。”

  唐明云皱皱眉,道:“你是我救出来的,要不是我,你早就跟外面那些人一样,去接客了。”

  “我知道,所以我永远感激你。”周素心脸色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唐明云眼里有些阴霾,说道:“既然感激我,那就给我。”

  周素心继续摇头道:“先生,我可以换个别的方式报答您,但这样不行。”

  唐明云以为她只是在装样子,便一把将她抱起,放在了牙床上,自己也压了上去。

  周素心把胳膊挡在身前,脸颊左右躲闪,拼命抵挡唐明云。

  一开始,唐明云以为她只是故作矜持,很快就会放弃抵抗。

  但没过多久,唐明云便意识到了,周素心是真的觉得不行。

  唐明云停止了动作,开口问道:“为什么?”

  周素心咬了咬下唇,显得很是迷人,接着才说道:“您是书院的先生,我只是红袖招的清倌儿,我配不上您。”

  唐明云心里像是憋着一座火山,“你有喜欢过我么?”

  周素心想都没想,摇头道:“我感激您,并且尊敬您,但是,我只把你当先生,并没有其他想法。”

  唐明云继续追问道:“你会喜欢我么?”

  周素心沉默不语,并不答话。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唐明云咬牙说道:“你要明白,如果我不教你,你回到红袖招,就会和其他人一样,敞开腿去接客的!”

  周素心摇摇头,说道:“先生,我已经是花魁了,您教的一切,都很有用,如果我真的去接客了,那妈妈反而不如现在赚的多。”

  唐明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大的无力感。

  他叹口气,问道:“你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我是个穷酸秀才,看不起我,对吧?”

  周素心咬着下唇,低声道:“先生,求您了,放过我好吗?”

  就好像是一把剑穿心插入,唐明云心里揪扯疼痛的难以复加。

  在书院,王举人日日欺辱,那些书院的童生,表面上对他尊敬有加,有说有笑,但私底下,大都觉得他脑子有些问题,经常说些听不懂的胡话。

  周素心的出现,就像是在这黑暗泥沼里,唯一的一束光明,可现在,他发现这束光也要离他而去。

  说好听点,周素心是花魁,但说难听点,周素心其实就是个窑姐儿而已,她迟早都是要接客的,但即便如此,周素心也不愿意给他。

  巨大的挫败感笼罩着唐明云的内心,他完全失去了冲动,从床上爬起来,转身就走。

  周素心整理了一下衣服,开口说道:“先生,是奴家不好。”

  唐明云摇摇头,说道:“不关你的事。”

  说罢,唐明云迈步走出闺房,向着自己家走去。


  唐明云打算回到自己的小宅子。

  这座宅子是他老婆柳玥的陪嫁,地方不大,但该有的都有。

  唐明云孤身来到这个世界,有个落脚的地方,对他来说就已经很好。

  他轻轻抚摸一下肚子,跟王玉伦纠缠一上午,又去红袖招闹这么一出,胃已经在提出抗议。唐明云打算回去随便吃两个馒头,然后睡个午觉养养神。

  平时他中午都不会回家,一般都在书院随便对付一下。

  今天是农历十五,按照惯例,柳玥要出门去跟姐妹聚会。

  柳玥每月十五都会跟姐妹一起聚会吃饭。

  她们这种局,无非是讨论凤阳府最近又有哪个公子俊俏的很,哪家的媳妇又被丈夫休掉这种无趣事,没有好几个时辰根本就不会结束。

  至于丫鬟翠翠,这个丫鬟可精得很,知道家里做主的是柳玥,不是唐明云,整天跟在柳玥的屁股后面,眼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老爷。

  唐明云踱步至家门口,顺手去推门。

  咦?居然没推开?

  唐明云觉得十分奇怪,平时大家出门都不锁门,家里也没有什么贵重东西。

  今天谁居然锁了门?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往后退两步,门匾上写的是唐府。

  没错啊。

  唐明云一脸疑惑地敲敲门。进自己家还要敲门的感觉,还是挺怪异的。

  好一会儿,翠翠才急急忙忙的打开门,脸上带着慌乱的神色,问到:“老爷……老爷您怎么这个时辰回家?”

  “怎么?我回自己家还得看时辰?”唐明云刚在红袖招受气,现在正一肚子火,语气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是……”翠翠低着头支支吾吾,眼神躲躲闪闪,也没说个什么,但是意图很明显,她站在门口,不想让唐明云进门。

  唐明云眼睛微眯一下,他察觉到有所不对。

  “夫人在家?她今天不是有聚会吗?”唐明云抿着嘴唇问道。

  “今日刘夫人身体不适,传信过来,取消今天的聚会,所以夫人就没有出门。”翠翠低着头,小声的说道,仔细看的话,甚至能发现她的脚尖在微微发抖。

  “我进去看看。”唐明云抬脚就要进去。

  “不行,老爷,您不能进去,夫人她……她现在不方便。”一向对唐明云不冷不热的翠翠,突然跪下来,带着点哭腔,神色紧张,声音颤抖说道。

  唐明云脚步突然顿住,能让翠翠这么害怕的,还有什么事情?

  他忽然明白,这个家里,不只有柳玥,还有其他人。

  早在上个月,坊间就有流言蜚语,说柳玥与凤阳府某位大人同乘一顶软轿出入。

  他也不是聋子,外面也早有人笑他是千年绿王八。

  他本想质问柳玥,但是没有这个勇气,他不想去直面这份屈辱。

  此外,他不想跟柳玥撕破脸,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那便是顾忌着柳玥的父亲,她父亲,可不是一个他现在惹得起的人。

  唐明云站在自家门口,突然就有点茫然无措,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他现在不仅乡试年年落第,事业得不到发展。

  现在就连家庭都面临着支离破碎,他攥紧拳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唐明云心如明镜,坊间传闻的这位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大人,正是凤阳府衙门经历司顾承德,官拜从六品。

  作为一个男人,他现在巴不得一脚踹开门锁,长驱直入柳玥的闺房,将两人捉奸在床。

  可是,作为一介酸腐秀才,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将两人的奸情昭然若揭。

  这一刻,他觉得,他不配。

  唐明云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被入仕和家庭所占据。

  人生于世,不可能事事顺心如意。

  但这两件事,必须有一件能让他觉得,此生不白白来这世上一遭。

  现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是入仕无门,家庭也名存实亡。

  唐明云想过休妻,柳玥也早已向唐明云讲明,愿意和他一别两宽。

  毕竟,一个女人可以接受自己的相公性格软弱,但绝不接受他的仕途渺茫。

  柳玥眼看着自己身边的闺蜜的相公们,出将入相,官运亨通。

  再看看她的相公,做人是个孬种也就罢了,至今还只是一个秀才。

  即便如此,柳玥也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以此来讨唐明云的一纸休书。

  唐明云心里清楚,这和顾承德有很大的关系。

  毕竟顾承德家有妻室,柳玥也不愿嫁给他做妾。

  至于让顾承德休妻,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顾承德的夫人唐秋彤,是前任凤阳府布政使的独女。

  如果说唐秋彤长相一般,都像是在夸她,若非她父亲是从二品的地方官,恐怕至今无法出阁嫁人。

  当初为了娶唐秋彤,顾承德没少下功夫,最终因为长相出众,性格踏实上进,在一众追求者中脱颖而出。

  顾承德也是仗了老丈人的势,这些年在仕途上屡屡得志,迅速升迁。

  可天有不测风云,顾承德老丈人去年去世之后,唐秋彤一时难以接受,竟得了失心疯。

  她每日不是发呆,就是哈哈大笑,甚至有好几次避开丫鬟仆人,要自寻短见,幸好发现及时,被救了下来。

  这两年,顾承德没少找僧侣道士来家里设坛作法,可唐秋彤的心病还是不见好转。

  若顾承德此时休妻,无疑是将唐秋彤置于死地。

  这要是传出去的话,岂不是玷污了他的名声。


  其实,唐明云心里清楚,顾承德就算休了妻,也绝不会娶柳玥过门。

  当然,他也清楚,柳玥也并不是真的爱顾承德。

  对于顾承德这种仕途春风得意男人来说,一旦尝过了权利和容貌给自己带来的金钱和美色,便很难从这诱惑的淤泥里抽出身来。

  顾承德只是将柳玥当做一盘初尝的美味佳肴,逢场作戏罢了。

  毕竟柳玥又不是他偷的第一个女人,自然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唐明云此生最鄙视的,就是顾承德这样的小白脸,处处招蜂引蝶,却从来不负任何责任。

  这几日里,他尽量不去想家中丑事。

  可谁知道,两人竟然在这青天白日下,在他的府邸,给自己来了一招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只要是个男人,遇到这种事情,自然杀机四起。

  唐明云心下一横,紧攥铁拳,如果他此时不进去,将两人捉奸在床,他都打心眼里看不起自己。

  如果此时他想进门,无非有两种途径。

  其一便是踹开大门,其二,便是在门外大喊,让柳玥给自己开门。

  这第一种途径,不出意外的话,唐明云会亲眼得见两人的奸情,甚至可以拔刀相向,让周围的邻里街坊都进来,看看两人的丑态。

  自此,两人的奸情会迅速传播,柳玥以后都不敢出府不说,这顾承德自然也没脸见人。

  如果是第二种,便是各留情面,任何人都不会看到两人的奸情,他最多把顾承德堵在自己家门口,请凤阳府的知府做主,当堂审理。

  这两种途径,他也不知道选哪种为上策。

  此时,唐明云的脑海里又生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便是,他进府之后,第一步应该做什么?

  他想冲进去,将顾承德堵在床上,抄起棍子,将他乱棍打至庭院,最好是打断他的腿,让他结结实实的在家里躺上一年半载,这便是他应有的惩罚。

  这个想法刚有了雏形,唐明云就觉得甚为不妥。

  他只是一介穷酸书生,平日里只有读书写字的力气罢了,哪里能胜的了父亲是习武之人的顾承德。

  就算他万事俱备,冲进房间先行动手,将顾承德打伤,且不说赔偿的事情,以顾承德从六品的身份,殴打大明大员,这事情就没办法善了。

  真要是把顾承德打出个好歹,势必会闹到有司衙门。

  到时候,他持凶器伤人,当然会当庭判刑。

  雅风书院那些同僚,自然会看他唐明云的笑话。

  就算他此时冲进去,将这对奸夫**捉奸在床,将两人的奸情大白于天下,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周围的邻里街坊知道此事之后,大家都不会同情他唐明云的遭遇。

  所有的流言蜚语都只会羡慕顾承德能耐多大,而他唐明云就是一个腌臜软蛋。

  最终,理智后的唐明云决定用忍耐代替愤怒。

  为今之计,他只能先努力入仕,待自己的仕途有所好转之后,再谈其他。

  毕竟,这世间,男人的三大幸事,无非就是入仕,发财,休老婆。

  尤其是是这种不守妇道、不遵女德的女人,必须休。

  想到这里,唐明云眉头紧锁,死死地攥着拳头,将这如鲠在喉的耻辱,硬硬的咽了下去,然后转身离开。

  唐明云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周围的纷纷扰扰,热闹非凡的街景和此时心情低落的唐明云显得格格不入。

  回首他的前半生,十分憋屈,他越想越难过。

  他转身走进一个冷清的巷道,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他尽量使自己不发出声音来,可是眼泪却越流越多,越流,心里越憋屈。

  他在巷子里找了个台阶坐下,不堪回首的往事如烟,在他的脑海里一幕幕闪现。

  时间如白驹过隙,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平复了心情。

  这个时候,他突然有些馋酒,他想买醉,喝他的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要不,找个同僚一起去喝酒?

  当他的脑海里闪过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再次愁上眉头。

  他哪里有陪自己买醉的同僚?

  之前,他心里一直将周素心视作知己。

  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恰好说明,所谓的知己,不过是他自己凭空捏造的罢了。

  周素心对他,没有半分逾矩,说白了,人家姑娘心里压根没把他当回事。

  两人之间亲密的关系,都是他思想上的浸淫罢了。

  表面上看,他的同僚、朋友有很多,可是真正可以坐下来交心的,恐怕真的没有。


  唐明云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唐秀才,你让我寻你寻得好苦啊!”

  唐明云刚站起身,便被雅风书院院长王玉伦身边的小厮从身后叫住。

  “你寻我?有什么事?”唐明云一脸诧异的看着小厮问道。

  “王院长让我寻你去书院讲话。这青天白日的,你不在书院教课,也不在家里,王院长还特意吩咐我,今日务必寻到你,谁晓得你竟然在这偏僻巷子。”小厮气喘吁吁地说道。

  “快回去吧,院长还在书院等你。”小厮催促道。

  唐明云也觉得新鲜,今天上午他差点没被王玉伦的唾沫星子淹死。

  这会儿又派身边小厮寻他,莫不是又想当着自己的面,劈头盖脸再呵斥一番。

  他一路上想着到底出了什么事,很快,便随着小厮迈入雅风书院的四书堂。

  “巡抚衙门来人,说是让你立刻去趟巡抚衙门。”王玉伦看到唐明云进来之后,都没正眼瞧他,一边翻着书,一边冷冰冰的说道。

  唐明云心下疑虑:巡抚衙门?找我做什么?要修什么古籍?还是撰写告示?巡抚衙门里面的大人们那么多,我去找谁?

  想到这里,唐明云直接问道:“王院长,要我去巡抚衙门找谁呢?”

  “张总管。”王玉伦瞥了他一眼,很明显,他上午的那股火气还没灭。

  对王玉伦来讲,给唐明云多说一个字,都觉得多余。

  唐明云猛地一怔,巡抚衙门下辖着文书、吏、驿、仆人不在少数。

  可是在巡抚衙门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利的张姓总管,只有张涛一人。

  凤阳巡抚,统领大明南直隶凤阳府辖区所有事务。

  南直隶 ,下辖以应天府、苏州府、凤阳府等一十四个府级。

  凤阳府下辖五州十三县,毫州、栗洲、颍州、泗州和寿州五州,凤阳、临淮、怀远、定远四县直属凤阳府管辖,其他县由辖州代辖。

  凤阳府早有三岁小儿当街歌谣:巡抚总管五品官,知县见他也得瘫。

  堂堂一个三品大员凤阳巡抚的总管,要见他这个一介布衣秀才?

  这不合规矩啊。

  如果张总管需要他去编撰一些告示或者是文章,完全可以让手下人知会他一声。怎么还要需要自己亲自去见。

  堂堂巡抚总管,亲自召见一介秀才。总感觉有些小题大做。

  这对唐明云来说,无疑是滑天下之大稽。

  若不是王玉伦一本正经的表情,他甚至觉得王玉伦是拿自己逗闷子。

  唐明云满眼疑惑的问道:“王院长,张总管找我所谓何事?”

  王玉伦一边翻阅着《中庸》,一边不耐烦地说道:“我怎么知道?张总管让你去见,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唐明云叹了口气,朝着巡抚衙门走去。

  走到巡抚衙门口,正准备和门口的小吏通报姓名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匆匆跑来,和唐明云撞了满怀。

  唐明云将他扶住,才认出这人是薛鸿,是从四品凤阳知府许强的文书。

  薛鸿年长于唐明云,衣袂飘飘,一脸读书人的模样。

  唐明云之前和薛鸿也因书院的事情接触过很多次。

  在唐明云看来,此人恃才傲物,莫说从来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就连凤阳的那些知州、知县,他也眼高于顶。

  薛鸿平日里讲话,一句话最多几个字,绝大多数的时候,只用点头示意。

  薛鸿曾有几次陪着许强在雅风书院考察,唐明云也曾多次绞尽脑汁去和薛鸿套近乎。

  可薛鸿却是完全一副热脸贴在冷屁股上的模样,唐明云甚至感觉他压根不会笑。

  两人既然见了面,自然免不了寒暄。

  唐明云并不打算再去巴结他,只是冲他点了点头,便打算往前走去。

  可谁知道,这太阳也有打西边出来的时候。

  薛鸿见了他,竟然满脸欢笑,主动迎了上来。

  这夸张的笑容,让唐明云有些受宠若惊。

  若是把这笑容给了其他女人,再加上薛鸿一脸书卷气的白脸儿,指定当场能把这女人拿捏住。

  还没等唐明云说话,薛鸿殷勤的攀住他的胳膊,声音洪亮的大笑道:“明云贤弟,你来的够早的啊!”

  薛鸿话音刚落,唐明云立时变得呆若木鸡。

  他完全没想到,薛鸿会对自己如此热情。

  薛鸿刚才称呼自己什么?明云贤弟?

  细细想来,薛鸿以前从来都没有主动和他打过招呼,当然,也从未叫过他的名字。

  以往,两人相遇之后,薛鸿最多和自己点点头罢了。

  除此之外,更多的时候,两人撞面,薛鸿压根就像没看到唐明云一样,目视前方,抬头挺胸与他擦肩而过。

  今天这是唱的什么曲儿,难道他是做给别人看的?

  可这巡抚大门,除了两个守门的小吏以外,哪里有什么别人?

  唐明云依旧冲他点了点头,客客气气又有些玩味的说道:“给凤阳的父母官请安。”

  谁知,薛鸿朝着他的肩膀轻拍两下,笑道:“唐大人可是要折煞我等,我算什么父母官,这往后你可是咱们凤阳府第二父母官了。”


  唐明云若是第一次见薛鸿,一定会觉得他得了失心疯,在这巡抚衙门口胡言乱语,拿自己打趣。

  幸好薛鸿继续说道:“唐大人现在来点卯吗?”

  唐明云再次愣在原地,点卯?点哪门子的卯?我要是点卯也应该去雅风书院。

  他从始至终都觉得,凤阳巡抚府邸的张总管找他,是需要他写点什么文章或者交代他办点和书籍有关的事情吧。

  唐明云转念一想,这也不太可能,若是需要撰写,自然有巡抚府里的文书去做。

  就算找他有什么事情,叫个下人吩咐一声,他自会尽心竭力,张总管亲自见他,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薛鸿看到唐明云略显迷茫的表情,便说道:“明云贤弟,原来你还不知道自己来巡抚衙门是做什么吧?”

  唐明云一脸疑惑的问道:“薛大人跟我说说?”

  薛鸿笑容可掬:“和唐大人成为同僚,是薛某的福分,不不不,唐大人很快就要做薛某的父母官了,跟我走,我带你去见张总管。”

  和薛鸿成为同僚?还要做薛鸿的父母官?开什么玩笑?

  薛鸿刚才还说什么,他就是凤阳府第二父母官了?

  唐明云一直以才思敏捷自居,可是现在却觉得脑子不够使。

  他心里一直在嘀咕,薛鸿为什么称自己是凤阳府第二父母官呢?

  众所周知,凤阳府第一父母官,那便是朝廷钦点三品大员,凤阳巡抚范明;这第二父母官,便是正三品按察使袁震;第三父母官,自然是薛鸿的大人,四品凤阳知府许强。

  这么一来,薛鸿为何要称唐明云为第二父母官呢?

  他之前也懂得,这南直隶一直有一种大家心照不宣的称谓,那便是将巡抚府里的第一幕僚,称为第二父母官。

  只不过,唐明云被薛鸿绕的云里雾里,一时间没想起来。

  不过,他现在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平素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薛鸿,现在热情的有些过头。

  其原因便是薛鸿刚才说的,唐明云即将成为他的同僚,甚至是他的父母官。

  莫非老天开眼,他马上可以在仕途上一展抱负?

  唐明云在薛鸿的带领下,走进东厢房的一间屋子里。

  薛鸿轻扣了两下门,只听见里面说了句“进来。”

  薛鸿这才将唐明云领了进去。

  进门后,只见房间里摆着一方几案,两侧隔着屏风,里面不知放着典籍或是账册。

  只见一位老者正坐在几案的正中央,时而噼噼啪啪的拨着算盘,时而挥毫,洋洋洒洒在册子上书写着什么。

  这位正是凤阳巡抚的总管,张涛。

  薛鸿欠了欠身,轻声说道:“张总管,雅风书院的唐明云来了。”

  张涛看似五十多岁的模样,大概因为操着偌大巡抚的大小事情,脊背有些佝偻。

  看到他脑门上稀疏的头发,唐明云突然想到,聪明的脑袋不长毛这句俗语。

  张涛并没有因为两人的到来,而放下手里的事情,他的右手好像在账本上记录着数字,左手在算盘上,噼噼啪啪快速敲个不停。

  听到薛鸿说话之后,他抬起眼皮,看了两人一眼,一脸平静的说道:“坐吧。”

  从始至终,他一直以脑门示人。

  薛鸿依旧还保持着对唐明云刚开始的热度。

  他好像换了一种身份,变成了张涛的随从。

  他一脸热情的招呼唐明云坐在会客椅上。

  然后走到张涛身边,一脸微笑的给张涛身旁的茶杯添水。

  紧接着,他又给唐明云倒了杯茶,附耳小声对唐明云说道:“明云贤弟,为兄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走一步,”

  薛鸿说完之后,朝着张涛作揖,毕恭毕敬的说道:“张总管,若没什么事,学生便告退了。”

  张涛抬头看了一眼薛鸿,问道:“许知府现在何处,我有事寻他。”

  薛鸿赶忙答道:“今日许知府一直在知府衙门处理公务,您老有什么事,我代您知会一声?”

  张涛并不搭茬,自顾自的说道:“行,知道了,我尽量下午抽时间过去一趟。”

  说完之后,便继续拨弄着算盘,全然没有理会唐明云。

  薛鸿转过身来,颇有用意的冲着唐明云抛了一个眼神,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随后,出门,把东厢房的房门带上。

  张总管依旧伏案算账,唐明云坐在椅子上,有种被冷落的感觉,有些尴尬。

  刚才薛鸿对自己的态度和言语,搞得唐明云心潮沸腾。

  可现在见到张总管之后,他仿佛被雪藏了起来。


  薛鸿是许知府最倚重的幕僚,他的消息绝非空穴来风。

  听薛鸿的意思,他唐明云的地位不日将居于薛鸿之上。

  也不知这薛鸿是给他开玩笑,还是确有其事。

  众所周知,凤阳知府许强,掌管着整个凤阳府的政令。

  他统管民政、行政、税赋、司法等方方面面,总领下属州县官员。

  而巡抚范明,领导凤阳府布政司、按察司、都司这三司及诸道工作,同时加提督军务衔掌军务,节制总兵、参将等绿营高级将领。部分巡抚兼任本省提督,直接管控省内绿营。

  说白了,许强才是凤阳府的本地人,巡抚只是从京城任命空降来的。

  这薛鸿表面上是知府许强手下的文书,但他也是这凤阳府的正六品通判。

  如果真如薛鸿所讲,唐明云觉得自己起码得是五品起步。

  唐明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一个毫无功名建树的秀才,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有了品级,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么一想,看来薛鸿刚才确实是拿自己开玩笑了。

  不过,唐明云敢确定的是,薛鸿此人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变得和自己如此亲密,这期间一定有原因。

  从他对自己的态度,唐明云可以确定,未来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要来巡抚大人的府上做事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来巡抚大人府上能做什么呢?

  他一介秀才,平白无故的,巡抚大人府上怎么偏偏看上了他?

  对于唐明云一个直肠子的人来讲,其间的弯弯绕绕,是任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张总管托着几案,缓缓站起身来,一脸平静的说道:“唐秀才,等很久了吧。”

  唐明云赶忙站起身来,冲着张总管作揖道:“张总管事务繁多,学生在此多有叨扰。”

  张总管并没有正眼看他,反而将几案上的账册置于屏风后的书架,然后走出来,坐在会客椅上。

  唐明云也算懂事,当即走到几案旁,双手捧起张总管的茶杯,放在他身边的八仙桌上。

  然后,他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如果换做常人,面对面和巡抚大人家里的管家这么坐着,肯定会手足无措,万分紧张。

  要么是被吓得,要么是有什么好事找上门,兴奋的不知如何是好。

  唐明云却不同于这些普通人。

  虽然他是一介秀才,但终日里在雅风书院里走动,也算是见过一些高品级的大员和豪绅。

  再加上他目空一切的性格。

  换做别人,坐在张总管面前,一定是半个屁股悬空,抬头挺胸,不敢正视正主。

  可他不同,完全把屁股下的这张官帽椅,当做是自家椅子。

  不偏不倚的坐上去不说,他打心眼里,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外人。

  在他这个21世纪重生到明朝的秀才的心里,人人平等早已深深的印烙在他心底的最深处。

  什么士农工商、什么谦卑有别,在他唐明云的笔下,就是迂腐、就是阻碍大明的发展。

  更别说,面前的巡抚府里的总管,又能怎么样呢?

  不过,该客气还得客气。

  唐明云见张总管捧起茶杯后,一脸微笑地打趣道:“刚才学生听说要来巡抚衙门,连午饭都没吃一口,在路上差点鞋都跑丢了,就赶紧过来了。”

  张总管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突然没有了和他往下谈得想法。

  这小子还真是有些放荡不羁。

  虽然张总管从未见过唐明云本人,但关于这小子的文章,还是道听途说了不少。

  从他的文章里,便知此子本性锋芒毕露,不知收敛,根本不可能胜任那份职位。

  看来,过不了几天,他又得为这个岗位劳神了。

  既然如此,也不需他多费口舌。


  张总管将茶杯放在八仙桌上,省去了所有寒暄,直来直去的讲道:“我找你来,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咱们凤阳巡抚范大人初来凤阳,事务繁杂,日理万机,之前范大人的幕僚刘卓,刘大人有其他安排,现在身边刚好空缺出一个对凤阳府了解的幕僚。”

  “我作为范府总管,自然要为主子分忧解难,在我反复斟酌之下,向范大人保举你来上任。可是范大人觉得有些不妥。”

  “这一来,你只是一介秀才,范大人身居三品,身边的幕僚最起码也得是有个品阶的文人雅士,而你现在,只是一个书院的教书先生罢了,尚未入仕;这其二,你应该懂得,巡抚大人身边的幕僚,是一个十分敏感的职位,平日里免不了要随着巡抚大人出入。别人都说你文风张扬大胆,全无幕僚做派。”

  “不过,我也多次向范大人提及你的文章学问,我同范大人讲,你现在虽无功名,但饱读诗书、素日里在书院钻研八股,照理说,可以胜任范大人的幕僚一职。”

  张总管说完之后,再次饮了口茶,咂摸了一下,继续说道。

  “可能是因为我多次谏主,范大人今日决定让你小试牛刀,我想着,你先试着做几日范大人的幕僚,今儿下午让你来,一来想听听你的想法,二来尽量促成这事儿。”

  唐明云听张涛这么说,一时间怔住了。

  张总管让他给凤阳巡抚,堂堂的朝廷三品大员范明范大人做幕僚?

  怪不得刚才薛鸿说他是凤阳府的第二父母官。

  如此说来,他要步入仕途了?

  张涛看着唐明云,问道:“你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唐明云暗忖,他哪里还敢有什么想法,在凤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做凤阳巡抚的幕僚,简直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等祖坟上冒青烟的好事,他唐明云还能有什么想法?

  想到这里,唐明云尽量平复了一下自己欢喜的心情,说道:“学生感谢张总管的提携,”

  虽然他很努力地在压制自己欣喜若狂的心情,但是话音一出,以及字字颤抖。

  张涛一脸深邃的看着唐明云,说道:“既然你没意见,就准备一下,明日上任吧,不过,咱们先小人后君子,这往后你可是要来巡抚衙门走动的,和你之前在书院的身份与行事完全不同。”

  “你尽快的转变一下身份,同时,也要琢磨琢磨,在巡抚衙门里,你应该站在什么位置,我年纪大了,不想再折腾,我可不想再过几日,再向范大人荐举另一个幕僚。”

  唐明云自然清楚,张涛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他无非是在敲打自己,在这巡抚的府衙内,他张涛才是一把手。

  “张总管放心,学生明白,学生在此拜谢张总管提携。”唐明云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对张涛作了个揖。

  张涛点了点头,缓缓地站起身来,说道:“你现在是个秀才,没有功名,所以暂时就别想有个品阶了,你就先以范大人幕僚的身份在巡抚衙门幕府里走动,咱们衙门里的幕府现任幕官是宋智宋大人,你先随我去给范大人请安,然后我再带你去幕府。”

  幕府,是大明官员自行组建的衙署。

  “幕府”之中,则有“幕官”和“幕宾”两类人。

  幕官本身是属于朝廷的官员,而幕宾则是巡抚大人愿意纳入门中、为他出谋划策的饱学之士。

  当然,幕官和幕宾都可以叫做幕僚。

  唐明云一介秀才,虽然没借此机会博得什么功名,但成为巡抚大人的幕僚,也算是巡抚范大人的门人。

  这对于秀才身份的他来讲,已是无上荣耀。

  正常来讲,张涛理应对唐明云仔细教导一遍,告诉他在巡抚衙门什么事应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不该说。

  但就因为唐明云刚才那句狂放不羁的言语,张涛断定,这唐明云迟早还得打道回府,回到他那雅风书院去。

  索性,张涛也懒得教他什么规矩,只是说了一句:“随我来。”

  巡抚衙门很大,唐明云紧随张涛其后,穿过层层院落。

  这一路上,张涛一言不发,唐明云跟在他后面,多少有些憋闷。

  范大人的书房,在巡抚衙门的正中央。

  张涛带着唐明云站在书房门口,指着侧面的一间屋子,对唐明云说道:“这以后就是唐秀才你处理公事的地方了,范大人就在隔壁,你随我来。”

  书房的门虚掩着,张涛轻扣了两下门:“范大人,小的带唐明云唐秀才来了。”

  书房里“嗯”了一声,张涛便推开门,带着唐明云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范大人的书房十分宽敞,比张总管的房间大两三倍。

  书房里还有门,不知道门背后是什么。

  范明虽然是一介文职,但身材魁梧,双目有神。

  他正在处理公文,看到张涛和唐明云走进来之后,冲面前的几把椅子指了指,示意他们先坐下。

  唐明云朝着一把官帽椅前走去,但他并未落座。

  因为他注意到张总管没有落座的意思,而是走到一旁,准备为范大人续茶。

  此时,唐明云身份不同以往,方才入府,他是客,但现在,他是主。

  范大人和张总管是他的大人。

  这世上,哪有大人给下属倒茶之理。

  想到这里,他走到张涛面前,说:“张总管,这个交给学生吧。”

  张涛看了他一眼,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还是有些震惊。

  看来,这小子还是有些眼力见儿的。

  张涛也没有推辞,告诉他隔壁有下人们提前预备好的热水和茶具。


  唐明云恭恭敬敬的从张涛手里,捧过范明大人的茶具,独自走进书房一侧的房间里。

  房门虚掩着,唐明云感觉不久前,有下人们进来打扫过。

  他推开一侧木门,站在门槛外,朝着里面望去。

  这里面,便是他以后处理公务、书写文章的地方。

  他仕途的新征程,也将从这里开始。

  这是一间比书房略小的房间,一进门,摆着几张椅子,椅子中间放着八仙桌。

  左侧面放着一张几案和一排书架。

  房间采光不错,虽然摆设的桌椅都有些岁月的痕迹,略显陈旧,但好在纤尘不染。

  巡抚府邸的下人们,应该是日日拂拭,才有现在这么干净整洁的样子。

  唐明云看到八仙桌上放着茶壶,便将手里的茶杯用茶壶里的水仔细冲洗一遍,然后起了两杯热茶,回到范大人的书房里。

  张总管接过唐明云手里的热茶,并没有饮用,他听范大人交代了几句,便忙自己的去了。

  他转身的时候,对一旁的唐明云小声说道:“等一会儿,你再到东厢房找我一趟,我带你去见见幕府里的其他同僚。”

  唐明云作揖应声:“让张总管费心了。”

  张涛微微点了点头,拂袖而去。

  范巡抚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官帽椅,对唐明云说道:“唐秀才,坐近些,你我二人好讲话。”

  唐明云站起身来,赶紧走到范明指示的椅子前,冲范明深深的作了个揖。

  此时的他,早已没有刚进巡抚府邸时,坐在张总管面前那份洒脱。

  他变得谨小慎微起来,一半屁股悬空,一半缓缓的落在椅子上。

  只见他抬头挺胸,双手放在大腿上,正襟危坐。

  范巡抚看着唐明云,问道:“听闻唐秀才文采斐然,文章里写过很多大胆的见地。”

  唐明云欠了欠身,一本正经的拱手道:“学生只是一介穷儒,巡抚大人谬赞了。”

  范巡抚继续说道:“这话又说回来了,让你来做这巡抚府邸的幕僚,和凤阳府其他知州、知县府里的幕僚有些不一样的地方,知州、知县府里的幕僚,不仅需要他们常随,而且还需要撰写公文、告示等一切文书。”

  “巡抚府邸的幕僚,做事没有那么杂乱,撰写公文暂时不需要你来做,把你从书院叫过来,是让你帮我处理一些身边的琐事,你会不会觉得有些怀才不遇。”

  唐明云赶忙表明态度,说道:“巡抚大人放心,虽然学生从未做过幕僚,有些事情还需要熟悉,但学生能为大人分担一二,那是学生前世修的福分,学生一定会竭尽所能,做好巡抚大人的幕僚。”

  范巡抚摇了摇头,说道:“这倒不是我最在意的,我知道,你需要一段时间的自我调节。我当年也和你一样,得知自己需要做的事情的时候,心情十分低落。”

  唐明云好奇的问道:“巡抚大人也有过如学生一般的经历?”

  范明说道:“嗯,当年我考取进士之后,心高气傲,想成为李白那样的剑客、诗人,放浪形骸、仗剑天涯。谁知,州府里给我安排了一个幕僚的位置。”

  “去州府里做事的前两天,我还有些沾沾自喜,毕竟寒窗苦读的目的,不正是学而优则仕吗?我的起点这么高,每日和知府一起出入。”

  “可是,这幕僚做了没几日,那种怅惘的感觉,只有自己的心里清楚。现在回忆起来,都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我每日在知府衙门里做事,每日做的事情无外乎是给知府大人端茶倒水、大人坐轿,我骑马;大人渴了,我续茶。反反复复,每日如此。”

  “每日晚上,我都会自省自问,难道我寒窗苦读十年,就是屈居人下,做一些下人们做的事情吗?”

  “那些时日,我的满腔热血,全部被斟茶倒水所熄灭,当时的我,迷茫、自责。”

  唐明云听到范大人回忆着当年的场景,不禁说道:“看来,学生有幸紧随巡抚大人身后,日后还望巡抚大人多多提携。”

  范明继续说道:“以后出入巡抚府宅,不要总是叫我巡抚大人,这往后,你就在我书房的侧室里做事,总是巡抚大人、巡抚大人的称呼我,太过生疏,我年长于你,你可以叫我范兄。”

  唐明云暗自想到:这怎么叫出口?这也太不分长幼贵贱了。

  可是,到底应该怎么称呼巡抚大人呢?

  一直叫他巡抚大人,确实有些生硬。

  称呼范大人?那岂不是和称呼巡抚大人如出一辙。

  唐明云万万没想到的是,难倒他的,不是范明交代给他的公事,而是这看似简单的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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