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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今天也很霸道

虞芷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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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有书阁   主角: 虞芷宁凛寒   更新: 2022-04-10 06:0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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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芷宁凛寒《总裁今天也很霸道》讲的是一声尖叫划破了斑斓的夜斯蒂文大酒店里,穿着裁剪精致的燕尾服的男人,擎着酒杯的手微微颤了颤接着,和对面相谈甚欢的男子相视一笑,和着高雅的交响乐,把这欢愉场本就该有的谈笑风生,还给....

第1章

精彩节选


一声尖叫划破了斑斓的夜。

斯蒂文大酒店里,穿着裁剪精致的燕尾服的男人,擎着酒杯的手微微颤了颤。接着,和对面相谈甚欢的男子相视一笑,和着高雅的交响乐,把这欢愉场本就该有的谈笑风生,还给了这场歌舞升平的宴饮。

今晚,K市的夜空格外好看,像是深蓝色的幕布,缀着星星点点的璀璨宝石,在月光皎洁的照耀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这样的夜,不由得让人心情愉悦,甚至有一种在月光下翩翩起舞的冲动。

而刚好有人乐成人美,设宴将K是各个领域有头有脸的精英都聚集到了一起,来宾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擎着一杯剔透的酒,互相交换着名片、大谈经营之道,觥筹交错,把酒言欢,也算没有辜负这个难得一遇的璀璨的夜晚。

既然是宴饮,那么对酒当歌,自然是最重要的事,其它所有的麻烦,都应该被抛在脑后。

更何况,是一个已经被这个圈子开除掉的人的麻烦。

“你别过来!”斯蒂文大酒店的后花园里,一个女孩瑟缩在墙角,手里紧握着一截柳枝,声嘶力竭的大喊着。

她的白裙染上了污渍,精心打理过的柔顺长发也乱糟糟的缠作一团,因为害怕,嘴唇微微有些发抖,可尽管如此,女孩周身却还是散发着一种沉静的美,深黑色的瞳仁里似是藏着一丝倔强,让人移不开视线,且愈加的想要去征服。

“你别过来!赵先生,你在这样我可要喊人了,请你自重!”女孩胡乱的挥舞着手中的柳枝,希望自己的立正言辞,能唤醒面前男人的一点点良知。

“喊人,好啊,你喊啊!你刚才又不是没喊过,要是来人早就来了。你现在就是喊破喉咙也没有用。”

男人嬉皮笑脸的大声嚷着,嘲讽和无饜纠缠在一起,将那张脸扭曲得阴森可怖。

“好好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吧虞芷宁!你还以为你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虞家小姐呢?我赵某就好心提醒你一下,真正的虞小姐,已经换人了。你现在啊,什么都没有了,也就只有我赵某,不趋炎附势,还有功夫在这里陪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虞芷宁握着柳枝的手僵了一下,没错,赵文镭说的没错,她的确已经不是虞家的小姐了。

就在刚刚,那个她叫了二十年的爸爸,手握着话筒,亲自昭告了K市所有的商业名流:从今天起,林梦琪才是虞家真正的小姐,虞家所有的财产,日后都将由林梦琪来继承,而虞芷宁与虞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念在其亲生父母已故,又在虞家长大的份上,继续寄养在虞家,待毕业后离开,无继承财产的权利。

趁虞芷宁发愣的空档,赵文镭忙扑了上去,想要舔吻她的脖颈。虞芷宁内心一阵恶心,慌乱中,一巴掌用力扇在了赵文镭的脸上。

赵文镭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手探了下刚刚被虞芷宁指尖划破的皮肤。疼痛和鲜血让他shou性大发,像是一头深夜捕猎的豺狼。

他一巴掌将虞芷宁打倒在地,不等虞芷宁爬起来,粗暴地把她按在了地上。

虞芷宁拼命地挣扎,却愈发力不从心,她头一次意识到,原来男人的力气竟是如此的大,大到她根本就无法抗衡。

可她又能怎么办?她还有什么办法?难道老天爷真的如此绝情,已经夺走了她的家人、夺走了她的亲情、夺走了她平静的生活,现在还连她的清白也不肯放过?

虞芷宁不愿逆来顺受,可她却偏偏没有一点办法,也许,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忍下所有的屈辱,再像现在这样,缩在一个没人看见的、可以隐藏起一切污秽的角落,然后默默哭泣。

可虞芷宁绝对不会哭泣。

按住她的动作忽然停止了,虞芷宁不知道是不是赵文镭又想耍什么新花招,一动也不敢动。

可这种近乎于审判的等待过了好一阵儿,虞芷宁却还是没有等到赵文镭的下一步动作,反倒是听到了沉默的厮打声。虞芷宁偷偷睁开眼睛,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高大男人,正揪着赵文镭的领口,用力的挥出一拳,打得赵文镭步步踉跄。

他宽阔的背影,仿佛散发着光芒。

虞芷宁连忙站起身,躲到一旁一手按着裙子,一手紧紧攥着被赵文镭撕破的领口。

赵文镭显然不是男人的对手,像是一个残破的木偶,连站直身子都有些困难,这样的狼狈让他颜面尽失,也让他短暂的忘记了眼前的男人还主宰着他公司未来的生死大权:“凛总,您不在里头陪您的未婚妻,您来管我干什么?”

凛寒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深邃的冷眸、英挺的鼻梁配上棱角分明的轮廓,仿佛为他加冕了一副桀骜的王冠,竟让这璀璨的夜都变得黯然失色。

“我也同样没想到,赵先生不在里面喝酒谈生意,竟在这里纠缠虞家的小姐。”凛寒抿了抿嘴。

“凛寒,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以为她姓个虞,就是虞家小姐了?我告诉你真正的虞小姐在里头呢!你想演英雄救美的戏码,也找错观众了吧?”

“这位也姓虞的小姐,可不能跟你的凛氏强强联手,你们的婚约也马上就要取消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你凛大少爷已经不要了,那我赵某凭什么追不得?”赵文镭用手背抹了一把鼻血,又往地上啐了一口血吐沫。

凛寒停留在嘴角的弧度僵了一下,没说话,压着步子缓缓向前走。他的面色十分平静,可周身散发着的压迫感,却远比任何气急败坏的咒骂,都更让赵文镭感到压抑。

“你……你干什么……”赵文镭步步后退,“咚”的一声撞到了身后的树上,后脑勺撞得生疼,却连眼睛都不敢眨。

凛寒一把扯过赵文镭的领带,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一字一顿,从容不迫:“我告诉你,在虞芷宁和我的婚约没有正式解除之前,她就还是我的未婚妻。”


“我……我……”赵文镭显然还想争辩,却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滚!”

凛寒松开手,赵文镭的脑袋又撞到了树上,撞得他眼冒金星。可他哪还敢在凛寒面前再要什么公道?反倒庆幸的像是被刚刚赦免了死罪的死刑犯,一溜烟就跑没了影儿。

“你没事吧?”凛寒微微侧过头,完美的轮廓像是雕刻师笔下精心雕琢过的白玉。

“我没事,谢谢你。”虞芷宁抚着胸口,依旧惊魂未定。

“不用。你现在暂时还是我的未婚妻,我帮你是应该的。赶快回去把衣服换了,这个样子,像什么话。”凛寒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帕,揩了揩不知道是厮打时候擦伤流出的血还是从赵文镭身上蹭到的血,接着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迷人的声音像是被刻录典藏的老唱片:“路安,终止一切和赵氏的合作。”

“什么?全部终止?可是还有很多合同是要付违约金的,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电话那端的人显然对凛寒的这个决定十分意外。

“没事,就按我说的做。赵氏没了我们的融资撑不了多久,就算我们付了违约金,亏损的也依旧是他们。”

“是。”

凛寒挂断电话,理了理领口,大步朝前走。

他走出几步,脚步却不听使唤的停下了,回过头,又看了一眼那个扶着树干才能勉强站稳的女孩。看得出,她依旧很害怕,怕到连肩膀都在微微战栗,可眼角却偏偏没有泪。

他让她回去换衣服,可满堂的宾客,她这个样子又能到哪儿去?

到底还是不忍心。

凛寒折回去,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身上:“跟我走。”

为了避免虞芷宁的窘态被人撞见,凛寒没有吩咐接待把车开到门口,而是带着虞芷宁来到地下车库。上车的时候,凛寒如往常一般随手拉开车门,将右手挡在车沿,示意虞芷宁上车。于是虞芷宁伸出的右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侧过头看了凛寒一眼,目光里是礼貌的谢意,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感动。

她还姓虞,也还是虞小姐,只是再也没有人可以让她享用属于虞小姐的待遇,而现在,面前的这个男人却一如既往的给予着她温暖,她如何不感激?又如何不感动?

凛寒关上车门,绕到另一侧,自己也坐进车里,微微拧动钥匙,玛莎拉蒂的引擎声像是低沉的摇滚乐,音符跨越了半个城市,终于稳稳的停在一栋别墅前。

“到了。”凛寒淡淡开口,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的私人别墅,不会有人来。”

“谢谢。”虞芷宁应着,她当然明白凛寒话里的意思,忙下了车,跟在凛寒身后走进别墅。

凛寒示意虞芷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自己则上了二楼。虞芷宁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凛逸拿着一件衬衫从房间出来,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可说话时喉结的颤动,却还是暴露了那一丝他好不容易才隐藏起的尴尬:“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吧。我家里没有女装,你先将就一晚,明早我会让路安送来。”

“谢谢。”虞芷宁接过,转身朝浴室走去,回想起凛寒那张纠结的脸,忍不住有点想笑。

“不许笑!”身后传来一个故作愤怒的声音,本就忍得辛苦的虞芷宁终于控制不住,连忙捂着嘴钻进浴室。

氤氲的水汽洗净了虞芷宁身上沾上的泥污,连带着也洗去了这些天的阴霾和窘迫。虞芷宁伸手抹去镜子上的水雾,看着镜子里那个不施粉黛却肤若凝脂的女孩,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她换上衬衣,衬衣足够长,却也足够肥。虞芷宁想了想,从换下了的破裙子上抽出裙带,系在腰上,然后一边歪着脑袋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浴室。

然后一出门就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凛寒,他皱着眉头,不停的按着电视遥控器换台,最后,索性直接关掉电视机,把遥控器丢到一边。

他微微抬头,看到了面前那两条纤细笔直的双腿,而视线再往上移,白衬衫的下摆却刚好垂到大腿,挡住了最精彩的部分。

凛寒揉了揉突突跳着的太阳穴,不由得有点好笑。从他懂事开始,就知道他将来一定会娶虞芷宁为妻,他讨厌被安排,却又摆脱不了,因而这么多年,他对她,厌恶还厌恶不过来,又怎么会突然对她有了兴致?

他指了指面前的座位:“过来上药。”

虞芷宁愣了一下,还是依言走过去,坐到凛寒面前。带着薄荷味清凉的药膏点在脸上,不知怎的却并没让虞芷宁感到镇定,反倒让她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就好像刚刚好不容易才洗去的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感动,一下子却又统统卷土重来。

“谢谢。”虞芷宁咽了口口水,有些干巴巴的开口。

“你不用谢我,我也不完全是为了帮你。”凛寒将用过的棉球丢到垃圾桶里:“我说过了,你现在暂时还是我的未婚妻,你要是出了什么丑事,我脸上也无光。”

虞芷宁的动作微微顿了顿,连带着那一丝不知所起的感动也一并僵在了脸上,接着她微微勾起嘴角,笑的意味深长。是啊,他是K是最年轻、也是最有潜力的副总裁,他怎么可能在没用的人身上投资?他所做的一切,哪怕自己受了益,可自己也从来不可能是他的出发点。

她差一点又忘了她是谁,这个新身份,对于她来说还有点陌生,她还需要慢慢适应,也慢慢感受它带给自己的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这样的绝望开始于三天前,她正在房间里睡懒觉,反正假期总有大把时光,在这个家里,也不会有人来扰她的清梦。

可偏偏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吵得她睡意全无,从床上爬起来站到窗前,难免对于这个隔着最好的隔音玻璃,还能把自己吵醒的大嗓门有了几分好奇。


大嗓门是一个年轻男子,穿着一件洗到起球的白T恤、一条老旧发白的牛仔裤,配着一双沾满泥污的白球鞋。他一面大声嚷嚷着,一面伸着胳膊对出来赶人的管家和保姆指指点点,胳膊上的肱二头肌鼓着,虽然长得也算白净,却看着就让人不想接近。

而男子身后,则跟着一个穿着天蓝色连衣裙的女孩,女孩并不加入男子跟管家的斗争,只一直低着头,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虞芷宁有点好奇女孩的样貌,小心翼翼的推开窗子,女孩却刚巧抬起头,和虞芷宁四目相对之后,又匆忙移开视线,背对着虞芷宁,再也不肯转过头来。

离得太远,虞芷宁还是没太看清女孩的长相,却也还是能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妩媚,还有夹杂其中的那一丝心机。

虞芷宁皱皱眉,这两个人究竟是谁?又究竟想要做什么?正想着,管家不知怎的忽然打开了门,男子则拉起女孩的手,大大方方的走进家里。虞芷宁心里一惊,匆忙洗脸刷牙,换好衣服后,故作镇定的朝楼下走去。

客厅里,男子和女孩都坐在沙发上。女孩依旧把头埋得很低,一言不发,而男子则喋喋不休的朝父亲母亲发出质问,虽然比在屋外的时候收敛了些,可也还是嚷嚷的人头疼。

见虞芷宁走下楼,男子把一直向前伸着没有放下的手指,转移到了虞芷宁身上。

“虞先生,虞太太,这就是你们的女儿吧?她应该也是二十岁,六月二十五的生日,跟我妹妹一样大,跟我妹妹同年同月同日生。不过这待遇可真是不一样啊,看看她身上这衣服,这款式,这料子,恐怕得不少钱吧?可是虞先生虞太太,我告诉你你们弄错了!真正应该享受这一切的是我妹妹林梦琪!”

“你说什么?”虞芷宁走到男子面前:“这位先生,虽然我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您,但是您既然进了我们家,那就是我们家的客人,希望您也能拿出一副客人该有的态度来。”

“啧啧啧,真有教养啊!”男子却反倒翘起了二郎腿:“张口闭口的就是您,真不愧是大家闺秀。不过你还真说错了,我不是这个家的客人,我是主人。我妹妹林梦琪是这个家的主人,我是她哥哥,那我自然也是主人。相反,倒是你这个偷梁换柱的人,才真应该懂点礼貌,这样,我们撵你出去的时候,也会温柔一些。”

“你……”

“芷宁,你先上楼吧,这没你的事。”虞德海大手一挥,制止了虞芷宁箭在弦上的愤怒。

“可是爸爸……”

“上楼,有什么事我会处理。”

“好吧。”虞芷宁不好再说什么,却也不会傻到真的把自己关在房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便只依言走上楼,再躲到楼梯的拐角处,小心翼翼的窥视着。

“这位先生不知如何称呼?”虞德海问道。

“我姓林,叫林高远。我爸爸叫林文强,您不陌生吧?”

听到这个名字,虞德海微微皱了皱眉头,似是在哪里听过,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倒是虞夫人瞪大了双眼:“林文强?你们是梅丹的孩子?”

“还是虞太太记性好,还记着我妈妈这么个粗人。”林高远点了点头。

“梅丹?就是从小服侍你的那个梅丹?”虞德海终于回忆起了这个人。

“是啊。”虞太太笑了:“梅丹跟着林文强回了老家之后,一晃也快二十年没见了。高远啊,我记得你妈妈带你走的时候,你才四岁,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

林高远一撇嘴:“多谢虞太太还惦记着我妈妈,不过不太巧,我妈妈在上个月,去世了。”

“怎么会这样?梅丹她还那么年轻!”虞太太捂着嘴,刚刚有了老友的消息,接踵而来的却是噩耗,这样的转变,让她一时间难以适应。

“是年轻,可是我妈妈跟虞太太可不一样,虞太太,这一点,您应该很清楚吧?”林高远似乎是在刚刚学会了虞芷宁话里的那个“您”字,迫不及待的学以致用,可说出的话,却依旧毫不客气。

“虞太太您命好福大,嫁给了虞先生。可我妈妈就不一样了,年轻的时候服侍您、嫁给我爸爸之后又连着生下了我和妹妹,身体本就弱得很。我们老家阴冷潮湿,可谁让家里穷,所以妈妈不管刮风下雨都要坚持下地干活儿,坐下了一身病。”

“大概半年前,爸爸在工地干活儿的时候,被掉下来的水泥板砸死了,妈妈一时悲痛,急火攻心,就一病不起了。我们家穷,想给妈妈治病也治不起,只能开点药回来吃。这不,妈妈在病床上躺了几个月,终于在上个月,走了。”

“怎么会这样!梅丹啊梅丹!你这一走,就是二十年,连封信都没有来过!我还以为你过得很好,你怎么……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的啊!”

虞夫人痛苦的掩着面,一时间,她想到了许多。

想到了她小时候和梅丹是最好的朋友,明明一个是主子、一个是下人的关系,她却偏偏要和梅丹同吃同住;想到了她十八岁那年跟虞德海订婚,也张罗让母亲给梅丹也许一门亲事,母亲却把梅丹许给了长工家的孩子林文强;想到了当时还不算懂事的她去找母亲求情,母亲却只是叹了口气告诉她,这就是她的命。

所以这么多年,她也就从来没想过,要去帮梅丹改变些什么。

就是这一点,才最令她伤心。

“虞太太,您也别太难过。”林高远清了清嗓子,把虞太太从痛苦的回忆中拉扯出来:“这不,我妈临走前,特意让我带着妹妹来找您,她说,她把你们老虞家的孩子带走了那么久,也该给你们还回来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虞太太猛地抬起头来。

“我知道,这样的事儿,您一时可能无法接受。您也别急,我慢慢说,您慢慢听。”林高远站起来,掰着手指头一边说,一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当年我妈嫁给我爸之后,隔年就生下了我,可是您嫁给虞先生之后,却一直没能怀孕,是吧?然后一直到两年后,您才怀上了孩子,刚巧,这个时候我妈妈也怀上了我妹妹,我没说错吧?”

“你说你吃不惯别人做的饭菜,所以我妈妈尽管挺着大肚子,也一直照顾你,到了你生产那天,家里偏偏没人,我妈妈废了好大的劲才把你送到医院,结果自己也动了胎气,有这事吧?”

“好在已经到了医院,我妈妈索性也就在医院住了下来。在第一医院的产科您和我妈妈前后脚儿生下了孩子,两个都是女孩儿,你们在病房的病床挨着,两个孩子在新生儿观察室的小床也挨着,可是你说,明明是同样的人,明明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两个人,为什么以后的命运,却要天差地别呢?”

林高远不禁咂舌:“您想不通吧?我也想不通,在新生儿观察室看妹妹的妈妈更想不通。其实我妈挺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凭她和我爸那点儿张逞,这辈子都不可能让我和妹妹过上您这样的好日子,可是她受了一辈子苦,不想再让妹妹也受这样的苦,给人家做了一辈子的下人,到最后还有被迫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

“所以,她偷偷把虞小姐,和妹妹掉了包。”

“你说什么!”虞德海拍案而起。

“别激动!别激动虞先生。”林高远示意虞德海平静下来:“我记得有句话说得好,人什么将死,言什么善,我说不明白,反正就是这个意思。我妈临死前,特意把这件事告诉我,让我一定带着妹妹来找你们,把妹妹还给你们,也感谢你们这些年来,对我亲生妹妹的照顾!”

“你……”虞德海气得脸通红,抬手指着大门,恨不得立刻就把林高远给扔出去,可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林梦琪,却又不由的有些心软。这孩子,眉眼处还真跟自己有几分相似,如果这个小子说的话是真的,这女孩要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那……

想到这里,虞德海到了嘴边的斥责软了下来:“管家!”

管家一路小跑的奔过来:“怎么了老爷?”

“安排两位客人先去楼上休息。”

“是。”管家应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知道,单凭我一面之词,你们肯定不能信。”林高远说着,伸手推了林梦琪一下,林梦琪忙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递过去,林高远结果,再递给虞德海:“这是我妈妈留下的日记,虞太太,我妈妈的字,您应该认得吧?您二位慢慢考虑,我听您的,先上楼。”

林高远说着,大步踏上楼梯,虞芷宁心里一惊,连忙溜回房里。

等到林高远和林梦琪在客房里安顿下来,虞芷宁才又蹑手蹑脚的跑出去。客厅里已经没了人,她便溜到父母房间门外,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偷听着。父母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她听的并不真切,可关键的那几句话,却还是尽收耳中。

“这是梅丹的字,我认得。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我对她那么好,她竟然这么对我!”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看那林梦琪,倒真有几分像我。”

“可不是,我也觉得有几分像我呢!那老虞,你说这孩子,我们到底认不认?”

“怎么能不认?我已经养了二十年别人的孩子,难不成还要一辈子把我自己的亲生女儿关在门外?”

“那芷宁呢?说真的,我现在真是恨不得立马就把那个贱人的孩子撵出去,可是好歹在身边养了二十年……”

“哎!你没听那个小子说,他父母都死了,你就算把她撵走,也是流落到外头当野孩子。算了,孩子是无辜的,养了这么久,就养在身边吧。”

门内还在嘀嘀咕咕,可虞芷宁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叫了二十年的爸爸妈妈,一天之内,就再也不是她的爸爸妈妈;而她在这个家做了二十年的女儿,却只因为亲生母亲当年一个错误的决定,就让他们厌恶的再也不想认她这个女儿。

她一下子成了备选,成了那个应该住在阁楼上的灰姑娘,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都一下子成了施舍。

可谁让她不再是那个正牌的千金小姐?那些荣宠和富贵,都是该由正牌的虞家小姐来享用的。而她,只能承受那些正牌小姐不要的,比如,冷眼和讽刺。

相比之下,同样是不关心、不在意,凛寒却还是间接的保护了自己。所以哪怕并不是为了自己,自己也应该知足。

“你呆坐在那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凛寒在一旁冷眼看着虞芷宁,她脸上缓缓扬起的微笑,让凛寒有点不自在。他完全想象不到,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她究竟在笑什么?是在笑这个有些讽刺的转变?还是在笑那群见风使舵的小人?而被她嘲笑的那些人里,是不是也包括了自己?

这样的猜测让凛寒怒火中烧,尽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在乎些什么。

“没什么。”凛寒的话拉回了虞芷宁的思绪,她微微笑了笑,把毛巾叠好放到茶几上,站起身来:“谢谢你今天救了我,而且,不止一次。不管是不是为了我,我都应该感谢你。这么晚了,我先回去了。”

“站住。”虞芷宁走到门口,凛寒忽然开口叫住了她:“这么晚了,我可不想再折腾大半个城市送你回去。”

“没关系,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自己回去就好。”虞芷宁朝凛寒点了点头,握住了门把手。

要多礼貌有多礼貌,要多疏远有多疏远。

自己刚刚明明说了,她现在还是自己的未婚妻,她这般避之不及是做什么?就好像自己才是那颗人人喊打的灾星一样!

凛寒站起身,快步追到门口,扯住了虞芷宁的手腕:“这里和虞家隔了大半个城,你确定你要穿成这样走出去?要是再碰上什么不该碰的人,可没人救得了你!你毕竟……”


凛寒忽然不说了,虞芷宁却忍不住刨根问底:“毕竟什么?你是说,我毕竟生的貌美,所以大半夜的一个人出门很危险?”

“你……”凛寒转身走回客厅,谁让唇边的笑已经藏不住:“恬不知耻。你少自作多情,我不过是想说,你现在毕竟还是我凛寒的未婚妻,我到了最后,还让人看我的笑话。”

“你好好在这里住着,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家。”

虞芷宁眨眨眼睛:“那就谢谢凛总了。”

好像刚刚的玩笑话,从来都只是凛寒自己听错了。

虞家的宴会终于结束,林梦琪缩在角落的沙发上,把脚从高跟鞋里抽出来,揉着已经被磨破了皮的脚腕,在心里暗暗叫苦。

她以前也经常穿高跟鞋,鞋子也一样磨脚,所以她都会提前在后跟处贴上创可贴。下午换装的时候,林梦琪瞥见了鞋子标签上的那一串零,想着这种能顶自己好几年学费生活费的鞋,应该不会磨脚,便把那丑陋的创可贴丢到了一边,可没想到,0就是0,不管是加在前还是加在后,都在她身上改变不了什么。

“哎呦呦,我还以为把你放树枝上,你就能成凤凰了,没想到,麻雀还是麻雀。”林高远擎着一小杯香槟,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林梦琪连忙蹬上鞋子:“你大爷的林高远,你他妈……”

“嘘!”林高远把食指搭在嘴唇上,示意林梦琪安静下来:“你应该叫我‘哥’。我说,你看看你这身上穿的,想想你晚上吃的,你就算跳一辈子舞,也够呛有机会奢侈这一把!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现在可是虞家小姐了,总要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你看看那个虞芷宁,说起话来您啊您的,多好听,哪像你,张嘴闭嘴就是他妈的。”

我都问候你妈妈了,还不比一个“您”有分量?

林梦琪白了林高远一眼,脱口而出的反驳却卡在了嗓子眼。没错,她虽然穿了一双磨脚的鞋,在这个大厅里跳了一晚上别扭的舞,可她却觉得无比的舒畅,那些男人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讨好,那些女人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羡慕。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在舞池里跳热舞的时候,在台下那些客人的口哨声中看不到的。

有钱多好,有钱的感觉,享受一次,就再也忘不掉。她的确应该感谢林高远,把她从那个火坑里捞出来,又把她推上了王座,可是林高远能做的也就这么多。至于接下来,她是在上面坐稳,还是会被人踹下来,全都靠她自己。

想到这里,林梦琪坐直了身子:“哥,人家跟你开玩笑呢。你喝了这么多酒,一定不舒服吧?赶快上楼休息吧,妹妹去看看爸爸妈妈睡了没有。”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林高远仰头把酒杯里的酒喝了个溜干净,又翘起了他的二郎腿:“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儿上,哥给你提个醒儿。那个叫虞芷宁的,你可别小瞧了她,你别忘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没发现,这屋子里,莫名其妙的少了个人吗?”

林梦琪一愣,终于反应过来:“哥哥不说,我还真没注意,芷宁妹妹这是去哪儿了?”

“她去哪儿了不重要,重要的,是谁陪着她去的。”林高远叹了口气:“刚刚喝酒喝到一半,我突然发现那小丫头不见了,我四处打听了一下,最后还是门口保安说,看见凛总开车走了,凛总车上坐着一个女人,应该就是她。我就又去问了问他们口中的这个凛总是什么人物,谁成想,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啊!”

“这凛总大名叫凛寒,是凛氏集团的副总裁,也相当于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咱来时候,路过的那些那商场、大酒楼,都是凛氏的产业,在生意场上,提起凛氏,谁都得竖个大拇哥!要是这样的男人,被那个小丫头给俘获了,她未必不能有翻身的机会。到时候,你这个抢了她荣华富贵的的敌人,你觉得她会放过你吗?”

凛寒?林梦琪皱皱眉,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好像刚刚在宴会上,所有人都在忙着给她敬酒,巴结着她这个新上任的正牌虞家小姐时,却唯独有一个男人,双手插在口袋里,施施然的从她面前走过。她对这个特别的男人有几分好奇,正愁要怎样才能打听出这个男人的身份,身旁的那些势利眼,却已经道出了答案。

“凛总真是风度翩翩,年少有为啊!”

林梦琪的目光越过前方层层叠叠的人头,又多看了那个男人一眼,他眉宇间浑厚的英气让她自惭形愧,让她觉得,自己是跑到这欢愉场上,偷富窃贵的盗贼。

林梦琪不敢再看,却隐隐记住了这个名字。

凛寒。

“那个小贱蹄子是怎么勾搭上凛寒的?”林梦琪抿着嘴。

“人家还真不是勾搭上的。这虞家和凛家,是世交,那丫头成年礼的时候,就跟凛寒订了婚了。”

林梦琪一愣,接着咧嘴笑了。她还以为他们之间有多深的感情,没想到,也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现在又不是大清朝,她就不信,真爱还抵不过一纸契约?不过,要光是契约,就能简单的决定两个人的爱情,那就更好说了,毕竟现在,她才是虞家真正的小姐,那纸契约上,也就理所应当的,该替换成自己的名字。

虞芷宁,她其实没有很讨厌这个小丫头。毕竟是一夜之间从凤凰变成了野鸡,有点落差有点不甘,她都可以理解。如果她乖乖的,不给自己惹麻烦,自己也不会这么绝情,让她孤苦无依流落街头。她也会说服爸爸妈妈,让她们一直供虞芷宁读完大学、等她找到一个好工作,再给她许一个好人家,然后让她高高兴兴的搬出去。

可不曾想,她们还真就是天生的对头,自己才来了不到一个礼拜,就发现那个原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已经被她贴上了标签。


既然是这样,那自己也没什么办法。

虞芷宁啊虞芷宁,你怕是认为你让出了父母、让出了宠爱、让出了虞家小姐的身份,一切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可事实上,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哥哥,这么晚了,你赶快上楼休息吧。”林梦琪收起笑容:“我去看看,爸爸妈妈睡了没有。”

林梦琪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下了那身繁冗的晚礼服,穿上了自己平时最常穿的白衬衫牛仔裤,可想了想,又觉得似乎有些过于简单,于是,又换上了一条简洁大方的连衣裙,这才蹑手蹑脚的从房间里走出来。

做正事之前,林梦琪自然没忘了先拐到杂物间,拿上一把拖布,这才慢悠悠的往客厅走去。有钱人家就是好,连拖布都轻飘飘的,拿在手里没什么分量,也没有那种一想到干活儿,就极不情愿的厌烦感,反倒满满的都是愉悦,就像是提着话筒架上台表演的明星。

林梦琪自然不会辜负这么好的舞台。

她用皮筋把头发束在脑后,接着抬起手,转了一个圈圈,然后一巴掌将客厅里的花瓶拍到了地上。

“啊!”林梦琪知道自己惹了祸,捂着嘴,惊呼了一声,急的险些落下泪来。

“怎么了?”虞德海和杜雨蓉刚要入睡,听到门外传来东西跌破的声音和女儿的尖叫声,连忙从房间里跑出来。

“爸爸妈妈对不起!”林梦琪连忙道歉:“我想着今天大家都在忙活酒会的事,房间一定没有人顾得上打扫,就想着在临睡前把地板擦一擦。没想到一不小心撞到了架子上,就把花瓶打碎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家里从来没有这些摆设的,我……”

“哎。”杜雨蓉叹了一口气,林梦琪刚刚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她心上扎了一针。

她无法想象,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么多年在林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她竟然要打扫卫生;不过是打碎个花瓶,竟会把她吓成这个样子;她家里甚至连一件摆设都没有……杜雨蓉示意虞德海先回屋休息,自己拉起了林梦琪的手:“孩子,你没受伤吧?”

“没有。”林梦琪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妈妈,花瓶是不是很贵……花瓶的钱我会赔给您的。我一直在酒吧打工,已经做了好多年了,现在一晚上能赚一百块呢!不过我知道不够……这样,我再去打几份工,您多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把花瓶的钱赔给您!”

“什么?你还去打工?”杜雨蓉恨不得把那个人的坟挖地三尺。梅丹啊梅丹,这么些年,我好吃好喝的养着你的女儿,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女儿的?你竟然让她小小年纪就出去打工?

杜雨蓉擦掉林梦琪脸上的泪:“没关系,花瓶碎了就碎了,不需要赔。梦琪,你要知道这是你的家,这里的东西也都是你的,你打破了自己的东西,怎么还涉及到赔呢?下次小心一点就是了。倒是你刚刚说,你一直在外面打工?你这样,白天上学能有精神么?”

“我不上学的。”林梦琪摇了摇头:“我家里穷,我只读到高中毕业,就没再上过学了。我妈妈让我出去打工,供哥哥读书。可是没想到,哥哥读到大三那年,爸爸就出事了,妈妈也病倒了,我们全家的积蓄用来安葬爸爸和给妈妈治病还不够,哥哥就也辍学了。”

“怎么会这样。”杜雨蓉唏嘘不已:“那你不上学,都做些什么啊?”

“白天在家里照顾妈妈和哥哥,打扫卫生、做饭之类的,晚上就去酒吧打工。”

难怪她会想着打扫客厅。

“梦琪啊,以后这些事,都让下人做就行了。咱们家的下人足够多,手脚也勤力,不会出现没人打扫的情况的。你现在是小姐,不用再做这种粗活了,你看看芷宁,从来不做这种事的。”

林梦琪低下头:“芷宁妹妹有福气,我怎么能和芷宁妹妹相提并论呢。我能和爸爸妈妈团聚,能住在这个家里,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这是什么话?”杜雨蓉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你才是我的亲生女儿,芷宁有的,你自然会有,而且,她不配有的,你也一样会有。”

“嗯?”林梦琪一愣,拼命的摇头:“妈,求您别这样,我真的没有奢求太多,也没有想过要跟芷宁妹妹争抢什么。我知道,我从小在那样的环境长大,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芷宁妹妹有气质、有涵养,而我什么都不懂,怎么配跟芷宁妹妹过一样的生活呢。”

“荒唐!你是我的女儿!你有什么不配!”杜雨蓉的脸色终于彻底垮了下来,却也明白这一切根本不是林梦琪的错,自己这样怒形于色,除了吓到林梦琪、让这个走失多年对自己还不相熟的女儿畏惧自己之外,什么作用都起不到,便又缓和下来:“梦琪啊,你要时刻记住,现在的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给你最好的安排,这些你统统都不用担心。”

“我跟你爸爸已经商量过了,等九月份开学的时候,就送你进贵族商学院读书,跟芷宁一个班;等你毕业了,你就进入咱们集团,跟你爸爸学着打理公司;到时候你爸爸老了,咱们的家产都是你的,芷宁,没有份的。”杜雨蓉一笑,神秘的摇了摇头。

“哦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咱们虞家,跟凛家是世交,所以芷宁十八岁那年,就跟凛家的大公子凛寒订婚了,这凛家,在K市,可是能跟我们虞家平起平坐的。不过现在,芷宁已经不是我女儿了,你才是。所以最近,我和你爸爸得了空也会亲自去凛家拜访,退掉这门亲事,然后啊,让你嫁给凛寒。你是我们虞家的女儿,这一切,当然是你才能拥有,芷宁,都不配的。”

那我就放心了。

林梦琪低着头,笑的合不拢嘴,可抬起头时,却偏偏换上了一副愁容:“既然是这样,那就谢谢妈的安排了。只是……只是……”


“嗯?只是什么?你还需要什么,或者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都可以说出来,妈这么多年亏欠了你,只要你说得出,妈都能满足。”

“不是我。”林梦琪摇了摇头:“是我哥哥。妈,您有所不知,其实这些年来,我父母对我并不好,他们嫌我是个女孩子,总说我是个赔钱货。我小时候,爸爸爱喝酒,喝多了就打我,还不让我吃饭,每次都是哥哥偷偷省下自己那份,拿来给我吃。”

“后来我上学之后,因为没有像样的衣服,一年四季都只能穿校服,所以总是被大家瞧不起。为了保护我,哥哥没少跟人打架,也没少挨别人的打,他的脾气,也就是那个时候才变坏的。哥哥总说,只有我们强大了,别人才不敢欺负我们,可实际上,哥哥并不是这样的人,他甚至平时把零花钱都省下来,留在我生日的时候给我买礼物……”

“妈,您和爸爸对我的安排自然好,你们对我这么好,梦琪怎么还会不知足呢?梦琪只是想到了哥哥,想到那天哥哥拼了命也要让梦琪有机会进屋把事情的真相说清楚,就跟我小时候一样……现在哥哥做到了,我真的找到了我的亲生父母,而且你们还这么爱我,我也终于可以不用再去酒吧打工,过那种心惊肉跳的日子了。”

“可是哥哥,他还是要和以前一样,吃了上顿就没下顿。小时候,哥哥每次帮我的时候,都会对我说‘没事儿妹妹,等你长大了,过上好日子了,再来帮哥哥’,可是我现在,真的过上了好日子,却帮不到哥哥……”林梦琪说着说着,又低头啜泣起来。

“哎,那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杜雨蓉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妈,您说,滴水之恩,是不是应该涌泉相报呢?”

“当然了。”

“可是哥哥对我这么好,我却无以为报。妈,不如这样,我晚上还去打工,把赚来的钱都给哥哥,这样能让我心里好受一点。我跟您保证,我绝对不会耽误学习的!”

“这怎么行?”杜雨蓉瞪大了眼睛:“你现在是虞家的女儿,怎么能去打工?像什么话?你以后就算是工作,也只能在虞氏和凛氏工作!至于你哥哥的问题,好说,我让你爸爸,在虞氏给他个职位就是。不过你刚刚说,你哥哥大学也没毕业?”

“嗯,是的。”

“那可不成。这样吧,我先送他去商学院读书,读一年就好,起码有个文凭,到时候安排他进虞氏,也名正言顺一些。”

“真的?”

“嗯,他毕竟照顾了你那么多年,给他份工作,也算是我们虞家谢谢他了。”杜雨蓉点点头:“不过你可得答应我,不准再动什么打工的歪念头!”

“妈放心,女儿全听妈的。”林梦琪笑起来,眼珠在眼眶里得意的提溜转。

虞芷宁伸了个懒腰,在柔软宽阔的大床上坐起来,像是一只妩媚慵懒的猫。

一夜无梦。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难得睡一个安稳觉,竟然是在一个男人的家里。

她更没想到,她刚一坐直身子,就一眼看到了那个男人。

他倚在门框上,一手轻轻松着领结,黑色的西裤将他颀长的双腿修饰的十分完美,脸上带着几分霸道,还有几分戏谑:“你是猪吗?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

虞芷宁连忙缩成一团,把被子捂在胸口:“你是变态吗?你进我的房间干什么?”

“你最好先看看时间,在来问我这个问题。你一直睡,我怕你睡死在我家里。”凛寒伸出手指在虞芷宁面前晃了晃:“还有,你不用那么紧张,我要是想看,昨晚我就已经看完了。”

虞芷宁感觉自己的后脑勺仿佛被人抡了一锤,眼前直冒金星。她缓缓掀开被子,带着揭晓彩票最后一位中奖数字的心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还好,衣服都好好的穿在身上。

“看来你的确是猪,理解能力也跟猪没有什么区别。我说的是,如果我想看。不过我对你这个发育不完全的猴子没有任何兴趣,所以你很安全。”凛寒说着,把一条裙子扔在虞芷宁床上:“赶紧换上衣服下来。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虞家小姐了,还这样又笨又懒的,当心不出三天就被人家撵出去。”

“凛寒!你说谁是猴子!你说谁又笨又懒!”虞芷宁从床上跳起来。

凛寒却已经掉了头:“你最好先换好衣服再跟我说话,别再穿着男士衬衣露着大腿诱惑我了,没什么用的。”

“凛寒!你!”虞芷宁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个刚刚说自己是没发育完全的猴子的家伙打成猴子,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要是就这样跑出去,的确是有点影响市容,便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换衣,这才有底气的冲下楼去。

“换个衣服怎么也慢腾腾的?赶紧坐下吃饭,吃完了送你回去,你也不看看几点了?你还要耽误我多少工作?”

虞芷宁还没等走下楼梯,凛寒的低吼又从饭厅传来,虞芷宁一个哆嗦,差一点踩空了台阶。

吃吃吃,吃你个大头鬼!

虞芷宁正想说些什么挽回面子,顺便也报一报刚刚那一箭之仇,可话还没等说出口,肚子却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虞芷宁呆呆看着饭桌:三明治、太阳蛋、煎香肠、热橙汁……这家伙竟然还会做饭?

“你吃不吃?”凛寒微微抬头。

虞芷宁连忙在桌前坐了下来,拿起一个三明治咬了一大口。有好吃的不吃是傻子,不过就是算个账而已,吃饱了才有力气算账!

虞芷宁昨天晚上就没吃什么东西,还被那个赵文镭吓得不轻,自然早就饿了。这种情况之下,不吃东西还好,而一旦有食物进入胃里,就反倒越吃越饿。虞芷宁什么都顾不上,用叉子叉起桌上的食物,就一股脑儿的往嘴里塞,等到终于酒足饭饱抬起头,才发现凛寒早就吃好了,正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还真是猪,竟然能吃这么多。”凛寒连连摇头。

虞芷宁瘪着嘴,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反驳凛寒。说不清是因为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跑去胃里笑话食物了,还是单纯只是因为吃人嘴短。

“行了,别傻坐着了。吃饱了么?吃饱了上车,送你回家。”凛寒说着,丢下手里的餐巾,转身朝外走。

虞芷宁一愣,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又是十多公里的辗转,虞芷宁看着眼前的景致越来越熟悉,内心隐隐有些压抑。

“虞芷宁!”凛寒忽然喊了虞芷宁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苛责。

“啊,怎么了?”

“你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我问你哪天开学!”

“哦,下周一。”

“快了。”凛寒点点头,顿了顿,又补充道:“虞芷宁,你最好记清你现在的身份,你已经不是过去的虞家小姐了,没有人会再奉承你,也没有人会再保护你,以后,像昨天那样的事情,还会出现很多次,你最好长点脑子,自己保护好自己。还有,以后在虞家,别再好吃懒做,惹了人家不顺心,把你撵出去流落街头也说不定。”

凛寒说着,拉下手刹:“到了。”

虞芷宁却坐在车上没有动。

凛寒叹了一口气,把手机举到虞芷宁面前:“虞芷宁,你好好看看现在几点了?我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到底还想耽误我到什么时候?”

虞芷宁朝屏幕上瞥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11:18。11:18,原来真的已经过去了一上午,之前凛寒朝她吼,她还以为只是凛寒看她眼眶发青没事找事。

自己真的耽误了他一上午。

虞芷宁的鼻子忽然就有些发酸:“对不起,凛寒。还有,谢谢你。”

对不起,谢谢你。

再简单没有、也再客气不过的两句话,她却偏偏在一句话之内说完,仓促的就好像再也见不到明天了一样。

凛寒那些滔滔不绝的揶揄忽然就梗在了喉咙里:“说这些干嘛?我说了,我并不是为了帮你,我只是不想你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出了什么麻烦,再连累我罢了。”

“是啊,可是怕麻烦的家伙,才不会对我说这些。”虞芷宁笑了笑,解开安全带。

“这个啊,谁让你本来就笨。好歹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给你些忠告,就当是临别礼物了。”凛寒目不斜视,看都不看虞芷宁一眼。

虞芷宁却只是打开车门:“不管怎样,谢谢。”

接着,大步走进虞家大门。

凛寒那个家伙,虽然有点毒舌,可说的话的确是有几分道理。自己现在的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确要事事注意才行。如果可以的话……

“虞芷宁!”

厉声的叫嚷打断了虞芷宁的思绪,虞芷宁抬起头,发现杜雨蓉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妈妈的确是有看报纸的习惯,可却从没有把报纸看到十一点多的习惯,那也就是证明,她坐在这里,看报纸是假,等自己是真。

而楼梯上,林梦琪正皱着眉头,对自己比手势,似是在告诉自己妈妈的心情并不太好。

虞芷宁对林梦琪点了点头,她便放心的转身上楼,转身过后才露出的那丝狞笑,竟一直都被她隐藏的好好的。

“妈。”虞芷宁轻声唤着。

“你还知道管我叫妈?你还知道回这个家?”杜雨蓉放下报纸,瞥了虞芷宁一眼:“说吧,昨天晚上去哪里了?干什么去了?”

“我昨天……”

“你不说我也知道。酒店的门童说,看你坐着一辆豪车走了,是跟酒会上哪个公子哥儿走了吧?我是不是从小就告诉你,女孩子要自尊自爱!你可倒好,越长大越不争气,现在竟然还学会跟着男人出去过夜了!”

“不是的妈,是因为我昨天在酒会上……”虞芷宁欲言又止:“在酒会上遇到点麻烦,多亏遇到了凛寒,然后去了他家。但是我们什么都……”

“凛寒?”杜雨蓉忽然紧张起来:“凛寒不是男人吗?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不是?是你的不是,还是我的不是?”

“我……”

“还想狡辩。虞芷宁,我是不是之前跟你说的还不够清楚?我本来想着,你毕竟也在虞家呆了二十年,有什么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心照不宣就好。可我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给面子不要,那好,我今天,就把话跟你说明白,日后啊,相处也方便。虞芷宁,你应该很清楚了吧?你并不是我跟你爸爸的亲生女儿。”

“我知道。”虞芷宁低着头。

“知道就好。所以,你跟我们虞家,其实并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之所以把你留下来,也不过只是因为看林文强和梅丹都死了,怕你无依无靠,又念着那么点儿旧情,才让你继续在这里生活。”

“梦琪说了,她的名字叫了二十年了,一时间很难改过来,所以暂时,她还姓林,你还姓虞。可是你别以为这样,你就还是虞家的小姐。你这个孩子,是他们老林家不要的,也是我们虞家不要的,你最好老老实实,不要给我动什么歪脑筋。”

“我知道,我不会。”虞芷宁握紧拳头。这样的结局,她早就已经做好准备接受,可在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却还是做不到坦然。她只能把拳头握紧,任由指甲嵌进肉里,用掌心不断传来的疼痛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哭出来。

“你知道?我看你不知道。”杜雨蓉摇了摇头:“你要是知道的话,就该老实本分一点,别再去觊觎那些不属于你的。我坦白告诉你,虞氏的家产,是没有你的份的。凛寒虽然和你订了婚,可是他只能是虞家的女婿,所以,我会尽快解除你们两个的婚约,再把梦琪许配给凛家。”

“你若是还愿意呆在这个家里,我念在多年的情分上,也会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可你若是想那些你不该想的,就别怪我这个当妈的绝情了。我说的这些,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就好,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出现第二次。”杜雨蓉重新坐下来,又拿起了那份报纸:“你先上楼吧。”

“是。”

“哦对了,下周就要开学了。我早上已经打电话,跟你们校长打过招呼了,梦琪会跟你一起读书,也在你们班,你多照顾她一点。”

“知道了。”

虞芷宁应着,缓步朝楼上走去。嘴唇微微抿着,神情淡然,看不出情绪。

可虞芷宁怎么可能不难过?她难过的不是她再也享受不了荣华富贵,也不是她彻底失去了千金小姐的尊贵身份,她只是不明白,她叫了杜雨蓉二十年的妈妈,即便是她现在已经清楚的知道,那个女人其实跟她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她还是做不到说割舍就割舍,对于杜雨蓉曾经为自己做过的一切,她也还是做不到不去感激,做不到不去爱。

可是很显然,她割舍不下的,对方却毫不在意。就好像她们这么多年的母女情谊,都比不上那一本老旧泛黄的日记里写满的真相,也比不上那个陌生女孩低头怯懦着叫出的那一声“妈”。

虞芷宁实在是想不通,她究竟还能剩下些什么。

“芷宁妹妹。”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吓了虞芷宁一个激灵。她回过头,林梦琪正从门外探出头来,带着几分试探,又带着几分友好。

“你怎么不敲门啊?你吓死我了。”虞芷宁抚着胸口,语气里不知不觉就夹杂了一丝抱怨。

“对不起啊芷宁妹妹。”林梦琪抱歉的笑了笑,走进屋来:“吓到你了吧,我不是有意的,我以前……大家都是不敲门的。”

“没关系。”虞芷宁对林梦琪挑了挑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你随便坐吧。”

林梦琪点点头,一边按着裙子坐下来,一边不老实的打量着虞芷宁屋里的陈设:“妹妹的房间真大,真漂亮。”

“你的房间不好么?你要是喜欢我这间,我让给你便是。”虞芷宁耸耸肩,她心里再清楚不过,现在哪怕林梦琪说她想要月亮,爸爸妈妈都能踩着梯子去天上给她摘;而自己哪怕想要一块月饼,爸爸妈妈恐怕也只会瞪她一眼,然后没好气儿的说“我看你像个月饼”!

反正从一开始就抢不过,那还不如根本就不去抢。

“不是的,芷宁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梦琪却慌了,连连摆手:“芷宁妹妹,请允许我这么叫你。我知道,你现在也许会很恨我,因为如果不是我的突然出现,你还会跟以前一样,是万人宠爱的大小姐。可是这真的不是我的本意,甚至我也和你一样,在得知事情的真相时十分迷茫、难以接受。”

“尽管我妈妈跟你妈妈不一样,她没有家产,反倒给我留下了一屁股的外债,可是那毕竟是我喊了二十年的妈妈,我真的无法接受,她在一夜时间,就不再是我的妈妈。”

“你知道吗?妈妈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之后,就去了。我送走了妈妈,忽然就觉得好孤单,那种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怀抱可以让我依靠的孤单。所以,我求哥哥带我找到这里,我想,只要我找到了我的亲生妈妈,我在这个世界上就不是孤单一个人,而妈妈如果有朝一日知道了真相,也一定会很想找到我。”

林梦琪说的动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芷宁妹妹,我真的没有想过我回到这里,是会抢走属于你的一切。我只是想着能留在妈妈身边,仅此而已,你那么高贵,懂得东西又那么多,我怎么可能和你相提并论呢。在这个家里,我才是外人,如果你觉得我伤害了你,那我现在就走。”

林梦琪说着,站起身来,一边擦眼泪一边往外走。可她的手刚握住门把手,却被虞芷宁一把拉住:“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这本来就是你的家,倒是我应该谢谢你。”

“谢我?你不恨我,反倒要谢我吗?”林梦琪抬起头来。

“嗯,是啊,刚才我看到你在楼梯上对我使眼色了,谢谢你。”虞芷宁知道,她现在一定笑的比哭还要难看,林梦琪手上的眼泪蹭到了她手上,怎么都不舒服。她知道林梦琪并没有想过要害自己,可是自己现在的境遇,却也着实和她脱不开关系。

说毫无芥蒂,自然是假的,可谁让林梦琪才是这个家真正的大小姐?要是让人看见林梦琪从自己房间里哭着跑出去,估计明天,自己就要扛着大包小包,彻底从这个家滚出去。

“其实没什么的。”林梦琪笑了,摇摇头:“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我是劝过妈妈,可是妈妈还是很生气……对不起啊。”

“这怎么能怪你呢。”虞芷宁摇摇头:“的确是我回来太晚了。”

“那……你不讨厌我?”

“不讨厌。”虞芷宁笑笑,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答案究竟是真是假。

“那太好啦!我们以后就是好姐妹了!”林梦琪终于雀跃起来:“以后我就叫你芷宁妹妹好不好?虽然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可是妈妈说,她小时候,就让梅妈妈叫她姐姐的,所以我们这辈,也像她们一样好不好?你叫我姐姐,我叫你妹妹,好不好?”

“好吧。”虞芷宁对什么称呼其实无所谓,反正林梦琪都已经这么叫了,反正就算她不同意,恐怕林梦琪也会继续这么叫。只是,林梦琪偏偏把这个称呼的由来解释了一遍,这样的解释,反倒让虞芷宁十分不舒服。

“那芷宁妹妹,以后我有什么不懂的,还请你多多帮忙了。”

“好啊。”

林梦琪也看出了虞芷宁的心不在焉,脸上有些讪讪的,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发夹,递给虞芷宁:“芷宁妹妹,你昨晚一定没休息好吧?那我就不打搅了。这枚卡子,是我小时候我妈妈给我买的,我一直带在身上,现在,送给你,以后,我们就是亲姐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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