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悲后事

古代言情小说《神悲后事》，是小编非常喜欢的一篇古代言情，代表人物分别是江晓泠池余，作者"余阿南夜果"精心编著的一部言情作品，作品无广告版简介：翌日我蹲在八哥的坟上用树枝勾勒些字符身后传来竹席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你……"我回头看向那个挣扎起身的伤患，蹲太久了起身一急眼前发晕发黑我抬起胳膊，模糊的指了个方向，期盼着正指着那伤患："你别乱动""呃……"他似乎是在因为伤痛低吟"且躺着吧"我缓过劲来，冲到床前尽力柔声说锅里还剩下些白粥，盖着锅盖，便不怕蚊虫飞进去我端着石臼，石臼里的断经汁液还没干，被我倒入了锅中的白粥中，搅了......

第1章 一个团子

我人生的第一个转折处，是春雨中的石板街。

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房顶或是绿叶上，都是极好听的。石板被雨润湿，露出一种别样的颜色。

由雨生了一层白薄雾，那颜色也润润的，遮住了稍远的房屋和目力之所及的远山。

街上的人皆撑着伞，路过我和我娘。

没有一个人驻足。

我们的面前是两座石狮子，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高高悬挂的牌匾上写着“江府。

娘刚才撞了好几下门，也扒着门尖叫哭泣，但是没有人搭理，最后抽抽泣泣地躺倒我身边，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只是我太笨了，听不懂。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没有。

我探了探娘的鼻息。

她浑身湿透，就如此断了气。

我也好冷啊。我仰天看着灰蒙蒙的虚空又低下头——担心雨水滴到眼睛里。

我不知该做些什么。雨滴还是掉在薄衫上，可我已经感觉不到凉了。

所以当一把暗黄色油纸伞挡在我头上时，我并没有第一时间感受到。我先是看到了一双皂色的鞋，停留在我面前。

我抬头，看着一个玉面男人笑着看我。

“江小姐可愿跟着我走？他弯下腰温声问。

“你是人牙子吗？我赶紧把湿透的发丝往脸上抹了抹，试图遮住自己的样貌，“娘说我是官眷，即使被赶出江府也是良籍女子，不能卖身做奴或小妾的。

“我、我长的也不行，不能固宠的！我做事不行，总是做的一团乱麻！脑子愚笨，也识不得字！年纪也小……

我慌张地把自己的缺点一吐而出，生怕他把我拐了去。

那男人嘴角却更上扬：“都说江家七小姐愚笨不堪，是个痴儿。如今一看，传言却不属实。

他把躺在我怀中的娘拉起来，抬到背上。然后一只手抓着她软绵绵的胳膊，一只手向我伸出来。

“跟我离开吧，不然你会死的。男人露出怜悯之色，我搭上了他的手。

因为我知道，我曾居住过的江府的门，不会再打开了。

我在这里只能等死。

……如此，我们离开了县城。

但我今后暂住的地方离县城并不很远。男人——他跟我介绍自己叫玉平遥，他带我来了一个距离县城有五十里远的高山上。

他说自己是树妖，我也就懵懵懂懂地信了。而后看着他为我推平峭壁，塑造家具、建构洞窟，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

他说树妖不用住床，但人需要。

又变出一把轻便的铁铲递给我，自己背着手指点：“你需要先挖个坑……

“埋了阿娘之后，我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我一边听话地撅着土，一边有些失落地问。

他却反问道：“如果把我埋了，你会伤心吗？

我停下手中动作努力思考：“也许会，也许不会。我不知道。因为我们刚见面，所以情谊不深，但你又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弯腰笑着揉了揉我的头顶发：“什么痴儿，这不精明着吗！

我茫然地护住顶发，仰头看向玉平遥。只见他正眺望远方，目露忧郁：“只怕没有什么人能够伴随命格如此的你，我也……

“你也要死了么？我直言不讳地说出一点礼貌都没有的话。

他愣了愣。

随后笑了。

“对啊，我也要死了。大限将至，除仙神外，无人抗过生死之压。他又弯下腰摸我的头。

我蹲在地上，看着被土埋到只剩张脸的娘。我低声念叨着：“总感觉不应该是这样的。

“哪里不应该？玉平遥起了兴致，他也蹲下身，看着土坑里我娘的脸。

“总感觉，不应该这么……？我歪了歪头，寻找着以往读过的书里符合此情此景的词语。

“……凄凉？我绞尽脑汁后终于搜索到了答案。

“也许你以前参与过的，都是热热闹闹的白事吧。他眸底含笑地望向我。

真奇怪，居然有人把白事形容为“热热闹闹。但一联想到他说过自己是妖，又在我面前展示过法力，所以应该不能用常人的人伦常情来揣测玉平遥的想法心感。

我站起来，拍拍破麻衣上的尘土，继续往坑中填土。

我依稀记得祖母在离世之前，对我和母亲是极好的。母亲那时候在府中居住的时候，也是三天两头的哭一回。

只是并不似被赶出家门时哭的那般歇斯底里、撕心裂肺。

祖母在某一天突然的死了。

其实应该也不算突然，因为她在葬礼之前就终日躺在床上了。母亲在那段时间越发难过，正逢冬日，我每日都缩在祖母房里。

因为我和娘的院子里，没有炭也没有棉被，去祖母房里也能蹭件厚衣。

祖母葬礼时，哭声快把房顶掀翻，是人不是人都扑到祖母棺材前撒几滴眼泪，也有不少晕死过去。

满目的白色，震天的哭声，我缩在角落里恐慌着。

有人好像骂了我，说祖母如此偏爱，我却连假哭都不愿意……

我正沉浸在回忆里，努力地回想各种细节，刚才也陷入沉思的玉平遥在此时突然开口：“人类的葬礼仪式，你会吗？

我想了想，撒了一个谎：“我会吹唢呐。

那时的我认为唢呐只是呜呜哇哇一顿吹，没有技巧甚至也没有感情，就是炒气氛用的。

玉平遥若有所思地看着埋着我娘的那片土，又看了看我，似乎看穿了我的谎言。

他笑了。

但他没有揭穿我。

“我们不吹唢呐，我教你用竹叶吹曲好不好？他拉着我的手，走到离山洞不远处的峭壁边上。

他一挥手，翠绿的挺拔的竹子立刻拔地而起。竹叶伴着清风舞动，宛如从上古时期开始就一直矗立在这里。

……

这样的好日子没有过多久。

他的面貌迅速衰老，总是躺在山洞里，霸占了我那方石床，还美名其曰“陪伴。

其实是我伴着他吧。

玉平遥死的那天，戴着一个藏青色的眼罩，整整遮住了大半张脸。眼罩上画着让我感到不明觉厉的符号。

他说要给我讲个故事，就把我叫到了床边。

“我曾经啊，认识过一个邪神……玉平遥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时而快速时而缓慢地讲述着。

我想，是不是所有生灵，在死前都爱念叨一些事情呢？

“不久之前，邪神拜托了我一件事。祂说，有一只妖太弱小了，借我这山间灵气一用。

“可是呢，祂把那小妖和我都忘了。

“小妖不知道，妖怪修炼是要吸食一方天地灵气的。他在这里待了数十年，发现这座山上已经寸草不生，鸟雀不过了，灵气过度消失的后果，是怨魂骤起。

“所以啊，他很害怕，就跑了，离开了这座山。

“我作为山神，当然是要保护好这座山啦。

他握住我的手忽然松了不少劲。

我误以为他死了，于是紧紧地攥住他的手。

“尘归土，河归海……他轻盈地哼着。

忽然他收了声，气若游丝地补了一句，这个故事迎来反转：“其实不是这样的。神们无处不在，从未离开。只是眼看着小妖过度吞噬，我竭尽妖力恢复山林时，祂在想什么呢……

说着，他挣开我的手。

他艰难地竖起一根手指，遥遥地指向洞口。

“神永远在世间啊。祂，就在，这里。

我扭头看去，洞口外只有树叶的沙沙声。

———

我把玉平遥埋了，就像当初他教我如何埋我娘那样。

但我觉得这样太潦草了。

用玉平遥留下的全部铜钱，去山下的村庄讨价还价也只最薄的一副棺材。

没办法，谁让妖怪不需要钱呢？他并没有给我留下巨款也是理所应当。

我咬着牙，把这副棺材生拉硬拽着整上了山，结果发现长度不合适。买的棺材太小了。

铁铲应是他变出来的。我找遍了他曾在我视野里活动的范围区域，也没找到那把铁铲。

于是只能用手扒，一天半下来，我的手发红发紫，肿胀不堪。歇一段时间缓过劲来便会产生剧痛。

妖怪的尸体似乎不会腐烂，但在我挖好深坑之后他的身体居然能放进棺材了。

“……缩水了？我学着大人模样，皱着孩童细细的眉头。又架住他的腋下，往棺材里拖。

我把棺材放下去。

填土就比挖土轻松多了。

填完土后我跑去山谷的溪流，用冰凉的水泡手，这样能减轻几分疼痛。

我盯着起伏流淌的水面和在水下更显得扭曲丑陋的双手，以及幼嫩面容和邋遢的发。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脚步落在地上的声音。

我警惕地扭头，看见一个很怪的人形东西。它全身紧紧地裹着黄布，那布很像袍子的形状。

看不见脸，也看不见脚，但它不是平移过来的。

他也不靠近我，在离我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低沉的男声回荡在脑海里：“树妖……玉平遥可是殁了？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对。我埋的。

听到“埋这个字眼，他似乎愣了愣，但——一个球形的东西从他大概是腹部处的衣物中跳了出来。

随后以极快的速度奔向我。

它的跑步姿势很怪异，一颠一颠的……总之很难形容。

但是我还没看清具体的动作，那妖怪就扑倒了原本是蹲姿的我。一下子坐到地上有些疼痛。

可我不顾这些，只看向趴在我肚子上的那只怪物。

它身上的虎皮橙黄相间，却在诡异的大头上生了三只我拳头大小的圆眼。它的脚一只是鸟爪，两只似狸奴脚掌，又有一条……

“海货的腿？我疑惑地抓住那条乌黑油亮的东西。

我当时没有感受到怪物的敌意，也就不再戒备害怕，甚至摸了摸他大眼之中的虎皮。

那人形无奈地开口“……应该算是触手。

我又摸了摸那团子状的怪物。

“你不伤心吗？我突然问，“祖母死的时候，不喜欢她的人也会哭。

我莫名地感觉，这东西是和玉平遥相识的。

他又愣了愣，没有说出答案，反而道：“玉平遥曾举办祭礼，召唤吾降临此地。以灵魂为代价，交换的是吾在他死后继续滋养此山。

我举起那怪物，对着太阳看。

它嘤嘤叫着。

我听不太懂他说的话。每当我听不懂谁的话时，我就装作专心把玩某件东西的样子。

“但吾无法久留在此处，他的愿景就由你来实现。他靠近我，伸出长到怪异的棕红色手指，点到我的眉间。

“匆浮生，玉人雕。吾将自我历识交付与汝，汝便可测人心，明心智，获长寿。

那一刻有很多东西闯进我的脑海，我却并不因过多的知识而感到头痛。白光乍现，狂风卷起树叶，我糟乱的发丝飞舞。

隐隐约约中，我听见玉平遥的声音——

“神明大人在上，卑私*曾答应一人，不再为恶四方。以劣心为证，永驻此山，不再离去。

（*：对自己的蔑称。）

“愿以全部为代价，交换此山生灵永存，生生世世，换代不停。

声音越来越远。

我抱着团子昏了过去。

我终于也知道，那人形就是邪神。

邪神毫无感情的对我说：“待这怪物死去，便是任务成功，你离去之时。

……

我在山洞里醒了过来，怀抱里还趴着闭眼的怪物。

我感到脑子从未有过的灵光，似乎又悟得了不少的事情。

莫名地想起玉平遥死前说的那句话：“神，就在，此处。

我看向洞外。邪神早已不见踪影，只剩萧瑟的西风，天灰蒙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