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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学生

陈华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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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掌读520   主角: 陈华遥陈华   更新: 2022-04-13 06:3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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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华遥陈华《超级学生》讲的是简介:重回校园,该如何重度一次青春?学妹学姐不请自来,校园纨绔通通收服当作小弟……当人生再来一次,该如何逍遥是好?且看极品学生的精彩校园生活.

第1章

精彩节选


一缕白烟袅袅窜到半空,陈华遥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沙发上懒散地看着电视。节目是期待已久的模特大赛,目前已经进入泳装展示阶段,万万不能错过。

“阿遥,你还有心看电视?真是气死我了!”

突然,坐在茶几对面的老头子一个巴掌狠狠拍在桌面上,“嘭”的一声,木桌震颤了一下,杯子里的水激荡而出,溅得到处都是。

陈华遥吃了一惊,不禁错愕地抬头看了一眼,不过很快便假装没看到,继续往前方瞧去。到了老头子这年纪发发牢骚那是家常便饭。

“阿遥,我早告诉过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努力上个大学,你偏偏不听话,上了大学还要退学。现在怎么办?都被你三叔骑到脖子上拉屎了!”

听老头子点名提到自己,陈华遥只得无奈应了声:“嗯?怎么个拉屎法?”

不提还好,一提老头子就火更大:“你三叔的儿子考上了象京大学也就罢了,可你三叔居然也敢摆上三十八桌酒席到处请客吃饭,还得意洋洋的在老子面前炫耀说他基因好,儿子才这么聪明。不过是狗屎运而已!那副嘴脸,鼻孔都快翻上天了,真正是岂有此理!”

老头子共有兄弟四人,他是老大,从小就与三弟陈庆革彼此不对付。

往往是你成绩78分,我咬咬牙也得考个78.5分,你获老师表扬了三句话,我就绝不能少于60个字。及至成年,二人更是明争暗斗,你工资340,我月薪341也可以在你面前笑上半天。你盖了两层楼的砖瓦房,我不多不少,两层楼顶上加个小棚。你生了个儿子,我就一儿一女,总之,都在憋着一口气,谁都不肯认输。

等陈华遥考上象京大学,老头子终于扬眉吐气,在他的三弟跟前显摆了几回,没想一个学期刚过,陈华遥竟被学校扫地出门,便没了底气。

拖到现在,三弟的儿子也考上了象大!不把一向标榜“白云清风,悠悠我心”的老头子气得半死那才怪了。

这时电视里大赛呈现白热化状态,肉光玉致,高潮迭起,陈华遥全神贯注,一听老头子说的只是烂事一桩,眼神便死死地盯着屏幕,没有吭声。

老头子见陈华遥一心两用,站起身啪的关掉电视,滔滔不绝地说道:“你三叔那德性,獐头鼠目,猪头狗脸,成日里与我作对,镇子上谁不知道?现在他儿子倒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考上象京大学了!我还有脸出门吗?都是你这没出息的东西,好端端的大学不念,非要出去鬼混,搞得被学校退学,让我老脸往哪搁?要是他没考上象大,这倒没什么,问题是他偏偏考上了!”

陈华遥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吐出一个白蒙蒙的烟圈,轻轻咳嗽一声,说:“爸,我都退学四年了,你现在才说,也太马后炮了。要不我去弄个函授大专吧,多少给你争个面子。”

“函授大专!亏你说得出口!你知道象京大学是什么牌子吗?那是全国重点,整个亚洲排名前二十的大学,你就是三十八个函授大专文凭加起来都比不过象京大学里一个扫厕所老太太的一根毛!”老头子的脸色冷得如同十二月的西伯利亚寒风。

陈华遥大不以为然,当即便振振有词地说道:“爸,函授大专又怎么了?那可是培养人才的摇篮。一个国家的发展,必须有无数的基础性人才为基石。雷锋说得好,我是社会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你看不起函授大专,就是看不起我们广大劳动人民。”

老头子被说得哑口无言,沉默片刻才道:“嬉皮笑脸的,成何体统。我不管你怎么样,最好想办法去找象京大学的领导,办个复学手续,重新打大一读起,再不济也跟老三的儿子平起平坐。要不然就回高三复读,再考一次。”

自打退学后,陈华遥最怕的就是读书,闻言吓了一跳,很快便又强作镇定,以为老头子只是象往常一样絮叨下,笑道:“再考?我这种高水平人士万一挤掉别人的高考状元名头怎么办?”

老头子理也不理,径自从裤袋掏出一张毛笔写就的协议书,上边银钩铁划,字迹森然。“阿遥,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上不了大学,我们就断绝父子关系,然后我自杀以谢族人。这张协议书,你自己过目。”

陈华遥没想到老头子来这一手,不禁吓得手指一抖,烟灰顿时纷纷扬扬。

吐了口气,镇定下情绪,说道:“爸,我都二十四岁了,读完大学出来二十八,万一小宇宙爆发,再念个硕士什么的,大半辈子就这么没了。你总不至于希望我出来找不到老婆吧?那样的话,你抱孙子的计划岂不是要一拖再拖?”

“正好,大学有的是美女给你泡。”老头子为老不尊地顺势接过话头,脸一沉,又拍起桌子来,道,“就这么定了,第一是上象京大学,第二是给我弄个象大的儿媳妇回来,哼!可不准随便找一个猪头来糊弄我老头子,起码也要长得像李嘉欣那样的。不然祖宗祠堂上,把你的名字叉掉!”

陈华遥无语以对。

“你到底听到了没有?”老头子的口水溅了他一头一脸。

陈华遥见老头子杀猪似的眼神盯着自己,不想把气氛上升到阶级斗争的高度,虽然不喜读书,可也没把老头子说的再上象大当回事,连忙猛拍胸膛道:“好说好说,我才华可比曹子建,文章不输王子安,要上象大还不是三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至于泡妞?咳!到时候带十个美女回来任你选,看中哪个我就娶哪个。要安妮斯顿?还是海瑟薇?或者泽塔琼斯?都你说了算!”

老头子哼道:“先别说大话,实现不了的话,你应该知道后果。”

“要是没什么问题,下个月你可以去向三叔炫耀我重返象大的光辉事迹了。”陈华遥把烟抽完,随手在沙发上拿了件t恤套在身上,往门外走去,回头喊道:“我去象京逛逛,晚上不用煮我的饭了。”

门口停放着陈华遥心爱的坐骑,一辆完整还原二战时期德国青年近卫军标准配备式样的边三轮摩托车。

宝马k1200r的机芯,军绿色的外漆已经略显陈旧,粗犷的线条、对置双缸、水滴形油箱、横置弹簧坐垫、平直的车把,造型十分古典。

若是穿着一身笔挺的德军36型军官野战服,往边三轮上一跨,绝对足够吸引目光。

可惜的是,陈华遥身上廉价t恤印着的“象大农药,农民朋友的好帮手”字样,将这辆摩托车衬得不伦不类。

象京地处象江流域,距离最近的出海口龙坪港67公里,常住人口三千一百万,由于经济发达,城乡一体化进程加快,在近二十年来逐步连接了附近的武州、宾港、秀山三市,形成覆盖了十七万平方公里的象江三角洲流域文化经济圈。

陈华遥所在的荷花镇距离中国南方最大的城市,象京市只有六十多公里路程,交通十分便利,手脚利索点二三十分钟就到。

发动“青年近卫军”,陈华遥不一会儿穿过镇子,往二级公路去了。

南方七月份的天气,太阳热得让人融化。

待赶到象京时,t恤汗湿几次,又被大风吹干,白色的盐花贴在身上,混合着公路的灰尘,实在狼狈无比。

骑着摩托车在象京市里瞎逛了一通后,陈华遥不得不面对现实问题,老头子为人特认真,刚才一时嘴贱大吹一通,只怕老头子往心里去了,要是没能复学,后果肯定严重无比,说不定老头子真的会自杀以谢族人。

可是大专、函授、三流大学么?肯定是不用想了,老头子说一不二,到时候非把自己吊起来打成八级重残不可。那么要想与三叔的儿子争个高下,只能是象大、清大、华大等有限的几所名牌大学。

可象大这种学校,是能说上就上的吗?那些大款拿几十万来砸,校方不见得会开后门,何况自己当年被劝退,肯定是不抱什么指望了。

该怎么办呢?

陈华遥思前想后也没找到个好办法,决定先去象大找有关领导了解情况。

象京大学位于象京市的白桦区,横跨香樟路、红樱桃路、银杏路等数条街区,形成面积宽广的大学城。曾有外地学生在校区走了整整八个小时,转得眼花缭乱,还没走出大学城的三分之一,结果又累又饿,报警才得以获救。

等陈华遥到象京大学门口时,社会学系新生辅导员刘进勇正在等着,这是来象京大学之前就电话联系好了的。

刘进勇高高的个子,白白净净的面孔,戴一副黑框眼镜,形象温文尔雅,傻站在象京大学门口等着,远远见了陈华遥冒烟的“青年近卫军”,便用力挥了挥手。

他是陈华遥读大学那个学期认识的隔壁班同学,成绩优秀,一向表现良好,品行端正,毕业后就留校担任了辅助员,也是前不久刚定下来的,目前还没什么实际工作经验。

“青年近卫军”古朴的质感,粗犷的线条,无不让人着迷。尽管以前见过好几次,刘进勇仍是掩饰不住羡慕之色,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笑道:“华哥,你这车真威风,什么时候借我耍几天?”

陈华遥当没听到,掏出一包六块钱的“白杨树”牌香烟扔过去:“先上车,我昨天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刘进勇平时抽的都是十五块钱价位的香烟,对白杨树实在看不上眼,却不敢驳陈华遥的面子,微笑接过,跨进车斗,说道:“我找了余副校长的秘书小贺,她答应今天早上十点给你十五分钟见见余副校长。”

“哟,架子摆得还真大,连个秘书都这么牛。”

“你别说,象大在行政级别上是正厅级单位,校长是正厅级干部,副校长是副厅级干部,手下那么多院校单位要管,不知多少人求到他头上,当然牛了。我一个小小的辅导员,还没确定去哪个班级,就已经有新生家长拿着录取通知书求我一开学就给他家小孩弄个班长当当,掏出个胀鼓鼓的信封,我没敢收。”

“嘿嘿,小子混得不错嘛。”陈华遥冷笑看着他。

刘进勇连忙举手:“没有,就这么一次,得益于华哥的教诲,我立场坚定不为所动。”

他有点怕陈华遥的眼神。

刚读大一时,因为一次在篮球场的冲撞,刘进勇被大三的几个师兄揍了个满头包,这事还不算完,最后听“消息灵通人士”的劝告,咬牙花钱买了几条香烟去赔礼道歉,让当时正在他们宿舍做客的陈华遥听到,说替他解决。

第二天,刘进勇宿舍门口跪了几个鼻青脸肿的大汉,就是殴打他的大三师兄,这件事震动了整个宿舍楼的男生,从此再没人敢找刘进勇的麻烦。

车子经过门卫室,刘进勇拿出工作证,又赔了半天好话,“青年近卫军”才得以顺利进门。

来到办公楼的副校长办公室,发条短信,秘书小贺出来迎接。

小贺是个不到三十岁的漂亮少妇,精致的盘发,干练的黑框眼镜,短裙丝袜,很有御姐风范,尤其是胸前一对摇摇欲坠的肉团,比刚才在电视上看得那些青嫩的泳装模特还要让人血脉贲张。

陈华遥眼睛努得老直,情不自禁吹了声口哨,差点想把脑袋伸进去。

秘书小贺闪过一丝愠色,看看手表:“你们很准时,小刘,这是你朋友吧,哪届的学生?”

陈华遥马上一脸正色,仿佛正在汇报工作的劳动模范,说:“贺秘书,我是陈华遥。”

刘进勇在一旁赔笑道:“贺主任,麻烦你了。他我同学呢,当年犯了点小错误才退学的。”为了办好陈华遥交代的事,刘进勇前前后后不知说了多少好话。

贺秘书深深看了陈华遥一眼,道:“余校长在里面,记住,只有十五分钟,校长等下还有个会。材料都带齐了吧?”

随贺秘书走进办公室,只见里间宽敞明亮,雕花的立柱、整洁的地毯、古朴的吊灯、宽大的办公桌、密密麻麻的书柜,布置得端庄大方。一位五十余岁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批阅文件。

贺秘书趋前几步,轻声道:“余校长,那个学生来了。”

“哦?”余校长摘掉老花镜,朝陈华遥看了看,眼睛当即眯了起来,光芒闪烁,指指沙发道:“坐吧。”

余校长名叫余修德,是个慈眉善目的长者,脑门的头发已呈现地中海趋势,看过来的目光炯炯有神。

没想到陈华遥掏出一包白杨树,取出一支烟递了过去,笑道:“校长,来支烟。”

当下贺秘书额头就冒出了冷汗,这都什么家伙啊!平时那些学生家长哪个见了余校长不战战兢兢的?他倒好意思给校长敬这种低档烟!

余校长接过烟,陈华遥又给他续了火,这才坐回沙发里。

贺秘书给两人倒了茶。抬身的时候看到陈华遥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胸前的两团肥肉,不由得两眼冒火,只不过碍于余校长在场,加之陈华遥又做得隐蔽,不便发作,咳嗽了几声表达抗议。

“陈华遥,我还记得你,你以前不光在学生中名声很响亮,连很多教师也知道你的名字。”烟雾在余修德面前缭绕,“时隔四年,你为什么提出复学申请?不知道学校已经取消了你的学籍吗?”

陈华遥吸了一口烟,答道:“被学校退学之后,我痛定思痛,努力反省自己的错误,认真改造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勤奋学习马哲理论思想知识和雷锋、焦裕禄等同志为社会奉献一生的精神。退学期间,我深入到广大群众当中,从根源上查找自己的不足之处,用现实生活锤炼自己,深感到自己的浅薄与无知。为了更好的服务于人民,我经过大量的思索,昼夜难眠,决心重返校园开展新一轮基础知识的学习,希望学校领导能给我一次机会。这是我的材料。”说完递上厚厚一叠卷宗。

单听他说话,只觉言语诚恳有力,便是一个在监狱关了十年的囚犯也没这么高的觉悟。可是看他神色,悠闲自得,嘴里还叼着一支香烟,哪里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根本就像在打牌抽烟与人闲聊一般。贺秘书不禁哭笑不得。

余修德不去看那份卷宗,从抽屉里拿出一份上面盖着十多个红色印章的材料,说:“早上贺秘书跟我提过,我把你的材料调出来看了一下,机密等级很高嘛,你违反了学校的重大纪律,那件事影响实在太大,理应受到处罚,这是学校高层讨论的结果,无可争议。你现在来找我,我也很为难。”

陈华遥微微一笑:“我一直听说余校长学识渊博,公正廉明,对那件事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

余修德哼道:“不用拍我马屁,我要是说话管用,直接给你办了。那件事发生之后,若不是邱老、方老居中说了几句公道话,你至今还得在牢里改造。”

贺秘书去年才从云槎区政府办公室调来担任余修德的秘书,并不熟悉校园事务,见他们对“那件事”说得如此郑重,不由起了好奇之心,伸长脖子张望那份材料。

余修德指指材料:“小贺,你拿去看看,好知道这个学生到底是什么人物。”

秘书小贺点点头,接过材料,只看一眼就吓住了,上头标题是:中文系二零零八届学生陈华遥殴打副校长田志文致重伤案。乖乖,原来这是个混世魔王,连副校长也敢打,看看下面,写的是什么?打断左边四根肋骨,牙齿脱落六枚,视网膜脱落,脾脏破裂,肩膀、手臂、膝盖多处擦伤……太惨了。

她继续看了下去。二零零九年三月十五日,因陈华遥与田志文言语冲突,陈华遥怀恨在心,将田志文打成重伤。事后,学校决定给予陈华遥退学处理,并交由公安机关处置。

“小贺,你知道小陈为什么要打田志文吗?打成这么重的伤为什么只给了小陈退学处理吗?田志文为什么没有追究?他现在为什么不是副校长了?”

每问一句,贺秘书便摇一摇头。

余修德严肃说道,“田志文该打。他利用部分女学生学分、毕业、考研等问题,对女学生进行潜规则,这是潜伏在我们校园中的败类。事发之后他也受到了相应的纪律处分,而小陈殴打他人造成重伤,也违反了刑法,学校高层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余修德还有句话没说,正是因为田志文的下课,他才得以晋升,当上了副校长。

陈华遥笑道:“多谢余校长夸奖。我原以为学校会树立我为贞洁卫士什么的典型。”倒是毫无愧色,把这当成自己的一桩功劳。

贺秘书本来对余校长的话颇为赞同,正要改观对陈华遥的看法,听到陈华遥的这句话,禁不住笑了出来,心想这个学生实在是太有趣了,不由得媚目如丝地多看了几眼。

余修德继续说道:“你触犯刑法,致人重伤,行为恶劣,不送去劳教就算好的了。不过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如果你能痛改前非,保证不再犯错误,我觉得还是可以给你恢复学籍的。”

陈华遥顿时大喜,没想到余修德这么好说话,连声应道:“校长英明,您一生致力于教育事业,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钻研学问,埋首着述,不为权贵所折腰,不为金钱所迷惑,乃是象京大学一座光辉万丈的丰碑。我在您的管理下进行学习,一定奋发图强,勇攀知识高峰。”

“马屁拍得倒是够响,不愧是二零零八年高考象京文科的第三名。”余修德哼道:“我给你开份恢复学籍的证明,重新安排与今年新生一同就读,新生摸底考试也要参加,如果不过关的话,就把你退回去!这很重要,你明白了吗?”

陈华遥拍胸膛道:“不就是摸底考试吗?您尽管放心,保证拿优。”

“还有个问题,你必须去找学生部的田倩文主任,由她具体负责你的入学事务,这是程序规定的,我也不能插手……嗯,她是田志文的堂妹。”余修德淡淡说道。

陈华遥心中咯噔一下,心想居然撞到了仇人的手上,此行可算是危险重重。呆了片刻,向余修德道谢一番,告辞出门。

看陈华遥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贺秘书上前小心翼翼问道:“校长,这个小陈闹出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还让他复学?”须知田志文虽然不再是学校领导,但也还有一帮昔日部下,恐怕会给余修德造成麻烦。

“他本性不坏。嗯……你先去忙你的吧。”余修德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前些天的某日下午,他在校门外闲逛,看到一位老太太摔倒在地,无数人围观却没人敢去扶助一把,不料结果竟是这位年轻人毫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和可能导致的后果,扶起老太太送往医院,余修德对此触动很大。可笑的是,自己枉为人师,竟畏首畏尾,不敢上前,当真惭愧。这样的年轻人,不招收进来,难道招收贪官污吏的儿子、血汗工厂老板的女儿吗?早上贺秘书来汇报工作,他就下了决心,一定要让这样的年轻人上学。

刘进勇一直等在楼梯口,见陈华遥面无表情的出门,忙迎上前去,关切的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还好,余校长大人大量,答应了。问题还有一个,现在负责我的是学生部主任田倩文,我担心要出什么幺蛾子。”陈华遥随即将烟头扔在走廊,冷笑道:“她哥哥都被搞得半死不活,我就不信她能翻得出什么浪。这所学校,还是老子说了算!”

刘进勇沉吟道:“话不能这么说,学生部的权力很大,不单单是负责学生的思想教育工作,还有招生、新生资格审查、新生注册、评优评先、学生纪律管理和奖惩什么的都归她管。就怕万一田倩文给你下绊子,那一关可不好过。”

“嗯,先去会个面再说。只要走正常程序就好。”

每年的七八月份,大部分师生早已放假,但这往往是一所学校招生最忙碌的时候。一些不出名的院校招生办主任,通常要跑几十个县市开展招生工作才能保证生源。

象大虽不在此列,但负责人也要协调某某官员的亲戚、某某大款的情面等关系户,从而挤出名额,忙得不可开交。

陈华遥敲开学生部主任办公室门口时,田倩文正在为教务部主任递来的条子而烦恼。

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头顶优雅地盘起一个发髻,深灰色的ol装,鼻梁上架着大号黑框眼镜。

“田主任您好,我是2008年因故退学的学生,现在来办理复学手续。”陈华遥表现出适当的谦和,这也是一个学生应有的态度。

田倩文随手翻看着递过来的材料,便扔到一边,更不说话,继续埋头在文件上写写画画。约莫等了两三分钟,在办公桌前傻站着的陈华遥轻声问道:“田主任……”

“先等着!怎么这么没规矩?没看到我在忙么?”田倩文头也不抬,冷冷说道:“你以前的老师是怎么教的,真没素质!”

陈华遥无奈,又等了好几分钟,那种被人故意晾着的滋味可不好受,又问:“田主任,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田倩文又让他等了足足两分钟才勉强应道:“我很忙,说了你也不懂。这样吧,你过几天再来。”

陈华遥心想依照这个态度,这女人过几天铁定要再晾自己一次,事情还不定能办成,便敲敲桌面道:“这是余修德副校长转批过来的,请您今天办理清楚。”

田倩文掠开额前的发丝,话头里的意思颇为难听:“原来是余副校长,走了他的后门么?送了多少钱哪?整天不务正业,就知道搞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好吧,我看看。你是四年前退学,现在想要复学的学生,但是学校不是你们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地方,今年秋学期的招生名额已经满了。”

“哦?那田主任想要我怎么做?”陈华遥索性点起一支烟,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这位同学,请你注意素质,室内严禁吸烟!”

陈华遥不为所动,缓缓吐出一个斜斜晃晃的烟圈,微笑道:“田主任给市领导侄子批的名额挤掉我了吗?”刚才田倩文批的文件他可是看得分明。

田倩文脸色一变,说道:“按照规定,你不可能再入学了。现在你只能以特别的方式来报名,很简单,缴纳教育赞助费每个学期四万元,至于其他的学费、学杂费、住宿费、管理费照正常学生数额缴纳。中途退学不予退还。”

陈华遥的烟头险些掉到地上:“四万?你怎么不去抢?哪里的文件规定要缴教育赞助费了?”

“是我们学生部的内部规定,我有权针对特殊学生做这样的规定。”冷艳的中年妇女看也不看他一眼。

陈华遥吸了吸鼻子,说:“那你就是针对我了?”

“我们针对的是个别违反重大纪律的问题学生,这类学生给学校安全管理带来极大隐患,同时还挤占其他优秀学生的学习资源,收取一定数额的教育赞助费只是小手段罢了。我可不希望神圣的校园变成滋生犯罪的场所。”田倩文像是在回答记者的例行提问,那冷冰冰的语气充满了“你能奈我何”的得意。

“好的,我给你一个中午的时间考虑。材料上有我的联系电话,希望你下午能打过来。”陈华遥转身就走,留下一句让中年妇女花容失色的话:“多想想你哥哥田副校长的下场。记得,我只等你一个中午,到下午三点为止。”

“陈华遥,你威胁我是吗?你等着瞧,老娘可不是好惹的!”田倩文将那叠材料甩到了地上。

到下午三点,陈华遥呆在一家冷饮店消磨夏日时光,一直没有接到田倩文的任何电话。看来有必要给这个高傲的女人提一点小小的意见了,不然大学四年八个学期,上哪找三十二万块缴纳教育赞助费?

钱多得没地方花也不是这么浪费的。

手里抖着刘进勇给他的田倩文家庭资料,陈华遥想了一想,拨了个电话:“阿辛,是我。你带兄弟们来一趟,在香樟路天和医院门口,有点事安排给你们。”

过不多时,来了一辆银灰色的七座面包车,跳下几个打扮花里胡哨的年轻人。

为首一人面容俊朗,身材又高又瘦,留着刺猬般的发型,头发根根竖起,脖子上一条老粗的金链子,身穿黑色弹力背心,肩头隐隐露出纹身,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后面跟着的几个或是打着耳钉,或是奇装异服,走路一摇三晃,大摇大摆,脸上写满了嚣张。

“哥,大热天的,叫我们出来有什么好事呢?”年轻人发现了蹲在树影下乘凉的陈华遥,笑着走过去,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掏出香烟给各人派了一支。

这帮小子嘻嘻哈哈往医院门口一站,顾盼之间满是惹是生非的神色,别人看到这帮小崽子哪里还敢靠近,宁可绕得远远的。

看门的阿伯索性关起门口,来了个眼不见为净。上次医患纠纷,另一个值班的同事被病患家属喊来的小混混揍了一顿,那不是无妄之灾吗?

陈华遥当即就板起了脸:“阿辛,看看你们穿得人模狗样,这种古里八怪的衣服有什么好看?跟二流子差不多。猴子,你满耳朵的铁钉,人不人鬼不鬼的,成何体统?简直是扭曲的审美观,我要是你爸,一生下来就直接把你掐死,免得遗祸人间。”

阿辛嘻嘻笑道:“得了吧,哥,你每次都是这个论调,没点新意不成啊。你以为穿成你那八十年代返城知青的模样就能泡得到马子了吗?”还伸手扯了扯他的衣领:“哟,都起毛边了,多诚挚朴实的小伙子哪,我要是女的,也不会嫁给这种穷逼。”

陈华遥一张脸登时沉了下来,“老子跟林志颖……嗯,跟林志玲出入高级会所的时候你们还在穿开裆裤。废话少讲,今儿叫你们来是办一件重要事情,千万不能出差错了。我下个月要到象京大学念书,可学生部主任田倩文不长眼睛,要收我保护费,嘿嘿,还指不定谁收谁的呢。现在给我查到了她的家庭情况……”

阿辛伸出小手指插进鼻孔来回挖了挖,不屑道:“我还当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大事,不就修理一个老女人吗,玩那么多花样……等等,你前面说的是什么?你要去象大念书?那我们怎么办?螃蟹委员会的弟兄们怎么办?”

“这你们不用担心,我有分寸,你当螃蟹委员会是跨国公司?不就十几个跟你们一样无所事事的小瘪三吗?”陈华遥拿出田倩文资料,一一向他们指明需要注意的事项,把要交代的事情全都说清楚了。

“哥哥放一百个心。”阿辛抬手点烟,不经意显露出健美壮硕的身材:“我干一行爱一行,业务娴熟得很,管叫那劳什子主任的觉悟层次更上一个新台阶。”

陈华遥拍拍他的肩膀,摆出伟大领袖的派头,用湖南口音说道:“你办事,我放心。”

阿辛等人钻进面包车,摇开车窗叫道:“上了大学多给哥们介绍不要钱的女大学生!便宜的也凑合,最好包夜不超过五十块!”一道烟走了。

那躲在门卫室的看门阿伯听到喊声,只恨恨吐了口浓痰:“包夜不超过五十块的都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这几个小瘪三是陈华遥的死党,象京市东大区一带混混小团伙“螃蟹委员会”的核心成员。

阿辛名叫雷辛,打高中开始就辍学不读,一直跟着陈华遥鬼混。两只耳朵缀满耳钉的是猴子,流里流气的模样,大号冯雨恒。顶着个莫西干发型的是肿瘤林,叫做李振林,由于鼻子比成龙还大,挂在脸上又红又亮,活像个肿瘤,因此得了这个外号。

陈华遥做事利落,和剩下的两个螃蟹委员会成员找到了市立第二十八中学。

眼下正是暑假,学校大门紧闭,围墙内隐约传来男孩们的争抢踢球声音。
照刘进勇给的资料,田倩文家住在附近的桂裕花园小区,她儿子就在二十八中读高二,因为要在十月份的全市高中足球联赛上露脸,凭借不靠谱的球技和出众的母亲,被选拔进了校队,暑假里每天都要来训练。

翻墙只是小儿科,若不然走正门的话,身后两个吊儿郎当的家伙很容易被保安误认为是趁暑假来偷鸡摸狗的小混混。

钻进静悄悄的校园,足球场就在第二栋教学楼的左边,场上两支队伍分为一红一蓝,踢得乱七八糟,不亦乐乎。

周围还有大声叫好的青春靓丽小女生、帮忙看守衣服钱物的可怜男生、女生们的追随者、球员们的死党,稀稀拉拉站了不少人。对面的篮球场、羽毛球场也有人在玩乐。

尽管天气酷热难耐,校园可真是个挥洒青春的好地方啊!

“同学,请问一下王浩明同学在哪里?”陈华遥问一个负责看守钱包手机的男生。

“找浩明哥的?你什么人哪?浩明哥忙着呢,没空见人,你给我一边凉快去。”男生不痛快的说。

陈华遥眉头一皱,可不耐烦与人唠叨,正要抬脚踢飞台阶上的手机,给他提个醒,旁边一个长着蒜头鼻的粗壮女生已经凑了过来,脸上挤满楚楚动人的笑容,娇滴滴说道:“这位大哥哥是在问王浩明吗?我知道呢”最后的呢字拖了长长的尾音,软糯娇憨,还露出了参差不齐的龅牙,让他充分感受到夏日寒风的冻人之处。

努力挤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小妹妹,王浩明在哪里?”

陈华遥打扮老土,跟乡村基层干部没多大差别,但脸部线条犹如刀削一般硬朗,鼻梁高挺,眼睛深邃迷离,傍晚的太阳打在脸上,糅合了阳光与阴柔的气质,这个笑容对小女生来说很有杀伤力。

于是小胖妹用力推开看守男生,让自己更靠近帅哥一些:“嗯,对了,我新买了部手机,想试打一下看通话质量好不好,你的电话号码可不可以告诉我?”

陈华遥抑制住用巴掌给她减肥的冲动,微笑道:“我的号码是78536548,今天忘了充电,可真不好意思,你晚上有空打给我可以吗?”他留的是雷辛的电话号码。

身后两个螃蟹委员会的跟班不由对视一眼,笑容不怀好意。

小胖妹眼睛顿时就闪现出小星星,笑眯眯的说:“好呀好呀,我晚上都有空。来,我告诉你,刚才我看到王浩明在厕所那边,从那个通道过去就是了。”

“那么王浩明长什么样子的?”

“你不认识他吗?”

“是这样的,我是他妈的同事。”陈华遥特意在他妈的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他妈单位里有点事,让我过来转告一下。”

“他呀,一米七这样,生得壮壮的,前额挑染了金色的头发,很好认。”

“谢谢你了,晚上记得给我打电话。”陈华遥抬手做了个通话的手势,带着两个成员朝厕所方向走去。

暑假的厕所没太多人使用,保持得很干净,也没有刺鼻的气味。但他们跨进门口时,一个鼻青脸肿的男生从小便槽那边滚过来,还是被吓了一跳。

“王彬!老子早就警告过你,不准守得那么死,你他妈的不听是吧?”一下冲过来三个男生,口中骂骂咧咧,当头的正是小胖妹形容的“额前一撮金毛”。三人边骂边向地上的男生踢去,“我马子今天难得来看球,你狗娘养的拦住了老子几次必进的单刀,故意在我马子面前不给面子是吧?你们红队就这么牛?你们高二三班就这么牛?”

他们看到陈华遥三人,不由自主停住了脚。

“象京大学学生部主任田倩文的儿子,原来是个学校霸王,甚至不准别人在足球训练中拦截自己。”陈华遥说着撩起衬衫下摆擦了一把汗水,接过外号叫做八戒的成员递来的香烟,叼在嘴上。

此刻的他们,眼神凌厉而欣慰,就像是饥饿的狼看到了白胖的羊羔。

八戒是个面容冷酷的男人,眼睛又大又亮,长相堪比外地歌手吴尊俊俏,平时不爱说笑,办事沉稳老练。大家出于嫉妒心理,都叫他呆子,久而久之就成了猪八戒。

那金毛正是田倩文的儿子王浩明,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是谁?”语气充满戒备之意。

“我是你爷爷。你们这班小兔崽子不好好学习怎么做人,跑来这里殴打同学,社会给了你们无私的关爱,你们却摈弃真善美的道德理想,都是田倩文教你的吧,家教不严,所以教出了败类。”

金毛小子一愣,跟着骂了起来:“你他妈的找死啊!知道这里什么地方吗?我可告诉你了,二十八中是王浩明的地盘,老子的天下!你识相的拿两百块来道个谦。”

其他两个男生一脚踏在地上可怜虫的身上,眼睛挑衅地盯着他们。

“是你妈叫我来的,有点要紧事找你谈谈。”陈华遥掸了掸烟灰,“先让地上的孩子起来,怪让人难受的。都是好同学,他拦截你的单刀,正好在你女朋友说明了你实力的强大,不畏挑战、迎难而上,这才显得难能可贵,须知红花也是要靠绿叶衬托的。”

王浩明便松了口气,伸手一挑额前的金毛,这个动作像极了他母亲,都是那么骚媚入骨,说道:“什么事?”仍是狠狠踢了那可怜虫一脚。可怜虫蜷缩成一团,身子弓得像是虾米,不做一声。

“你回家后让田主任做事收敛点,不然她的宝贝儿子会受到社会人士的慰问。”

王浩明指他说:“你……”

陈华遥不等他说完,抬脚直踹过去,正中他的小肚子。

这脚迅速有力,王浩明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便抱着小肚子化作滚地葫芦,一声声高亢难听的惨叫震得蹲坑里的秽物险些“粪发涂墙”。

还有一个男生没反应过来,就被八戒抓住头发,对着青春痘闪亮的脸蛋正手反手,劈里啪啦扇了五六个耳光。紧接着毫不松懈,手中抓住他的头发往另外一个男生的额头猛地撞去。嗡的一声,两人分开,撞了七荤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

要知道八戒虽然相貌俊俏,外表斯文有礼,却是委员会一等一的冷酷角色,打架下手既狠又辣,砍人从来不留余地。

曾有一次他在饭店吃饭遭遇黑店敲诈,掏出剃刀就给凶神恶煞的老板脸上划了个十字。

事后陈华遥不得不亲自出面,用两把锋利的片肉刀剁在病房的床头,与当事人老板摆事实、讲道理、谈和谐、讲正气,象征性的赔了五十块医药费,老板也十分高兴的表示绝对不去警局报案。

王浩明胃里的饭菜早已消化干净,痛得连黄胆苦水都吐出来了,这到底怎么回事?一上来就动手动脚,也不讲讲道理,还让不让人活了?

“给我打!专门打脸,哪里伤得最明显打哪里。”陈华遥吩咐道。

“华哥,你这话我爱听。”八戒卡住王浩明的脖子半提起来,对他的眼睛、鼻子各是三拳,又掴了几巴掌,直打得金星乱冒,流出鼻血。

肿起的乌青眼圈让金毛小子变成熊猫。

另外两个男生恨怕交加,却根本不敢说话。这种明显是社会上混过的无赖,他们惹不起。

“我叫陈华遥,你好好记住了,回去后跟你妈说是我干的。她要是不办正事,我让她儿子下半辈子在轮椅上度过。”陈华遥撂下狠话,正要出去,裤脚被可怜虫抓住了。

“老、老大……”一直趴在地上的可怜虫颤巍巍的站起,抖抖索索道:“老、老大,求求你,帮帮我,我交保护费,全部的零钱,每个月都给!只要你帮我,我不想再挨打了。”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如同还没翻身做主的农奴盼来了亲人解放军。

陈华遥摸着下巴新冒出来的胡渣,沉吟道:“嗯……保护费就不必了,我们弘扬社会正气,理所应当的。以后有谁欺负你,去找东江机械修理厂的狗屎庆,说是八戒哥介绍的就成。”狗屎庆是八戒的小弟,在这一带混得有点小名堂,听说等闲附近好几所中学的学生都管他叫大哥,让他关照一个受尽欺负的懦弱学生还不是小事一桩?

可怜虫强忍眼眶的泪水,憋了很久也没想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谢语,情急之下说道:“老大,我回去后给你立个木牌,上面写你的名字,每天烧三柱香拜上一拜。”

“滚!”

朝八戒一努嘴,八戒会意,过去在王浩明几个的腰包里掏出零零散散的人民币,三个小兔崽子丝毫不敢反抗,眼睁睁看他把钱拿走,大约两三百块,一股脑儿塞给可怜虫,“这点小钱拿去看医生,没人敢动你的。放心,华哥说话一向算数。”

临走前,八戒又折返回来,拎住王浩明的衣领道:“不要起报复的念头,想都别想。要是让我听到一点风声的,外面还有几千个弟兄每天轮流来给你一刀。”

王浩明惊恐的点头,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听明白。

忙碌了一天的田大主任终于回到桂裕花园小区温暖的家中,拧开门锁,心中仍在想着怎么整治那个恶劣退学青年的好事。八个学期三十二万元,自己能有百分之五的提成,勉强可以换个新款的lv包了。虽然闺蜜说蛇皮袋那款很不雅观,但路易威登的大字印在上面,还不是一样潮到爆?

“明明!明明,你回来了吗?怎么不和妈妈说话?”田倩文发现儿子的房间门口紧闭,用力敲了敲,只得到一声沉闷的回应。这孩子往常回家就是一阵乱翻冰箱找吃的,今天有点古怪,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田倩文好歹是干教育事业的,知道孩子正处于青春逆反期,不可过度刺激,便去厨房做饭。

眼见天色擦黑,六点多钟,才听到门口钥匙转动的响声,是丈夫王光亮回来了。田倩文扬声叫道:“怎么又回来这么晚?有堵车吗?还是陪领导应酬?看你这副德性,一个小小科员,每月才拿两千块薪水,也不知道回早点帮老娘做饭。”她丈夫在林业局上班,清水衙门没什么捞头,赚的钱还不足老婆的零头,在家里经常受气。

田倩文唠叨了一阵,没听到吭声,出厨房一看,那才四十多岁就开始中年谢顶的丈夫正坐在沙发抽闷烟,顿时气不打一处出,骂道:“说了多少次不准在客厅抽烟,王光亮,你胆儿肥了哦!”

良久,王光良也没有动身。

“要抽到厕所去,听到了没有!”

王光亮没有理会,沉声道:“倩文,你在学校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

田倩文见丈夫一反常态,迅速冷静下来,问道:“怎么,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下班的时候,几个社会上的小混混在单位门口堵住我,说了一些很不好听的话。”王光亮一支烟抽完了取出一支继续接着抽。

田倩文吓了一跳:“什么人?说了什么?没打你吧?”

“没、没什么,就是挨了两巴掌。”从来不惹是生非,在单位里谨小慎微的王光亮现在想起来犹带余悸:“三个牛高马大的无赖阿飞,他们亮了刀子,说如果你再罔顾国法校规乱收费的话,就当街把我砍死。”

田倩文闻言大怒,抄起电话就要报警,王光亮赶紧夺过。

“你干什么!我非报警把那混蛋抓起来不可!太嚣张了!”

“别,别,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夫妇俩正争持间,儿子的房门突然打开,王浩明冲出来大声叫道:“妈,千万不要报警!”

“明明,大人的事你别管……”田倩文转头突然看见儿子肿胀的猪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睛高高肿起,嘴角差点歪到下巴去了,鼻孔下还有残留的血迹,夫妇俩一同呆住,后面要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在父母惊恐的目光下,王浩明极不自然的用手挡住脸,说:“今天下午,一个叫做陈华遥的带几个人去学校找我,说你不干正事,把我打了一顿……他们是混社会的,外头有几百号兄弟。”

“我、我去给你拿药。”田倩文连忙跌跌撞撞的跑去找药箱。愤怒、悔恨、气恼、茫然交错在她心间,半晌没回过神来。这个陈华遥还真是个败类!

田倩文又痛又怜,给儿子上了消肿止痛药,弟弟田德文登门拜访来了。田德文还不到三十岁年纪,身材矮胖,一进门先喝了口凉茶,就劈头问道:“姐,你在单位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怎么这事闹得满城风雨,连弟弟都知道了?田倩文沉默片刻,点点头:“你哪里听到的?是有点小麻烦,不过也没什么。”

田德文一看姐夫的表情和外甥的肿脸,心中便咯噔一下,跳起来说:“什么小麻烦,我看是惹了大祸!知道今天下午我服装店里来了什么人吗?一帮黑社会!当头那个外号叫做雷神三太子,年纪轻轻的,就连金帝天夜总会也得向他纳贡!”

田倩文的脸色愈发惨白,听说金帝天夜总会的后台是公安局一名副局长,任谁来都不买账,那所谓“雷神三太子”竟能在他的地盘收保护费,身后的势力可想而知,抓住弟弟的手问道:“那他们到你的服装店说了些什么?”

田德文掏出香烟给姐夫递了一支,自己点了一支,说:“还好,雷神三太子看起来挺好说话的,领着人四处看了看,说服装店消防设备不合格,让我关门半年整改,免得万一发生火灾连累街坊邻居。我那生意好着呢,一天上下也有几千上万的毛利,关门半年还不得全家老小喝西北风?没办法,我惹不起,只好求他。”

“那种人,你求他干嘛?他又不是消防队执法人员,真能让你关门整改?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姐姐,他们道上混的,要我关门还不是一句话?上次隔壁的丽丽服饰不知怎么惹了钢铁兄弟会老大的情妇,结果怎么着?一伙人冲进店里,包括仓库价值二十多万的成衣全部割破,店里全部砸烂,前车之鉴犹在目,我敢说半句吗?”

田倩文的声音渐渐扬起来:“德文,我们现在是法治社会!那后来那个哪吒三太子怎么说?”

田德文苦笑道:“三太子提了几句,说一个哥哥想在象京大学读书,可是你收费不怎么合理,让我拿三十二万块出来赞助赞助。我要真有这么多钱早就在家翘二郎腿喝茶看报纸了,还用得着苦哈哈的开店?”

“德文,他们涉嫌敲诈勒索,我们还是报警吧。你看看你浩明外甥,被他们打成这样,无法无天了,这口气我咽不下。”

“咽不下也得咽。”田德文按住她的手机,说:“按照治安处罚条例,他们这种情况最多进去十五天就出来了,到时候给我们来狠的,那我的生意怎么办?姐夫的工作怎么办?外甥怎么办?他们可以叫人天天在学校堵人,除非不在象京念书。浩明将来可是要考大学,干大事的人,犯不着和他们计较,那伙亡命之徒不值得。姐,算了,那个收费的事你如果能做主的话,就让一让步吧。”

田倩文瘫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语。

第二天一大早,接到了田倩文的电话。第一次第二次陈华遥都没接,直接掐断,摆足了架子,直到电话铃第三次响起,才按下接听键,懒洋洋问道:“谁啊?”

“陈华遥同学,我是象京大学学生部的田倩文。”田倩文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有件事通知你一下。”

“哦,田主任请说吧。”

田倩文压抑着自己的郁闷心情,说:“昨天晚上,经过学生部的磋商和探讨,我们认为你的个人情况比较特殊,虽然曾经犯下重大错误,但总算能够迷途知返,改过自新的态度比较好,也算是给后进学生起了带头作用,做了一个表率吧,这是好事。我们决定,免除你的教育赞助费。当然,其他学费还要交的,与新生的完全一样,不会有任何差别。”

陈华遥笑道:“这也是在田主任的英明领导和教诲之下,我也才会有如此明显的巨大进步。我向学生部的领导郑重保证,今后决不再犯类似错误,把全部精力放在学习文化知识上面。如有什么不足之处,还请田主任批评指正。”这种空话套话他张嘴就来,简直不用思索。

听他没有对自己挖苦,田倩文不禁松了一口气:“批评指正倒是不必了,只要你不给学校添乱就好。这几天你要是有空的话,就来学生部办一下入学手续。”

“谢谢田主任,您是一位真正的教育家,一位品德与学识并重的女性高级知识分子,一位值得广大学子尊敬与爱戴的老师。我相信,象京大学在您的领导下,必将取得长足的进步……”

“嘟……嘟……”不等他说完,那边已经挂掉了电话。

既然事情确定下来就好办。但还有学费是问题。一所名牌大学的学费可不菲,甚至能让贫困山区的家庭倾家荡产。

陈华遥平时用钱全无计划,孝敬父母、与紧要部门联络感情,有时喝得醉醺醺的头脑发热了还会给希望工程捐款、给失学女童献爱心,自己没剩下几分,甚至租住的一套两室一厅公寓只要两百块,那还是他跟房东说遍好话,主动承担整个公寓楼的安全管理任务这才给优惠的。

左右无聊,到公寓附近小巷子里的一家台球室混了半天,陈华遥直到晚上才给雷辛打电话。得跟雷辛借钱,这小子平时省吃俭用,连一毛也不肯多花,抽的烟比自己还寒酸,钱全都存起来了,要借个两万块还是可以的。

陈华遥选的地方是“火凤凰”量贩式卡拉ok娱乐城。

这里中低档消费,价格不贵,装修、服务都很好,学生、打工青年、小白领都爱来捧场,花上几百块喝得颠三倒四,说不准还能来上一段艳遇。

眼下正是暑假,娱乐城内生意火爆异常,走廊里来往的都是学生模样的顾客。

有几个十五六岁的女学生明显喝了几杯,穿着布料极少的吊带背心和超短裙,头发染成五颜六色,正围做一堆,嘴里叼着香烟,骂着下流的脏话,不知在吵些什么。

陈华遥经过旁边,眼睛在她们光溜的腿和胸前的荷包蛋上停留片刻,不禁摇头,心道:“就这种货色,包夜绝对不超过三十块。”

“乡巴佬,你看什么?再看老娘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妈的没见过世面。”一个右鼻翼穿有鼻环的女生冲他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其他几人也在不屑的冷笑。

这也难怪,陈华遥身上的廉价t恤、褪色的沙滩短裤,脚下一双南方特有的硬板木屐,胡子拉渣,脸色阴沉,扮相委实高雅不到哪里去,这时走在走廊上,俨然一名寻找碎纸片的中年清洁工阿叔。那帮骄傲得如同孔雀一般的花季少女对他还不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不好意思,你的魅力深深迷住了我。”陈华遥回头露齿一笑,洁白整齐的牙齿闪闪发光。

鼻环女生扬起下巴:“哼,没劲,滚吧。”等陈华遥走后,却用手肘捅捅身边的朋友,道:“这清洁工生得蛮好看的。”

雷辛和八戒来的时候,陈华遥早在名为“爱丽舍宫”的小包厢内候着了。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面上摆放有精美的时鲜果盘,各类价格不菲的精品小吃,一九九六年的法国葡萄酒写满洋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对面的沙发坐着三名浓妆艳抹的中年时尚女郎,对着投影屏幕上播出的月球之上卖力嘶吼,一边叫喊一边扭动并不苗条的腰肢。

“阿辛,来这么早啊!快坐快坐,这里的冒火女郎服务可到位了。”陈华遥笑道,说罢大力拍拍八戒的肩膀。

三个正唱得死去活来的女郎停下嗓子,急忙关掉卡拉ok,站起身齐齐鞠躬说:“老板好,欢迎老板。”

雷辛见这几个打扮得不伦不类的中年妇女,胸口的肥肉差点就掉到肚脐上了,血盆大口带着廉价的笑容,苦笑道:“哥,不是说要来谈正经事吗?这怎么?”

“没事,就是叫你们来娱乐娱乐,放松放松。”陈华遥打个响指,一个穿粉红短裙的中年女郎连忙小跑过来,膝盖恭恭敬敬地半跪在地毯上,拿出泡在冰块里的红酒,小心翼翼的给三位老板倒上一杯。

雷辛郁闷的看着粉红女郎道:“这样我压力更大了。哥,你怎么改成这口味?”对陈华遥日益下降的品味深感忧虑。

陈华遥只是摇摇头笑笑,并不解释,他的眼光也没堕落到如此地步,更不是没钱请不起高级陪酒女郎。

一般来说,“失足女”的工作巅峰期只有寥寥十几年。

在这期间,为了满足空虚的心灵往往把挣来的钱挥霍无度。过了三十岁,青春逝去,人老珠黄,赖以生存的身体变得不再吸引男人,只好降价处理。

尤其是她们这种驻店的,经常和其他青春女孩站在一起供客人选择,但结果可想而知,连续几天没客人点要乃是常事。长此以往,她们不得不主动出击,在包厢里不请自到,上门推销自己。

陈华遥见几位大姐可怜,便请到包厢里陪坐唱歌,账单照算。

大姐们看小伙子们相貌英俊,气度不凡,眉宇冷峻,心中大喜之余更是小心谨慎,老老实实坐在旁边,时不时剥了瓜子壳,切了香梨片,把果肉送过去。

碰了杯,说道:“我最近精读马哲思想,又看了邓稼先事迹、郭明义纪录片,深感年华虚度,二十四岁了仍然一事无成,觉得我们浑浑噩噩,老是瞎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决定重新回转象京大学完成学业。象京是个培养人才的地方,几十年来出了不少大人物。”他自然不会把父亲以断绝父子关系相逼的糗事说出来。

雷辛心道:“我看你是为了泡象大的美女去读书才是真心话。”

见他们沉默,陈华遥便咳嗽一声:“听说城市管理监察支队的张科长给你孝敬了三万块,这是怎么回事?”

“哦,这事啊,八戒的手下潘癞子不是在香樟路的天桥下贩卖光盘吗?那天给城管的人铲了摊。潘癞子不服,打了起来,他那小身板哪是人家十几条大汉的对手,当场被打成残花败柳,还拉去局里关了一天一夜。我们身为螃蟹委员会的常务委员,这事得过问一下吧?我就和八戒去找张科长。张科长一听这事,急了,好话赔了一大箩筐,勒令行凶者赔偿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共计三万五千元。根据委员会内部规定,我和八戒拿百分之二十,当事人潘癞子拿百分之二十,剩下的两万一块冲进公库以后备用。”这事雷辛可不含糊,当即汇报起来。

陈华遥马上换上笑容,腆着脸说:“阿辛,八戒,你们为规范城管执法突出问题做出了应有的贡献,值得表扬。哥哥我现在也有困难,眼看明天就要注册了,我却交不起象京大学昂贵的学费,独自躲在包厢里垂泪。你们腰缠万贯,出入动辄以小车代步,是不是应该赞助一二?”

雷辛跳了起来:“我就说叫我来娱乐果然没什么好事!借钱肯定不行,我攒老婆本呢,万一你书没念成反而又被开除,我找谁哭去?”

八戒也是一脸无辜:“别看我,我更没钱。老家还有几个弟弟要念书。”

“你们都玩我是吧?那今晚的账由你们结了,三个粉红女郎也要带出去过夜。”

那大姐挑了挑黛眉,似乎极有兴趣。

雷辛终于抵敌不住,举手投降道:“好吧,我觉得可以暂时挪用螃蟹小金库,先给一万,不过要写好欠条,以后从你的那份钱里扣除。”

小金库是由委员会十三位成员共同保管,严格建立使用规章制度,每一笔出账进账都由铁公鸡雷辛专门负责,账目明细一目了然,即使陈华遥亦不能随意动用。

“说得还像句人话,粉红大姐,你还愣着干嘛?快来陪陪我尊贵的客人。”

在陈华遥的眼色之下,粉红大姐便软绵绵地贴了过去,娇滴滴的叫道:“雷总,您喜欢喝酒还是唱歌?雷总,你的胸肌真健壮。”

雷辛抹了一把冷汗,说:“唱歌吧……别,别点相思风雨中和迟来的爱,点当兵的人、小白杨吧。”

雷神三太子的冷酷程度和他的歌喉显然不成正比,几句歌词吼下来,包厢里鬼哭狼嚎,大姐们花容失色。

陈华遥支撑不住,借口包厢厕所太不卫生,要到外面方便,溜到走廊上抽烟去了。

走廊灯光昏暗,隐约传来附近的卡拉ok声,在走廊的尽头围着一群学生模样的小混混,男女都有,正在大声吵闹,几名服务生脸色为难的缩在旁边不敢吭声。

为首是个十八余岁的男生,长发披肩,光赤上身,手里搭着一支棒球棍,指着角落里的人气势汹汹骂道:“小娘们,你拽什么拽呢!别以为搭上富士哥我就不敢动你,惹我老婆不高兴了,一样要你走着出来,爬着出去。”扬手就是一记耳光。

鼻环小妹双手插兜,得意洋洋地站在旁边,显然她就是男生口中的“老婆”。

里面的人反抗几句,鼻环小妹顿时感觉失了面子,十分恼火,“阿枫,把她拖到包厢里去扇,全程录像发到网上,这贱人简直不识好歹!”

一堆男女对着里面的人推推搡搡,原来是个女孩,头发披散遮住面孔,纱质小坎肩已被撕破几个口子,狼狈无比。

在经济发展过快的繁华大象京,这样的戏码几乎每天都会在某个角落上演。

推搡中,女孩不自觉抬起头,正好与对面正在百无聊赖吸烟的陈华遥四目相对。

那张娇俏的小脸上惊恐、羞恼、愤恨等诸般表情通通表露无疑,与他前日有过一面之缘。是张老太的孙女张末莹。

张老太是陈华遥有一次去象大玩,当时老太太摔断了肋骨,倒在地上,满大街无人敢救,是陈华遥挺身而出救下。据说老太太的儿子在市政府上班。

救人事件后,老太太有感陈华遥的正直勇气,坚持要认陈华遥做干儿子,两人颇为投缘,陈华遥也就常去医院探望张老太,因而见过张末莹一次。张末莹眼高过顶,自然是看不起穿着穷酸的陈华遥,还顶撞过陈华遥,彼此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让陈华遥没想到的是,原来张老太眼中的五好学生乖孙女竟与学校无赖混在一起,还彼此起了争端,更惨的是,她是被打的一方。刚才他们提到的富士哥,料想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叔叔来了!你们死定了!叔叔,快来扁死他们!”张末莹突然指着陈华遥大叫。

一时间小无赖全都朝陈华遥望过来,先是一愣,跟着充满嘲弄的笑声响起:“哟,哪个村来的种田高手?快点滚开,不然把你的屎打出来!”鼻环妹则道:“喂,他好像是楼层的清洁工,刚才还色迷迷的看我的胸膛。”

为头的男生阿枫脸色一沉,挥舞着棒球棍大踏步走了过去。

陈华遥心中暗骂,张末莹只在医院见过一次,眼下竟要拉自己当做挡箭牌,若是普通人岂又能挡得住小无赖们的攻击?何况他虽有救助之心,但张末莹这么一叫,分明居心不良。

“你就是张娘们的叔叔?跪下来叫声爷爷我就放你一马。”阿枫努力扬着脸,棒球棍搭在肩上,以便让自己的气势显得更威猛一些,但他不足一米七的身高和肋下嶙峋的排骨与陈华遥比起来实在是好像潘长江在向姚明叫嚷。

陈华遥斜倚着墙壁,自顾自吸了几口香烟,仿佛色戒里优雅的梁朝伟,吐出缭绕的烟雾,眼睛微微眯起,笑道:“你说什么?”

“跪下来叫我爷……”

声音戛然而止,阿枫如同一发炮弹,猛地飞起,狠狠撞到走廊另一边相距不足三米的墙壁,又反弹到地上,正是陈华遥一记冷拳砸中他的脸造成的效果。

小无赖们的嬉笑全部凝固,张末莹的小嘴张成o型。

要知道阿枫体重多少也有一百二十斤,偌大的身躯竟被人一拳打飞,若不是墙壁挡住,指不定还得飞多远,这拳头的力量可想而知。

阿枫头脑昏昏沉沉想要爬起,脚下一软又摔倒了,张嘴喷出一滩混合着啤酒液体、烤肉碎末、螺蛳面残渣的呕吐物,腥气冲天。

学校无赖团体往往只有两三个特别能混的学生敢冲在前头,其他大抵都是人多就打,人少就跑的滥竽充数者,平时在同学前喝五吆六宛若黑道教父,可是万一真有事,缩在最后面的都是他们。看阿枫如此惨状,鼻环妹等人不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人敢于上前一步。
陈华遥将烟头扔进呕吐物里,对阿枫说道:“把这顿晚餐全吃了我就放过你。”对于羞辱他人,他知道怎么才能全方位打击对方身心,这帮初出茅庐的小混混不务正业,拉帮结派成日鬼混,不教训一下对不起螃蟹委员会的名声。

阿枫眼睛射出仇恨的光芒,陈华遥一脚踏住他的脑袋踩进呕吐堆里,向张末莹招招手:“你过来。”

其余人等都是脸色惨白,没一人敢阻止。

张末莹拖沓挨到陈华遥身边,掏出个水晶发卡夹住头发,勉强笑道:“陈叔叔,没想到你好厉害,既然你能解决他们,那我先走了啊!”转身欲朝另一个楼梯口跑去,但陈华遥反应快如闪电,一把抓住她手腕道:“你要是敢走我让你也一样吃晚餐。”

张末莹相信他真能做得出来,忙道:“别……我不走就是,凶什么凶!今天要是富士哥在也用不着你来耍威风了。喂,帮我揪那个戴鼻环的丑陋母牛过来,我要扇死她!”说到最后,不自觉又带上了颐指气使之意。

一位外表斯文漂亮的女孩满口污言秽语,陈华遥大皱眉头,平时不耐烦与这种人打交道,可张老太的女儿,见到了又不能不管。

这时,鼻环妹咬咬牙走过来,犹豫一阵,道:“我们是东城明杨帮的,大哥是烂苹果马富士,不如给个面子,大家这样算了?”

明杨帮其实就是东城的明杨中学,一群学生把学校名称叫做了道上名号。

“好自为之!”陈华遥硬邦邦扔下一句话,便不再理会,把张末莹拽进包厢。鼻环妹不知他什么来头,只好暗自咬牙。打了明杨帮的阿枫还能这么嚣张的可不多见。

看着华哥和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雷辛和八戒都没理会,自顾自的唱歌。

张末莹甫一脱离危机,一屁股坐进沙发,扫了一眼粉红女郎和雷辛等人,心想:“原来你也就这品味,装什么老大气派呢……这两个哥哥倒很帅气……”拿起搁在台面上的香烟就要点上一支。

陈华遥敲敲桌子:“谁让你坐下的?站起来。另外,我也没允许你抽烟,把烟放下。”

“你……”张末莹见陈华遥脸色不善,只好委委屈屈地放下香烟,站起身,又说:“喂,就算你帮了我这次,我可没必要领你的情,有本事你把阿枫他们灭了。”

“我没义务代替你奶奶管教孩子。”

张末莹眼睛一亮:“哦!对啦,你答应奶奶要辅导我功课的!你说话可要算数哦,我现在被人追杀,情绪低落,危难重重,学习提不起精神。你若是把小母牛抓过来给我出气,我说不定会考虑考虑,配合你的辅导。”

陈华遥简直哭笑不得,敢情这宇宙的日月星辰都围着你转不成?摇摇头道:“我不需要配合,辅导你这种无赖女阿飞的功课还不简单?找一间地下室把你扒光衣服关进去,扔一堆书给你自学,每天根据学校的试题安排一次测验,测验不通过就拖出来游街。第一天游香樟路,第二天游红樱桃路,第三天还要在脖子挂牌,上写脑残二字。连续一个月都不通过?那更好办,反正你是没救了,直接弄一铁笼关进去,专门供人参观,还可售票赚钱。”

雷辛等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张末莹又羞又臊,只气得七窍生烟,牙齿咬着下唇,粉拳一捶陈华遥的肩头,叫道:“要死啊你!下流!变态!”

陈华遥丝毫不当一回事,灌下一杯葡萄酒,随口问道:“你刚跟那伙人究竟怎么搞的?”

“关你什么事呢!少问几句行不?”张末莹明显不愿多谈,从小提包里掏出一沓人民币摔在桌子上,说:“给你的,这事可千万别给奶奶说啊,算是我报答你的。”

这穷鬼看见钱眼睛就直了,假作混不在意的拿起来点了点,顺手揣进兜里,不屑道:“才一千块,你打发叫花子呢!老子当年做过李嘉诚、巴菲特的保镖,价钱都是按照分钟计算,解决一个敌人就是一栋别墅的价了!你这档子事,少说两千,另外替我把包厢的账给结了!”

“我爸给我这个月的零花钱就这么多,你可别不知好歹。我要是叫富士哥过来一样能摆平的,还没有后遗症,你这土包子说不准一出门就被人埋伏打残,他们肯定不服气。”张末莹说着拉拉粉红女郎的衣袖:“大婶,帮我出去看看外面还有人在吗。”

“富士哥是谁?”

“马富士!我们二十九中的老大,还加入了乌龙门,明杨中学的人也不敢惹他一根毛!”张末莹宛如骄傲的小母鸡。

一边的八戒突然插嘴道:“哦,乌龙门的小崽子,连高中学生也发展入会了,要不要叫乌龙门老大过来给哥几个磕个头?”

张末莹只当他们在开玩笑,心想这帮人都是吹牛大王,犯不着跟傻子一般见识,便闭上嘴气鼓鼓的不说话。陈华遥懒得理她,张老太的孙女在外面竟是飞扬跋扈,一身痞气,动不动喊打喊杀,分明没个正形,应该好好探个究竟才是。

最后一帮人喝酒玩乐,出门结账,倒也没出什么岔子。只是张末莹被抓在旁边呆看,什么都不让参与,只气得要死。

过几天在小金库取了钱,陈华遥到象大办理注册手续,缴纳学费,由学生部的一位干事出面接待,田倩文自不会再见他。

陈华遥分在社会学系社区研究专业2班,八月十七日开学报道,先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军训。

好事办成,陈华遥先回家给父亲报喜。

大红的学籍证往桌上一拍,老头子眉开眼笑。思索着请上十桌八桌酒席吧,这毛孩子分明是退学了四年才复学的,不要惹人笑柄才好,不如一切低调行事,总不会比老三还差了。

陈华遥心事一了,天天呆在象京玩耍。

时下天气正热不可耐,让人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早上吹着凉飕飕的空调不愿起床,中午到茶楼喝茶听小曲,下午去游泳池洗澡,晚上在酒吧消磨时光,几杯冰镇啤酒下肚,快活好似神仙,日子过得悠哉悠哉,有时也去看望住院的张老太,只是不会跟她提起张末莹,浑然忘了象京大学的正事。

直到九月十日看到捧着礼物要去给老师做“教师节献礼”的小学生,才猛然省起自己已是在校大学生,这都开学快一个月了!

第二天,中午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在床上,映得房间里明晃晃的,陈华遥一下惊醒,打开一九九九年出厂的老款手机一看,十二点钟,糟糕,迟到了,匆忙起床洗漱。

对穿衣镜哼着罗大佑的老歌,换上洁白的长袖衬衫,虽然胸口被烟头烫破了一个洞,而且还是六年前买的,已是他最好的一件衣服,还有不起毛的短裤,崭新的凉鞋。仔细刮干净胡渣,顿时面貌焕然一新,显示出朝气蓬勃的新时代大学生形象。

“再也没有比我更清纯的男大学生了。”陈华遥嘴里叼着半截烟头,戴上阿炳式墨镜,骑着“青年近卫军”兴冲冲赶到象大。

象京大学被誉为象京风景最美丽的地方之一,绿化率极高,绿树成荫,池塘假山,雕楼画栋,极具古典魅力,校内开通公交车,又有餐馆、电影院、网吧等种种现代化设施,容纳五万余名师生,成为一座充满人文气息的城中城。

试想,穿漂亮裙子的青春女生骑着自行车在林荫小道下翩然而过,卷起一张张枯黄的树叶,那是何等意境?,就算你看不出意境,总看得到女生露出的修长腿吧?

九月份学校早已开课,要是早来一段时日,说不定还能遇上新生接待团,热情爽朗的学姐能让人融化到骨子里头。

可惜这一切都与陈华遥无缘,不用问为什么,仅仅是迟到了二十多天而已。

学校针对各类学生制定有各种档次的宿舍,有单人单间的豪华型,空调浴室席梦思,每学期八千块,这是陈华遥住不起的。还有双人间的舒适型,四千块,四人间的普通型,两千块,八人间的经济型,一千块。按学生的实际条件划分,愿意多交钱的,自然可以住得好,经济不宽裕的,也不至于没地住,只是条件略低了些。

陈华遥的房间在十二号学生宿舍楼四层407号,四人间。本来没打算住校,自己在外面就租有公寓,但田倩文故意要恶心他,非得要求交住宿费,说是所有新生都这样,便于学校管理。

时值正午,宿舍区不停有学生穿梭往来,光着膀子吊儿郎当的,怀里抱着一堆饭盒的,蹲在过道上打电话的,甚至还有打牌输了被挂牌罚站的,一派校园和谐气氛。

推开407号,只见宿舍还算宽敞,里面凌乱不堪,地上散落烟头,脏袜子扔得到处都是。四张木架床,两两连作一体,上铺是床位,下铺改装成电脑桌和杂物柜,中间一条不宽不窄的过道,更进去则是衣柜和卫生间。三个胖瘦不一的男生坐在电脑前忙碌地玩游戏。

多么熟悉的画面又回到眼前。

一个下面只穿一条短裤,上身肥肉到处乱晃的男生回头叫道:“喂!你找谁?”

陈华遥微笑道:“这里是407吧,我新来的。”

一时间,三个男生顾不上即将通本的野兽世界,纷纷扭头看来,语气中十分兴奋:“新来的?哟,那个空了二十几天的床位就是你的啊?可真是逃军训的好办法。叫什么名字?你的行李呢?”

陈华遥今年二十四岁,但脸色苍白,皮肤白皙,跟十九、二十岁的大男孩外表差别不大。因此那几个男生看他都没什么异样。
陈华遥掏出一包六块钱的“白杨树”香烟撕开封口,取出几支散给各人,一边应道:“行李在外头,象大太宽了,我走错了几次路,这次先来找好地方,明儿再把行李搬过来。”

其他男生都笑了起来,显然深有同感,那胖子便说:“象大真是很宽,听老生传闻,曾有外地学生在校区走了整整八个小时,转得眼花缭乱,还没走出大学城的三分之一,结果又累又饿,报警才得以获救。对了,怎么辅导员没带你来?”言语颇有怀疑之意,见他两手空空,打扮又跟城乡结合部的农民大叔差不多,生怕是骗子来偷东西的。

陈华遥心知肚明,拿出学生证递过去。

肥仔翻开一看,那钢印、学号可作不得假,颜色缓和了下来,说:“哦,陈华遥,本地人么,我叫陶强,楚南省人,他们现在都叫我肥哥,呵呵,先进来坐吧。”

肥哥陶强显得很是热情,指指坐自己背后悠闲喝茶白净眼镜男生说:“那是何宝洋,来自湖西省,我们407的款爷,平时抽烟喝茶什么的都蹭他的,正宗富二代哦。”

何宝洋脸上露出一丝掺杂着尴尬与自得的颜色,朝陈华遥点点头,矜持地笑道:“哪里什么富二代,别听肥哥瞎说,家里收入刚刚跨过小康那条线,比起真正的有钱人来是差得远了。”

陈华遥见他身上一件不显山不露水的阿玛尼深灰色收腰衬衫,手腕一款平凡中彰显华贵的瑞士梅花表,普通的小康人家可买不起,心知陶强所言非虚。

第三个瘦瘦小小的男生站起出说:“我叫杨超,广南省的,家里离象京很近。”

现在已是九月二十日,象京大学新生入学早过了二十多天,尚有不少学生才陆续前来报道,大多是达官贵人的子侄、商贾富豪的外甥之类的关系户,为了逃避军训而姗姗来迟。三名男生见他扮相不佳,心中难免嘀咕:“这家伙什么能耐,也敢学富二代躲军训?怕不被辅导员训死。”

陶强重新坐回电脑前,沉默了一下,说:“陈同学,其实我们也只是比你早来几天,什么规矩都不懂。刚才哥们几个商量了一番,说是宿舍又脏又乱,怕月底评不上优秀宿舍,公推我作为舍长,几个人轮流执行值日生制度。不如先从你开始吧,先好好打扫卫生,把房间收拾干净,顺便帮我们把脏衣服洗了……呃,那个……最好还是先去饭堂替我们打三份饭菜上来。”

陈华遥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之色,伸手到裤子挠了挠,看来太久没回象大,世道都变了。笑道:“怎么一来就让我值日?太不公平了,不利于同学团结嘛。不如我们来比一下体重,谁最重的就去为人民服务,也算是响应国家节能减肥的号召嘛。从个人健康角度上说,扫地洗衣服有助消耗多余脂肪,从食堂优越性上来讲,体重过度者可以很轻易把其他人挤出队伍,从而打到更可口的饭菜。”

何宝洋的一口大红袍险些喷到电脑屏幕上。

陶强脸色一变,就要拍桌子站起来,这新来的不给点下马威还敢开染坊了?

总归要有一个打圆场的出现,杨超在旁边笑嘻嘻地说:“陈同学,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陶强同学家里在楚南搞房地产开发,跟隔壁班的刘辅导员打过招呼。有他的关照,以后我们宿舍要做什么事情总会顺当些,比如说迟到了、通宵用电了、期末考评了,只要强哥说句话,包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嗯……你懂的。”朝堆放在桌子上的饭盒努一努嘴。

陈华遥正要用饭盒给他做个拍击式脸部按摩,一个沉稳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老同学,你可是来了!害我苦等二十多天不见你消息!”回头一看,是个留着短平头的年轻人,脸上洋溢着过分热情的笑容,还能有谁?正是辅导员刘进勇。

陶强一跃而起,迎了出去,“刘辅导员,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可有好些天没来我们宿舍坐坐了。陈华遥,你起来!给刘辅导员让个座儿!”边说着边从兜里掏出了价值三十五块一包的“芍药王”牌香烟。

大学生可不是懵懵懂懂的高中生,一切只知道朝书本看齐,一进来大学,眼界放开,思维便跟着活络,开始往社会方面走了。

辅导员虽然不算什么官职,到底是管理学生考评工作的,陶强正要显示自己的交际手段,自然下大力气讨好。

没想到刘进勇望也不望,将他晾在一边,径自走了过去,紧紧握住陈华遥的手好一阵摇晃,微微躬着身子,仿佛受到领导接见的工人代表,说道:“华哥,回来的感觉怎么样?”

陈华遥道:“每次在外头瞎混的时候,我总会觉得难过,长这么大了也没为社会建设贡献过力量,十分惭愧,便决定返回校园学习文化知识,早日发挥余热。”

刘进勇可是由衷的敬仰,挠挠头说:“华哥的情怀是越来越伟大了。”

“进勇啊,这次当上辅导员,都有些什么感觉?”陈华遥拍着刘进勇的肩膀用长辈的派头说道。

看到这个架势,陶强差点把香烟插到自己的鼻孔里。什么世道嘛,随便一个阿猫阿狗也能跟辅导员混得这么熟?而且辅导员似乎有点怕那小子似的。

刘进勇不得不佩服,原以为当上辅导员,多少能抬高点身份,没想到田倩文那里竟没能帮得上忙,最后还是华哥不动声色就自己解决了,学生部田主任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看来尽管已离开四年,华哥仍然说话算数。

当下哈哈一笑,说:“我这算什么劳什子辅导员啊,还得请华哥多辅导辅导我呢。没吃过午饭吧?我这就打电话给金秋园定个席,给华哥接风洗尘。”金秋园是象大里面档次最高级的餐厅了,收费昂贵,平时都是学校用来招待各级领导的,偶尔也有收入较高的教授前去用餐,至于他一个小小辅导员,只怕月薪都不够吃席上的五道素菜。

陈华遥摸着下巴看他,眼神露出失望之色:“吃饭太庸俗了,我原本以为你会高级一点,请我去洗浴按摩,叫上一两个日语过四级的外语学院清纯妹妹作陪,讨论讨论人类进化的复杂过程……”

刘进勇辛苦建立起来的威严辅导员形象登时便被击碎,在陶强等人难以理解的目光中将陈华遥拉到走廊上,低声道:“华哥,我好歹是你们隔壁班的辅导员,就当我个面子吧。有个事儿,是关于军训的。”

陈华遥打断他:“军训不是结束了?”

“你四年前就没参加军训,不懂军训有什么好处。今天是最后一天,按照原先的安排,晚上有文艺汇演,每个班都要出节目,汇演后还有舞会,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啊!你想想,数不清的靓丽学妹,每个人穿得花枝招展,打扮得漂漂亮亮,拼命要在汇演上展示风采,光是成排看不到边的白腿就能把你晃成二百五十度深度近视!”

陈华遥擦掉嘴角不知何时流下的欣慰的口水,脸孔一板,严肃的说:“身为名牌大学的辅导员,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你成日沉湎于女学生白腿的幻想当中,成何体统!文艺汇演的地点在哪里?我倒要去看看!时间定在什么时候?都有什么人参加?具体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

刘进勇心想你问得这么详细还不是要去开洋荤?应道:“宿舍楼下面贴有通知呢,在二号大礼堂,只准大学本部的新生和部分老生参加,这没什么意思,外语学院、广播学院的女生们不来。关键是新生舞会,那可真是群魔乱舞,有杀错无放过啊!”开始还有些正经,说到最后,已是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起来。

这时正好有两个前来探视老乡的女生经过旁边,投来奇怪的一瞥,陈华遥立即装作“我不认识他”的样子,还朝两个女生温文尔雅的一笑,一副典型的中文系男生斯文模样。

刘进勇暗忖:“我的道行果然比华哥相差甚远。”正色道:“具体事宜,晚上我给你打电话。还有个事情,你们二班的辅导员让你下午上课时去报道,不然手续批不全。”

“不就是报道吗?简单。”

下午,社会学系四组办公室,正在沙发端坐的陈华遥呆看着年轻的辅导员纪筱晴。

纪筱晴也是今年刚刚从象京大学中文系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获得导师的青睐,留校并且担任了社会学系社区研究专业二班的辅导员。

长长顺直的头发如瀑布般披落在肩上,精美的淡色眼线勾勒出漂亮的大眼睛,精心修饰的柳眉宛如新月一般生动,晶莹剔透的嘴唇更是勾人魂魄。纪筱晴的美貌让人看起来心旷神怡,只是陈华遥想不明白,这位辅导员怎么有点眼熟?

但目前纪筱晴很生气,甚至恶狠狠的赏了陈华遥几次白眼球。

这个班三十四名学生,开学将近一个月至今仍有十余名学生未来报道,更不要提参加军训了。但人家都是广南省某副省长的侄子、南海集团公司董事长的女儿、象京市教育厅厅长的关系户、中日友好协会派来的留学生,你算哪根葱?也敢无故迟到,不参加军训?

最可恶的是,当年无故退学,现在居然又跑回来了!

纪筱晴翻了翻花名册,仿佛坐在公堂里的知县老爷,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陈华遥,还记得我是谁吗?”

陈华遥搜肠刮肚,努力思索片刻,最终瞠目以对:“您……您不就是我们班的辅导员姐姐吗?”
纪筱晴闻言又气又恼,纤纤玉指险些将花名册攥破,冷冷说道:“不记得就好,我还怕你记得我呢!嗯……我知道你们这些考上象京大学的学生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上了大学就可以不读书不学习不遵守校纪校规,当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等陈华遥接话,漂亮的辅导员又接着说道:“但你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象京大学是一所严肃的学校,具有悠久的历史和浓郁的人文气息,不是什么三流野鸡大学就可以比的。在象大上学,你必须严格遵守一切规章制度,不然就滚回老家去。现在,你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不来参加军训?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种顽劣学生有什么理由胡混过去。”

陈华遥一愣,随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叫了起来:“我为什么不来参加军训呢?我……我每天在家种田筹集学费算不算?唉,我每天早上五点钟天不亮就得起床,割猪草、挑水、喂猪、放牛、捡牛屎、耙田、种菜、施肥,一直忙到晚上八点,能有一碗稀粥喝喝就叫好日子了,你们这种大城市人哪体会得到我们穷苦百姓的难处啊。你看看你,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日不晒雨不淋,养尊处优,皮肤保养得比水还嫩,吃的都是大鱼大肉,吃不完随便往垃圾桶一倒,一顿饭就顶我们一个月的收入,穿的是绫罗绸缎,名牌服装,一个皮包就要好几千块,你能理解我为什么不来参加军训吗?”

先前坐姿还十分淑女的纪筱晴险些摔到桌子下。

陈华遥说得兴起,还挽起衣袖,伸出并不黝黑的胳膊晃了晃:“看看,这都是在烈日和暴雨下辛勤劳动的杰作。”

“够了,陈华遥!”纪筱晴气冲冲的说:“不要卖弄你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了!作为与你同窗半年的同学,我知道你的底细!”

陈华遥一下傻了眼:“辅导员大姐,你是我以前的同学?”

什么大姐,我比你还要小半岁好不好!纪筱晴简直气得头发倒竖,动人的脸庞满含煞气。这家伙倒能耐,一声不吭走了,还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端起茶杯猛地灌下一大口绿茶,“咳……”不料用力过度,狠狠的呛了一口,茶水竟然从鼻孔喷了出来。纪筱晴急忙手慌脚乱地掩住口鼻,涂过淡雅脂粉的脸蛋热腾腾烧起一片红霞,没想到当他的面出了这么大的丑,形象全给毁了,心头那个气啊!

“大姐,你没事吧大姐?”

纪筱晴生怕自己忍不住把茶杯掼到他头上,慌慌张张冲进洗手间。待她再次出现时,已经重新化过妆容,恢复了冷淡高贵的女辅导员气质。

咳嗽一声掩饰尴尬,说:“陈华遥,你为什么返回象大?有什么目的?”

陈华遥知道只能把刚才“鼻孔喷水”的精彩一幕永藏心底,不然辅导员大姐会把他活活撕碎,当即脸上换了一副表情,说:“每当想起山区读不起书的孩子,他们清澈的眼睛刺痛了我的内心,于是我决定苦学知识,将来好为孩子们创造一片新的天空。”

那沉重的话语很好掩饰了他试图偷看女辅导员裙内风光的无辜眼神。

“既然这样,那你就好好努力吧。”纪筱晴咬了咬洁白整齐的牙齿,翻开压在卷宗最底下的一封信。那封信的信纸已经泛黄,却保存得完好无损,刚劲有力的笔迹,抬头写着“致纪筱晴”,落款是“暗恋你的陈华遥”。

骗了我一次,还想骗第二次吗?

纪筱晴还清清楚楚记得当年情形,那天的阳光真是明媚,尤其是快要上课时打开储物柜,里面掉出那封信的时候,全世界似乎都在围着自己打转。

但是第二天他就消失了,从此再无音信,据说是因为一起斗殴案件被学校开除。

纪筱晴内心飞快的绕了圈,穿越到四年前流连片刻,又重新回到现实,那个面无表情一肚子坏水的男生仍在自己面前端坐,但现在自己已是班级辅导员,而他仍是学生。

纪筱晴站起身收拾文件,修长的小腿蹬得笔直:“今天是军训最后一天,早上大家都从军营返回了。十分钟后班级有个会,你也要去参加,认识认识新同学。记住,我会一直盯着你,如果你违反班级纪律的话,期末考评的得分会很低。”

“你吩咐,我照办。”陈华遥认为既然读书了就得有读书的样,一切听从辅导员指示。

社会学系社区研究专业2012届二班教室位于四号教学楼三楼,因为还没正式开课,教室里闹哄哄的挤满了人。

经过二十多天军训相处,在一起吃饭训练生活,彼此已是十分相熟。刚经过高考的洗礼,神经得到空前放松,加上对大学生活的憧憬,远离父母的管束,宽松的环境甚至催生了两对青涩的情侣。另外还有部分人士也已明显进入了暧昧期。

有的窝在椅子上玩手机,有的围成一堆兴致勃勃讨论晚上的舞会,有的互扔纸团,打作一团。

“纪老师来了!”不知谁叫了一声,刚刚升入大学还保留着对师长的敬畏心理,学生们立时作鸟兽散,规规矩矩回到位子上坐好。

虽然一直在军训,没见过辅导员多少次,但男生们对这位举止端庄长相出众的纪老师充满了憧憬之心,而女生们也把和蔼善良的她视作知心姐姐一般。要知道,纪老师可是整个2012届新生班级最受欢迎的辅导员。平时假借谈论工作之名来找纪老师搭讪的男老师比苍蝇还多。

“噔噔……哒……噔噔……哒”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可这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不和谐。

纪筱晴抱着讲义款款走进教室,短裙包裹的修长腿立时吸引了无数遐想连篇的目光。等等……后来还有一道影子,会不会又有美女来了?原来那怪异的鞋声是在这里。

紧跟着出现的两条毛腿击碎了男生们的幻想。

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沙滩大短裤、脚蹬硬板木屐,要多俗气有多俗气,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嘴里叼着一只燃烧未尽的烟头,白雾从鼻子里缓缓喷出,阴沉的眼神与神圣的学校气氛格格不入。这人哪里又有一点学生或是老师的样子?分明是一个流窜进校园图谋不轨的街头阿飞!

“太牛了吧!是学生还是老师?”

“要是在我们省那里,我直接上去甩他两个耳刮子,装什么样呢!”

“绝对山沟里来的,就是那种样子。”

“是帅哥啊!求包养!”

众学生纷纷交头接耳。陶强和杨超则对望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莫名其妙。

陈华遥三口烟没吸完,眼睛早在未来同学的身上溜了一遭,“那个长头发大眼睛的长得不错么,坐左边的那个发育很完善嘛,那个戴劳力士的好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他那身农药t恤、短裤和木屐在教室里太过扎眼,夯在讲台边上,肩膀耷拉,双腿斜斜,背还有点驼,站无站姿,十足一个混混,犹如被抓住批斗的作风不良分子,同学们先是窃窃私语,议论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哄笑一片。

“大家不要说话了!”纪筱晴敲敲讲台,斜眼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出,说:“这位新来的同学!教室里不准抽烟!请你立即把烟灭掉!”

陈华遥按灭烟头。

算你识相。纪筱晴故意把他晾在讲台边上,敢放我鸽子,叫你见识见识姑奶奶的厉害。

扫了一眼台下乌压压的学生,这是她担任辅导员以来第一次组织的班会,可不容有失,先得镇住场面,在脑子里组织了一遍词语,说:“同学们,你们都是天之骄子,经历困难重重的高考以及与无数学子的竞争,终于考上象京大学,你们是祖国的未来,明天的希望,社会的栋梁……”

“啪啪啪……”一个突兀的掌声打断了慷慨激昂的纪筱晴,陈华遥大声叫道:“说得好,太好了,如此激动人心的话语,我不禁为之感动。”

学生们全都愣住了,这明显不是鼓掌的时机。

纪筱晴狠狠剜了陈华遥一眼,续道:“但是,考上了大学绝不意味着从此可以放松学习……”

“是的!”陈华遥又插嘴说道:“象京大学秉承着科教兴国、人才强国的重要使命,同学们上了大学,更要发愤图强,延续顽强拼搏的精神,千万不可追逐享乐,贪图安逸,须知你们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

学生们早已呆若木鸡。

纪筱晴两次被他打断讲话,一口鲜血憋在喉咙几乎要激射而出。

陈华遥索性踏上讲台,将纪筱晴挤在一边,说:“象京大学秉承爱国奉献、追求卓越的传统,恪守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校训,弘扬行胜于言的校风,将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奋斗的史册上写下了自己的隽永篇章。而你们,将以优异的成绩,成为象京大学的骄傲。我的讲话完了,谢谢大家。”

教室里一片寂静,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同学们的议论声嗡嗡大作。“说得挺好的,有点意思。”“他真的是学生?”“喂,他叫什么名字啊,我想要他的电话号码。”“老王,这小子什么来头,敢在纪老师面前出风头,下课后弄死他!”

沦为配角的纪筱晴眼看着他如同著名教授一般朝众人颔首微笑致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后面要说的内容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该死的陈华遥,你四年后回来,就是专门来打击我的么?

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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