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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环好傻气

白月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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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阅文起点   主角: 白月然睿楚   更新: 2022-04-16 05:5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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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白月然睿楚《丫环好傻气》讲的是  他们本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九年前,他为了哭泣的她摇落了一树桃花,也摇落了她童稚的心;  不想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九年后,他心心念念想着她家小姐,她如儿时一样默默的守着他;  来年,当那桃花落尽时,是他为谁而摇?...

第1章

精彩节选


  “你是谁?出了什么事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在桃林深处,长孙洵见到一个身穿珍珠白苏缎棉衣的小女孩,正缩在地上,蜷成一团嘤嘤哭泣。那女孩好似未料到会有人过来,猛然听到长孙洵的问话,浑身瑟瑟的一颤,抬起恐慌的小脸怯弱的望着他。

  长孙洵暗自打量见她衣着华贵,看上去大约五、六岁光景。而白家的宝贝独生女白月然恰好是这个年纪。想来眼前的小女孩必是白月然无疑了!想起方才两个老爷子神神叨叨的样子,长孙洵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你是白月然?”长孙洵走上前轻轻抹掉她脸上未干的泪水问道。

  女孩一愣,摇了摇头,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迅速的点头抽噎着道:“是的……是月然……”

  “你怎么了?白府的下人呢?是谁欺负你了吗?”长孙洵微微皱了皱眉,见她鼻涕眼泪全往自己衣上擦,身子不由得往后挪了挪。

  而那小女孩原本有些止住的眼泪,在一听到“欺负”二字后又重新簌簌的落了下来,脸色泛白的抱头喊道:“不要……不要打……”

  “打?什么?!”长孙洵心下大为诧异,忙钳制住女孩胡乱拍打的双手说道:“别哭了……别哭了……这里没其他人,没人打你。”

  女孩就势俯在他怀里大声哭了起来:“不要……不要打……”

  长孙洵也未见过这种仗势,一时有些手忙脚乱,只得学着儿时娘亲哄他的样子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哄道:“好了,好了,没事的!”

  等她心绪平稳些后,他才试探的问道:“是谁欺负你了?”

  女孩却是满眼惊惧的摇了摇头,复又埋头嘤嘤哭泣起来。长孙洵无奈的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瞥眼见女孩手中紧紧拽着一朵凌乱不堪的桃花,便低声问道:“你喜欢桃花?”

  许是哭得累了,小女孩竟抽抽哒哒的停止了哭泣,抬起有些脏乱的小脸点头道:“花花……好看……不欺负我。”

  不知怎的,听到她咿咿呀呀童稚的话语,长孙洵心底竟无端升出一股酸楚。揉了揉她细软的发丝道:“你在这里等等。”

  说完他起身走到一旁的桃树下,那桃树并不粗壮,与其他的比起来甚至可以说有些细弱。然而枝头的桃花却开得十分绚烂,旁枝斜逸的,连成了一片花海。

  “看好了!”

  长孙洵冲她漫开温柔的笑脸,随即咬牙使出全身力气用力的摇晃的眼前的桃树。下一瞬,漫天的桃花便飘飘洒洒缓缓落了下来。

  小女孩仰头望在飘荡在空中那一整片一整片的粉白,几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透着花瓣看过去,是树下眉目疏朗,是冲着她温温含笑的长孙洵。

  青色的衣,嘴角因含笑而皱起的细小的温柔的纹路,琥珀的眼眸,笔挺的鼻,浓黑的眉……她内心深处像是浮现出一只毛笔,将眼前的男子一笔一笔,细细的,强而有力的,刻画在了心底。任外间光阴荏苒、时光飞梭,他一直深深、深深的刻在那里。

  念及此,白月然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初夏示意她赶快端着杯子下去:“还不快和清薇下去!”

  说完,她再也忍不住的伸手将初夏狠狠往前一推:“你个猪脑子……”

  只听得耳边‘哎哟’一声,接着一声脆响,再看,白初夏被她推得一个身子不稳,手里的杯子已是飞了出去。

  杯子在空中划了道漂亮的弧线,然后猛的摔到在地跌得粉碎。而那圆圆的茶怀盖却好似人为的一般,调皮的打了个旋后直直的向这睿楚的脚边滚去,尔后发出几声咕噜噜的声响便扣在了他脚边。

  白月然此时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那怀子盖上的秘密除了她和两人个丫环知道外,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万一九王爷发现发那后果……

  站在小姐身边的白清薇反应机敏过人,几乎在白初夏跌到的瞬间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她看到那杯子盖竟直直的滚向九王爷脚边时更是吃了一惊。

  初夏惊魂未定,见那怀盖又直直的滚到了王爷的脚边,便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爬起来就就冲那杯盖扑了过去。

  可她还是慢了一步,就有手指刚触到那杯盖的一刹那,她发现王爷的脚已经踩在了上面。

  而睿楚早就发现了白月然异常的神色,再看这丫头摔了怀子,却不顾痛疼爬起来去捡一个跌落的杯盖,心底自然起疑,又怎么会让她把杯盖捡了去呢。

  初夏抬起头正看到睿楚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她慌忙低了头:“都是奴婢手笨,惊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睿楚淡淡一笑,故意伸手挑起她小巧的下颚,逼近她道:“好个有趣的丫头,竟是连自己身上的烫伤都不管不顾的,只想着捡这无关紧要的盖子!你倒说说这盖子有什么重要的?”

  “奴……奴婢……”面对近在眼前的那张放大的脸,初夏小脸涨得通红,更是编不出什么谎言来应对睿楚的询问。

  睿楚一脸了然的看着她的脸色,随即松手笑了笑对白月然说道:“这么有趣的丫头,本王看着倒是喜欢得紧,不知白小姐是否肯割爱将她送与本王?”

  什么?!

  初夏瞪大了双眼看着睿楚这个始作俑者,满脸的不可置信。如果跟着他走了,她岂不是这一辈子都见不到老爷小姐,见不到清薇,还有……还有,再也见不到公子了。

  这怎么可以?

  “不……不可以,”她慌忙使劲的磕着头求饶道:“初夏长得也不好看,做起事来还笨手笨脚的,肯定会给王爷闯祸的!再说初夏说过要一辈子伺候老爷小姐,怎么可以跟着王爷呢?”

  “你倒是护主!”睿楚冷哼一声,凑到她耳边说道:“你这么护主,本王倒想看看你主子对你有多好!”

  “月然……”长孙洵快步跑上前拽住白月然的手腕,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对我爱理不理的?”

  “放开!”白月然费力抽回自己的手,一脸愤恨的说道:“怎么现在连长孙公子也来看我的笑话了不成?月然自己认倒霉,好好的赏诗会偏偏身子不适扫了王爷的兴。原本准备带初夏来见见热闹,她却在王爷面前屡番出丑。王爷点名要她,她竟是问也不问我,自己做主回绝,将我这个做主子的半分不放在眼里!好好的一日,平白招了那么多笑话,公子只管刺笑月然便是!”

  说着她眼里竟扑扑的流下了泪来,顺着光洁的脸颊一路滑了一来。

  “傻瓜,”长孙洵温温一笑,伸手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我怎么会嘲笑你呢?我只是担心你啊!”

  白月然抿嘴垂下眼眸,眼底飞快的滑过一丝狠厉:白初夏,今日你害我出丑于人前,我要叫你眼睁睁的看着你喜欢的长孙洵是如何疼爱我、娇纵我!

  再说站在不远处的睿楚若有所思的看着回避在不远处的神色黯淡初夏,略一沉吟的想了想,他便笑这走了过去拿着折扇在初夏头上轻轻一敲:“怎么了,丫头?拒绝了我堂堂一个王爷,你还在这里伤心个什么?”

  初夏吓了一跳,转头见是睿楚,她慌忙垂首行礼道:“王爷吉祥!”

  “恩,”睿楚淡淡的点了点头,继续道:“你还没告诉本王你为何伤心难过?”

  “什……什么伤心!”初夏别过头看向别处道:“我才没有伤心,我是在替小姐高兴,找到公子那么好的人疼爱她!”

  “这样啊!”睿楚了然一笑,伸手攫住她的下颚,迫得她不得不转头看向他:“本王就这么没有魅力,你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一面说着他竟伸出手以指腹在初夏脸上来回磨砺着,眼睛却向着长孙洵看去,正好对上了长孙洵看过来的眼光。而长孙洵原本正准备安慰的***白月然的头顶的手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一幕,竟是僵在了原地,心中也莫名的生出一股恼意。

  这一日夜里长孙洵在书房里安排好铺里的一应事宜后,如同往常一样准备回房中去沐浴歇息。从书房到他的房间会经过一片茂密的桃林,那是他在遇见儿时的月然以后便回到家里命下人种下的。现今再看着那在夜风中飒飒作响的桃林时,已是历经物是人非的沧桑与荒凉之感。

  他伫脚站在桃林前,神色迷茫的看着夜幕里隐约只见轮廓的桃林,轻轻叹了口气。正要离开之际,忽听见自林中传了脆生生的喊声:“长孙公子!”

  听得他一愣,险些回不过神来,那声音他是识得的。他转过身定睛朝林中看去,那个困扰了他这大半月的初夏正盈盈的立在林边,冲他浅浅笑着。

  他不可置信的使劲的闭眼再睁眼,见初夏仍立在原地,才相信这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慌忙支着灯笼走上前,唬着脸说道:“这都夜里了,你怎么还跑出来?”

  “是九王爷带我过来的,他说等下会再来接我!”初夏不好意思的垂首说道。细致的脸颊不知是因为时隔多日终于见到长孙洵的关系,还是因为烛火映照的关系,蔓上了一层诱人的红晕。

  长孙洵蹙了蹙眉,见她说起睿楚竟一副脸红的样子,让他愈发的恼火起来,声音也不禁冷了下来:“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因……因为九王爷问我要不要来见公子,”听出他口气里的僵硬,初夏一瞬间手足无措起来:“那……那时候公……公子说过几天再去看我的,公……公子一直不去,初夏就……就自己来了!初……初夏一直担心公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磕磕绊绊的说完在心中反复练习了好多次的话,她两颊更是火烧似的透不过气来,因紧张而紧紧捏着裙摆的双手此时也浸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渍。

  “原来是这样,”长孙洵歉意的笑了笑,自从那日撞见白月然之后他便再也不敢去白府。不知该怎样面对那样的月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心心念念的曾经:“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所以忙了晕头!”

  “这样啊,”初夏抿嘴点了点头,眼神游移的看着地下:“可……可清薇说是因为公子不喜欢小姐了!”

  不喜欢月然?

  听到初夏的这句话,不知道怎的,长孙洵连日来纷繁的心竟隐隐有些平稳下来。不,然而马上他便否决了这个荒谬了想法。心头也飞速的窜上一丝背叛后的罪恶感,不会是这样的,他怎么会不喜欢白月然了呢?虽然她的性子变了很多,然而他九年来一直想着要保护的人只有她——白月然而已!

  想到这里,他牵强的笑了笑说道:“怎么会呢?是清薇多心了!”

  “恩,我也觉得不会是这样!”初夏说着第一次鼓起勇气,抬头笑靥如花的看着眼前的长孙洵:“初夏记得公子曾说过视小姐如珍宝,还说人无完人,就连你自己也是缺点多多,又岂会强求他人至善至美。公子是那样的好心肠,初夏也不相信公子是这样朝三暮四的人!”

  “是啊!”长孙洵爱怜的看着她的笑靥,心底浅浅的划过一丝失落与悲凉。

  习习的凉风吹得枝叶沙沙作响,将长孙洵精致的苏绸衣摆掀开些许小小的弧度。他们在浓浓的夜色中静静的凝望着彼此,竟一时忘了时间的流逝。

  


  那是个冬末春初的时节,大抵是三、四月份,院里的桃花开得鼎盛。彼时的长孙洵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也是他第一次随爹爹应邀到白府做客。

  白家同长孙家均是经商世家,两位大家族长难得碰到一起难免过多的讨论生意上的来往。长孙洵起初不甚在意,无意间瞥见两老爷子神神秘秘的聊得欢畅。只当是他下辈人不便听的话题,于是借口如厕跑了出来。

  临到门口听见白家老爷子朗声说道:“我们家月然……”

  来之前就听人悄悄议论说此次去白家是商讨结姻亲之事,此时听得白家老爷刻意大声提起他的宝贝独生女,长孙洵心中微微有些赫赧,忙掩饰着轻咳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在院里漫无目的的走了半刻,约摸着出来的时辰够两老爷子密谈了,他这才提步往回走去。正是转身之际,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低低的呜咽声,长孙洵不禁有些纳闷。

  奈何不是在自己家里,他也不便到处乱走,只得转头欲唤白府的下人去一探究竟。谁知一时却找不到人,他心下又担心怕是出了什么事,便寻着那声音去了。

  “你是谁?出了什么事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在桃林深处,长孙洵见到一个身穿珍珠白苏缎棉衣的小女孩,正缩在地上,蜷成一团嘤嘤哭泣。那女孩好似未料到会有人过来,猛然听到长孙洵的问话,浑身瑟瑟的一颤,抬起恐慌的小脸怯弱的望着他。

  长孙洵暗自打量见她衣着华贵,看上去大约五、六岁光景。而白家的宝贝独生女白月然恰好是这个年纪。想来眼前的小女孩必是白月然无疑了!想起方才两个老爷子神神叨叨的样子,长孙洵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你是白月然?”长孙洵走上前轻轻抹掉她脸上未干的泪水问道。

  女孩一愣,摇了摇头,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迅速的点头抽噎着道:“是的……是月然……”

  “你怎么了?白府的下人呢?是谁欺负你了吗?”长孙洵微微皱了皱眉,见她鼻涕眼泪全往自己衣上擦,身子不由得往后挪了挪。

  而那小女孩原本有些止住的眼泪,在一听到“欺负”二字后又重新簌簌的落了下来,脸色泛白的抱头喊道:“不要……不要打……”

  “打?什么?!”长孙洵心下大为诧异,忙钳制住女孩胡乱拍打的双手说道:“别哭了……别哭了……这里没其他人,没人打你。”

  女孩就势俯在他怀里大声哭了起来:“不要……不要打……”

  长孙洵也未见过这种仗势,一时有些手忙脚乱,只得学着儿时娘亲哄他的样子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哄道:“好了,好了,没事的!”

  等她心绪平稳些后,他才试探的问道:“是谁欺负你了?”

  女孩却是满眼惊惧的摇了摇头,复又埋头嘤嘤哭泣起来。长孙洵无奈的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瞥眼见女孩手中紧紧拽着一朵凌乱不堪的桃花,便低声问道:“你喜欢桃花?”

  许是哭得累了,小女孩竟抽抽哒哒的停止了哭泣,抬起有些脏乱的小脸点头道:“花花……好看……不欺负我。”

  不知怎的,听到她咿咿呀呀童稚的话语,长孙洵心底竟无端升出一股酸楚。揉了揉她细软的发丝道:“你在这里等等。”

  说完他起身走到一旁的桃树下,那桃树并不粗壮,与其他的比起来甚至可以说有些细弱。然而枝头的桃花却开得十分绚烂,旁枝斜逸的,连成了一片花海。

  “看好了!”

  长孙洵冲她漫开温柔的笑脸,随即咬牙使出全身力气用力的摇晃的眼前的桃树。下一瞬,漫天的桃花便飘飘洒洒缓缓落了下来。

  小女孩仰头望在飘荡在空中那一整片一整片的粉白,几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透着花瓣看过去,是树下眉目疏朗,是冲着她温温含笑的长孙洵。

  青色的衣,嘴角因含笑而皱起的细小的温柔的纹路,琥珀的眼眸,笔挺的鼻,浓黑的眉……她内心深处像是浮现出一只毛笔,将眼前的男子一笔一笔,细细的,强而有力的,刻画在了心底。任外间光阴荏苒、时光飞梭,他一直深深、深深的刻在那里。

  …………

  长孙洵再次回去时,已有些时辰了。长孙老爷有些不满的皱起眉头道:“怎么出去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他神色恭谨对白家老爷道了歉,又对自家爹爹回道:“方才迷路了,耽搁了一些时辰才寻到路。”

  长孙老爷心下有些奇怪,自家儿子像来行事妥当,走过的路绝对会牢牢记住或是划下刻痕,万万没有迷路的理。转念一想,长孙洵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贪玩一些也是有可能的。

  白家老爷倒是对进退有度,举止适当的长孙洵相当满意,连连笑着点头道:“洵儿,你可愿意娶我家月然啊?”

  他心底此刻满满都是桃林里眉目如画的小女孩,听得白家老爷做此问,心中甚是馨甜。脸上却保持着波澜不惊回道:“一切但凭爹爹做主。”

  想起那小女孩在桃林里听到响动后,神色慌张的嘱咐他不要告诉别人见过她,之后便慌忙逃开了。长孙洵心里不禁有些担忧,她口中打她的人是谁?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见过她?

  再说那小女孩匆忙跑回房后,只见房里站着一抹小小的娇悄身影。她浑身一颤,脸色发白的走上前喊道:“小姐……”

  被唤作“小姐”的女孩满脸的怒气,见到她以后,拿起手上的鞭子就冲着她劈头盖脸的打下来:“白初夏,我说过让你在房里假扮成我的样子,你居然敢跑去跟白管家告状?”

  “我没有……”小女孩滚在地上,带着哭腔求饶道:“我没有告状,是白管家说府里来客人了,老爷一定要小姐出去见客,才被他们发现是我假扮的。”

  那被呼作“小姐”之人,便是白月然了。她今日本是偷溜出去玩耍,叫与自己同岁的丫鬟初夏穿着她的衣服,在屋里假扮成她的样子。谁料还没玩多久,便叫白管家抓了回来,自是一肚子的气了。

  “我什么我?你应该说奴婢!”白月然也不过是个小孩子,挥了两鞭子便气喘嘘嘘的停了下来道:“你刚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初夏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抽噎着回道:“方才碰到别人,我……不,奴婢都听小姐的吩咐假扮说是小姐。”

  “什么?!”白月然听了她的话,脚一跺,恨不得又一鞭子抽下去:她怎么有这么蠢的丫鬟!都被管家发现了还假扮个什么!

  


  白初夏十四岁生日那一年同她家小姐白月然一起去了寺庙里求签,无非是测一测来年的运程一类的。显然,去寺庙并非因为是她生日,只是恰巧白月然也是这一天生日。也就是说,她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不过今年还多了一项,便是求姻缘,因为来年白月然十五岁过了及笄礼之后便要嫁人了。对方是城里首屈一指的富商巨贾,长孙家二公子。当然,她们白家也不比长孙家差多少。

  初夏挠了挠头,若不是长孙二公子自定下亲事之后便随师傅出去经商远游,自今未归,要不以白月然那性子早就偷偷制造无数个偶遇将他看个明白了。

  在初夏身旁摆摊的算命先生见她百无聊籁,便凑上前问道:“姑娘可有兴趣卜上一卦?”

  “哎?!”正想得入神的白初夏被吓了一跳,忙摆手道:“不……不用了!”

  那算命先生却仿佛受了辱一般:“往日排者队求我算命的人多了去了,今日你个小丫头竟还不知好歹……”

  “不,不是这样的。”初夏急急的解释道:“方才先生为我家小姐卜了卦,此时再卜我的被小姐瞧见了定是饶不了我的。若是惹得她急了,说不定又要用鞭子抽我。”

  “哦?那小姐竟会如此泼辣?”算命先生想起方才温柔娴静的小姐,却是如何也不信,执意拉起她的手要为她卜上一卦。

  “哎……哎……别……”初夏强扭着手腕想挣脱,奈何那算命先生竟好似钢箍一般梏着她,如何也挣脱不得。最后只得认命的摸了摸鼻子道:“先生快点,别让我家小姐瞧见了!”

  算命先生凝神看了她手相一刻,方才抬起眉眼道:“姑娘的命相好生奇怪,有道是花非花,雾非雾……”

  “啊?你刚才看了小姐的手相也是这么说的。”初夏抽回被他捏得有些疼的手掌嘟囔道,这算命的肯定没什么道行,信口胡诌骗钱!

  “我若是信口胡诌,你只管砸了我这算命摊子!”算命先生好似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急忙道。

  “是,是。”初夏下意识的点头说道,忽然猛的抬头惊讶的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

  算命先生瞥了瞥嘴并不多作解释,只道:“你命里会有大福也有大劫,只不过两两相克,结局如何,要看你的造化了。不过……”

  说到此处,却又故意住了嘴。初夏见他不说,急忙问道:“不过什么?快说啊!”

  那算命先生故作神秘一笑,从袖中拿出一粒药丸道:“这药丸可保你渡过劫难,一口价,一百两,要不要?”

  “什么!?”

  这个神棍,刚才还以为他真的会算命,原来是骗钱。

  “你才是神棍……”

  算命先生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不远处清脆的女声唤道:“初夏!”

  这下惨了!初夏心中凄凄的想着,小姐看到这神棍帮她卜卦,定要拿鞭子抽她了。她一面想着一面转身对迎面走来的白月然挤出一个难看的苦笑:“小姐求好签了?”

  “你怎么了?这副表情!”白月然对她轻轻一笑:“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没什么。”初夏挠头说道:“是他自己非要帮我算命的,不关我事啊,小姐!”

  “算什么命?”白月然疑惑张头四处看了看:“没见什么算命的人啊!”

  “是他……”

  初夏转过头欲将算命先生指给白月然看,孰料身后却是空空如也。心中犯起了嘀咕,莫非是自己白日做梦?然而一抬手却见那粒褐色药丸正稳稳的躺在自己手心里……

  “初夏……”走在前方的白月然见她并未跟上,转头催了一声。

  “来了,来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惊慌的将药丸收起衣袖里,朝前方跑去。谁知匆忙中竟一脚踩在自己的裙摆上,她“啊”的一声,眼见着就要摔到地上。

  忽觉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初夏还未反应过来,就觉一股温热的气息直扑入鼻。并不十分浓厚,只是淡淡的,好似春日里雨过天晴后四处弥漫着的青草芳香。她微微一动,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是撞入了来人的怀中。

  “对……对不起!”她迅速抽回身,低垂着眼眸结结巴巴的说道,一张俏脸直至耳根都晕出一层娇嫩的粉红。

  “不妨事!”来人却是轻轻一笑,不以为杵:“倒是姑娘,你没事吧?”

  听起来是很舒适温厚的声音,不知怎的,初夏竟恍惚觉得有些熟悉,便抬头看过去说道:“没事……”

  迎着光立着长身如玉的男子,一身白衣,从衣摆处绣着墨色的竹子,一直蔓延到腰身,面容清俊,眉目疏朗,墨般的眼底好似含了玉一般温润。

  初夏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狠狠的拽到了嗓子眼,漫开到全身都是难言的生生的疼。

  “初夏,怎么了?”站在不远处的白月然发现这边的异状后,走了过来询问。

  恰巧有个下人打扮模样的人急步走了过来,见到白月然后,先是一愣,随即凑上前在男子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公子,这是白家小姐白月然。”

  那男子低低的“哦?”了一声,可眸子里分明蹦出不可抑制的欣喜,转头朝白月然看了过去。初夏原本听到了白月然的问话,想回话,却觉得喉头已被挤得密密麻麻,如何也发不出声来。心神也不能归壳,只是固执的盯着男子转过去的侧脸。

  他的侧脸映在透明的阳光中,泛出一圈淡淡的光华。看在初夏眼中,愈发显得神圣而不真实。一侧的嘴角因对着白月然含笑而皱起了细小的温柔的纹路,琥珀的眼眸,笔挺的鼻,浓黑的眉……初夏觉得她的心像是被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的挠着挠着:他是小哥哥吗?

  是那个温柔的笑着为她摇落一树桃花的小哥哥吗?

  九年来,她早已死了心,以为当初见到的小哥哥不过是个幻觉。然而现在他就真实的站在她眼前,面容因含笑而越发显得温柔。哪怕那个笑是对着她身旁的小姐白月然,她依旧觉得全身心都布满了温暖的因子,无限欢快雀跃。

  白月然见初夏愣愣的不见反应,只当她是吓傻了。心里恼恨得紧,面上却未表露半分,只柔声对面前的男子说道:“我家丫鬟无意与公子起了冲撞,还望公子莫要太介意。”

  “不碍事。”男子温和的笑着应道。见她神色礼貌却平淡,不禁皱了皱眉头,心中略略有些失望。

  她没想起他来吧?男子心中暗暗想到。随即很快便释然了,那时在桃林里他见到她时,她不过才五岁。要一个尚在懵懂里的孩童记得他,且一记就是九年不忘,当然是有些难的。

  更何况他也只是记得她五岁时傻傻的可爱模样,现下九年过去,任谁都会由小女孩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相貌也必定会与当初相去甚远。

  然而有一样他却记得十分清楚的,那便是她抽噎着对他说道她是月然。不要紧,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等他娶了她以后,他还会有很多的时间来让她记忆起当初桃林里的事。

  “公子可否告知姓名,明日一定登门道歉。”白月然见他衣着华贵,家中必定是非富即贵,当然也是怠慢不得,说不定还会为自己家中多拉拢些人脉关系。

  “不用……”男子方一开口回绝,转念一想又忙改了口说道:“在下长孙洵!”

  


  第二日清早长孙洵便备礼去了白家,几个小厮抬着,一并有四大箱。均是他同他家师傅在外游历时买下的,虽不过都是些琐碎细致的小女儿饰品,然而越是琐碎才越发可见其中用的真心。

  看得白家老爷喜滋滋的磋手暗想:自己当初果真没看走眼,如此细心之人在商界上必定是有一番作为的。随即便飞快的吩咐下人要白月然快些梳洗了出来见客。

  而从昨日见过长孙洵后,白月然对他也是相当满意的:待人温和,却不是讨好般的谄媚;家世与白家也是并驾齐驱的;听说外出游历的九年间他还将长孙家的生意拓展了更大的领域,京城甚至海外。

  怎么看都是相当令人满意的人,只除了一点:便是没有官场的势力。这一点恰恰也是白月然最看重的一点,当然这些只是她埋在心底的想法。她一向认为她爹爹是个目光短浅的人,故而她才不会将这些想法告诉她爹爹。

  再者,眼下也没有更好的人选,她不过暂时与他虚以委蛇,若出现了更好的人选她自会想法子毁了这门亲事。

  “月然?”长孙洵见她神色怔忡,不免心里有些担心的问道:“可是昨日夜里未休息好?”

  在白家老爷假意的咳嗽声下,白月然慌忙回了神,露出一个得体的浅浅笑容道:“不是,我只是有些饿了。”

  “哦?我知道有家铺子做的包子味道很不错。”长孙略略有些担心的微皱起眉头。

  言下之意便是邀白月然一同前往,白家老爷乐呵呵的应承道:“去吧,去吧!给老爷子我也捎带一些回来。”

  恰巧初夏端了茶水进来,不知怎的,听到长孙洵低柔的声音,她心底一颤。脚绊在门槛上,整个人趔趄着摔到了地上。瓷杯的碎片划在手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子。

  白家老爷皱了皱眉头,眼里一丝厌恶一闪而过。倒是白月然走上前扶她起来,又吩咐下人将她带下去好生包扎。

  此事倒是正合了白老爷的心思,原本他就是打算让白月然同长孙洵一道出去,正愁没借口支开初夏。此时倒是连借口都省了,他连忙将他二人哄了出去吃包子。

  虽说手受了伤,然而活却是不能落下的。初夏细细的收拾好了白月然的房间,又不放心的检查一遍,若是凳子桌子上落了灰,少不得又是一顿鞭子。白月然待她一向如此,在外人面前倒是温和宽容。一旦没了外人,只一丁点小事也能遭来打骂。

  其实也没什么,她素来清楚自己不过是个丫鬟,白家肯给她吃、给她穿、给她住,每月还有月钱,如此已该感恩了,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收拾完屋子,初夏抱了衣服去井边洗。途中又踩上自己的裙摆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她仿佛已十分习惯了,慌忙挣扎着爬起来,将衣服收进盆里。

  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铃铛声,她知是白夫人过来了,慌忙转进一旁的矮房里避开。白夫人素来厌烦见到她,故而白老爷想了这法子:将铃铛系在白夫人贴身俾女衣角上,初夏远远的听到了铃铛声音就得避开。若是避之不及,当然也是少不了责骂的。

  一直到铃铛声远到消失不见,初夏方才从矮房里走出来。来到井边时,那里已有了人。初夏悄悄的把衣服放在地上,蹑手蹑脚的走到那人身后,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压低声音说道:“猜猜我是谁?”

  那人却是“扑哧”一笑道:“初夏啊,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谁!”

  “什么嘛!”初夏在她背上重重一拍,埋怨道:“白清薇,你真是的,就知道欺负我!”

  白清薇疼得龇牙咧嘴,拿手肘撞了撞初夏。见她过分大的裙摆拽曳到地上,皱着眉头问道:“她又打你啦?”

  初夏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忙跳脚上前堵住她的嘴道:“嘘,小点声!你想让她也打你呀!”

  “是你自己蠢,”白清薇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肯定又摔了好几跤吧?每次被打得到处是伤了,就找大衣服穿上遮住!这么大个衣服穿上,能不摔着吗?要是我,早就跑到外面故意露给别人看,让他们知道众人心中温柔的白家小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好了啦,”初夏拉了拉她的衣角嘟囔道:“在白家有吃有住有穿,月底还有月钱,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不好。”

  “月钱,你就知道那几个月钱!”白清薇恨铁不成钢的轻轻弹着她的额头:“你那几个月钱还没在手里捂热呢,就被你黑心肠的爹爹抢去赌没了!”

  原本初夏的爹娘也是白家的下人,为人也是厚道、良善一辈。只是到了初夏她娘亲生下初夏,因难产而死后,她爹爹就像是变了个人,只知喝酒、赌博,没过几天便被白府赶了出去。倒是初夏因为和白家小姐白月然年纪相仿的关系,被留了下来伺候、陪伴白月然。

  见初夏闷闷的不出声,想来是不高兴她这样说她爹。白清薇摇了摇头,感叹的叹了口气道:“其实白府对下人一向宽待,我就是不懂他们一个个为什么凡事都针对你……哈哈哈”

  还未说完就见初夏一脸淘气的对着她胳肢窝哈气挠痒,她素来最怕这个,一面忍不住的大笑一面伸手拍开初夏那双不老实的小手。

  “嘿嘿……这下笑一笑就没事了吧?”初夏吃痛讪讪的缩回手,懊恼的摸摸鼻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笨,夫人和小姐肯定不喜欢我啊!哎……哎,轻点……疼……疼……”

  “知道疼就好!”白清薇满意的看着初夏细致的脸颊被她捏出来的红红的手印,继续说道:“这种笨不笨的话,以后不准再说!”

  “知道了啦!”

  初夏揉着被捏得发麻的脸颊,埋怨的嘟囔着回道。看着她不甘不愿的半嘟着一张小嘴,白清薇觉得有些好笑,恨不得又伸手往她脸颊上捏。

  到了夜里的时候,长孙洵又差人送来了好一堆东西,说是白月然日里看上的,每样颜色均挑了一份送过来。

  初夏万没想到那里面竟也有一份是送给自己的,她茫然的看着送礼之人来到自己房前,恭敬的将礼物放在桌上。复又恭谨的退下后,过了半晌她才反应过来,那静静放在桌面上的衣服是送给她的。

  可是为什么会送她衣服呢?初夏疑惑的拿起衣服看了看,是不是送给小姐的结果送衣服的人弄错了?

  可是真的很漂亮啊!她探头探脑的向四周看了看,见没人走动便咬唇笑着将衣服在自己身前比了比,大小正好一身。忽听得有人低低的咳嗽了一声,她一抬眼就看见长孙洵眉眼含笑的看着她:“果然正好一身,我原本还有些担心!”

  “公……公子?!”初夏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竟是长孙洵。

  长孙洵见她傻傻的瞪着自己,还一面伸手费力的揉了揉眼睛:“你在看什么?”长孙洵好笑的看着她问道。

  这时初夏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还拿着衣服在身前比画着。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的将衣服胡乱放到身旁的桌子上说道:“公子怎么来了?我马上去告诉小姐!”

  “不用了!”长孙洵伸手止住她向外走去的步子。这丫头还真是个行动派!长孙洵无奈的摇头笑道:“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初夏指着自己的鼻子满眼不置信,随即恍然大悟道:“公子可是来拿衣服的……”她不过是个下人,长孙公子怎么会送她衣服呢?肯定是送衣服的人弄错了!

  “不是……”这丫头在想什么啊,他方才明明说得很清楚是送给她的!长孙洵推开她递上来的衣服,温和的笑道:“衣服是送给你的!你身上的衣服太大了,所以才会一直摔倒!以后注意些就好了!”

  “是……是的!”初夏神色露出些许慌乱,手也不自觉的捏紧了裙摆说道:“可是初夏不过是个丫鬟,怎么能随便收公子的礼物呢?”

  她身上处处是狰狞的疤痕,所以才穿着大衣服遮掩的。听到长孙洵说她衣服大,心中难免有些心虚,声音也越说越低。

  她的心思变化全反应在脸上,长孙洵一眼便看穿她好似有些心虚。无功不受禄,他暗自猜测兴许她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愿意贬低了自己。倒是自己太卤莽了,长孙洵轻笑道:““我说不是白白送你呢?”

  见她仰起困惑的小脸看着他,不知怎的,长孙洵心底竟浮现出一丝熟悉感:“实不相瞒,在下是有事相求!”

  “有事?”初夏疑惑的挠了挠头,早将方才的心虚遗忘在了一边:“有什么事公子尽管说好了,只要是初夏能办到的,初夏决不推辞!”

  言罢像是怕长孙洵不相信一般,她还信誓旦旦的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真是个傻丫头!长孙洵几是要忍不住笑起来,见她性子单纯,他也不隐瞒道:“我同你家小姐九年前订了婚约,那时她不过五岁。其间九年未见,她的喜恶我也不甚明白,所以总会无意惹恼了她。听人说你从小便服侍着她,想来这些你应该是很清楚的。不知可否告知一二?”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初夏咬唇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暗淡。他是她心心念念的小哥哥不假,却也是小姐的未婚夫。

  倘若他与小姐成亲后,她跟过去,能天天见着他,她也心满意足。只是若小姐拿鞭子像抽她一样抽长孙洵那该如何是好呢?

  见她低头不出声,长孙洵只道她是在担心日后他会对她家小姐不好,便低声解释道:“自我九年前见着她,便发誓今生只对她一人好,不会再让人欺负到她。这点你尽可放心!”

  “不……不是的,”听他如此说,初夏忙摆手道:“公子那么好的人,肯定是不会委屈了小姐。我只是怕……”

  该怎么说呢?初夏拢起两弯秀眉,一脸的苦恼。她怎么这么笨嘛?连话都不会说!

  “额……公子,你可是真心喜爱我家小姐?”

  长孙洵神色一怔,并未料到她会如此问。然而见她一脸诚挚,不似在逗弄他。长孙洵略一沉吟,心下浮现出桃林里鼻涕眼泪满脸飞的女孩。神色不禁变得温柔而遥远:“是的,此生我定当视她为珍宝!”

  初夏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微微的酸苦。她用力的甩了甩头,想甩去心头莫名的苦涩继续问道:“如果她有一点点的脾气不好呢?只是一点点!”

  小姐的人其实也是很好的,只是有时候脾气大了点才动鞭子抽她的。可那也只是偶尔啦!恩,她保证真的只是偶尔!

  “人无完人!”这一次长孙洵再也没忍住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和的笑道:“就连我自己也是缺点多多,我又岂会强求他人至善至美呢?”

  那样亲昵的动作让初夏一瞬间涨红了脸,觉得自己的心“咚咚咚”的竟好似要跳到嗓子眼一般,舌头也像是打了结:“这……这样的话,公……公子放……放心,初……初夏一定帮……帮公子!”

  看她涨红脸的可爱模样,长孙洵轻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可爱的丫头!就像……,他忽然收住了笑意,被自己毫无来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那念头却疯狂的滋生起来:就像桃林里的小月然……

  


  长孙洵方离开没多久,白清薇便缩手缩脚的走了进来。

  “清薇?”初夏疑惑的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你什么时候成贼了?”

  “去你的!”白清薇伸手朝她脑门上狠狠一弹,责怪的扫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枉我还在担心你呢!我估计小姐今天心情准不好,晚上你服侍的时候小心些。”

  一眼瞥见她脸色酡红,一双小手紧紧的拽着身前的衣服。显然她心思早已飞到天外,并未将清薇方才的话听进去。

  “你这丫头……”白清薇使劲往她脸上一捏:“这衣服是长孙洵送的?”

  “恩。”初夏微微颔首,勾起的嘴角溢出一丝笑意:“长孙公子是个好人,除了你,他是第一个发现我衣服身上太大才一直摔倒的!”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白清薇不屑的瞥了瞥嘴道:“说吧,他让你做什么事?”

  “不是这样的,”初夏瞪大了眼睛,仰起小脸,一脸的倔强:“虽然公子是有事要我帮他,可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好,好,好!”白清薇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脸颊,这个丫头就是太单纯,容易相信人。不过既然长孙洵能注意到她一个丫鬟衣服太大这种细小的地方,倒还是有些不同的。思及此,白清薇心里稍稍放心了些,神色里不自主的露出一丝宠腻说道:“是我枉做了小人,行了吧?你说好就好!”

  “什么小人不小人的!”初夏故意冲着她恶狠狠的咂了咂嘴道:“清薇是好人,公子也是好人,不许你这样说!”

  白清薇淡淡笑了笑,也不言语。只转头朝窗外看去,见天色已大晚,便道:“小姐今日从回来就没出过房门,连长孙家送东西过来时也未踏出房门。你晚上伺候的时候一定要当心点,知道吗?”

  虽然她心里也清楚白月然一向心情不好时就爱拿初夏出气,是如何避也避不了的,然而小心些总归是好的。想到这里,白清薇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举目向浓黑的夜幕望去。

  夜,犹如划不开的,浓稠的墨,直直的泼下去,掩了一切。唯有那弯月,嵌于墨布之上,愈发衬得皎洁。偶尔拂过一阵凉爽的夜风,使整个夏夜忽的变的轻快起来。

  初夏站在白月然的房门前,只见屋里未燃灯,是黑漆漆的一片。她纳闷的摸了摸后脑勺,往日这个时候正是白月然沐浴的时辰,今日不会提前歇下了吧?

  这下倒叫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踌躇之间,忽听见屋里传来冷冷的话语:“进来吧!”

  原来小姐还没歇下啊!

  初夏一楞,忙推开门走进房里点了灯,见白月然正坐在软榻,便上前问道:“小姐,水放好了,现在可要去洗?”

  “再等一下!”白月然摆了摆手,神色漫不经心道:“听说长孙洵送你件衣服?”

  “恩。”初夏点了点头,一脸的喜气:“小姐,公子很喜欢你呢……”

  “哼!”白月然一声冷哼的打断,神色不屑:“去拿来看看。”

  初夏应声走了出去,不一会便拿了衣服过来,递了给白月然。

  白月然拿在手里懒懒的翻了一下衣服,垂眸说道:“长孙府倒大方,连对个丫鬟都出手都够阔绰!只是……”

  说着,她将勾住衣服的手指轻轻一松,衣服便软软的落到地上:“这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们白家了!难道白家连件丫鬟的衣服都给不起?你说是吗,初夏?”

  “是……是啊!”初夏手足无措的张了口回道,看着软软落在地上的衣服,心里像是扎进了一根细针似的狠狠的疼痛起来。

  “怎么?”白月然嘴角轻勾,兴致昂然的看着她一张惨白的小脸道。

  初夏却是紧咬着下唇,垂首不语。看得白月然越发来了兴致:“舍不得?恩?”

  “不是这样的!”初夏浑身一震,再也忍不住的的抬头看向她,眸子里是掩不去的倔强:“不是小姐说的那样,初夏不是舍不得。公子送给初夏衣服也是为了小姐,公子那么喜欢小姐,初夏只是觉得……”

  “够了!”白月然不耐的拧起眉头,伸手将面前的茶杯扫落到地上:“还轮不到你一个丫鬟来指手画脚!”

  茶盅应声摔在地上的衣服上,“啪”的一声打个粉碎,黄色的茶水顿时在浅色的衣衫上漫洇开一圈圈晦涩的茶渍。

  “不过一件衣服就成长孙家的奴才了?”白月然一面说着,心下微微有些诧异初夏方才的反应。没想到这丫头倒还挺护着长孙洵!

  想到这里,她淡淡一笑走上前对慌张解释着的初夏道:“方才是我语气说得重了些,你也知道,长孙洵是我未来夫婿,所以见着他送旁人东西我难免会反应过了头!你能明白吗?”

  “恩。”初夏低垂着脑袋点头,手指别扭的搅着衣摆。这么说小姐心里应该也是属意于公子的!这样的话,公子应该会很高兴的:“是奴婢的不是,白白惹小姐不开心了!”

  “也不是你的错。”白月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犹疑的皱眉道:“我只是看着觉得心里不好受得紧……”

  话还未说完,忽听“啪”的一声,一把剪刀从她袖口滑落出来。她嘴角轻勾一笑:“方才翻了陈年的衣服出来,我看着不喜欢就拿剪刀剪了!我也累了,你收拾下去休息吧!”

  “是,小姐。”初夏未作它想,忙回答着弯腰俯下身忙碌的收拾起来。

  却听白月然幽幽叹气又说道:“过几日去画舫赏花一事先搁下吧,若是长孙洵来了就替我回绝了!你这衣服也好生收下,莫要再让我见着了!”

  听了她的话,初夏正忙着收拾的手一顿:“小姐是在生公子的气吗?”

  要不怎么会不愿同公子一起去画舫呢?她一向愚笨,脑子也不懂得多转几道弯。若放在平日里,她也不会多问以免惹来白月然不快。然而此时涉及长孙洵,她想也未想便冲口问道。

  “哼!”白月然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哼,随即转身换作一幅轻柔的神色道:“也说不上是生气!方才我不是说过了吗,长孙洵是我未来夫婿,所以见着他送给旁人东西,我心里难免会有疙瘩!好了……”

  初夏见她转身要走,心中一急。怎么办?明明答应过要帮公子的,现在却反倒因她而坏了事。怎么办?她一张俏脸急得通红,她答应过公子的啊!若是公子知道了,肯定会很难过的。

  小姐是不喜欢公子送她衣服,所以才会生气的。初夏慌乱的抓紧双手,忽觉着手心一紧,接着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六神无主的低头一看,只见手心里静悄悄的躺着方才从白月然衣袖中滑出来的剪刀。刀尖处浸染了殷红的鲜血,在明晃晃的烛光里散发着莫名的诱惑力。

  对了,对了,她怎么没想到呢?

  初夏惊喜的抬头拉住欲离去的白月然的衣袖:“我知道了小姐,没有衣服,什么都没有。这样小姐就不会生气了对不对?”

  说着她低头拿起剪刀对着衣服一通乱剪:“没有衣服,什么都没有,所以……小姐不要再生公子的气了好不好?”

  手心被剪刀扎过的地方传了一阵生生的疼,像是要疼进心底:不要生气……小姐生气,公子就会难过的。我不想……不想看到小哥哥难过啊!

  


  凡是签了卖身契进白府当奴才的,均要按规定除去原本的姓,改姓白。而原本姓什么,那重要吗?谁会有这空闲去管一个下人?而她原本来自哪里,那就更是无人问津了。

  白清薇因为放心不下初夏,便一直在她房门口等着。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初夏时,也是在这样的夜晚。那时候她刚被卖进白府,白管家将她安排与初夏住在同一间房里。她午夜噩梦惊醒,一睁眼就看见初夏皱着一张小脸正笨手笨脚的往自己的身上抹药。

  她一向浅眠,稍微一点动静便会惊醒。而此刻却是叫噩梦惊醒,可见初夏手脚放得有多轻。看她一身狰狞的伤痕,白清薇微微有些吃惊。早听人说白家待人宽厚,却不想这一身明显的鞭伤是自何处而来,总不会是自己摔出来的吧?

  不过无论如何也不关她的事,她又看了一眼那张隐忍着的小脸便翻身继续睡去。第二日清晨一觉醒来,再见到初夏时,她已换上了宽大的衣服将身上的伤痕遮掩的严严实实。且对此事只字未提,若非白清薇前一日夜里亲眼看见,当真要以为她过得无虑。

  这个傻姑娘呵!白清薇摇了摇头,思绪也从回忆里拉了回来。正好见初夏失魂落魄的走了过来,虽说初夏挨打是常事,但她素来乐观,过后便忘了,从未露出过这般神色。白清薇看得心里一紧忙走上前问道:“初夏,怎么了?”

  初夏却好似未曾看见她,双眼无神的一步一步跨向自己房里。看得白清薇一怔,忙跟上去掩好房门。

  “那泼妇究竟对你怎么了?”白清薇皱起眉头,见她仍是毫无反应,便伸手摇了摇她。

  这时初夏方才回过一些神智来,漫无焦距的眼眸在认清眼前之人后,强裂开嘴角笑道:“清薇,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看着她强力扯开的笑脸,白清薇只觉得心中窝火得紧。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下心中的怒意低声问道:“初夏,刚才在小姐房里,她让你干什么了?”

  “干什么了?”初夏像是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情,歪头想了好一阵才轻轻一笑道:“没有干什么,说了一会子话就让我回来了!小姐说看见公子送我衣服,她不高兴,还不愿跟公子一起去画舫上游湖。”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向清薇歪头一笑:“你看,小姐多喜欢公子!”

  “然后呢?”白清薇眉头皱得越发深了,这不是白家小姐一贯的作风。白月然怎会没事跟初夏讲这些?更何况白月然喜不喜欢长孙洵,她也看得出来几分。

  “然后啊?”初夏伸手拂平白清薇的眉头,脸色里似是星星点点的调皮:“这样的清薇才好看嘛!然后我就把公子送给我的衣服剪碎了,这样小姐不生气了,公子也会开心。”

  只要能帮到公子,她什么都无所谓……是的……无所谓……

  她说得那样风轻云淡,配上轻扬的嘴角,仿佛是真正为他们的良好姻缘而开心。只是……

  “傻瓜!”白清薇怔怔的看着她,良久才叹气道:“把脸上擦一擦。”

  “哎?!有脏东西吗?”初夏疑惑的抬手去擦,只觉脸颊上是濡湿的一片。她身形一震,眼角的泪水越发止不住的簌簌而落。

  为什么要哭?不准哭,不准哭!

  她使劲的抹去泪水,却是越抹越多。不准哭呀,初夏!小姐不生气了,小哥哥开心了,你不是也应该开心才对吗?

  “好了,初夏!”白清薇按住她使劲蹂躏着自己小脸的双手,轻轻揽过她的肩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长孙洵就是你说的小哥哥吧?”

  她早知道会是这样!白清薇轻轻叹了口气,这个丫头心思不转弯,恐怕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何哭成这样。她也不忍点明,一旦说破了,这丫头必是上心又上脸,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且莫说那人是小姐的未婚夫,即便不是,他的身份又岂是她能攀得上的,便攀上了,也只是做个妾,遇上个如小姐一般的正房,只怕将来还有的是她的苦头吃……

  窗外夜色依然深黑如墨,极目的天边一抹弯月在零星的几粒星子的衬托下分外单纯明净。

  每年五月初五算是城里最热闹的一天,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形成的风俗:每年的这一天,必由城中一大家出面主持,邀得城中各富贵家一同到画舫赏荷斗诗。与其说是赏荷,倒不如说是“赏人”来得恰当。

  各望族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也在相邀之列。一来各家联络感情,二来也可以借机为自己择觅佳偶。

  而今年也恰巧是轮到长孙家出面主持,听闻,当今的九王爷今年也慕名来这画舫之上。这九王爷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同母弟弟,甚得君心,加之至今尚未婚配,更是令一众女眷挖空了心思打扮。

  涟城本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城,素来风景是极好的。若说到赏荷的最佳去处,莫过于城西的明镜湖,明镜湖极大,风景又是极佳,所谓“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朦雨亦奇”。

  更喜的是满湖荷花,每值夏日,但见荷叶田田,莲花亭亭,偶有风过处,荷叶翻卷,粉荷轻颤,更觉景色殊绝,观之忘俗。加之前一日夜里落了雨,一滴滴似露团一般凝在荷叶上,当真如珍珠般,只骨溜溜的滚来滚去,透出清碧的光,带露荷花更是清艳绝俗,较之平日,更觉秀雅。

  绿柳成荫的明镜湖边,正停了一艘画舫,陆陆续续的便有人上下。初夏虽说随白月然来参加过很多次,却仍是忍不住的四处探头探脑的观望着。不时的抓着身边的白清薇对周遭美丽的景色指指点点。

  白月然透过轿帘看了一眼,见进出的皆是涟城大户人家的精心打扮过的女子。她忍不住一声冷哼,就凭她们也还想惑住九王爷?

  今日她也是颇费心思的打扮了一番的,身着一袭藕色对襟罗纹纱质曳地长裙,衣襟与袖口处缀了一寸白色绣杏花缘饰,内衬象牙白滚金边苏绸抹胸,腰间束以乳白缎面束腰,右侧缀有宽大杏黄纱质蝴蝶结。眉间点着梅形朱砂,愈发称得她清雅出尘。

  九王爷?她手指轻轻敲打着轿上的木质窗橼,一脸的自信满满。白家虽是涟城大富之家,但毕竟是个商人,当真富贵双全的人家也未必就能看得起她。而这,也正是她为何一向并不太将长孙洵放在心上的缘由。若说富,白家已是够富了,她是白家独生女儿,将来还能少得了银子,惟有这个贵字,却实是重中之重。

  她眼神忽然一凝,视线中出现了一名清俊贵气的男子,身边陪的那人……是知府的公子,前些日子,她曾在街上见过一面的。

  白月然忍不住的凝眸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年纪看来并不甚大,也就与长孙洵相仿,容貌气度丝毫不下于长孙洵,却比长孙洵多了三分贵气,少了三分温雅。他……想必就是九王爷了……

  白月然的脸上的笑意更盛,眼前之人不就是比长孙洵最适合的人选?九王爷吗?很好,她要定了!

  正想着,轿子已到了湖边。初夏眼明手快的打起帘子,扶她下轿。与白清薇一起,三人施施然上了画舫。那画舫极大,做的又极是精致,四围皆是栏杆,处处雕花。

  船尾处,却是坐了一名清丽女子,手中捧了琵琶,有认识的人,一眼便知,这女子正是涟城翠漪楼第一名妓,卖艺不卖身的沅清。

  初夏方伺候白月然坐定,便见长孙洵同先前在岸边清俊贵气的男子一并走了进来。果然不出白月然所料,此人正是当朝的九王爷。众人便捧了他做了首座,他倒也不甚客气,便自坐了。长孙洵因是今日主持之人,故而依势坐在他一侧。

  初夏自长孙洵进来便一直偷偷看着他,忽然身旁的白清薇轻轻拍了拍她,吓得她险些跳起来。

  “你说是长孙洵好看还是九王爷好看?”白清薇靠近她耳旁揶揄着问道。

  初夏却好似未听出她口带揶揄,抿着嘴角想了好一刻才压低声音回道:“王爷虽然贵气却不及公子温雅,要我说还是公子好看!”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忽见那九王爷伸手对着初夏一指,朗声说道:“就由她来命题吧!”

  初夏原本在同清薇讲话,自是不明白这九王爷语出何意。长孙洵见她一张小脸写满了茫然,便瞪了一眼九王爷这个素日的至交好友,出口解围道:“王爷是让你出今日斗诗的题,你且好好想想,莫要扫了王爷的兴!”

  “是啊,你可要想好了再说!”九王爷睿楚在一旁懒懒的摇着折扇笑道。方才他就是看见长孙洵同白月然说话时总有意无意的往旁边的初夏身上看去,他才故意出口点了初夏出来出题的。

  往日相交时早听长孙洵说过百遍有个可爱、单纯的未婚妻白月然,方才他也特意留意了白月然。虽说看起来清雅、得体,但他睿楚毕竟是经历过宫闱倾轧的人,白月然装得再雅致,眼角眉梢显露出的伶仃狠利,他也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白月然这个女人太过娇柔造作了,也不知长孙洵是从哪点看出她可爱、单纯!睿楚玩味的看着苦恼得抓耳挠腮的初夏,反倒是这个事事在脸上表露无疑的丫鬟初夏看着有趣多了。

  “你可想好了?”

  “啊?”初夏垮着一张小脸,方才清薇已经偷偷告诉她以什么暗香如沁为题。还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堆什么暗香轻袭凝冰魄,清荷带露枝犹幽。她没读过多少书,怎么懂这些嘛?若是说出去了,不就是欺骗王爷吗?算了,还是实话实说吧!

  她打定了主意后,便摸了摸鼻子讨饶道:“奴婢没读过什么书,实在想不出好题目来。”

  “不妨事。”九王爷睿楚却是不依不挠的继续说道:“你只管捡知道的说,有本王在,谁还敢取笑了你不成?”

  “那……好吧!”初夏结结巴巴的应承下来,也不管上首坐着的可是当今九王爷。只顾迷迷糊糊的四处张望了一番,见湖中粉荷带露,分外喜人,便挠头道:“知道了,就用荷花作题可好,正好今日是赏荷嘛!”

  “恩……”睿楚满意的颔首道:“倒也还应景。”

  听他如此说,便算是过了这关了,初夏长长的舒了口气,悄悄对白清薇作了个鬼脸。而白月然见睿楚心思放在初夏身上,心中早已窝火得紧。却又不好当场黑面,见题目已出,便冷言对初夏吩咐道:“我有些渴了,你去沏杯茶来!”

  初夏原本担心睿楚还会出什么难题来为难她,听白月然如此说,她忙如得了释一般走了出去。

  见她走了出去,白月然想了想觉得有些不放心,便对白清薇说道:“她笨手笨脚的,清薇,你去一旁帮衬着。”

  “是,小姐。”清薇也应声退了出去。

  


  初夏沏好了茶,跑到房门口四处张望了一番见并无旁人走动,便端着茶水向另一边白月然休息的房间走去。虽然这件事她已经做过很多次了,但她还是有些担忧,端着托盘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她飞快的走进房间里,掩好门冲里头正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白清薇说道:“清薇,你可想出好诗了?”

  白清薇摇了摇头道:“再等等。”

  “恩。”

  初夏一面应着一面走上前仔细的磨起墨来。白月然虽说出身富贵,却不知为何对诗词方面总是力不从心。然而她又死好面子,不肯露丑。故而往年每次斗诗大会时,都是由聪颖的清薇想好后,将诗写在茶杯盖上再给白月然送去。

  初夏磨好了墨放在一边,见白清薇已开始提笔,她便识趣的退到一边静静等着。伸手探了探茶杯的温度,已开始微微见了凉意。初夏舒了口气,应该能赶上吧!

  记得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她并不知晓太多。清薇甫一写好,她便匆匆的将盖子盖上。孰料那时茶水尚未见凉,一盖子盖上去,整个诗句教热气驱散个尽。好在清薇心细,临出门时又检查了一遍才躲过那一劫。

  她正想着,却见白清薇搁了笔,也不将落成的诗誊到茶杯盖上,反是踟蹰着在案前走来走去。

  “清薇,怎么了?”初夏挠头说道,有些不明所以。

  白清薇摇了摇头:“今日来的那个九王爷似乎有些不同,许是我多心了吧,总感觉要出什么岔子!”

  来之前,白月然就已暗地里嘱咐过她:今次九王爷要来,故而作出的诗定是要拨头筹才行。白清薇自是懂得她的意思,不过是想借机引得九王爷的注意罢了!一介商人长孙洵岂是能困住她的人?

  “好了,好了,快写!”初夏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单纯无害的笑道:“以前不都没出什么事吗?清薇,你就不要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啦!”

  此时的画舫上斗诗大会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一首首别出新裁的赞荷诗不时的搏来一阵阵喝彩,全城的文人墨客齐聚一堂,几首好诗下来舫里的气氛变得越加的浓郁起来。

  一缕清风扫过,远处的荷叶随风翻拂,竟尤如一波碧浪弄的荷叶上点点晶莹纷纷漱漱而落,跌进湖里荡起一圈圈柔柔的涟漪。

  知府的大公子站在画舫上,手扶镂雕而成精美绝伦的粉色栏杆,目光落在碧水如油的湖里,见如此美景猛然间双手一拍道:“有了。”

  众人的眼里熠熠生辉,嘴里齐齐的喊道:“快说,快说。”

  江南涟城向来是诗书礼仪之乡,近几年来更是诗风日胜,这几年画舫斗诗会更是成了涟城每年五月五必不可少的的一种习俗。在这种习俗的促使下涟城百姓上至耄耋之年的老人下至三岁的孩童几乎人人都能吟上几句。

  这知府的公子虽然外表风liu倜傥一幅玩世不恭的神态,但做起诗来也是颇有当仁不让之势,此时只见他缓缓转过身略一蹙眉朗声呤道:“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

  “好~”画音刚落顿时掌声雷动一片叫好。

  九王爷睿楚手拿折扇哗然打开:“好一个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

  接下来还说了什么,白月然完全没有听进去,此时的她显得异常的焦燥,身边的美景,越来越浓郁的诗兴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她强作镇定的看向湖面,像是正专心赏荷。实则是有心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心里也按奈不住的恨恨骂道,这两个死丫头,若是再不来,接下来便是要轮到她出丑了不成?

  九王爷睿楚说完嘴角含笑扫视众人,将白月然面色上微小的变化尽收眼底。看来,今日倒是有场好戏要看了!想到这他不禁侧过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长孙洵,见他神色宠溺的看着白月然。似乎并未发现她的不妥,睿楚不由得摇了摇头,随既把目光移开了:果真是当局者迷!

  再说白清薇在屋子里踟蹰了好大会儿,终于将那首想好的赞荷诗写到了早已备好的茶怀盖内侧。

  白初夏从她手里轻轻的接过盖子扣在怀子上,此时茶也已凉透。她歪头对清薇作了个鬼脸道:“清薇果真是很了不起的人,若是帮到了小姐,公子肯定也是很开心的!”

  白清薇看着她温和一笑,这个傻丫头现下心里满满都是她的小哥哥却还不自知!在初夏正是愣神想着长孙洵之际,便听清薇回头催促着她道:“快些,要是再晚些时候,怕是小姐要等急了!”

  “来了,来了!”她吐了吐舌头,慌忙答应着。无奈为了遮掩伤痕,穿着这身硕大的袍裙走起路来倒还颇有些费时费力。

  此时在厅中的白月然等了半刻一直未见她们来,脸色也开始有些挂不住了。直至瞥眼见不远处两个丫环一前一后匆匆赶来,她才略略放下了不安的心。见后面的初夏笨手笨脚,手捧茶碗低头匆匆前行,她下意识的瞥瞥嘴,脸上露出几分厌恶。

  “小姐,茶来了。”初夏轻轻的将茶碗递上去,见长孙洵似乎正朝她看过来,她下意识的垂手涨红了脸。

  “恩。”白月然斜眼看了初夏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伸手去拿茶杯。

  “小姐?”初夏一脸困惑的又叫了白月然一声,明明诗已经送来了,为什么自家小姐并不急着去看呢?

  “知道了!”白月然微微偏过头咬牙切齿的回道。方才她注意到睿楚一直盯着茶杯,她才不敢贸贸然伸手去端的。若是不小心被九王爷瞧出了什么端倪,那她岂不是要被这涟城之人笑尽?

  偏偏她身旁这丫头初夏不懂得看人脸色,懂得看人脸色的清薇却向来是袖手旁观,从不帮她半分。关于写诗一事若不是因为初夏的关系,硬性子的清薇是万不可能出手的。

  念及此,白月然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初夏,这丫头留下来迟早是个祸害!真不知她爹爹这么不喜欢初夏为什么还要坚持把初夏留在府里当她的贴身丫鬟!

  “白小姐,该你了。”睿楚将白月然方才表情的变化尽收眼底,他含笑的点了点头后开口向白月然提醒道。

  白月然正纳闷着,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句话惊了一跳。她忙回过神来兀自镇定的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垂眸说道:“不忙,好诗岂是仓促而来的?王爷且容小女子再想想!”

  而她垂下的眼眸正好对上盖子上的诗句,她一面缓慢的说着话用以拖延时间,一面在心底反复的背诵着茶杯盖上的诗句。

  “哦?那不知白小姐还需要多长时间呢?”睿楚挑了挑眉,步步紧逼的问道。

  “想到了!”白月然猛然抬起头,看着上座娇笑道:“小女子才疏学浅,做的不好的地方,还望九王爷多多指教。”

  她的目光越过长孙洵直直的看着九王爷,眉眼里竟多了几分妖娆。

  九王爷浅浅一笑,合起折扇做了个请的动作:“平日里素闻白家小姐才情过人,今日有幸倒颇想见识见识了。”

  白月然放下茶碗,脸上自信的笑意如往日般漫延开来:“荷叶五寸荷花娇,贴波不碍画船摇;相到薰风四五月,也能遮却美人腰。”

  白月然话音刚落,画舫里顿时一阵唏嘘不已。刚才众人也吟出了几首好诗,却没有一首既有美景,又有画船还有美人的诗,这首诗不但柔美细腻,还最应了今日的景。

  “哎呀,白府小姐,真是名不虚传啊!”

  “嗯,果然是才貌双全红颜不让须眉!”

  直到白月然呤完全诗,长孙洵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刚才他看到她脸色有些焦急,坐卧不宁还以为她不舒服,如今看来许是方才正是沉思冥想。

  “好!”睿楚心性大悦对此诗倒也颇为赞赏。他站起身拍了拍长孙洵的肩笑道:“没想到白府小姐,居然有如此才情,真是难得,难得啊。”

  他方说完,话题一转对长孙洵又继续说道:“今日墨客文人聚在一起实属不易,才子佳人更是难得,刚才白家小姐的一首赞荷诗更是让人赞叹不已,不如这样……”

  白月然听了九王爷如此夸赞,自是心花怒放,她本欲这次斗诗会让九王爷对她另眼相看的,也想借此机会吸引他的注意,如今看来倒也差不多了。

  长孙洵却是与睿楚相交多年,自也对他了解多过旁人几分。方才长孙洵便觉得睿楚似乎有些估计针对白月然,此时再听得他话锋要转,长孙洵忙微微歪过头去,对睿楚咬牙说道:“今天到这里就够了!”

  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反应,睿楚也同样歪头以折扇挡住嘴唇回道:“这样你就要怜香惜玉了?放心,本王自有分寸!”

  说完睿楚拿开者扇呵呵一笑,内敛中透出几分霸气:“白小姐的诗实在是好,本王倒想让她即兴再作一首,大家说好不好?”

  众人一看九王爷亲自发了话,不免趋炎附势的一片叫好。

  再说白月然正沉浸一片赞美中沾沾自喜,原本自以为此次对拔得头筹已是胜券在握的。忽听九王爷的话,顿时惊的脸色刹白……

  


  长孙洵不但相貌儒雅俊秀,拓展商业的能力也确实不凡,在外游历九年,此时在全国乃至海外商界已是展露头角,曾被各大商号称为商界奇才。九王爷睿楚对他早已是慕名已久,随一次偶遇两人相识,况两人年纪又是相仿,一来二去便成了挚交的好友。

  往年的斗诗会,睿楚是不屑参加的,然而今年却是有些不同,素来听闻长孙洵经常谈论他的的未婚妻就是名燥涟城号称才女的白月然,他来了些兴致,再加上长孙洵的邀请于是睿楚便颀然前往。

  此时的白月然,惊的是面色刹白,往年的斗诗会,每一轮的下来她都会让白清薇去换茶,然后借机再做一首写于茶盖之内,这样以来每一轮下来,她都有新诗吟出,这样几年,倒也没有出过问题,这也是她名声大燥的原因。可如今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九王爷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是她始料未及的,所以一时间竟手足无措,显得异常慌乱。

  随着九王爷的提议,众人的目光便纷纷落在了她的身上,长孙洵也发现了她的异常,于是不顾众人的目光关切的问道:“月然,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有。”她极力的掩示着摇了摇头,眼神里却暗含着几分恼羞。

  莫名的,睿楚的嘴角竟露出一丝不易查觉的笑意,他扫视了一下众人,然后转过身径自坐下来轻摇折扇,一幅悠然自得风清云淡。

  长孙洵皱眉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睿楚开口说道:“你若果真身子不舒服的话,就先下去休息!九王爷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怪罪你的!”

  好你个长孙洵,还真以为本王不敢对你媳妇如何么?睿楚威胁似的挑眉瞪了长孙洵一眼道:“是啊,你若身子不爽朗就先下去歇着吧!”

  白月然虽也想借机顺水推舟的下去休息,然而她却不想失去这个绝好的可以在睿楚表现的机会。

  她略微稳了稳慌乱的心神,抬头嫣然笑道:“月然今日身体不适,恐是要叫九王爷失望了!不如这样,我房里的丫环白清薇倒是在我的教导之下也还是颇也有造诣的,如若大家不嫌,让她代我做上一首如何?”

  “哦?一个丫环?是哪位?本王倒要见识见识了!”睿楚冷冷一笑,假装出几分兴趣,他倒要看看这白月然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清薇嘴角轻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却是定定的站在原地不动,故意想叫白月然难看。

  “清薇,”初夏偷偷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满脸可怜兮兮的望着她道:“求你了,你再不出去,公子该不高兴了!怎么说今天也是公子主持啊!”

  这时白月然也不着痕迹的歪过身子一脸惊讶的说道:“啊呀!我忽然想起来家里的鞭子也休息了好几天了!”

  “你……!”白清薇气结,却又担心白月然会伤害初夏,她只得故作惊慌的配合道:“小姐,奴婢才识粗陋……”

  “能在王爷面前让你做诗,那是你的荣幸,你就按我平日里教你做诗的规则来做就行了。”白月然淡然笑着,轻描淡写的说道。

  听了这话,白清薇便不再假装推托。她伸手理了理裙摆,进退得宜的走上前对睿楚俯身行礼道:“如此奴婢便斗胆献丑了,若是做的不好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不碍的。”见白清薇举止得体,神色却冷淡,不似旁人一味讨好。看得睿楚心底起了半分兴趣,暗想着这丫头倒还有几分道行!

  白清薇转过身朝不远处看了看,但见远处青山绵绵,淡雾僚绕,近处湖光山色,美不胜收。心中已有了把握,她垂眸淡淡一笑念道:“苍茫漠漠明镜湖,绿树阴阴向水湾。十里锦香看不断,西风明月棹歌还。”

  画舫里闻言均是一愣,尚未反应过来。也不知是谁喃喃的说了个“好”字,这才一下子轰动起来,谁也没想到连然连白府里的一个小丫环都能做出如此不俗的诗来。

  此时的睿楚也略略有些惊诧,他缓缓的站起身玩味的将白清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清薇。”清薇依旧不卑不亢的垂眸答道。

  “倒还有几分胆色!”睿楚点了点头,却骤然变了脸色,挥手命她退下。

  “苍茫漠漠明镜湖,绿树阴阴向水湾。十里锦香看不断,西风明月棹歌还。”睿楚又将这首诗喃喃的呤一遍,心里暗自惊奇,她的诗里竟透着一股聪颖灵秀之气,只是怎么觉得这诗细品起来竟与刚才白家小姐所吟的赞荷诗,笔风上竟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睿楚思虑至此,心中便也明了几分,这时正值随身来的仆人递上茶来,便心里一动,接了茶悠然而笑:“素闻白府小姐才情过人,没想到**起下人来居然还有一手,今日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白月然听到睿楚的夸赞,故作矝持的颔首而笑,心中自也明了经过方才一事,这睿楚怕是对她有了不俗的印象!

  她正自沉浸在自己的瑕想当中,不曾想圆滑多变的睿楚突然间话锋一转道:“我这个书童就是愚笨的很,整日里跟着我修花剪竹,呤诗作赋倒是半点长进也没有,哪天倒时想请白小姐指教一番才是。”

  睿楚说完也不抬头,手指兀自拂弄起母指上的宝石戒指,突然间冷不丁的拿起折扇朝那小童头上敲了一下:“还不快去谢谢白小姐……”

  那小童跟着睿楚多年,倒也是个极灵俐的,虽然诗词歌赋没什么长进,但是圆滑机敏的处事之道倒是学了不少,所以此时听了睿楚欲盖弥彰的一番话,心里一动忙捂了头跑到白小姐跟前笑道:“以后还请白小姐多多指教……”

  白月然看睿楚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再看他意味深长的表情,心里顿时也有些没底,只得笑道:“王爷说笑了,您官家的奴才岂是民女一介区区平民可以妄加**的!”

  睿楚却是轻笑不语,心下微微愕然这白家小姐倒还是有些伎俩的。

  而此时的长孙洵也按奈不住的黑着脸道:“白小姐说得极是,王爷您深明大义,想来也该是明白此理的!”

  说完他压低声音对一旁的睿楚责怪道:“今日你也为难够了,是时候收手了!”

  睿楚有所意会的幸灾乐祸的看了长孙洵一眼低声笑道:“若本王还没玩够呢?”

  “既然这样的话,”长孙洵伸手握住睿楚的手腕,手上使力,僵硬着脸色说道:“等下草民要是有何得罪之处,那就请王爷多多见谅了!”

  睿楚反手握住他的手腕,黑亮的眸子越发黑沉的看向长孙洵。过了好半晌,他才轻轻叹了口气道:“当局者迷啊,长孙洵,莫怪本王没提醒你!”

  说完他松开手,站起身对着在座的人道:“本王方才不过是同白小姐说的玩笑话,白小姐还请莫要太过放在心上!好了,下面再出个题,各位才子佳人还要多费点心思,小心白小姐一人独得了好彩头!”

  此时,这一轮的斗诗大会已接近尾声,睿楚同长孙洵耳语了一番,随即又命了新题,这次的诗题是睿楚亲定的,既然是赏荷,那么诗题的名字自然是少不了荷字,于是与长孙洵商量一番之后便定了诗题,叫夏荷新雨。

  白月然轻笑着啜了口茶,目光从长孙洵的身上流转向睿楚。见睿楚的目光也正向她扫来,她便含笑着冲着睿楚淡淡的点了点头。

  垂手在旁边的白清薇不屑的撇了撇嘴,冷哼道:“初夏,我这鸡皮疙瘩不知怎么搞的掉了一地啊!”

  “啊?是不是冷到了?”初夏困扰的抿嘴摸了摸头顶:“要不你先下去歇这,我一个人伺候就好了!”

  “说什么胡话呢?”白清薇无奈瞥了一眼她,见她一脸的担忧便笑道:“是真的没事,你不要太在意了,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的!”

  “这就好!”初夏满心欢喜的点了点头。忽然她看了一眼坐在上手的睿楚,咬唇艰难的开口问道:“清薇啊,我怎么觉得那九王爷一直在盯着小姐,方才也是千方百计的跟小姐讲话,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白清薇哑然失笑的摇了摇头,这个傻丫头啊,是小姐对人家九王爷没安好心才对!

  “这茶凉了,再去与我换一怀来。”

  白初夏正兀自在心里愤慨着,被这突然的一句话惊了一跳,忙拿起桌上的怀子递上去嘴里忙不迭的说道:“啊,小姐,茶来了,请喝茶……”

  白月然的眸子里腾的就冒出几分恼怒之色,却又碍于周围全是人不好发作,便只好压低了声音冷冷的说道:“我让你换杯茶来!!”

  白初夏心里一惊,这才醒悟过来,再看茶怀已在自己手里,知道这必是小姐要她拿去借续茶之名换诗的暗示,便忙不迭的改口说道:“小姐,奴婢这就去换诗,不,不,是换……换茶……”

  


  白初夏心急之下差点就把换茶说成了换诗,而此时的白月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还好方才在座各人都将思绪集中在睿楚和长孙洵身上,并未太过注意她们。若是一个不好叫旁人听到了,她倒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虽然心里对这个笨丫头恼恨的紧,却也是无它法。她曾不止一次的跟她爹爹提过要将初夏换走,谁知素来疼她的爹爹却一再坚持要将初夏留下。然而日常看起来,白老爷似乎也并不太喜欢初夏的。

  念及此,白月然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初夏示意她赶快端着杯子下去:“还不快和清薇下去!”

  说完,她再也忍不住的伸手将初夏狠狠往前一推:“你个猪脑子……”

  只听得耳边‘哎哟’一声,接着一声脆响,再看,白初夏被她推得一个身子不稳,手里的杯子已是飞了出去。

  杯子在空中划了道漂亮的弧线,然后猛的摔到在地跌得粉碎。而那圆圆的茶怀盖却好似人为的一般,调皮的打了个旋后直直的向这睿楚的脚边滚去,尔后发出几声咕噜噜的声响便扣在了他脚边。

  白月然此时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那怀子盖上的秘密除了她和两人个丫环知道外,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万一九王爷发现发那后果……

  站在小姐身边的白清薇反应机敏过人,几乎在白初夏跌到的瞬间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她看到那杯子盖竟直直的滚向九王爷脚边时更是吃了一惊。

  初夏惊魂未定,见那怀盖又直直的滚到了王爷的脚边,便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爬起来就就冲那杯盖扑了过去。

  可她还是慢了一步,就有手指刚触到那杯盖的一刹那,她发现王爷的脚已经踩在了上面。

  而睿楚早就发现了白月然异常的神色,再看这丫头摔了怀子,却不顾痛疼爬起来去捡一个跌落的杯盖,心底自然起疑,又怎么会让她把杯盖捡了去呢。

  初夏抬起头正看到睿楚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她慌忙低了头:“都是奴婢手笨,惊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睿楚淡淡一笑,故意伸手挑起她小巧的下颚,逼近她道:“好个有趣的丫头,竟是连自己身上的烫伤都不管不顾的,只想着捡这无关紧要的盖子!你倒说说这盖子有什么重要的?”

  “奴……奴婢……”面对近在眼前的那张放大的脸,初夏小脸涨得通红,更是编不出什么谎言来应对睿楚的询问。

  睿楚一脸了然的看着她的脸色,随即松手笑了笑对白月然说道:“这么有趣的丫头,本王看着倒是喜欢得紧,不知白小姐是否肯割爱将她送与本王?”

  什么?!

  初夏瞪大了双眼看着睿楚这个始作俑者,满脸的不可置信。如果跟着他走了,她岂不是这一辈子都见不到老爷小姐,见不到清薇,还有……还有,再也见不到公子了。

  这怎么可以?

  “不……不可以,”她慌忙使劲的磕着头求饶道:“初夏长得也不好看,做起事来还笨手笨脚的,肯定会给王爷闯祸的!再说初夏说过要一辈子伺候老爷小姐,怎么可以跟着王爷呢?”

  “你倒是护主!”睿楚冷哼一声,凑到她耳边说道:“你这么护主,本王倒想看看你主子对你有多好!”

  说完她冷下脸色挥手让她退下,又拿起那个怀子玩味的***了一会儿,然后抬眼扫了众人一眼,见白月然面色苍白难堪,便轻轻的将怀盖在手心掀起了一角。

  怀盖上瓷白的底色上清楚的映着浓重的笔迹,荷叶五寸荷花娇……

  他没有再看下去,联想到刚才白月然奇怪的表情,心里顿时明了了几分。

  天空中不知何是已是阴雨密布,五月的天气说变就变,不多时细密的雨滴便漱漱的飘落了下来。

  白月然看到那稳稳躺在睿楚手中的怀盖,心里叫苦不迭。想起方才睿楚开口找她讨人,心中更是难以咽下这口恶气。看着初夏低头向自己走来,她眼眸里更是闪现了几分夺人的阴狠之色。

  睿楚却恍若未发生一般,嘴角带着笑意,起身缓缓走到白月然身边将那怀盖轻轻的放在她身边的桌上,然后一幅关切的语气道:“白小姐没烫着吧?”

  白月然自知事情败露,好在九王爷顾及白府经商世家的美誉而没有当众挑明,但只是这样她已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再也无法假装出从容的脸色。只得脸色苍白的回道:“承……王爷关爱,民女……没事。”

  九王爷的目光在白月然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遂转过身,朗朗笑道:“我刚定了诗题叫夏荷初雨,这天还真是有趣,倒是真应了这个诗题的景,虽然天公不作美,但这雨倒也添了几分雅兴,不如咱们到画舫里……”

  后面的斗诗大会是如何进行的,倚在窗边装病的白月然完全没有在意。傍晚时分天色渐晚,画舫靠了岸,尽了兴的墨客文人便纷纷散去。

  昏黄的夕阳余晖洒在恬静的明镜湖面,雨后的荷花在成片的翠绿荷叶掩映下,显得越发娇嫩。一阵微风拂过,粉白的荷花带这醉人的雨滴在风中轻轻的荡漾开来,洒下一片清新而浓郁的荷香。

  长孙洵与睿楚双双负手立在湖边,沉醉的看着眼前难得的美景。

  “王爷似乎不太喜欢月然!”长孙洵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睿楚倒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反正要娶她的是你不是我!”

  两人正说着却见白月然匆匆而至,但对于迎上前来的长孙洵却视若不见,只是放慢了脚步冷冷的看着他一眼,尔后便径直走到九王爷面前俯下身施了一礼这才说道:“今日小女身体不适扫了王爷的雅兴,还望王爷不要见怪。”

  九王爷忙用折扇止住,一丝笑意在脸上漫延开来:“白小姐多虑了,既然不舒服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才是!”

  “那小女告退。”此时的白月然已从方才一连串的事情中和缓过来,只将一股子气沉在心中,淡然的施礼回道。

  说完她竟转身就走,并不对一旁的长孙洵多加理会。

  “月然……月……”

  长孙洵看着白月然冷冷离去的身影,心里倍感诧异,今天的白月然到底是怎么了?刚才不是病了吗?怎么此时又对他不冷不热的……他摇了摇头,总隐隐觉得九年未见,她的性格变得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了,而不再似当初一般喜怒全在脸上,一眼可见。

  正在沉思的长孙洵突然觉得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见是睿楚手拿折扇翩然含笑的看着自己。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睿楚说着对不远处处正快步离开的白月然指了指。

  对于睿楚来说,他对这种心思虚伪,只极力想往上爬的女人是避如蛇蝎。只是今日碍于长孙洵的情面,所以才没有当面点破,况白月然又是长孙洵的未婚娘子,不论心里如何厌恶,他也只得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谁让那死脑筋的长孙洵认定了她呢?

  他含笑的看着一脸慌张的匆忙追上前的长孙洵,无奈的摇了摇头。

  “月然……”长孙洵快步跑上前拽住白月然的手腕,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对我爱理不理的?”

  “放开!”白月然费力抽回自己的手,一脸愤恨的说道:“怎么现在连长孙公子也来看我的笑话了不成?月然自己认倒霉,好好的赏诗会偏偏身子不适扫了王爷的兴。原本准备带初夏来见见热闹,她却在王爷面前屡番出丑。王爷点名要她,她竟是问也不问我,自己做主回绝,将我这个做主子的半分不放在眼里!好好的一日,平白招了那么多笑话,公子只管刺笑月然便是!”

  说着她眼里竟扑扑的流下了泪来,顺着光洁的脸颊一路滑了一来。

  “傻瓜,”长孙洵温温一笑,伸手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我怎么会嘲笑你呢?我只是担心你啊!”

  白月然抿嘴垂下眼眸,眼底飞快的滑过一丝狠厉:白初夏,今日你害我出丑于人前,我要叫你眼睁睁的看着你喜欢的长孙洵是如何疼爱我、娇纵我!

  再说站在不远处的睿楚若有所思的看着回避在不远处的神色黯淡初夏,略一沉吟的想了想,他便笑这走了过去拿着折扇在初夏头上轻轻一敲:“怎么了,丫头?拒绝了我堂堂一个王爷,你还在这里伤心个什么?”

  初夏吓了一跳,转头见是睿楚,她慌忙垂首行礼道:“王爷吉祥!”

  “恩,”睿楚淡淡的点了点头,继续道:“你还没告诉本王你为何伤心难过?”

  “什……什么伤心!”初夏别过头看向别处道:“我才没有伤心,我是在替小姐高兴,找到公子那么好的人疼爱她!”

  “这样啊!”睿楚了然一笑,伸手攫住她的下颚,迫得她不得不转头看向他:“本王就这么没有魅力,你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一面说着他竟伸出手以指腹在初夏脸上来回磨砺着,眼睛却向着长孙洵看去,正好对上了长孙洵看过来的眼光。而长孙洵原本正准备安慰的***白月然的头顶的手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一幕,竟是僵在了原地,心中也莫名的生出一股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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