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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名将混三国

隐于深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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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常读   主角: 董卓何进   更新: 2022-04-17 05:5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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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何进《带着名将混三国》讲的是华夏五千年,无数名将良谋璀璨;汉末三国,一段让人心驰神摇的历史;而他,让两者碰撞在了一起,开启了一个崭新灿烂的新时代

第1章

精彩节选


中平六年八月末,东汉京都雒阳,北阙甲第当中一座偌大的府邸中。

一位约摸二十岁的年轻人正倚着栏杆,静静地望着池塘。如此时节,池塘当中的荷花早已成残花败藕,不复映日荷花别样红的风采。然而,年轻人的目光却依旧深邃而悠远。仿佛,他望着的不是一个小小池塘,而是无垠的未来。

他,叫何咸,字悉文,是一个身体里居住着一千八百多年后灵魂的穿越者。

他应该很庆幸,因为他的穿越,绝对是众多穿越当中的顶级配置。

他的父亲,是这个王朝最高军政长官,大权独揽,声势如日中天。

他父亲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姑姑,是这个王朝至高无上的太后,后宫之主。

就连此时执掌着整个天下的那位天子,也是他父亲一手扶持上位的——这注定他父亲是实打实的从龙功臣,更是名副其实、手握实权的皇亲国戚,权倾天下。

因为这样,天下俊彦尽在他父亲幕府当中效力。连这个时代天下间最大一个家族最重视的公子,都要在他父亲麾下悉心出谋划策,不敢惹他父亲生气。

穿越到如此豪华配置的宿主身上,何咸应该没有任何遗憾了。毕竟,权势钱财对他而言不过过眼云烟,美女良宅他可尽情享用不尽。甚至,他若有心颠覆一个王朝,也不过翻手之间……

只不过,这样的穿越顶级配置当中,出现了两个不太重要的小问题。

第一个问题,就是他的父亲,前几天刚刚挂了。

嗯,这个问题确实不太大。毕竟,身为嫡子,又在没有其他兄弟来争权的情况下,他会很轻松地继承父亲所有的爵位和权势,开启自己的时代。

第二个问题,好像也不太严重。

这个问题就是,嗯……他的父亲名字叫何进,以前在南阳是个杀猪的——不错,他的父亲,就是汉末三国那个几乎跟笑话一样的大将军何进!

“够了!还自我催眠个屁啊!”一想到这个自己根本无法绕过的坎儿,何咸当时就泪崩了:“中平六年八月末,这特么就是何进身亡,西北屠夫董卓入雒阳的日子!只要了解一点汉末三国历史的人都知道,董卓进京就是天下大乱的一个导火索。届时苍穹碎裂,日月无光,黑暗笼罩大地。汉室山河倾圮,草木成灰,四海沸腾如汤!”

“更可怕的是,假如我记得没错。就在董卓入京的这段时日,自己这位何公子好像就被吓死了!”何咸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脸,仔细回想一番,好像自己能够穿越过来,就是因为这位大将军的儿子奄奄一息,惊骇过度。

何咸现在很忧伤,也很绝望,刚才的自我催眠,一点都解决不了眼前实际的困境。

他将视线从荷花池中收回,便看到了偌大的府邸当中,几乎连一个仆役下人都没有。其中缘故,就是因为他知道董卓那群西凉土匪入雒阳后,必然不会放过这座庞大的府邸。由此,何咸穿越过来便放归解散了所有仆役下人,期望着那些人可以躲过这场劫难。

那些凶悍暴戾、目不识丁的羌胡,是真不会因为这是故大将军府便绕路走的——更不要说,一位新上台的权势者,要做的第一件事向来就是找上一位权势者清算,以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历史上,董卓也正是这样做的。

为稳定自己的权势,他迅速收编了何进和何苗部曲兵力,随即便对上一任的权势者何家开了刀。

得知何咸被吓死后,董卓很快就废了何进的外甥刘辩这个天子。不久后,他又赐给了何太后一杯鸩酒。

自此之后,何家这一支曾经煊赫的政治势力彻底烟消云散。

如果在平时,在穿越之前,看看何进的生平,何咸还会觉得何进自不量力,一个杀猪的不好好杀猪卖肉,还以愚钝之才妄想将倾颓的汉室拉回正轨,实在有些搞笑。

但是,何咸穿越了,让本该一死百了的何公子又复活了。

事情大条了。

如果事情按照历史上那么发展的话,何咸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十分悲惨。

汉末乱世啊,真正人竞相食、匪寇横行,白骨枕藉、十室九空,鼓角争鸣、烽火连天的乱世!

从人数多达五千万的繁荣富强,一直杀到整个王朝只剩下不足六百万的乱世!更不要说,他穿越而来的身份还十分尴尬,正是新当权者要斩草除根的那棵小野草……

一想到这些,何咸脸上的肌肉就开始不断颤抖,抓着栏杆的手也开始用力直至泛白:“不行,好不容易穿越一回。虽然一下进入这种地狱模式,但身为光辉伟大的穿越者,我一定不能就这样放弃!”

可是,赌咒发誓了大半天,何咸终究还是无奈发现,此时的他根本拿董卓毫无办法。

后人都知道董卓是个魔头,是变态,是个残暴且弱智的家伙。但穿越前酷爱汉末三国的何咸却知道,真实的历史远没有那么简单。早期的董卓,也并非那么有勇无谋。

就拿董卓进入并控制雒阳的手段来说,便可看来他根本不是那种撞了狗屎运的家伙。

入雒阳之前,汉室也有忠贞大臣死命将董卓挡在了城外。可董卓就如一头嗅到了猎物血腥味儿的狼,屡屡抗诏不归,死死徘徊在雒阳之外,以至于他才能在北邙山遭遇到落难出逃的天子。

入雒阳之后,他所带兵马不过三千铁骑,在人口多达百万的帝都当中,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将董卓灭了。董卓自己也知道,凭他三千骑兵想在洛阳城翻江倒海,那是不可能的。于是他每隔四五天,就命令他的部队在深夜里,偷偷潜出洛阳,第二天早上,就战鼓狂擂,彩旗飘飘地进城来了。

搞了几个来回,所有人都以为,董卓的凉州兵团,正陆续赶来援助他了。就这样,董卓轻而易举地将雒阳城中那些外强中干的士大夫给唬住了。随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将何进和何苗生前的部队顺利接管。

如此的虎狼之胆及瞒天过海之计,根本便不是一个有勇无谋匹夫能干出来的。不管这计策是不是董卓想出来的,就凭他这样干成功了,就证明他乃非常之人。

“根本就没有一点机会,何进这个大将军当得实在太失败了。手下根本没有一个忠心的部下,自己现在一个光杆儿司令去跟董卓掰腕子,结果只能是螳臂当车。”

“更何况,现在也根本不是跟董卓较劲的时候。眼下董卓已经接收了雒阳所有的兵力,就连汉末第一骁将吕布听说也认了他当干爹。如今的董卓干掉自己,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要是,穿越再早几天就好了。最起码,阻止何进入宫被杀,一切都来得及改写。可现在木已成舟,自己根本回天乏力……”

“要是我也有个金手指之类的就好了,汉末三国……不是人混的时代呀。”

一边小声地自言自语,何咸又无奈一笑。

以前他在网上看小说,很多人玩穿越,凭着先知先觉,一步步就统一了天下。

那个时候,他看得很爽。但是现在,他敢拍着胸脯保证,那些个写手们穿越成自己这么个状况,恐怕一心只希望自己手中有款AK47。

玩穿越,不带几个金手指,没准一开局就被哪儿的土匪一刀了账。尤其穿越汉末三国这种乱世,不是个特种兵王,根本连生存的能力都没有。

“苍天啊,大地啊,赐予我一款金手指吧!”何咸跪在了地上,满面悲凉地对着苍天祈祷。这一刻,他真的无比虔诚。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飘渺空冥的声音忽然在何咸耳边响起。

“既然你如此诚心,那我们就满足你的愿望。地府全能输送人才系统2.0版,竭诚为您服务……”


“何方妖孽,在此装神弄鬼?”听着耳边飘过的这道声音,何咸当即如受惊的耗子,支愣起耳朵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然而,四周仍旧空荡荡一片,看不到半个人影。

紧接着,何咸眼前却闪过一方淡蓝色的光屏,带着十足的高科技神秘色彩。光屏当中,一位看起来跟何咸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坐在豪华办公桌之后,身着一身职业西装,右手还托着一杯红酒,显得干练睿智又游刃有余。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崔钰,是地府人力资源和后勤保障部的部长。当然,你可能觉得这些有些陌生,不过通俗来讲,我就是你们阳间之人口中的崔判官。”

“被孙悟空打得连生死薄都被迫修改了的那个崔判官?”何咸生前最喜欢没事儿钻研历史和神话,瞬间便说出了这人的光辉事迹。

果然,那自称崔判官的年轻人俊脸当即红了一瞬,有些恼羞成怒:“既然阁下如此善于交流,想必在汉末三国时代也会混得如鱼得水。如此,崔某便不必多此一举了……”说罢,崔钰抬手似乎就想按动光屏,关闭这次洽谈。

“崔哥!”何咸当即大喊,节操瞬间丢弃一旁,声泪泣下地哭喊道:“崔哥,茫茫人海中你偏偏寻到我,穿越一线牵,珍惜这段缘啊!小弟我刚才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就揭过刚才那一码吧。”

“别攀关系,”崔钰一抬手,颇有些冷面无私的气势:“能找到你,只是因为你九世都积了阴德。加之地府最近正在推行人性化改革,所以才找你做一个试点。”

“闲话少叙,我们地府全能输送人才系统经过了1.0版本的升级后,功能已十分完备。现在只想问你,你愿意不愿意接受我们这一款产品?”

“我愿意!”不等崔钰再继续介绍他们的系统,何咸当即便点头答应。

他如此的干脆,让对面的崔钰都有些吃惊:“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们这款系统到底是做什么的?”

何咸两手一摊,一脸哭丧,十分实诚地回答道:“崔哥,就我目前这种状况,别说你们的地府送来的金手指,就是一瓶敌敌畏,我都能一口干下去……”

这个回答不由令崔判官惊叹了一瞬,随即他那英俊的面容便掠过一丝赞许:“不错,小伙子,你很有潜力,我看好你哟。”说罢这句,崔判官便按动了光屏上一处地方,道:“地府全能输送人才系统开始载入……”

终于等来有望翻身的时刻,何咸不由猛然从地上站起,摆出了双手托天的架势,期待着这改写他人生命运、甚至整个汉室历史的时刻。

然而,可惜的是,整个将军府后花园中仍旧一片冷清。只有池塘中的几条鲤鱼,似乎嫌水底太过气闷,游到了水面上吐了几个泡泡。

一时间,双手托天的何咸,觉得一百二十斤的自己就好像一个冷笑话。

“崔哥,好歹也是地府向阳间输送系统程序,没有电闪雷鸣之类的背景也就算了。至少,也该我全身痛楚无比,晕厥倒地吧?你们地府办事儿,也太过低调了吧?”

崔判官嘴角一撇,十分不屑回道:“那种不成熟的事情,在1.0版本的时候才会出现。如我们先进的2.0系统,自然不会那么没格调。就算之后也会让你全身痛楚无比,你也会甘之如饴的。”

“之后,才全身痛楚?”何咸敏锐地把握住了这两个关键词,心里开始有些担忧起来:“崔哥,你不是说这2.0版本没有什么毒副作用吗?”

“逆天改命,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可能?更何况,我也说过了,就算会让你全身痛楚,你也会心甘情愿巴不得多来几回。”看着光屏上进度条已经完成,崔判官似乎已经失去了同何咸废话的兴趣:“好了,下载已经完成,你以后就是拥有金手指的人了。”

“就这样便完事儿了?”何咸还是一脸欲求不满的模样:“你们这未免也太草率了吧?哎,哎……崔哥,你别下线啊,至少,你得给我一个使用说明书吧?”

“我们2.0系统最注重体验交互,使用说明书什么的,早就过时了。”崔判官伸出的手丝毫没有停留,坚定地关闭了通话。只不过,在最后的一瞬,他还是开口提醒了一句:“鉴于你即将要面临的困境,我建议你尽快使用我们系统的试用服务。”

说罢,光屏陡然黯淡成一线,最终完全消逝不见。懵懵懂懂的何咸,用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脸,感觉刚才发生的一幕好像春梦一般了无痕迹。

“即将面临的困境?启用系统的试用服务?”何咸喃喃自语,本着有枣没枣打一竿子的想法,他还是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道:“启用地府全能人才输送系统试用服务!”

随着他心中默念的结束,一道冷冰冰的,似乎不含有任何感情的,金属式的声音陡然在何咸耳边响起。

“欢迎首位宿主使用地府全能人才输送系统。鉴于您即将面临的困境,系统已为您输送一位合适人物降临您的时空。”

何咸猛然睁开眼,天空还是那么明朗,树上的小鸟还在歌唱。可惜,他的面前仍旧空荡荡,丝毫没有出现什么大变活人这类的灵异事件!

“骗子!都是骗子!”何咸陡然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一把将头上的发簪扯下摔在了地上:“地府这群骗子,老纸要去投诉你们!”

然而,就当何咸感觉自己被愚弄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前面庭院当中喧闹起来。何咸双眼一亮,来不及迟疑,当时撒开腿就穿过正堂向庭院跑去。

刚跑入正堂,何咸抬眼便看到一位老仆惊慌失措的向他跑来——虽然何咸穿越过来后,便决定将府中所有仆役下人全都放归解散。然而何进虽然智商不行,但为人宽厚仁笃,又是南阳屠户出身,一向宽待府中下人。由此,虽然大部分仆役下人都逃离了这是非之地,但府中仍旧剩下一些受过何进恩德的忠仆。

这位老仆便是其中之一,他一看到何咸,当即惶急呼道:“公子,快逃!”话音落下,何咸明显听到他身后还有一阵杂乱却躁动的声响。未及何咸反应,他陡然便看到一杆铁矟笔直地从老仆的胸膛中透体而出!

老仆至死都保持着伸手告诫何咸速逃的姿态,只是在他身体猛然一怔之后,嘴角不由汩汩吐出了血沫。老仆望着何咸的目光充满担忧悲悯,很快,他眼中的光亮便黯淡下去。

浓重的血腥味陡然传入何咸鼻中,脑袋犹如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何咸立时感到眼前一片空白:穿越过来后,他是这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死亡。这种凶酷暴戾的一幕,给了他这个从和平年代穿越而来平凡人重重一击!

这是乱世,真正的人命如草芥的乱世!在这个时代,杀个人,根本都不需要理由!

想到这里,惊愕当中的何咸才渐渐恢复了一丝神智。他缓缓抬头,才看到了老仆背后,是一个身穿皮裘、长着一副鹰钩鼻的羌胡骑士,双目中正闪着一股兴奋嗜血的光!

那种眼神,让何咸一瞬间想起了曾经电视里纪录片中的狼。


看到何咸被自己惊吓住的模样,那羌胡骑士似乎十分满足。他哇哇大叫一声,右臂陡然用力便将铁矟上老仆的尸体抬了起来。随后他再度一甩,那百十斤的尸体便向何咸狠狠砸来。

那一掷,羌胡骑士仿佛在扔一件垃圾!

然而,陡然反应过来的何咸,却根本来不及想什么。面对那飞来的尸体,他却如视若珍宝,飞速张开自己的双臂,想去将老仆的尸体接住。

可他却没有料到,这么一具百十斤的尸体,竟然被那羌胡骑士掷得犹如巨石。一下将他压到在地上,胸前痛闷无比。

羌胡得意嚣狂地一笑,那讥讽的神情立时让何咸大脑瞬间充血,双目也在那一刻变得赤红。他猛然起身,小心将身上的老仆尸体放好,对着那羌胡骑士大吼道:“狗日的,老子要你让你偿命!”

何咸平时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如果他还有退路,他就会慢慢往后退。但是如果让他觉得退无可退了,何咸马上就会变成一个光棍的人。那个时候,他爆发出来的能量,会比那些平时看上去就很凶的人更可怕。

这种性格,可以说是冲动,也可以说是有血性。但不管怎么说,眼前的这一幕,让何咸陡然觉得自己全身都要炸开,胸中一股滔天的怒火就想着用血来洗刷!

然而,面对何咸跑过来的拼命,马背上的羌胡骑士却根本不屑。

他只是微微偏移了一下马头,选准好角度,紧接着手中铁矟猛然一扫,强烈的劲声登时从何咸耳边闪过。他的腰腹被铁矟重重扫中,整个人就如皮球一般重重跌倒在正堂的铜柱上。

再度猛然起身,何咸还未冲上去,便感觉自己胸口一阵憋闷。忍不住一张口,一股鲜血便从口中吐出,整个身体也因为那口鲜血的吐出,一下变得萎靡起来。胸腹处的难受和疼痛瞬间袭来,就连后脑勺撞在铜柱时那昏沉感,也一并袭来。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何咸知道自己后脑已被撞出一个包。眼前的一切,顿时被一片乌黑的秀发遮挡——刚才他在后池园扔掉了发簪,此时又经这一番撞击,头上的发丝自然散乱了下来。

这一刻,嘴角含血、披头散发的何咸,仿佛就如地狱里的恶鬼。虽然他此时极其狼狈,但心中却暗自发誓,就算拼了自己的这条命,也要将那个可恶该死的羌胡杂种拉下马来!

只是,他想不通,为何那个羌胡骑士刚才随意地便屠杀了那名老仆。而自己明明也会被他轻易杀死,他却为何迟迟没有下手?

“因为,老子要慢慢将你们这种狗东西慢慢玩死!要当着你的面,杀光你的下人,抢光你的东西!”马上的羌胡骑士似乎看出了何咸的疑问,嚣张地举矟对何咸说道。这一刻,他盯着何咸的眼神,就如野猫盯着一只耗子。

何咸这下明白了,自己一身锦缎儒袍,虽是守孝的素服,但昂贵的衣料还是表明了自己主人的身份。这羌胡应当久历汉地,非但通晓汉语,更明白汉人的习俗。从他刚才透露出的信息来看,他明显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何咸知道,自己这种在和平年代,最多只在少年时跟别人打过群架的人,根本无法同眼前这种身经百战、从尸山血海当中闯出来的悍卒对抗。

不过,盛怒到了极致,何咸反倒会渐渐冷静下来,仔细思索起如何才能杀掉这个羌胡杂种。

就在这个时候,他才渐渐意识到了正堂之外的骚乱——眼前这羌胡骑士明显就是有着编制的士卒,他怎么可能只一个人闯入这府邸!

紧接着,何咸便看到眼前的羌胡骑士一声呼哨。那原本只被战马撞开不大缝隙的正门,陡然四分五裂起来!三四匹战马同时冲入正堂当中,伴随着木屑乱飞,那种酷厉凶悍的飞纵场景,简直让何咸的心脏都为之骤停了一瞬!

这下,更不太可能杀死这些人了。

可也就是这时,何咸胸中的怒火却更加炽烈地蔓延起来。因为倚在铜柱的他正好透过那被撞坏的木门,看到前面庭院当中,将近几十个羌胡骑士正肆无忌惮地用马鞭驱赶羞辱着府中的下人。

一些美婢更是成了他们重点照顾的对象,他们呼啸从吓得脸色发白的美婢身边掠过,每次奔过都会狠狠扯下那些女婢身上的衣服!

更有一些没有见识的羌胡,已然下了马如鬼子进村一般,将庭院当中一些事物往马匹后的麻袋中装。这些久在边塞从未见过汉都雒阳繁华的家伙,甚至连庭院当中那些精美雕刻的假石都不放过。

而陆续闯入正堂的这些家伙,更是仿佛炸了锅。他们哇哇大叫着,不论案几上的笔墨纸砚,还是正堂中的帷幕摆设,一应不放过。有些早就习惯劫掠大户人家的羌胡,更是已闯过正堂,跑去了后方囤积粮食珠宝的后宅!

这是这些羌胡杂种的一场狂欢!

何咸知道,很快,当这些羌胡抢光府邸当中所有东西,当他们不再满足肆意欺凌那些美婢下人时,他们接下来会做的。就是杀光府邸当中所有的人,包括他何咸!

唯一能暂时留下性命的,恐怕就是那些美婢。但她们随后的命运,将生不如死!

留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就在这一刻,何咸也亲眼看到了这伙羌胡骑士的头领。

庭院当中,正矗立着一位身穿鱼鳞亮铠的年轻人,周围还有不少亲卫簇拥保护。那年轻人长相不差,只可惜脸上骄狂的放纵和嗜血的残忍,让何咸觉得他分外可憎,比适才杀死老仆的羌胡骑士更该死!

毕竟,造成这一切的,显然就是这个骄狂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肆无忌惮地狂笑着,他看着那些羌胡骑士杀烧抢掠,非但不阻止,反而大声高呼道:“儿郎们,尽情享受吧!何家覆灭就在今日,此后便是我们董家执掌这大汉王朝!”

“这家伙,竟然是董卓的人?”听闻那年轻人一喊,何咸不由面露苦涩:如此看来,董卓果然惦记着何家。可他难道就没有想过,一旦如此堂而皇之将何家斩草除根,他董卓就不怕千夫所指吗?

果然,此时的董卓,完全就是一个政治白痴!

虽然何进驭人无方,身死之后便无任何死忠部下,是汉末王朝的一个笑话。但何进毕竟也是大将军,更兢兢业业想要匡正汉室。他在朝廷当中也积攒了一定的声望,那些士大夫及武人部下,若得知董卓如此对待何家,必然会以此为借口对董卓群起攻之。

不过,这些跟何咸都没半点关系。他之所以会如此胡思乱想,完全是因为自己对眼前的困境根本束手无策。

“困境?”一想到这里,何咸忽然明白了什么:“之前崔判官说过我即将要面临困境,而试用系统的时候也提示过。那也就是说,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做梦?”

“那么,系统推荐的那位合适人物,究竟会是谁?他到底会不会帮自己解决眼下的危机?”这一刻,绝望痛楚又愤怒不甘的何咸,已然完全将希望寄托在了地府那什么人才输送系统上。

也就是这时,他陡然便看到庭外又出变故。

一位虬髯壮硕的大汉,不知如何出现在了大门,看着庭院内如此群魔乱舞的一幕,大汉陡然怒目圆睁、虬须倒竖:“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尔等这些狗贼竟敢如此?”

言罢,大汉怒吼一声,陡然冲入那凶乱的铁骑当中!


“壮士当心,他们可都是征战塞外的悍卒,剽野凶悍,轻生忽死!”看到那员如熊罴般的壮汉冲入羌胡阵中,何咸忍不住高声提醒起来。

然而,闻言的大汉却豪迈一笑,朗声回道:“公子勿忧,区区几十狗贼,还不是某家敌手!既然他们轻生忽死,那某家便让他们真正死去好了!”

庭院中那年轻骑将陡然回首,他自然也听到了这位壮士如雷鸣一般的嗓音。不过,与何咸眼中的希冀不同,年轻骑将眼中更多的是不屑和恼怒:“区区一个无名草莽,也敢妄称游侠,学那除暴安良义举?上去两个人,杀了他!”

两汉以来,游侠之风日盛,上到贵族,下到平民,都有游侠之行。尤其到了东汉末年,游侠之势愈加蔓延。

盖其原因,除却华夏自古就有春秋侠义传承之外,便是因为东汉末年皇权旁落,外戚宦官轮流坐庄,他们手下的门生故吏、亲族家小在乡郡横行不法。朝廷无力惩治,便逼得有些人不得不凌驾律法之上,铤而走险。

到了汉末三国时期,游侠豪杰更是比比皆是,耳熟能详的人物便有后来的东吴大将甘宁、曹魏的恶来典韦,还有曾经仗剑铲除不法的徐庶。就连曹丕那首《白马行》,也极尽华丽辞藻描述歌颂了一位驰骋沙场、报国效命的游侠。

不过,游侠之风虽然盛行,但其中真正秉承忠义的游侠却是没有多少。更多的还是不少地痞无赖,恬不知耻披着游侠的外衣横行无忌,聚集起黑社会性质的团体欺压百姓。

由此,百姓对于游侠是既期望又失望,而且失望远远大于期望。至于豪门世族、军旅悍将,对于游侠这一团体更是不屑一顾。

此时冲将而来的这位壮汉,虽然气势雄浑不凡,可衣着褴褛、手无寸铁又孤身一人,自然上来便被那年轻骑将视为那种热血上涌的鲁莽游侠。在他看来,对付这种街头游侠,派去两个悍卒都是高看了。

壮汉显然也听出了年轻骑将语气中的轻蔑,他也不逞口舌之能,只是脚底骤然发力,身躯便如箭一般,向着当先冲来的一名羌胡骑士冲去。

那一瞬,何咸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即便他没有多少与骑兵对战的经验,却也知道这种鲁莽冲上来的做法完全就是在找死!

羌胡的战马虽然没有完全奔纵起来,但居高临下的骑士却可以将对手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只需对手自投罗网冲过来,一个迅捷快速的刺击,便可将对手轻易刺翻在地。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何咸不由瞠目结舌!令他深切感受到了古代猛将牛人的风采。

只见那马上的羌胡骑士,果然如何咸所料放慢了马速,准备一矛刺杀那壮士。然而,就在那矛尖即将刺入壮士宽阔健壮的胸膛时,壮士陡然一个旋身,精确地躲过了那狠毒的一矛!

不过,这只是躲过一次死亡。

骑士毕竟纵马而来,壮士虽然躲过了骑士的一矛,却无法躲避那高大战马的冲撞!

生活在前世的何咸,根本无法想象一匹高大剽悍战马冲撞而来的威势——也正因为他无知,先前才会鲁莽地冲向一名骑兵——可假如他有过一些同骑兵作战的经历,便知道战马即便没有完全奔纵起来,它的破坏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就算前世快速行驶的汽车,也无法带给一个人那种惊恐的感觉。

因为,战马是活物,是被训练成沙场上武器的活物!

遇到这种状况,战马绝不会简单地用躯体去冲撞敌人,而是会高高扬起前蹄,狠命踢踏敌人!尤其被战马那双铁蹄重重踩中的敌人,绝对会被战马连续狂暴地踩踏至死!

事实上,那名羌胡一击不中之下,果然也瞬间勒起了缰绳,操纵着战马便要踢踏壮士。

狂暴的西凉战马猛然被勒痛,不由狂性大发,嘶鸣一声高高扬起了前蹄。那一瞬,远在正堂的何咸都被惊出了冷汗,他不由再度惊惧开口喊道:“壮士,当心!”

然而,那名壮士却夷然不惧,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幕。面对狂暴的战马,他脚步再度一晃,险之又险地躲过了战马健壮前蹄的踢踏。随即,壮士怒吼一声道:“好畜生!”吼罢这句,壮士扬起粗壮的拳头,犹如重炮一般狠狠击在战马的脖颈处!

希律律……

高大神骏的战马受此重击,顿时发出了凄厉的嘶鸣。整个马躯也因这凶悍猛力的一拳,陡然翻到在了地上。马上的骑士惊慌不已,来不及反应便被战马压在了底下,口吐鲜血。

这一击,登时令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壮士身上——不错,壮士出现时声势虽大。但这些在战场上见惯生死的骄兵悍卒,也只在一瞬的惊愕后,便没将他放在心上。

然而,当这名壮士展露出如此神力后,他们的目光便变得不一样了。这个时候,他们眼中多了一丝慎重,一丝愤怒,以及无尽的兴奋和嗜血。

“一齐上,将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剁成肉泥!”年轻的骑将俊脸也不由闪过一丝恼怒,气急败坏地再度下令喝道。

事实上,不用他下令,那些刚才还在**美婢和抢夺财物的羌胡骑士,也都自动放弃了手上的事情,转而组成大小不一的骑阵,开始向那名壮士发起了冲锋。

从他们那一瞬间整齐而犀利的举动来看,这些羌胡虽然穷凶极恶,却的确都是沙场上的精锐悍卒。

只可惜,那名壮士显然更强!

两名同时奔骤到壮士面前的羌胡骑兵,齐齐刺出了狠毒的一击。可惜的是,壮士这次连他们操纵战马的机会都没给,猛然一个退身,两杆铁矟便被他稳稳地夹在了腋下。壮士再虎吼一声,两名羌胡骑兵当即被他从战马上举了起来!

紧接着,壮士一个旋转,连人带矛便将那两名骑兵扔入了冲来的十几人骑阵当中。顿时,庭院里那些骑兵被砸得人仰马翻。

壮士则抓住时机,凶悍如虎地冲入混乱不堪的敌阵,铁拳如锤,铜腿如槌,任何胆敢反抗的羌胡骑兵,在壮士的神威之下竟如纸糊的一般。不是被拳头打得吐血晕倒,就是被壮士一脚踢飞数丈!

这一幕,让正堂当中的何咸忍不住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感觉到真切的疼痛后,他才情不自禁地叫道:“我滴个乖乖,要不是清楚知道自己穿越到了东汉末,还以为这是在拍东方版的美国队长……这猛男,他还是人吗?”

几乎就是一炷香的时间,这位壮士便解决了那些冲将而来的羌胡骑兵。何咸数了数,大概五十多名羌胡骑兵,在这位猛男的面前一个个就好像只会挨打的沙包。壮汉那超绝的武力和凶悍的威势,使得他就如虎入羊群,胜得轻而易举。

这时候,满庭院当中,除了被壮汉放倒起不来的士卒,就剩下那些可怜的战马都跑得远远的。然后,便是那些刚才还惊恐哭泣不已的美婢们,此时一个个眼冒星星,恨不得立刻便嫁给这位救命的壮士。

对于这一点,何咸一点都不介意嫉妒。毕竟,这时候连他都觉得,自己要是个女的,也会忍不住想着要跟这样的盖世英雄生一窝猴子。

终于,当一身凶悍煞气如地狱魔神走来的壮士,慢慢走向那个已经被震惊到脸色惨白的年轻骑将时。那年轻骑将仿佛已经被吓得傻掉,一个劲地操纵着战马向后退去,色厉胆荏地叫道:“你这个贱民,你想干什么,你可知道我是谁?”

壮汉冷笑不已,脚步丝毫不停:“某家不需知晓,亦懒得知晓!”

然而,已经站起来向庭院走去的何咸,此时面色却突然大变,又一次惊恐开口叫道:“壮士,小心!”

就在这一刻,壮士身后一名装晕的羌胡骑兵,陡然站起来掣出了腰间的环首刀向壮士扑去!

而那年轻的骑将,脸上的惊慌害怕立时消失不见,转而换上了一股疯狂狰狞的嘴脸,挺起自己的长矛吼道:“有勇无谋的匹夫,授死吧!”


那年轻的骑将,竟然是个卑劣阴险的家伙!

他早就看出了壮士身后有手下装晕,才故意作出一副被吓傻的模样,用以迷惑壮士。直至手下掣出环首刀开始偷袭的时候,他才陡然露出凶狠的面目,与手下一前一后突袭壮士!

这一刻,何咸不顾身体的疼痛,加快了速度想要奔上前去推开那壮士。可无奈何进的府邸实在太广阔了,正堂到壮士的距离足有五十步,何咸就是有心也无力。

一时间,庭院当中那些下人美婢,也都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有些胆小的美婢,都吓得闭上了眼睛,不忍看到壮士喋血倒下的惨状。

可那壮士看到何咸舍生赶来相救的急切,豪放的脸色不由露出了一丝暖意,来不及说话,他只是无视背后那扑将而来的羌胡骑士,以着比他更快的速度,直接向马上的年轻骑将冲去。

年轻的骑将武力显然要高于那些羌胡骑士,他刚才那一矛看起来也极为凶悍,然而待那壮士冲上来时,却又在半空陡然旋了一个圈儿,避过了被壮士抓住的可能。随后陡然手腕吐劲,矛尖瞬时闪烁不定地向壮士刺去!

只可惜,他计划虽好,却真的没有逃过这壮士的眼睛。吞吐不定的矛尖,对何咸来说是无解的一击,可对于这位壮士来说,却无异于班门弄斧。壮士瞬息便看出了那真正的矛尖欲刺向他的咽喉,当即举起双手护在了咽喉之前。

只听得‘铛’的一声,空气中溅起一星火光。

下一瞬,何咸才看到,那壮士的手腕之处,原来带着两块铁箍。铁箍看起来沉重无比,由此也让壮士出拳之时,更增威力。值此凶险之时,铁箍也可做格挡之用。如此看来,这位壮士绝非什么有勇无谋的匹夫,反而是位胆大心细之人。

直至此时,壮士才百忙中开口道:“公子无需多虑,区区鬼蜮伎俩,还骗不过某家之眼。”

说着这话,壮士格开那凶险的一矛后,再度长驱直入,一瞬间错过战马将马上的骑将如拎小鸡般拎了下来。随后陡然再一个转身,将那骑将的身子对向身后的羌胡骑兵。

红着眼尾随而来的羌胡骑兵,那一刀差点就砍在了骑将的身上。关键时刻,还是那骑将发出了一声犹如公鸡一般的惊惧喊叫:“快住手!你想要弑主不成?”

生死一线这时发出的声音,自然高亢尖利,一下让那羌胡骑兵反应了过来。然而,就在这时,壮士却陡然如扔垃圾般,将那年轻的骑将扔在一旁,举起粗壮如铜锤一般的拳头,狠狠向那偷袭的羌胡骑兵面门砸去!

“壮士,请住手!”关键时刻,何咸又又一次开口。

这一刻,壮士都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就在拳头即将砸向那羌胡骑兵面门的时候,他还是陡然调转了拳向,伸手如爪,将那羌胡骑兵擒在了手中。

“公子,惩恶务尽,如这等人面兽心塞外羌胡,留之何用?”制住羌胡骑兵的壮士,面对何咸的妇人之仁不由有些动怒,厉色叱问道。

而这时何咸的脸上,却掠过了一丝阴狠的神色。此时他已看清,这名羌胡骑士就是刚刚当着自己面杀死何家老仆,并且羞辱欺凌他的那个畜生!

在那个时候,何咸便发誓,一定要亲手宰了这个杂种!

即便,在他前世整整二十八年的生涯中,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可面对这样连鬼都不如的家伙,何咸已坚定了自己的杀心!

他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对这位壮士深深一稽道:“壮士,在下非是不知这等豺狼之辈,记仇忘恩。我等汉人以德报怨之宽宏,对于这等狼心狗肺之徒来说不过软弱怯懦。”

“之所以请壮士留手,是因此人亲手杀我何家一名忠仆。我身为主家,不能报此血仇,深以为耻。唯有请求壮士成人之美,令在下手刃此贼!”

“狗汉人,你岂有这个胆!”被制住的羌胡骑士听何咸要杀亲手杀了自己,不由大叫起来,还做出狰狞嘴脸,妄想吓退何咸。

在他看来,司隶这里的汉人都不过只会动嘴不敢动手的羊,尤其像何咸这种养尊处优的豪门公子。至于杀人,更是他们一辈子都不敢的事。

可是,他没有想到,刚做出那等凶悍之状。何咸便陡然一巴掌扇在了那羌胡骑士的脸上:“狗贼,我在跟壮士说话,你这等畜生狂吠什么?”

见何咸果真出手,壮士显然也有些意外。事实上,他跟这羌胡骑士心中所想一样,认为何咸不过巧言无胆的豪门的公子哥儿。

可这一凶狠的巴掌下去,壮士不由对何咸有了一些改观,面露城切道:“公子既有如此护仆善心,春秋义胆,某家又岂敢不从?”

言罢,这位壮士当即扭断了那羌胡骑士的双臂,在他凄厉的狼嚎声中,又一脚狠狠踹在他的后膝之上,登时令他跪倒在何咸面前。

可纵然受此剧痛,无力反抗,这羌胡骑士还是凶悍大骂不止:“狗汉人,杀人可不是杀鸡,你以为你有胆,可你真的行吗?哈哈哈……”

羌胡骑士的叫嚣声音够大,可这时的何咸,却仿佛根本听不到。当他捡起地上的环首刀时,却清晰地听到了庭院中那些下人美婢们更加吃惊的抽气声。显然,自己这位一向温文尔雅的宿主,从来没有过如此一面。

再抬头的时候,他便看到了那些下人美婢们不敢置信的脸庞。这时,何咸笑了一笑,他觉得,自己这一笑想必十分阴狠而狰狞。

因为这一刻,他已然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环首刀!

毫不迟疑,何咸狠命地一刀抹在了那羌胡骑士的脖颈上。他知道,这种环首刀虽然适合劈砍,但用来砍掉人的首级还是有些困难的。毕竟,他不是那位天生神力的壮士,也没有精湛的屠戮技巧。

只有这样,一刀抹喉,才是最有效的方式。

热烫的鲜血陡然喷了何咸一头一脸,那种强烈的血腥味,瞬间让何咸出现了杀人的后遗症。一瞬间,他只觉自己的胸腹内翻江倒海,连跑去一旁的空隙都没有,他直接就捂着肚子呕吐了起来。

再然后,他才听到满庭院下人美婢的惊叫声。以及,刚刚好转一些,他便看到了那羌胡骑士至死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瞪着不甘的双眼,浸在血泊当中,恶心而惊怖。

于是,何咸又一次大吐特吐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感到一只宽厚的手,轻轻拍打在他的后背。然后,何咸才赶忙开口:“壮士,壮士住手,你手腕上铁箍砸疼我了……”

壮士这才收手,神色有些尴尬:“公子,失礼了。”

“壮士无需如此,救下我府中一十六条人命大恩,何咸没齿难忘!”何咸当即忍着不适再度向壮士致谢,随即真切地开口向他问道:“不知壮士高姓大名,此等厚恩,咸必结草衔环以报。”

这壮士一副做好事儿不留名的雷锋精神,摆摆手道:“不过山中一猎户,岂敢劳公子记挂?”

但何咸却不这样认为,这位猛男兄赤手空拳一人能打五十羌胡骑兵,这可是天生的猛将。这等武力,恐怕比后来的虎痴许褚、恶来典韦都不差!

故此,何咸又一次情真意切说道:“壮士莫非瞧不起在下?”

何咸知道,这等游侠义士,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种话。果然,这位壮士陡然变色,认真回道:“公子何出此言?在下出身卑贱,故而无名。不过,当年沧海君,倒是为在下取名,便为无名。”

“无名却义留千古,这个名字极为贴切。那位沧海君,也的确是位……等等。”何咸说这话的时候,不由恍然大惊道:“无名,难道你就是那位亲末汉初与留侯张良,在博浪沙刺杀始皇嬴政的力士?”

壮士这时露出如孩子般不好意思的笑容,抱拳回道:“正是在下。”


竟然是他?

何咸这一刻,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然而,当他心头百转千回之后,便只留下了一句感叹:“还是多读书有好处啊!”

这位无名力士,或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真的就是一个无名之人。但这并不能表明他不值得被人记住,恰恰相反,此人侠气纵横、有春秋之义,绝不亚于荆轲、专诸、豫让这些名垂千古的刺客。

不过,纵然对于熟悉史书的何咸来说,他从历史隐秘的边角当中,也只知道这人那最惊天动地的一战。

当年暴秦统一天下,始皇严刑酷法致使天下怨载不已。汉初三杰当中的张良为报秦始皇灭韩国之仇,意欲刺杀秦始皇嬴政。然而,他一手无缚鸡之力策士,面对防备森严的始皇帝,迟迟找不到机会。

正当张良困顿无计的时候,他在淮阳遇到了沧海君。经沧海君推荐,他结识了这位无名力士。那一面,张良见这位无名力士可使一百二十斤铁锥,单人击杀熊罴,他便知道自己有了机会。

难得可贵的是,这位力士虽出身卑贱,不识字,却极为懂礼,更心怀天下。他感念苍生疾苦,也想为结束暴秦时代贡献一番心力。经与张良一番交流后,这位无名力士当即决定舍弃性命,助张良刺杀秦始皇。

由此,博浪沙一战,这位无名力士甩出锤弹截杀秦始皇。可惜的是,秦始皇生性多疑,每次出巡皆有好几辆四辕马车换着乘坐。无名力士虽然将马车砸得四分五裂,但却没有伤到秦始皇。随后,为掩护张良逃跑,这位无名力士与护卫秦始皇的数万虎狼秦兵戮战,最终战死博浪沙。

综合这一战,何咸立时明白了地府那什么什么系统的妙用:果然,这种时候,由这位嫉恶如仇的壮士出马,才是解救自己的最佳人选!

从这位无名力士的生平来看,他几乎就是何咸此时最需要的一位保镖。

此人武力过人,可使一百二十斤的铁锥,单人便可击杀熊罴。如此武力,与手持双戟逐虎过涧的典韦都不遑多让。而且他心怀天下又嫉恶如仇,胆大心细又知进退、懂礼仪。有他在何咸身边,不但让人安全感爆棚且倍儿有面子。

最后也最重要的一点,是何咸看到自己说出此人的来历时,力士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的光。这说明,无名力士对他何咸很有好感哇!

于是间,激动之下,何咸当即便握住无名的手道:“无名壮士倘若不弃,可否便留在府中,令在下略报救命之恩?”

说罢这话,何咸便看到了无名壮士脸上的抗拒。一瞬间,何咸便明白自己这番话说得太没有水平:这无名壮士显然不是施恩图报之人,而且,自己如此急迫就表达了拉拢人家的心思,也显得实在太功利了。

由此,不待无名壮士拒绝,何咸又赶紧补救道:“壮士勿要多心,只是眼下董卓入京,雒阳大乱,我何家更已是董卓眼中钉、肉中刺。壮士此番救得在下一时,却救不了一世,唯有壮士留在府中,才可保得这一府安宁。”

这话听起来好像还不如第一句,什么叫人家别多心,你都厚颜无耻地要求人家当你的保镖了,人家还怎么不多心?

而且,他一个人真能保护得整个何府的安危吗?董卓可不只是一个人,人家是十几万大军的老大,挥挥手就有无数西凉铁骑来踏破何家,无名壮士就算再能打,也不可能一个人打得过千军万马。

这要求,简直就是要人家命的无理要求!

可奇怪的是,无名壮士听完这番话,竟不由面色刚毅起来,义不容辞言道:“公子既敢为家而坚守,乃孝子丈夫所为。在下区区贱命,又岂敢不与公子生死与共?”

闻听无名壮士如此信口一诺,何咸在心中不由悠悠笑了起来。

是的,这个家伙性格平时看起来听平和,也有些血性。但最为难得的,就是他天生有着一种极强的适应能力。尤其对于这等古代世界,他因为前世酷爱历史、熟稔在胸,所以知道古代人同现代人在理念价值方面截然不同。

古代人重诺守义,最讲究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豪迈任侠之人,见他人越是有难,越会竭诚相助。即便这种帮助会赔上他们的性命,他们也往往在所不辞。

何咸用报恩的理由留不住无名壮士,可只要提出他仍旧处在危难当中,无名壮士便会义无反顾。

从这一点上来讲,古人在精神信仰领域,要比现代人强大丰富得多。

“可笑,简直可笑至极!”就在何咸默默在心中为自己的机智点一个赞的时候,一个阴鸷的不和谐声音却传了过来:“你们这些胆大无知的蠢货,伤了我亲卫部曲,得罪了我董璜,还想与我叔父为敌,简直不知‘死’字怎么写!”

‘董璜,董卓的侄子?就是历史上完全一个打酱油的,在董卓身死后被部下割了首级献功的那个小丑?’何咸这时才知道了他身后那名狂妄叫嚣年轻骑将的身份,一时间回头,不由露出了杀机四溢的光。

董璜这种家伙,显然就是那种睚眦必报、心胸狭隘的人。今日两人有了这一出儿,梁子便算是结下来了。对于这种人,前世何咸见过太多了,他知道自己哪怕此时跪在地上求董璜原谅,非但不会换来董璜的仁慈,更会让董璜肆无忌惮。

由此,何咸在心中当即便做出了一个令他都胆战心惊的决定:杀了这个董璜!

这个念头刚在脑中闪过,何咸便不由一阵胆寒。可最初的害怕过去之后,他却冷静发现,只有这样才是他最正确的选择。

现在是中平六年,到下一年开始便是群雄讨董的时候。在此之前,何咸只需在无名壮士的保护下跑出司隶,待关东群雄讨董的时候站出来,以着故大将军之子的身份招募兵马,怎么也能混个一方诸侯的角色。

届时,有着地府全能人才输送系统和对历史的先知先觉,他便可以开启自己的汉末争霸大业。

如此想来,此时干掉董璜,只会对将来的争霸大业有益无害。

更不要说,经历了杀人后的呕吐不适后,何咸忽然便觉得:杀人这种事儿,好像只杀一个并不是那么过瘾……

于是,这一瞬望着董璜的何咸,不由就痴痴笑了。不仅如此,他还忍不住舔了舔嘴角那已开始干涸的血液……

表面上还有恃无恐在叫嚣的董璜,看到何咸竟露出那等令人心悸变态的笑容,面色忽然便闪过了一丝寒意:这个故大将军之子,难道已经疯了不成?不错,战场上不少杀过人的家伙,都会瞬间变得丧失理智,杀人如狂的……

可是,就在何咸准备让无名壮士制住董璜,然后自己再给董璜捅上一刀的时候。他脑中那冷冰冰、金属式的声音却又陡然响起:“请宿主不要冲动,此番输送不过试用服务,不可被宿主永久使用。一炷香时间之后,无名力士便会回到地府当中。宿主若想杀掉董璜,单人匹马逃出戒备森严的雒阳,其成功概率为零……”

“什么?”何咸这下非但大惊失色,还差点大小便失禁,心中不由怒吼道:“你们这系统到底是不是金手指,还2.0版本!这么关键的时候,你竟然跟我说不行?”

可惜,回答何咸的,只有冷冰冰的沉默。系统仿佛死机了一般,根本懒得搭理何咸的抱怨。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洞开的府门之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滚滚马蹄之声。紧接着,一员战将猛然纵马跃入庭院,疾声喝道:“司空钧令,召故大将军之子何咸入府!”

何咸这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回头诧异道:“啥?董胖子要见我?”


嘴里的话刚一出口,何咸就后悔了。

古代不比现在,一个人有姓有名、有字有号。直呼其名就是一种蔑称,更不要说他还喊了董卓为‘董胖子’。在古代这种骂人词汇都很贫瘠的时代,这种称呼几乎就算是骂街了,差不多摆明要跟董卓不死不休的那种。

何咸相信,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声音并不大。但声音再小,也被那已然赶到他身旁的骑将听到。

这下事情更大条了。

来人要是董卓的死忠粉,那何咸恐怕下一瞬就有被一刀两断的危险。

然而,当何咸和那名骑将不经意对视后,两人脸上却忽然都露出了震惊且蛋疼的表情。唯一不同的是,何咸脸上是震惊的神情居多,而那位骑将则是疑惑蛋疼的神情多一些。

来的这员骑将可以说有些其貌不扬,身躯也并不魁伟,虽然也全身披挂。但跟盔明甲亮的骚包董璜比起来,他的装束还是显得很单调。

此时他右手倒提着一柄长槊,左手提着缰绳,脸上却装出了根本没有听到何咸刚才说什么的模样。只是,他那一双很是睿智且灵动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怪异盯着何咸。

而何咸这时表情便有些夸张了,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然张嘴都合拢不起来。右手还极为不礼貌地指着那骑将,激动地说道:“你,你不就是?”

“公子,旧情少叙!曹某如今已是朝廷骁骑校尉,自当公事公办,你莫要多想!”马上骑士见何咸当下就要指出自己与其相识,当即断口呵斥道。

何咸何等聪慧之人,闻听此人之言,当即转了口风,装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大叫道:“好你个曹操,你个臭不要脸的,还不速速将我家的爪黄飞电还我!”

何咸这一叫,登时让在场所有人将目光放在了曹操的坐骑上。这时所有人才看出,曹操虽然有些其貌不扬,但他胯下那坐骑却极为神骏!

那匹战马通体雪白,体态高大而庄严。修长而劲健的四肢一行一走之间,使得光滑富有活力的皮肤流动如冬日之雪。阳光中绽耀的鬃毛犹如万道丝线飞扬,骄傲的眼神似乎不屑眼前任何一人。

最令人醒目的,还是战马四蹄上那黄色犹如闪电留下的烙印,这等明显标识,无疑表明了此马的身份:爪黄飞电。

这匹马之所以会落入曹操胯下,便是因为这匹马是何进赠送的。

不得不说,何咸那位便宜老爹何进虽然出身微寒、才智不足。但为人自律严谨,勤勉为公,生活也没前几任大将军那般奢华无度。尤其在任用人才方面,更是大胆提拔,小心呵护,可谓宅心仁厚。

当初黄巾大乱,曹家上下打点为曹操谋来了骑都尉一职,率司隶征募而来的乡勇援助皇甫嵩。在都亭点兵领命的时候,大将军何进闻听曹操要入前线杀敌,便将自己的坐骑爪黄飞电牵出来赠与了曹操。

此后,何进便算与曹操有了交情。后来何进听袁绍之计引四方之兵威逼宦官时,曹操便曾苦劝何进道:“宦者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当假之权宠,使至于此。既治其罪,当诛元恶,一狱吏足矣,何至纷纷召外兵乎!欲尽诛之,事必宣露,吾见其败也。”

从曹操这番惋惜激切的言辞当中可以看出,虽然他对何进使用昏招而极为不满,但更多还是一抹痛心疾首的惋惜。

并且,从董璜大闹将军府如此之久,何进以前所有部将都没有动静,唯独曹操出现这一点来看,他明显就是赶过来要救何咸的——可以说,此时的曹操,完全就是何咸的友军。

而在历史上,也的确如此。

何家彻底失势后,便在雒阳城中被董卓折腾得销声匿迹。唯一留下的血脉,便是何咸的妻子尹氏肚中的遗腹子。尹氏一个弱女子,之所以能存活下来并生下何晏,就是因为得到了曹操的庇护——恩,曹操纳了尹氏这位**,后来还当了何晏的便宜干爹……

等等,好像有些不对。

我媳妇儿呢?

何咸这时候才慌了起来。直到看见了曹操,他才猛然想起自己穿越过来后,从未见过自己的媳妇儿尹氏。而且,从这具身体的记忆当中,他得知自己就根本还未成亲!

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是那位让自己穿越的大能心理变态,让自己在这一夫多妻的时代,也不能终结单身的命运。还是他大发慈悲,让自己避免了一穿越就当爹的尴尬?

毕竟,自己虽然身体是何咸的,可那尹氏肚子里的何晏,却不能完全算自己的……而且,一穿越过来就要当爹,这感觉真的也挺怪异的。

仔细想想,这样好像也不错?

何咸挠了挠脑袋,忽然感觉眼前一切有点乱。毕竟,这会儿危险还没过去,自己就这么胡思乱想,思维也实在太发散了些。

“公子,曹某说过了,此番是为公事而来,公子休要在此多生事端!”曹操面上惊疑神色更甚,但迅速反应过来后,他再度佯怒,手上长槊也微微对准了何咸。

当然,曹操这样也就是做做样子。非但知晓曹操和何家关系的何咸不怕,就连一旁始终蓄势待发的无名力士,也感受到曹操根本没有一丝杀意,连动都没动。

但董璜不这么认为,他看到自己这里来援军了,登时又得瑟嚣张起来。起身拔剑指着何咸,边走边叫嚣道:“何咸,你现在知道怕了吧?叔父说是召见你,必是要将你何家斩草除根!”

何咸这时正心烦意乱,见董璜这蠢货又来作死,登时一个眼色暗示向无名。

无名力士果然是那种机敏而又胆大的优秀保镖,待董璜刚靠近他的攻击范围,登时上前一个擒拿。董璜连挥剑都反应不及,便被无名扭着胳膊踩在了脚下。

何咸这时狗仗人势,上前对着半跪在地的董璜就是两脚,边踹还边骂道:“人头猪脑的蠢货!你也不动动脑子,董胖……呃,董公要是真想夷平我何家,还会派曹校尉来召见我?他只会秘密寻一个替死鬼,悄无声息地做掉我。反倒是你身为董公从子,竟然堂而皇之地纵兵乱闯将军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何咸这会儿是又气又怒,踹上的两脚丝毫不留情。毕竟,他刚才都想好干掉董璜了,可地府那狗屁系统不支持。现在曹操都赶来了,他更没了机会。这会儿正窝着一肚子火,董璜自己送来门来,何咸真得感谢董璜八辈儿祖宗。

不过,此时被晾在一旁的曹操就尴尬了。眼见何咸痛殴董璜,曹操还未反应过来,他身后跟来的那批强兵,却一瞬间摆出了战斗的姿态,前排那些弓弩手更是擎起了手中的利弩,对准了何咸。

利弩上弦的声音,终于惊醒了曹操。他当即猛然一抬手,示意自己的兵士莫要轻举妄动,紧接着便掣动爪黄飞电过来装好人,一槊架在何咸和董璜之间,喝道:“公子,此人乃董公从子,你莫非是对司空有所不满吗?”

‘我特么何止不满,我都想踹死那个死肥仔!’何咸心中狂乱吼着,可脸上却是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还趁机又踹了董璜一脚,才开口说道:“曹校尉误会了,董公平定雒阳内乱,乃汉室之功臣。家父泉下有知,想必亦欣慰不已。在下所恨的,只是这等不识大局、在司空脸上抹黑的蠢货,这种狗贼,不教训一顿就不知道长记性!”

曹操这时脸上的惊愕更浓了,他当然是见过何咸的。印象当中,何咸一直是那种温文尔雅的书生气质,属于汉代那种标准的官二代,在老爹发家后就被教育得跟当下柔弱的士大夫一样。

可他没想到,眼前这位何咸不仅凶悍,而且语锋过人。尤其他只从自己前来,便推断出董卓不会堂而皇之地铲除何家,实在是一种老谋深算政客才有的敏锐。

这一刻,他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何咸了。


“还不速速将董校尉扶下去!”

看不透归看不透,但明显在拉偏架的曹操,还是等何咸揍够了董璜之后,才开口向那些倒在地上**乱叫的羌胡骑兵喝了一声。

一时间,满庭院装死哼叫的羌胡士兵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忍痛爬起来赶去搀扶董璜。事到如今,何咸也知事不可为,便向无名力士使了一个眼色。无名力士这才放开了董璜,一脚将董璜踹向了大门位置:“还不速去?若某家再见你一次,便再打一次!”

“贱民!你们这些不知死活之徒,我董璜必要将尔等碎尸万段,才能消我心头之恨!”可怜的董璜这时已被打得口齿不清,可人家毕竟将门虎子,最后一刻还倒驴不倒架,临走之前不忘放狠话。

何咸这小爆脾气,气得当即就要脱鞋砸董璜。此时董璜同学似乎才想起这家伙就是块滚刀肉,吓得当即抱头,然后被一众羌胡骑兵们搀扶着狼狈离开这凶险之地。只不过,人影都到了街上,还大言不惭道:“何咸,面见我叔父之时,便是你死无葬身之地之日!”

“我呸!什么狗屁玩意儿,打不过就想找家长。就这水平,还敢出来丢人现眼?”慢慢穿上靴子,何咸才懒得搭理董璜这种小瘪三。

此时曹操见事态终于平息,面色一凛,陡然挥手向身后士卒下令道:“尔等都退出去,没有将令不得入内!”说罢这句,待众士卒都退出将军府后,曹操才从爪黄飞电上跃下,露出真实忧心忡忡的神色向何咸言道:“公子,如今之势,何家危在旦夕……”

“何止危在旦夕,简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没有了外人,何咸也不再跟曹操客气,直接坦言道:“董卓,豺狼也,今入雒阳,乃祸乱汉室之始。我何家乃汉室外戚,曾权重一时,董卓若想掌兵权,必然要先解决何家。”

被何咸打断话语的曹操,闻听如此一言,虽然有些震惊,但面上也不由多了几分欣慰:“公子有此见识,果然乃将门虎子。只可惜,大将军不听曹某谏言,致使董卓入京……唉!”

闻听一代奸雄曹操这时都发出了叹息,何咸此时心中更沉闷无比:不错,现在董卓派曹操来传召自己,显然不会简单地一刀斩讫,但这并不表明何咸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相反,董卓有此见识,才更令何咸头疼。

首先,对于董卓这位新入主雒阳的强权势力来说,何咸这位代表着旧势力的人物,必然是要打压的。而且,还得是那种杀人不见血的打压。

另外,就是何咸还不能完全判断出董卓要见自己究竟是何用意。或许这一次见面,董卓不会杀自己,但这位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董屠夫岂是浪得虚名?

倘若这一次见面,董卓觉得自己连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随后自然会毫无忌惮地夷平何家。

将自己的小命儿赌在董卓的人品上,这个赌,何咸是打死都不敢的。

更不要说,见董卓之前,又发生了董璜这么一档子破事儿。再怎么说,董璜也是董卓的侄子,此番董璜必然跑去董卓那里告状了,万一董卓心情很不爽,直接下令给自己一刀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样一想,何咸忽然便意识到时间很紧迫了。他必须要赶在董璜告状之前跑去见董卓,至少,也得跟同董璜保持前后脚儿的功夫见到董卓。

不过心中虽然慌乱,但何咸也未曾因此乱了分寸。这时候他连董卓的用意都不清楚,稀里糊涂跑去见董卓,非但于事无补,更可能羊入虎口!

‘冷静,自己一定要先冷静!’当着曹操的面儿,何咸便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脸颊,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当他回头看到曹操那一脸诧异的表情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孟德兄,你说我现在跑路还来得及不?”

不错,现在虽然没有干掉董璜的,但逃跑计划仍然不受影响的。蝼蚁尚且偷生,动物遇到危险也会第一时间逃避,这属于生物的本能,何咸才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虽然系统提示他单身匹马跑出司隶的概率为零,但问题是,系统不知道自己身边有个曹操啊!

三国历史上长跑健将冠军非刘备莫属,但曹大佬显然也是个中高手。历史上,就是他脱离董卓一路从司隶跑到了老家,还在半路上因为误杀了吕伯奢一家,留下了‘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这千古名句。

然而,当何咸满怀希冀看着曹操,期望曹操壮志凌云地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一切都是小事儿的时候。曹操却再度怪异地看了一眼何咸,紧接着才悠悠一叹道:“悉文,你乃大将军后人,董卓的心腹之患。树大招风,他怎么可能不对你严防死守?”

何咸哀伤地点了点头,十分认同曹操这个观点。历史上,从董卓周围成功逃脱的,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就是袁绍、袁术兄弟这类的,属于豪门望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是司隶一带跺跺脚地面都要颤三颤的人物。由此,袁绍才有底气跟董卓炸刺儿之后,还能安然无恙地跑到河北。

另一种情况,就是曹操这类的。表面上臣服董卓,等董卓得意洋洋、毫无防备的时候,他就突然间以一百二十迈的速度一溜烟儿跑出了司隶。这种做法,自然有曹操瞒天过海妙计的因素,但更多的原因,还是董卓觉得曹操这家伙对自己没有太大威胁。

可他何咸就惨了。

首先何家不过是个暴发户家族,而且现在还树倒猢狲散。偏偏何家又曾经权倾天下,军权在握。这便使得董卓恨不得两只眼都死死盯着何咸,说不定他何咸一出府门,董卓那里就会得到线报。

甚至,今日董璜纵乱将军府,恐怕就有这方面的因素。要不然雒阳永和里、步广里尽是高门甲第,哪一家都比大将军府富得流油,更适合羌胡骑兵劫掠,可董璜却哪家都不去,偏来了大将军府?

至于说笃信自己是穿越人士,来此注定是要改变历史、搅动风云,上来就要跟权势滔天的董卓硬刚的做法。何咸想了想,那不是勇敢和自信,是脑残。

既然跑不掉,那剩下的,只有‘稳住,我们能赢’的策略了——也就是说,他何咸必须暂时留在董卓的眼皮子底下,且还得让董卓觉得他十分有利用价值。

最后,那价值还要大到能让董卓忍下何咸揍他侄子的地步……

‘这特么怎么可能,简直就是地狱选题,根本无解嘛!’可一想到自己要拿出那么大的利用价值,何咸就忍不住狠命抓起自己满头的秀发,状若疯魔。

一旁无名力士和曹操心有不忍,欲开口劝慰。可就在两人还没开口的时候,何咸却突然停下了这个动作,一脸诡异地看着曹操:“孟德兄,你说董卓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曹操忽然一顿。

他虽然智计无双,但这些时日来,满心忧虑的都是汉室存亡、天下苍生、朝廷斗争及曹家安危这些事情。此时陡然被何咸一问,要以董卓逆贼的眼光看待问题,还真令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曹大佬毕竟是大佬,只是微微一愣后,他便迟疑开口道:“若以董卓那边塞武夫目光来看,如今他最需要的,恐怕就是军权在握吧?”

“不错,就是军权在握,就是稳定!”何咸这时面色才有些晴朗,目光仿佛从重重浓雾当中看到了一缕光明:“稳定,压倒一切啊。而且,名正言顺的稳定,总比靠威吓利诱来得要踏实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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