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书简介
姚文娟林宴白《爱在落幕时分》讲的是我生完孩子的第三天夜里,警方打来电话他们说我失踪半年的未婚夫找到了海边天色阴沉,风很大很腥我拖着刚生产后的虚弱身体赶去,只见礁石旁拉起了黄色警戒线....
第1章
精彩节选
我生完孩子的第三天夜里,警方打来电话。
他们说我失踪半年的未婚夫找到了。
海边天色阴沉,风很大很腥。
我拖着刚生产后的虚弱身体赶去,只见礁石旁拉起了黄色警戒线,几个警员正在里面清理现场。
有个熟悉的女警员过来。
“谈小姐,昨夜有渔民捞到了一只手骨和血衣,经过对比……确认是林宴白。”
我不能接受,可是冥冥中的有股不详预感,死死笼罩着我。
她继续讲,“尸体落海后容易被大鱼啃噬,找回完整遗骸的可能性很低。我建议你还是先办理死亡证明,再找人打捞……”
我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着了魔似的往前走。
每走一步,小腹处剖腹产的刀口越痛,传递着绞碎般的感觉。
我硬是走到了黄线外,当看到那件血衣时,瞬地双膝一软。
滴答,滴答,不知何处的鲜血渗了出来,顺着腿间往下流,很快染**棉布裙。
这件衬衫,哪怕化成灰我也认得……他走那天,就是穿着它。
一瞬间,我感觉呼吸一顿,灵魂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又狠狠撕碎。
身边的女警员叹了口气,“虽然没找到尸体,但是看衣服上的出血量,人基本上没有存活希望了……”
猛地扭头,我如同一只被触犯的母兽,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反驳。
“你胡说。”
昨天,我才生下我跟他的孩子,结果今天就说他死了。上天哪有这样作弄人的道理?
即使嘴上辩驳,可我眼底不受控制淌下两行泪。
就在此时,远方跑来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中年女人。
她是林宴白的母亲姚文娟,原本是我的未来婆婆。
可现在她视我为仇敌。
姚文娟两眼赤红,狰狞地撕扯住了我的头发,狠狠抽了两巴掌,将我扇得眼冒金星。
“谈梦,你这个害人精!怎么去死的不是你!”
说着,老妇人直接拉着我的头,就要往礁石上磕。尽管有警员帮忙拉开,但我仍然生受了一记,鲜血流了满脸。
但我只是咬紧嘴唇,死心地任由姚文娟的谩骂踢打。
我何尝不自责,何尝不想今日死的是我自己,而不是我最深爱的男人……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事情发生。
姚文娟气喘吁吁,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从怀里举起了一个襁褓。
一看到襁褓中尚还残留着黄疸的婴儿,我整个呼吸都冻结了,不顾一切地爬到她脚边。
“姚姨!您放下他……孩子是无辜的!”
可是,此时的姚文娟已经疯了,她胡言乱语着。
“这孩子抢走了我儿子的命,是祸害!留不得!”
“不,不……求您!”
我失智一样不停磕头,把她的脚边都磕得一片通红,只想救下我孩子的一条性命。
然而下一秒,姚文娟力气变得巨大,直接踹开了我。
她高高扬起双臂,举起襁褓——
接着毫不留情地砸进海里,只留下了一道残忍的弧线……
我的脑子里嗡一声断了线,痴痴望着浮在海面上的小被子……
“不要!”
整个海边响彻着我的泣血悲鸣。
姚文娟诡异地笑起来,整个人疯疯癫癫。
“你别怪我狠心,你要恨,就恨那个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的女人……你有本事,就让她血债血偿!”
在轮番刺激下,我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向后倒下去。
迷蒙之际,我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报仇!
我要为宴白和孩子讨个公道!
在这痛彻心扉的一天,过去那个温婉恬淡的谈梦也一起死了。
活着的,只有一个为复仇而生的女人。
七年后。
宁城市中心的东湖别墅群,以高端设计与高**性,成为无数上流人士偏爱的寓所。
这天傍晚,我跟着介绍人韩姐,以及其他三个应聘的女人,站在了其中一户独栋庭院的门外。
一阵敲门声后,满头华发的管家打开门。
确认完身份,管家点点头,“进来吧。”
我们四人安置在小客厅内,韩姐则是被管家喊到一旁问话。
眼看四下无人,有两个女人开始伸头伸脑,四处张望,显然是被这户人家大气奢华的装潢震撼到了。
“这可比我之前工作的主人家有钱多了!”
“看样子薪水也少不了!”
最年轻的女孩儿不屑嗤笑,嘀咕了一句,“真没见过世面。”
随后,她又有意无意瞥了我一眼,流露轻蔑。
我知道她在看不起什么——
平凡的脸颊,泛黄的肤色,干瘪的身材塞在古板的套裙里,无疑是个毫无滋味的中年女人。
我默不作声,任由她打量,平视着前方不动声色。
不一会儿,管家跟韩姐回来了。
他要跟我们四人挨个面谈,按照顺序,我在最后,而年轻女孩则在我前面。
前面两个结束的都很快,轮到年轻女孩时,她开始夸夸其谈,介绍自己的名校学历和专业幼教身份。
一边说,她一边往门口张望,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我没有出声打断,继续耐心等待着。
没过一会儿,玄关处传来了“滴滴”的开门声。
有人走了进来。
对方是个高大的男人,身着一身高定的黑色西装,双腿长而笔直。
等他走过玄关处,一抬头,露出一张俊美又桀骜的脸庞。
一双好看的眉眼,眉毛如同用上好的狼毫笔一丝一毫绘出;眼窝深邃,微垂时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点漆般的双瞳。
这是个清贵,俊逸,甚至冷傲的男人。
年轻女孩眼睛发亮,脱口一句,“蔺凭川!”
我看了男人一眼,没有过度惊讶。
我自然知道,他就是这家的男主人,云霆集团的董事长蔺凭川。
他携妻儿三人住在这里,今天的会面,正是为他的儿子蔺家乔挑选贴身保姆。
如果说有什么值得意外……那就是蔺凭川比我想象中更加年轻,更加英俊。
管家恭敬地鞠躬,“先生,您回来了。”
“嗯,”蔺凭川扫了一眼,自然察觉到一道过分灼热的视线,但他并没有理会,而是问管家,“吴叔,乔乔呢?”
“小少爷在楼上的画室。”
话刚落音,木楼梯上正巧传来了一阵蹬蹬的脚步声。
一个小男孩小跑下来,直奔着蔺凭川而来,急切喊着,“爸爸!”
可是小家伙没有注意到脚下,双脚一绊,直接面朝下滚了下来。
我离得最近,几乎是没有思考的,直接冲过去接住了他。
然而冲击力太大,我同样失去平衡,重重砸到了地板上,整个身体发出了快要摔碎的闷响。
窒息一痛,我还没有回过神,怀里的小男孩吓得大哭起来。
众人全都紧张地围过来,年轻女孩更直接抱起了蔺家乔,各种柔声下气地哄劝。
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我咬紧唇,扶着抽痛的腰,一点点站直身体。
我费力地喘匀呼吸,低下的视线里却出现了一双修长的腿。
慢慢抬起头,蔺凭川正静静站在我面前。
他递给我一张手帕,“你的手。”
我循声一看,发现是手掌里划破了一个口子。
我迟疑了一下,小声说,“谢谢,不用了。”
蔺凭川没有强求,他走到了人群中,抱走了还在抽噎哭泣的孩子,对一旁殷殷期盼的女孩视而不见。
“吴叔,保姆就要她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所有人视线都聚集在我身上,火辣辣的。
随后,他再不多说一句,温声哄着蔺家乔,转身上楼。
“等等!蔺先生,你别被有心人给骗了!”
蔺凭川上楼的脚步停顿了。
那女孩以为话起了效,立刻指着我的鼻子大骂,“这种女人又老又丑,心机还深,不会真心对小少爷好的!”
侧过身,蔺凭川单手搂着孩子,身形似峭壁屹立的冷松,侧颜轮廓分明。
他语气冷漠到了极点。
“评论别人,你还不配。……出去!”
直到我被管家吴叔领到房间里,还没有什么真实感。
蔺家的保姆不是谁都能当的,我预料到会很困难,哪知道如此轻而易举。
吴叔的叮嘱还在继续。
“你的房间就在小少爷隔壁,除了睡觉时间,你都要守在身边。但你要记住,楼上是先生的书房和卧室,没有命令,不许随便踏足。”
我唯诺,“是。”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顿了顿,我提出了第一个问题,“太太那边,需要注意什么吗?”
吴叔道,“太太最近很忙,只有周五周六会回来。好了,你休息一会儿,半个小时我会来找你。”
关上门,我握着门把,不自觉捏紧了手指。
我来了,花了七年,我终于来到了蔺家。
“何婉卿……”
门后的穿衣镜里,清晰倒映出我的身影。
当我念出这个名字后,寡淡的脸上瞬间染上了一层浓烈的红,眼瞳里如同点燃两簇火焰。
何婉卿,你害死了我的丈夫和孩子。
如今,我也来到你的丈夫和孩子身边了。
——
半个小时后,吴叔依约叩响了我的门。
他带我上了二楼,说蔺凭川要见我。
推开书房的门,只见蔺凭川坐在桌前,处理着文件。
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吧。”
面对面坐着,我交握着双手,微微拘谨。
蔺凭川背靠着沙发,审视着我。
工作时的男人,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银边眼镜。
他透过镜片看人,既带着一丝疏离,又好像能看穿人心。
须臾后,他问我,“你叫什么。”
我回答,“我叫谈梦,谈天的谈,白日梦的梦。”
端着咖啡杯,蔺凭川抿饮的动作停下,看了我一眼,“你的说明,很特别。”
放下杯子,瓷质的杯底和底盘相撞,轻声一响。
他说,“你已经二十八岁,有孩子了吗?”
“……有过,”提及此,我心头的那块伤口,已经结疤,“不过出生时,就死了。”
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
一会儿后,蔺凭川朝我伸出了修长的手,“谈梦小姐,以后乔乔就麻烦你了。”
我没想到蔺凭川如此平易近人,伸出了手,与他交握。
“是,蔺先生。”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第一次握住蔺凭川的手的感觉。
干燥,温热,指尖还留着一丝咖啡因的香味。
那种被掌控、支配、乃至禁锢的感觉,我却很久之后才回过味来。
第二天,我正式上岗,开始照顾蔺家乔的饮食起居。
蔺家乔是个很漂亮的男孩,与父亲蔺凭川有七分相似。
白皙的小脸,柔顺的西瓜头,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极其漂亮。
但因为轻微自闭,蔺家乔的瞳仁里总是暗淡无光,只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他今年已经七岁,却瘦小的只有五六岁模样,最常做的就是握着画笔,对着画纸,用各种颜料搅拌作画。
通常自闭的孩子很抗拒陌生人,意外的是,蔺家乔对我并不怎么反感。
也许是昨天救过他的原因,他默许了我的出现。但他仍旧不爱交流,常常一天也不说一句话。
整个家里,蔺家乔只依赖父亲蔺凭川。即使是入睡,也要和蔺凭川视频通话之后,才会安心闭上眼睛。
这天晚上,蔺家乔已经睡着,我坐在床边,深深凝视着他。
这孩子连睡着时都很乖巧,两只小手交叠在胸前,如同一樽精美的瓷娃娃。
可我却像是被蛊惑般,慢慢伸手,靠近了他的脖子。
他比一只蝴蝶还脆弱,只要我一用力,再捂住嘴,就可以无声无息了断他的性命……
杀了这个何婉卿的孩子,她一定会一辈子都追悔莫及的。
可怕的念头控制了我的思绪,就在我的手快触碰到蔺家乔的下巴时,突然被人喊住。
“谈梦!”
猛然一惊,我瞬间清醒,回过头去。
吴叔站在门口,皱眉说,“你在想什么,喊你都听不见?”
冷汗打**鬓角,我努力不让自己的嗓音发抖,“我有些累,打了个瞌睡。”
吴叔显得对我的渎职有点不满,他说,“把小少爷抱到二楼的主卧去。”
我没想到,“可是,乔少爷已经睡了……”
“让你抱就抱,”顿了顿,吴叔也低低叹了口气,“太太回来了,要见孩子。”
——
伸手将蔺家乔抱起的时候,小家伙迷迷糊糊醒了。
普通孩子闹觉,总会开始哭闹,但乔乔却很乖,只是蔫蔫地趴在我的肩头,显得很依赖。
我一步步上了楼,心跳却一下比一下猛烈。
推开主卧的门,扑面而来一股的烟味,瞬间让我一呛,喉头痒得想咳嗽。
在淡蓝色的香烟缭绕里,一个穿着低胸长裙、打扮珠光宝气的女人坐在梳妆台前,手半撑着头,闭眼休寐。
她长得很美艳,丹凤眼,厚嘴唇,身材火辣,比起从前更加妩媚夺目。
她右手的无名指上,带着硕大的绿宝石婚戒。食指与无名指间,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香烟。
烟灰掉落在她的黑色裙摆上,扑簌簌又散落到地上。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若视线能够实化,此时必然是无数利剑,刺中了何婉卿的每一个毛孔。
就是她。
云霆总裁蔺凭川的妻子,何氏医药的千金,何婉卿。
七年前的何婉卿,不过才二十岁,还是个音乐学院的大学生。
那时候,林宴白考上了同学院的研究生,经人介绍,成为了何婉卿的钢琴家教,帮助她练琴,以便顺利通过国外大学的考核。
可没两个月,何婉卿突然冲到学校,说林宴白用下流的手段猥/亵女学生,硬是将他关进**局,坐了半年牢。
好不容易熬到释放,学校已经将宴白退学,还有无数指指点点,流言蜚语……
在某一个夜晚,宴白再也无法忍受,独自消失……到最后,什么都没了。
想到这里,我情绪剧烈跌宕,手臂无意识用力,令怀里的蔺家乔感到疼痛,嘤咛一声。
动静一响,浅眠的何婉卿瞬间睁开眼睛。
她敏感捕捉到我尚未收起的敌视目光,准准地射了过来,但我隐藏得更快,脸上没有任何破绽。
盯了我一会儿,何婉卿掸了掸烟灰,朝我怀里指了指。
“把他放下来。”
我走到梳妆台旁,慢慢蹲下shen,预备松手的时候……突然发现蔺家乔在不停颤抖。
何婉卿招了招手,嗓音里留着醉酒的慵懒,“乔乔,到我这儿来。”
他两只大眼睛恐惧地盯着何婉卿,一脱离我的怀抱,两只小手无措地僵在半空,如同失去庇护的雏雀。
眯了眯眼,何婉卿声音发冷,“我是你妈妈,不会喊人?”
一下子,乔乔抖得更厉害,张着小嘴“啊啊”两声,就是喊不出“妈妈”两个字。
我心一下子被揪住,意识到自己将乔乔带到了他最害怕的地方来。
此时,何婉卿陡然起身,直接掐住了儿子的耳朵,毫不留情地往上拉扯。
“说话,死哑巴!”
蔺家乔痛得脸色煞白,拉扯力让他拼命踮起脚尖,想减少痛楚。
“太太,您放过乔少爷吧,”不知哪来的勇气,我护住了无声哭泣的乔乔,“您喝醉了!”
上方的何婉卿沉眸,传来一声冷哼,“你算什么东西!”
下一秒,我突然感觉脸上一阵灼烧的剧痛!
迅速捂住脸,我一抬头,就见到了何婉卿的手……和她指尖那只熄灭的烟蒂。
颤抖的指尖碰了碰烫伤的地方,我痛得瑟缩,紧紧咬紧下唇。
伤口就在我的左侧脸颊上,皮肉烧焦的味道,深深刺激着我的心跳。
踩着高跟鞋,何婉卿站起身,美艳的脸上逐渐狰狞。
“一个保姆,也敢跟我指手画脚?”
就在这瞬间,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厉斥。
“够了!”
蔺凭川大步走进来,看着我脸上的伤口,瞳孔一缩。
他脸沉如墨,“今天是周三,你不该回来。”
原本见到丈夫,何婉卿脸上是有惊喜的,此时全都冻结成冰。
她反驳,“这是我家,我来还要看日子吗!”
蔺凭川盯着她,一言不发,霜寒的脸庞让人心惊。
他先对我说,“谈梦,带乔乔出去,自己也处理一下。”
“……是。”
我顺从地起身,可何婉卿还在恃酒装疯,想拉住我,“不准走!”
不料,蔺凭川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
他毫不留情地伸出手,一把钳住了女人的手臂,重重地扔到了床上。
我不敢再耽误,抱着乔乔走了出去。
关上门的瞬间,我看到何婉卿毫无仪态地哭泣起来,厮打着自己的丈夫。
“蔺凭川,你不是人……你心里只有那个野种!”
蔺凭川只有一个冷漠的背影,站在床边,无动于衷。
砰,门关上。
一切响动都被堵在了里面。
我心里难以言说的震惊——蔺家乔,竟然不是何婉卿的孩子?
——
这个秘密被我牢牢藏在心底。
回到房间,我打开了医药箱,对着镜子检查脸上的伤口。
一看,我忍不住肉跳。
何婉卿下手很重,在我腮边留下了一个红黑的烫点,内里的肉全都蜷缩进去,看上去要留一个很深的疤。
拿着酒精球,我轻轻擦拭着伤口周围的皮肤……不一会儿,原本枯黄的颜色一点点脱落,露出了内里白嫩的肌肤。
顿了顿,我干脆将整张脸的伪装都擦拭一净。
片刻后,镜子里变了个女人。
虽然还是清瘦,却掩盖不住秀丽,尤其是一双琥珀般的圆眸,波光潋滟,惹人垂怜。
很久没有看到真正的自己,我心里却感到一阵陌生。
这几年来,我一直用化妆后的“丑脸”游走在人们面前。
平凡,没有攻击性,让人记不住的谈梦,才是最好的。
叹了口气,我快速处理好伤口,又重新妆扮回丑陋的蔺家保姆。
与此同时,我开始沉思——
何婉卿那样骄矜蛮横的女人,竟然会给别人养了七年的孩子。
那么,乔少爷真正的母亲,又是谁呢?
我想得很入神,并本能地意识到,这幕后女人一定是个重要的存在。
可此时的我还没有注意,蔺家乔的眉眼之间,和我真实的样子,竟无比肖似……
——
不平静的一夜过去。
翌日早晨,我陪着蔺家乔,在餐厅内吃着早饭。
十分钟后,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蔺凭川,从二楼走了下来,显然准备去公司。
我站在餐桌前,向他问候,“先生,早上好。”
男人冲我点点头,随后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头顶,“乔乔,睡得好吗。”
蔺家乔捧着牛奶杯,嘴角还挂着一圈白色奶圈,绽放了甜甜的笑。
“好的,”他嗓音还糯糯的,“梦到了爸爸。”
轻柔地擦干净小家伙的嘴角,蔺凭川突然开口。
“谈梦,昨晚的事很不好意思。”
我有些意外,“您客气了先生,那只是小伤。”
没想到下一句,蔺凭川却说。
“这周结束,你就离开吧。”
愣愣地呆在原地,我一下子没办法消化巨大的转折。
随后,蔺凭川接过佣人递来的外套,下达最后的通知。
“吴叔会跟你细说,薪资不满意,你尽管提。”
“可是……”
我焦急开口,可话没说完,何婉卿正巧蹬蹬跑了下来。
她还穿着睡衣,妆也没卸,一双憔悴的美目里,既愤怒又悲伤。
“蔺凭川,你凭什么通知何家来接我?我说我不走,没人管得了!”
“还有,我可是你妻子,你真打算一个字都不再跟我说了吗?”
她已经不在乎面子了,哪怕当着众人的面也忍不住控诉和指责,无非是想要男人再看自己一眼。
于是,蔺凭川真的施舍了她一个眼神。
然后薄唇吐出一句话。
“何婉卿,我们已经离婚了。”
刹那间,整个餐厅里一片死寂。
我张着嘴忘了呼吸,连蔺家乔都呆呆地抱着杯子,动也不动。
眼睁睁看着那抹高大的身影走出庭院,何婉卿的泪水不停打转,奢望一寸寸碎成了眼底蛛网。
好半天,何婉卿就这么呆立在楼梯上。
直到她看见餐桌旁的一双双眼睛,忽然发作,狠狠咒骂。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看我的笑话?”
佣人纷纷低头,大气也不敢喘。
我皱着眉,思绪万千。
任凭我怎么忖度,也算不到何婉卿竟已失去了蔺太太的位置。
此时,蔺家乔伸出小手,怯怯地揪住了我的衣角。
他显然在害怕,不停往椅子里缩,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正是气氛紧张时,门口佣人通报,何家司机到了。
何婉卿咬紧牙根,终究不敢违背蔺凭川的话,寒着脸离开了。
一夜的闹剧结束,整个蔺家都松了口气。
我把蔺家乔抱回画室,确定他的情绪已经平静后,掩门下了楼。
来到庭院时,吴叔正在和园丁修剪花枝,满地都是碎叶。
见我来,他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带我到遮阳伞下坐定。
我率先恳求,“吴叔,如果我工作有什么疏忽,我一定努力改,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过了好一会儿,吴叔才开口。
“小谈,你是个聪明人,我不妨与你直说。”
“太太的性子阴晴不定,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先生,这几年没有一个保姆能在蔺家待满一个月。何况昨晚你已经跟太太交恶,留下只有自讨苦吃。”
站起身,老人家重拾起花剪,“主动离开,未必不是好事。”
我不死心,“吴叔,求求您……我真的不想走!”
吴叔用那双饱经风霜的老眼看着我。
“当佣人,就跟栽在花园里的花草一样,主人不高兴,踩了你,剪了你,你又有什么办法?”
“想改变……除非你成为这个家的主人。”
——
回到画室时,我整个人很浑浑噩噩,脑子里乱成一团。
心烦意乱间,蔺家乔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边。
他笨拙地踮起脚,吹了吹我脸上的伤口,传来暖暖软软的触感。
他那双大眼睛还是有些呆,口中却喃喃,“吹吹,不痛了……”
意识到他是在安慰我,我心中莫名又暖又涨,忍不住紧紧抱住了他。
我险些想害死这孩子,可他却回报了我一片赤子之心。
自责与愧疚间,我暗暗下了决定。
哪怕是千难万难……我也一定要留下来。
——
时钟拨至夜晚,今天的蔺凭川似乎很忙,视频电话迟迟没有接。
好不容易哄着乔乔睡着,我正要躺下,床头的电话蓦然响起。
接通之后,很意外,居然是蔺凭川打来的。
他的嗓音冷硬,下命令般不容置喙。
“谈梦,把乔乔抱下楼,有车在等你们。”
我尚来不及回话,对方就已经挂断了。
虽然一头雾水,但我还是依言照做了。
等我抱着熟睡的乔乔走出大门,就见到庭院外正停着一辆黑色宾利,同时,一位穿着得体的青年候在车旁。
他见到我们,主动走上前。
“谈小姐是吧?我叫徐元,是蔺总的助理。请您带着小少爷上车,蔺总已经在等了。”
就这样,我甚至来不及问目的地,便被催促着坐上了发动的轿车。
车速很快,在寂静的马路上疾驰。
半个多小时后,它意外的停在了一家医院门前。
我看着医院的牌子,在心底默念。
“泽源私立医院……”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里还是何家的产业。
深更半夜,蔺凭川怎么会来这里?
跟在徐元身后,我们一路来到了VIP住院部。
等候室,蔺凭川正闭着眼睛,靠着椅背休憩。
明明从头到脚都是精英奢贵的打扮,但从他脸庞上,不难看出几丝疲惫。
徐元恭敬地说,“蔺总,乔少爷来了。”
一出声,蔺凭川就醒了。
他看到我,朝我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了两名护士,直接从我怀中接过孩子。
我下意识脱了手,而乔乔也在移动间醒了过来。
他困倦地揉着眼睛,当看清护士手上的针头后,突然一脸惶恐。
那仿佛是一个无比可怕的东西,让蔺家乔一声尖叫,眼睛里满是惊恐,磕磕巴巴说着。
“不抽……不抽乔乔!”
他小脸涨得通红,试图朝一旁的蔺凭川求抱抱。
“爸爸!救,乔乔!”
连我都看得皱紧眉头,种种不忍……然而,蔺凭川却什么也没做。
他甚至有些熟视无睹,任由护士将儿子抱进了抽血室。
顷刻后,冷白无人的走廊里,响彻起蔺家乔惨厉的哭声。
隔着玻璃窗,我到了门内被绑在床上的蔺家乔。
一只粗粗的抽血管,连接着他的小手臂,源源不绝地抽取着他体内的鲜血。
随着血袋逐渐鼓起,蔺家乔似乎被抽走了生命力,本来就无光的双瞳,霎时间停滞,不再转了。
听着哭声逐渐消失,蔺凭川垂下的手却慢慢握成拳。
不一会儿,医生走了出来。
“蔺总,咱们借一步说话?”
蔺凭川点点头,他对我说,“你跟着徐元出去。”
我顺从地答应,“是,先生。”
离开走廊,我告诉徐元,想去休息室陪一会儿蔺家乔。
徐元没有阻拦的理由,答应了。
推开休息室的门,当我看到病床上那个小小的身躯……感觉像吞下了一颗生柠檬,酸苦难忍。
小家伙抽噎着睡了,眼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藕节般的手臂上,因为拔针留下了一大片乌青,无比显眼。
细细看,我发现上面还留着几个没愈合的旧针孔。
也就是说,蔺家乔这样被抽血,不止一次。
难怪,他会怕成这样……
不一会儿,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停在了我身旁。
蔺凭川低着头,凝视着乔乔,无数种情绪在他眼底翻腾。
我能闻到,他是抽烟了,尼古丁的味道很浓烈。
片刻后,男人略带嘶哑地问。
“谈梦,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狠了。”
揪着裙摆,我没说话。
今晚的蔺凭川,确实冷漠得令人心惊。
但我明白,男人并不是真的要一个回答,只是心底压的东西太多,想要一个宣泄的对象而已。
果不其然,他低低一笑,道,“你知不知道,有种血液病叫做海洋性贫血。”
“一旦患了它,体内的造血功能受限,人会越来越虚弱,甚至只能依靠输血维持基本生存。”
碰了碰蔺家乔软嫩的脸颊,蔺凭川几近喟叹。
“保护了儿子,便救不了妹妹。”
“可要救如珏,却快要抽干乔乔的血……谈梦,是你,你要怎么选?”
第一次见这高高在上的男人露出软肋,我一时怔然,一时恍惚。
蔺凭川口中的“如珏”,恐怕就是他的亲妹妹蔺如珏。
可谁知道,蔺二小姐会患上如此怪病,甚至要靠七岁的侄子当血袋,随时随地供给,才能活下来……
好在,蔺凭川的失态很快便结束。
等到护士检查完,确定没什么异常,他便抱起乔乔,阔步朝着门外离去。
我跟随着走到楼下,才想起乔乔的外套落在休息室里,于是立刻返回去拿。
刚下电梯,我一不留神,就被迎面来的人撞了正着。
对方立刻道歉,“对不起,没把你撞疼吧?”
“没事。”我急着要走,便不打算理会。
可没等我走出一步,手臂突然被拽住。
随后,对方克制不住惊喜地问。
“是你,谈梦!”
一被喊名字,我陡然警惕起来,定睛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对方穿着藏蓝色的检察官制服,身材笔挺,面容俊秀,手里握着一份报告,胸前的检徽闪着银光。
当认出他是谁后,我瞬间背后一冷,被巨大的危机感笼罩全身。
“不,你认错了,我不叫谈梦。”
“不是吗?”年轻的检察官犹豫不定,不死心地追问,“我是姜丰睿,七年前我们——”
我打断了他,“我还有事,能别耽误时间了吗?”
见我口气这么笃定,姜丰睿眼底掩藏不住失落。
他只得说了句抱歉,松开了我的手。
我不敢回头,努力让手脚不显得僵硬,但我能感觉到,背后那道视线追逐了很久。
匆匆取回衣服,等我坐上车时,蔺凭川注视了我好一会儿。
“你的脸色有些苍白。”
我生硬地解释,“可能是冷气太足了。”
这么回答,蔺凭川便没有再多言。
一回到蔺家,我连澡都没洗,直接紧紧裹进了被子里。
明明是盛夏的天气,我却从骨子里发冷,不停哆嗦。
我与姜丰睿的上一次见面,还在七年前。
他是接手林宴白猥/亵案的检察官,立案期间,我曾不止一次去求过他,希望他能还宴白一个真相。
可最后,姜丰睿还是笃定宣布,“林宴白骚/扰行为属实,罪名成立”。
检方的判决,成为压垮宴白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听说宴白自杀后,姜丰睿不止一次想要见我,全都被我拒绝了。
我恨他,程度不啻于恨何婉卿。
如果说,何婉卿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那么姜丰睿,便是亲自执行的犬牙!
一整晚,我睡得很不好,反复梦见林宴白被逮捕的画面。第二天醒来,双眼通红,憔悴得无法掩藏。
强打起精神,我收拾好自己,去给喊乔乔起床。
正在给乔乔穿衣服时,蔺凭川就过来了。
他一句话没说,默默倚在门前看着。
我一开始没发现,等我瞥到门边那个高大笔挺的身影时,险些吓了一跳。
被男人盯着,我控制不住地紧张,给乔乔扣错了几次扣子。
扣到最后一粒的时候,蔺凭川忽然开口。
“周末我们会回祖宅,你不必跟去,就提前走吧。”
手上一顿,我艰涩地点下了头。
听着蔺先生离去的脚步声,我心底涌上一股无力。
此时的我怎么也想不到,意料外的转圜,已经无声无息来临……
转眼就是周五。
听别墅的佣人说,每逢周末,何婉卿都会回来,跟蔺凭川父子一起,去陪蔺老爷子吃晚饭。
看来在外人面前,他们仍旧是一对恩爱眷侣的模样。
这一天直到傍晚,也未见何婉卿的身影。
我收拾完行李,盯着时钟,一分一秒接近离开。
傍晚六点,蔺凭川的车停在了门口。
我将他牵下楼,松手的时候,眷恋地捏了捏他的耳垂。
强打起笑,我说,“乔乔……周末快乐。”
乔乔虽然不善言语,但很敏感,在我松手的时候,直接一把拽住了我。
他甚至开始闹脾气,拽着我不停要回去。
我不得不说服他,“乔少爷,爸爸在等你了……”
哪知道乔乔根本听不进去,只是用力抱着我的手臂,如同无尾熊般挂在我身上。
僵持之际,轿车的后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了蔺凭川半张一眼惊艳的侧脸。
他看着儿子倔强的小表情,对峙半天,终究松了口。
“谈梦,你也一起去吃顿饭吧。”
出于对乔乔的不舍,我接受了他的提议。
至少这一个晚上,我想简简单单,心无挂碍地陪在孩子身边。
——
天将晚时,车抵达了目的地。
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栋民国公馆风格的建筑,正是蔺家祖宅。
它宛如洗去脂粉的女郎,静静地伫立在湖畔旁,乌瓦青墙,低调而高贵。
蔺凭川牵着蔺家乔走在前面,我则默默跟在身后。
刚走到喷泉处,一道熟悉的人影堵住了去路。
何婉卿无声无息地出现,正阴沉沉盯着我们三人。
随后,她赌气般走到了蔺凭川身边,直接挽住了男人的手臂。
见蔺凭川皱眉想抽离,她威胁道,“想让我陪你装一家三口,就不准推开我。”
说着,她轻蔑地瞥了我一眼。
“我可不想有人瞎了眼,以为这东西才是蔺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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