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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辣将女嫁寒门

楚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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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掌中云   主角: 楚瑶方青砚   更新: 2022-04-21 05:5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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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楚瑶方青砚《狠辣将女嫁寒门》讲的是自小混在军中的楚瑶是个女汉子,但是女汉子也是要嫁人的被发小亲人一起坑了的楚瑶被迫娶了个文弱书生文弱书生看着被帮着的某人,笑得温柔,要我帮忙吗?女汉子:废话!脸却羞红方夫人看着新娶的儿媳妇,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文弱书生却是将女汉子护在身后,笑意浅浅,这是儿的妻,儿愿意宠着

第1章

精彩节选


天启十三年,夏蝉初鸣。
大梁国帝都近日好不热闹,北疆战事告捷,大军凯旋回朝,满城才庆祝了一日便又有了另一件大事。
京中状元府门前红灯笼高挂,长街之上前后停了数十辆车马,仆役们穿得喜庆,前后进出忙碌着。
如今在这四方城里,随便抓一个人问都知道,今日是大梁最年轻的新科状元郎,圣上御笔亲封的翰林院学士——方青砚的大婚之日。
娶的乃是大梁第一巾帼,镇国将军之女,楚瑶。
然而,楚瑶对此事并不知情。
衣裳店后门的长巷之内,一众精壮的士兵鼻青脸肿欲哭无泪地看着角落里的楚瑶,似乎被包围的是他们。
“苏婉你大爷!”
楚瑶攥着火红嫁衣的裙摆,提防地看着眼前的众人,恨得直磨牙。
她昨日凯旋回京,喝了庆功酒,今早酒方醒就被自己的发小拉来试什么衣裳,挑到最后竟然被苏婉给怂恿着套上了嫁衣。
谁知她这个刚穿上,还惊诧这衣服正合自己尺寸,外面便冲进来了一队人要将她带走!
楚瑶这才惊觉自己这是中了圈套,要被自己发小跟老爹联手赶鸭子上架去成婚。
岂有此理!
好在楚瑶自小习武,又是从战场上翻滚过来的,迅速挣脱了抓自己的人,便往后门冲去,却没想到周围一圈都被自己老爹派人围住看,后有追兵前有虎狼。
人太多,她根本跑不掉。
“愣着干什么?误了吉时我把你们脑袋都拧下来!”
小兵后方走出来一人,虽然卸了铠甲,却还是一眼能看得出来身姿硬朗挺拔,带着铮铮然的沙场锐气。
楚慕寒冷呵一声,那些士兵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抓人。
几个回合之后,楚瑶终究寡不敌众败下阵来,被人架着四肢脸朝天地捆上了马车。
“放我下去,我才不要嫁给什么狗屁书生!你敢把我送过去我就拧断他的脖子!”
楚瑶不是寻常世家千金,她自小便在军中厮混,听的都是荤言荤语,全然不懂何为温婉贤淑的小姐规仪。
可她还没喊上两句,嘴里便被塞了布条子,只能发出一阵支吾声。
“刑律有法,二十未婚者,发配边城。”楚慕寒坐在一旁板着脸,马车启程,他的身子随着晃荡的马车微微摇动,声音冷得跟铁块似的道:“你不嫁给方青砚,你就得滚去北疆做劳役,你累死倒也罢,我楚家可丢不起这脸。若敢逃婚,我就把你腿打断。”
楚瑶嘴被堵着,闻言心中便在咆哮:
打断就打断!断腿也比嫁给个书呆子好!
她意中情郎该是当世的英雄,沙场上的铁血将军,或是江湖里名噪一方的侠客,怎么能是一个手不能提将不能抗的文弱书生?!
许是能看懂她嫌弃的眼神,楚慕寒一面低头检查绑着手脚的绳子,一面放低声音:“方青砚虽然不是身出名门,但是能平步青云走到如今,自然不是平庸之辈。我同他相处过,人谦虚温和,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绳结的样式是军中用来捆战犯的,光是凭磨咬想要解开,须得废上七八个时辰。
检查之后,楚慕寒放下心来,撩起布帘一角看外面的情形,继续道:“为父知道你不喜文人骚客,可他确实才情了得。前朝最年轻的状元不过十九,他年仅十八便蟾宫折桂,天下都道他是文曲星下凡。你昨日受封火凤将军也已十九,如此算起来,他还早你一岁。此人不是世家子弟,他背后的身份就干净许多,日后各家夺嫡站队,你也不用……”
后面一些话楚瑶都没听进去,满脑子惊雷炸响着那一句“年仅十八”。
年仅十八?岂不是比她还小?!
一个比她文弱的相公也就罢了,还是一个比她小的?
楚瑶一瞬间都已经脑补日后她舞刀弄枪扎马步,而她的那位小相公鬓角簪花,在书房里描画吟诗的场景了,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造孽啊!
她闭着眼憋着一肚子火气,心中小算盘拨得当啷响:这婚她是逃定了!她偏不拜堂,当爹的还能当堂按着她的头拜下去不成?!
长巷离苏府很近,马车不过走了一刻钟便晃荡着停了。
楚瑶眸子一睁,一片沉黑中闪过一片精光。
她在等着楚慕寒跟自己谈条件,他若是想要让自己好好拜堂,就得将绑在自己手脚上的绳子解开,到时候她就可以乘机溜走!
楚慕寒先下车后确实回头掀开了车帘,可他看都没有看楚瑶,只淡淡吩咐道:“将小姐从后门抬进去洞房去。”
等一下,楚瑶眼睛陡然睁大。
洞房?不应该先拜堂吗?!
楚瑶彻底凌乱了,她冲楚慕寒用力地眨眼,眼皮都快抽筋了,楚慕寒终于扫了她一眼,了如指掌般道:“苏婉会盖着喜帕替你拜堂,一个时辰后,行礼结束,你便是苏家的儿媳。你不用想着跑,你手下的那些副将都被我调去沧州了,帮不着你。”
短短数语,直接掐中楚瑶的命脉。
她磨着牙,没了下面的人接应,她确实跑不出楚慕寒的手心。
“对了,”楚慕寒正要走,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止住了脚步,看了看楚瑶道:“以让万一……”
说完,他随手点了两下,径直封了楚瑶的经脉,这下她除了脑袋,周身都动不得,更别提逃跑了。
就这样,曾经在沙场上叱咤风云的一朝女将楚瑶,怀着满腔愤恨被押进了洞房。
成亲典礼冗长繁杂,约莫一个时辰后,麻绳被楚瑶啃出一个缺口但是还是结实地捆在那儿,她啃得牙齿都酸了。
终于,周身於堵的经脉忽然畅通了,楚瑶眸子亮了亮——封穴解除了!
她动了动酸胀的手腕,挣扎着想要起身,刚想要找找这屋子里有没有剪子一类的东西,却听到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楚瑶眉头狠狠一皱,这个时间,应该是那小书生来了。
听到开门声,她带着要炸出肺腑的怒气抬眸,目光如刀,恨不得将进门之人立即刺死,可是抬眼后,楚瑶胸中燃烧的熊熊怒火一下子就被浇熄了大半。
她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立于门口的人。
半晌,门口的人转身和上门,看着她扭动着身子的滑稽姿势,眉眼染了笑意,走进将楚瑶嘴里的布拿开,轻声道:
“需要我……帮忙吗?”

夜幕渐垂,红烛悄燃着。
来人金冠玉带,瓷白的肤色衬得一袭红衣喜服好似染血的枫叶,金丝暗绣着云纹,分明是浓墨明艳的装束,却叫他穿得似素绢玉冠一般清雅。
微暖的光晕里,他眉眼如画,好似丹青国手轻描细刻,只一眼便叫人惊艳。
偏偏那绝美的容颜上沾了一丝羞赧,如不染纤尘的初阳一般,叫人忍不住想要凑得近些。
“废话!”
楚瑶回过神来神色多了分羞恼,她忍着怒气压着嗓子:“还不快给我解开!”
“好……好的。”
被瞪了一眼的方青砚脸一下子通红,连嘴都开始不利索了起来,忙埋头解绳索,声音跟蚊子似的:“你手……手没事儿吧?”
楚瑶皱着眉头,盯着他的脸左看右看:“你是个小结巴?”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说话可能有点重,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解释着:“我不是说你有病,我的意思是你一直都这样说话吗?”
“不……不是的。”
方青砚头都快埋到肚子上了,绯红一路蔓延到脖子,快要滴血似的,拘谨道:“我就是……就是有点紧张。”
完了,虽然长了副好皮囊,但是是个结巴,还是个一说话就脸红的主。
楚瑶心里叹了一万口气,越发觉得自己要逃婚的决定是对的。
绳子被解开,她起身动了动筋骨,打开窗子就要往外跳,方青砚神色大变,忙叫出她:“你不能走!”
“小秀才!”
楚瑶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道:“你要是敢喊人,我就帮你绑起来,再把那布条塞你嘴里!”
“你……你不能走!”
方青砚手捏成拳,像是用了十成的勇气,恳切地劝道:“这婚事是陛下圣旨赐婚,你跑了,便算是抗旨……不光是你,楚将军也会受到牵连。”
他声音很轻,挪着脚步上前,想要将楚瑶拉下来却又像是无处下手似的只能干伸着。
方青砚神色有些焦急,像是极力想要证明自己。
“楚姑娘,你放心……你若不愿,我不会碰你,再过三月你便年满二十,若是不嫁,便会被降罪,这也是不得已的法子。”
看着这张人畜无害的脸,楚瑶心中万马奔腾。
他说得对,圣旨赐婚,她若不嫁便是抗旨,连累的是整个将军府。
可陛下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了,闲的没事儿管她干嘛?吃饱了撑得!她还有三个月才满二十呢!
内心争斗一番,楚瑶收回了迈出去的半条腿,泄气地坐回床上。
“多管闲事,吃饱了撑的!”楚瑶越想越气,最后磨着牙骂出了声,她将头上的钗冠都拔了丢在一旁:“嫁不嫁人关他们什么事?!不嫁也算犯法!我真是冤死了!”
她一手撑在腿上,大马金刀地坐着,越骂越来劲。
忽然,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腕间,习武之人,腕间是命脉所在。
几乎不用反应,楚瑶下意识便抬手将他掀翻在地顺势压了上去,一手按着方青砚的脑袋将他生生擒住,呵道:“你想干嘛?!”
她力气太大,方青砚当即惨叫了一声,脸色煞白。
外间守夜的婆子听到声响,犹豫了一下忙过来询问:“公子,出什么事儿了吗?”
“无……无事。”方青砚疼得额上满是冷汗,扬声道:“你们都退下吧,不用守夜。”
外间的婆子听到如此,登时觉得是夫妻间的情趣,当下老脸一红,默默退了下去。
人走了,楚瑶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手过重,松了手略带防备地看着方青砚。
后者骨头差点散架,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红衣散乱,并额米有半分责怪的神色反而有些拘谨,他目光落在楚瑶青紫一片的手腕上,语气中多了些心疼:“我是想看看你的手腕……没事儿吧?”
此言一出,楚瑶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人家是关心她,她倒好,差点没给自己未来夫君整个半身残疾。
楚瑶垂眸揉了揉手腕应付着:“我没事儿,倒是你,这身子骨也该练一练……”
两人呆在一间屋子里,都没有再说话,气氛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闹剧一场,如今到了午夜,楚瑶被困者半天身子酸痛早就乏了,吵了几句后眼皮更是不听使唤地开始相碰。
楚瑶瞥了一眼床,还未说话,方青砚便先开口了,他声音温和:“你先睡下吧,我打地铺就行。”
说完像是怕楚瑶不放心,一双眸子清澈,又自顾自补了一句:“我绝对不会碰你,非礼勿视,自然不会看,你……你放心。”
他说着,楚瑶深深看了他一眼,方青砚登时觉得自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忙闭紧了嘴。
“你也可以碰,”楚瑶挑了挑干净利落的眉,眸子里目星光璀璨,红唇白齿一张一合,说出的话却带着威胁的意味:“那只手碰,我就废了你哪只手。那只眼睛看,我就挖了你那只眼睛。我这人,无情冷酷,杀人不眨眼,你自己想清楚。”
她本是想恐吓立威一番,好叫这小书生以后不敢对自己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谁知,方青砚听了并没有被吓到,反而弯了弯嘴角。
他眼底干净,一笑起来眉眼弯着很是好看,春风拂面一般。
“你不信?”见自己的话没有起到丝毫的震慑作用,楚瑶板着脸:“你以为我跟你闹着玩儿的吗?我在战场上杀了那么多人,我可不是那些只会放狠话的世家纨绔。”
方青砚闻言忙敛了笑意摇了摇头,一副乖巧的模样看着眼前的女子,满眼是她。
他信楚瑶跟那些世家纨绔不同,信她驰骋疆场杀伐果决,只是他从来不觉得她冷酷无情。
从初见那次,她就给了他足够照亮他一生的温暖。
可惜,楚瑶大大咧咧忘性极大,记不得他了。
“好了,”楚瑶一摆手,合衣躺下,扯过一旁的被子盖上,毫不客气地吩咐着当朝状元郎:“把灯熄了。”
睡着前,楚瑶思来想去盘算了许多,其实她也不算亏。
这便宜夫君虽然人看起来呆软了些,但是好歹长得赏心悦目,主要是还好欺负,总比嫁给自以为是三妻四妾留恋酒楼的纨绔世家子好许多。
这么想着,她勉强咽下了胸中那口火气。
睡意将她打败时,楚瑶还恨恨着,明日定要去找苏婉那叛徒算账。
她在军中两年,战事吃紧时经常合衣而眠,佩剑时时刻刻放在伸手就能抓到的地方,难得能睡个好觉。
这一睡着,再醒来时便已经是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方青砚早就去上朝了。
房门被人大力推开发出吱呀声,楚瑶还迷糊着,就听到一个尖锐泼辣的声音扎进耳朵。
“我看你简直是不懂规矩!毫无廉耻!”

晌午的日光热烈,刺得楚瑶眯了眯眼半坐起来,被子裹在身上。
楚瑶皱着眉,脸上浮起恼意,她有很严重的起床气,最烦被人吵醒,当下心情可谓是差到了极点。
“谁家儿媳像你这样,睡到晌午才起床?!你还有没有妇道!”
闯进来的是方夫人,一身金银珠串,锦衣华服,恨不得牙上都镶上金。
她不成样地学着京城里的富贵夫人扭着腰肢,奈何那一桶老腰实在壮实,扭起来多了几分滑稽。
方夫人扯着嗓子,吊着眉梢一脸刁蛮:“在我们乡里,新妇过门的第一日都要早起请安做饭喂猪的!你看看你懒到现在,那里有个大家夫人的样子,还有没有点羞耻心!”
她喋喋不休地念着,唾沫星子都差要将人淹死:“我儿是登科状元郎,你嫁到我们方家是你的福分,你看看你——”
“闭嘴。”
话没说完,楚瑶便冷声截断了话。
她眉目之间凝了几分杀气,青丝披散着,慵懒不屑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威严:“你儿是登科状元郎,我也是陛下亲封的将军,他不过在礼部领了个正五品的侍郎职位,我在军中是从三品的副帅,论身份,我是下嫁你方府,你该好好供着本将军才是。”
“嫁夫从夫!你在本家习的那些娇惯做派如今在我家可不好使!”
方夫人也不是寻常婆子,遵着的都是自家乡里的规矩,她一边泼辣地骂着,一边瞪着眼睛上前就要将楚瑶从床上拉起来,后者却先一步掀开被子跃到一旁。
楚瑶身姿庭拔地负手立在哪儿,房间里顿时响起低低的吸气声,似是惊诧。
方夫人看见楚瑶穿得妥当的衣服时,脸色登时黑了,指着楚瑶半晌没说出话来,气得舌头都打结了:“你…你这女人…”
此时,方夫人身后跟了一个簪金带翠的柔媚女子站了出来,她指尖的丹蔻浓艳,玉指捂着嘴,声音带了几分刻薄的嘲讽:“嫂嫂这个模样,该不会昨晚是让表哥睡地上的吧?”
楚瑶一挑眉,还正被她说中了。
她随手将头发绾在脑后,扫了一眼挤在屋子里的众人,心中不免烦躁。
虽然她向来不关心内宅之事,但是苏婉总拉着她念叨些深宅轶事,谁家的婆媳又闹到京兆衙门去了,谁家妯娌大打出手闹出人命了,谁阴险下毒谋害姑子了。桩桩件件,她原先以为定时流言添油加醋了,谁曾想,竟真叫自己撞上了。
这个一身暴发户模样的老妈子估计是自己那小秀才相公的亲娘,那小妖精似乎是小秀才的表妹,若她住在这方府,只怕日后的日子安宁不了。
吴柳儿这话像是踩到了方夫人的尾巴,新婚之夜新人不洞房,这简直就是耻辱。
她气得顾不上端形象大骂:“不知廉耻!没有妇道!洞房之夜你竟然合衣而眠,你这悍妇……“
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想要去抓楚瑶。
“你给我去跪祠堂,你怎么对得起我们方家列祖列宗?!”
楚瑶灵巧一闪,只觉得好笑:“那是你家的祖宗,不用我对得起。”
“来人!”方夫人抓了两下都抓不住,这才想起来自己如今也是有下人伺候着的,呵斥着身后的两个婆子:“把她给我绑到祠堂,我要行家法!”
两个婆子闻言,应声便撸了袖子上前抓人。
“咚!”
只是她们还未抹到楚瑶的衣袖,人便已经直直被踹飞了出去,砸落在门槛上,都能听到身上骨头散架的声响。
随后,房间里便响起了那两个婆子的哀嚎声。
楚瑶干净利落地收回脚,目光带着几分俯视千军的睥睨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方夫人身上:
军中的精锐士兵,她可以一敌十。这种深宅老远里一把老骨头的婆子,怎么可能困住她。
“反了天了!”
方夫人脸色跟猪肝一般,眼见着摆架子的方法行不通,咬牙一跺脚,眼睛一红便开始哭天喊地起来:“我儿造了什么孽啊!娶了个悍妇,不贤良就算了,还要打我这个婆婆啊!”
她捂着凶口,一副随时要哭死过去的无赖模样:“我便是要赔上这条命,也要让我儿休了这悍妇!”
楚瑶闻言没有丝毫恼怒,却像是被点醒了一般。
对啊!
她不可以逃婚,但若是逼得方家请奏皇上要求和离,不就可以摆脱这婚事吗?
楚瑶上前蹲来,想拍拍方夫人,手还没放下方夫人却惊叫一声往后蹿了好远,一改之前奄奄一息的模样,一脸防备地盯着她:“你……你要干嘛?!”
楚瑶起身拍了拍手,一双眉眼弯成月牙,笑得愈发和善:“我觉得您说的对,所以您最好劝您儿子赶快休了我,不然以后,说不准我能闹出别的事儿呢?”
第一次听见有人自请下堂的,就连吴柳儿都怔住了。
楚瑶往门外走去,那两个婆子站在门口,见她走进,跟见阎王似的忙不迭推开。
果然,拳头映才是应道理。
楚瑶颇为满意地扭了扭手腕,就近翻了墙出府。
走了半晌,楚瑶见到周围路人奇怪的目光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昨日的喜服,忙拐进一家衣裳店买了一套修身的男装换上,之后便径直去苏府找苏婉。
……
“嘿嘿……”
苏府北苑,苏婉遣了下人,端着茶弯着腰站在一旁,对着榻上板着脸的楚瑶奉承地笑道:“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啊,你总不能孤独终老吧。”
楚瑶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这旷古绝今的好友刺了一顿,苏婉好一番道歉后她才消了气。
可一听她提这婚事,她便又气不打一出来。
“那我可真是谢谢您啊!”
楚瑶双脚叠搭在方桌上晃荡着,睨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茶:“苏小姐为了我的姻缘,还真是尽心竭力,不惜替在下拜堂。”
苏婉走到一旁坐下,手支着下巴嘻嘻一笑:“可我觉得那方青砚真的不错,你反正之后囫囵也是要找人嫁了,不如趁早挑个好的。”
她脸只有巴掌大小,一算眸子清亮,透露着八卦的气息:“我听说,是他亲自向陛下求婚的,若不是为了攀附你们将军府的权势,那就是……倾慕你许久。”
“倾慕?”
楚瑶脑中浮现着方青砚羞红着脸说话结结巴巴的神情,只觉得像是一团乱麻堵在脑子里,一想起来便觉得烦躁。
她摆了摆手:“那小书生昨夜之前都没见过我,是哪门子的倾慕啊?”
“许是听别人说的,”苏婉觉得不无可能:“坊间有关你的话本还少啊?什么英姿飒飒巾帼英雄的,光是听着便让人倾慕吧。”
听说的吗?
楚瑶垂眸,从旁人口中听说的自己,又有几分可信?
她冥冥中有种直觉,方青砚看她的眼神,倒不像是第一次见,那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楚瑶已经打定主要要让自己那恶婆婆自己闹得方青砚休了自己,忙着赶回去恶心那一府的人,不多时便准备回府。
可她刚出了苏婉的院子,身前便一阵劲风袭来,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呵道
“给我绑了。”

楚瑶心头狠狠一跳,下意识转身就要跑,但是却被人先一步劫了去路。
那是楚慕寒身边身手最好的两个侍卫,功法卓绝,楚瑶自小便与他们对练,到如今也才能在他们一人手下过百招,还难保能赢。
如今这两人联手对付楚瑶,不过打上二十招,她就已经被擒住了。
楚慕寒看着楚瑶,一张脸板着满是威压,声音冰寒:“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你若敢跑,我打断你的腿。”
“……楚伯父。”
苏婉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讪讪笑着打招呼:“阿瑶她只是来我这儿同我说会儿话,没想跑。”
“我自己不跑,他们方家也未必肯要我。”
楚瑶说得是实话,她费力地仰着头,剑放狠话不奏效,:“只怕到时候方家要休了我,更丢您的脸,不如您去同他们说,让我和离。”
“做梦。”
楚慕寒瞪着楚瑶,不想再同她多说,转身便带着人回方府。
苏婉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眼睁睁看着楚瑶被押走。
一路上,楚瑶也懒得争辩劝说,反正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方府里那刻薄的老泼妇自然也是容不下她的,不出半月方家就得哭爹喊娘娘地求着去和离,到时候只怕自己这将军爹爹在说什么也都无济于事了。
楚瑶被楚慕寒押回方府时,听闻楚慕寒也来了,方夫人立马往头上绑了白绳,恹恹地坐在正厅,拉着吴柳儿垂然欲泣,正要酝酿了一出大戏。
一踏进前厅,入耳便是一阵破锣般的哭声。
方夫人哭得颠来倒去,吴柳儿在一旁安慰着,一见楚暮寒便一副手足无措的委屈模样:“楚伯父,您可算来了,楚姐姐她今早……差点将姨母打了,耍了好一通威风后穿着喜服就出去,姨母气得都快哭死过去。”
她拖长着语气,带了几分指责:“若是世家千金都是楚姐姐这般做派,那谁家还有的安宁,就算是自小娇惯坏了的,也不该这么闹家中长辈。”
楚暮寒闻言扫了一眼楚瑶,后者却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巴不得被训斥一顿将事情闹大。
可楚暮寒并没有发怒,而是转而看着吴柳儿问道:“敢问姑娘是?”
没料到他突然发问,不光吴柳儿,就连方夫人一时都愣住了,止了哭声,满脸挂泪回道:“柳儿是我娘家的表侄女儿。”
“所以你不是方家的人?”
楚暮寒问人更像是在审讯沙场上擒住的敌军,一双鹰眼死的眸子直盯得人心里发颤。:“那我楚家方家的事儿,还是不劳烦吴姑娘操心了。”
方夫人和吴柳儿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吴柳儿羞恼得咬牙切齿,却也不敢与楚暮寒正面交锋,便红着眼眶躲在方夫人身后。
“姑母,是柳儿多管闲事了,可是柳儿也只是想要哥哥和嫂嫂能好,没想到惹得楚大人不悦。”
吴柳儿抹了抹眼角的泪渍,这一哭诉直接挑拨了没脑子的吴氏。
眼瞧着自家人被如此贬低,吴氏陡然就炸了,一拍桌子跳起来:“亲家公怎么说话呢?!什么叫说不得,若是你家女儿贤良淑德恪守本分,还有人会说她?您还是好好管教管教自家女儿吧,不然我方家可无福消受。”
一旁的楚瑶此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着自家老爹跟那泼妇对质,恨不得翘个二郎腿看戏,美滋滋地想:
照着这样吵下去,怕是今天她就能拿了和离书回家了。
“小女结的是与方大人的姻缘,这婚事还是你儿子去陛下面前求的。”
楚暮寒似乎并没有被方夫人泼妇骂街的模样唬住,不冷不淡道:“皇上嫁公主,驸马爷尚且要每日问安行礼,方夫人如今并无诰命在身,张口闭口我家女儿的怕是忘了她乃三品大臣。”
楚暮寒瞧着严厉,对楚瑶确实最护犊子,俩人一人一句,气氛逐渐剑拔弩张了起来。
方夫人还要撒泼,却忽被熟悉的声音制止住。
“母亲!”原是方青砚下朝匆匆赶回来,见楚慕寒在俯首作揖,“楚将军。”
楚慕寒对他的称呼颇有不满,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冲他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方青砚拦住还想发作的方吴氏:“母亲,昨夜是孩儿太过兴奋,一时没有分寸喝得多了些,这才……此事与楚……与夫人无关。”
方吴氏气得跌坐在椅子上,吴柳儿盈盈上前挽着方青砚,一改方才咄咄逼人模样,像是被欺负了一般:“表哥一回来便向着嫂嫂,这不是叫姑母寒心吗?”
方青砚面不改色躲开,又冲楚慕寒作揖:“楚将军,今日之事,还望莫怪。”
楚慕寒看他这般护着自家女儿,点头算是不予计较,抬头看向方吴氏与吴柳儿时眼神却凛冽起来。
“哼,我自家女儿是什么样子我自是知道,她虽不似别家姑娘温婉,却也不是不讲礼数之人。”
说到此,楚慕寒的眼神落在吴柳儿身上,吓得吴柳儿一个激灵。
他继续说道:“若是小女在方府受了欺负,楚某定会踏平此处,说到做到!”
到底是征战沙场多年的人,不容冒犯的气场浑然天成,方吴氏是再有心撒泼,也被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楚慕寒懒得看这两人,转过头又警告了楚瑶一番,叫她不许乱跑,嫁作人妇就老实点。
楚瑶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待楚慕寒走后,方吴氏才敢出声阴阳怪气道:“有个将军爹就是了不起,威胁起亲家来了,我们惹不起啊——”
楚瑶嗤笑一声,正欲开口,方青砚却抢了先:“母亲,孩儿心悦楚姑娘已久,好容易才求娶回家,还请母亲莫要再这般刁蛮她。”
方吴氏又气得喘不上气,方青砚却径直带着楚瑶回了房间。
楚瑶出门透气被抓回来,心情郁闷得很,看这书生哪哪不顺眼,没好气道:“诶,我饿了,我想吃烤饼。”
“好,你先将衣服换了,我这就出去买来。”方青砚好脾气地替她翻出一身衣裳搁在床边,语气温和。
楚瑶见不得这般温温柔柔性子如同女子的男人,加之心情郁闷,故意刁难他:“我不吃外边买的,我要你给我做。”
方青砚抬起头冲她笑笑:“……好。”

厨房里,方青砚的身影四处走动。
“我来帮你吧!”楚瑶上前,抢过方青砚手里的大葱。
“不必,你好好歇着,做好了我自会唤你过来的。”方青砚一笑,擦了擦手中的脏污将她推到石凳上。
“可是……”楚瑶口中的话被方青砚打断。
“可是什么可是,你好好歇着,这些琐事自有我来处理。”方青砚轻笑,让她口中的欲言又止咽回。
方青砚怎说也是一介状元,在厨房做这些琐事怕是不妥吧?
他熟练的开始切菜,动作行云流水,轻车熟路,仿佛对厨房很是清楚。
他一边切菜一边笑着说:“做这些当心脏了衣裳,你是姑娘家,姑娘家的手可不是用来做这些杂事的。”
方青砚说的很认真,似乎这种认知在他心里是潜意识的。
“啊?”楚瑶眨眼,愣了愣,半口张开。
眼底一丝触动闪烁,让楚瑶自己都迷了心神。
她在军中莫爬打滚,除了与将士们打交道以外便是遍地的死人,而那双被方青砚珍视的手早已经沾满了鲜血与平日里训练留下的茧子。甚至不洗头发不沐浴都已经是家常便饭,半月都习以为常。
连楚瑶自己都认为,她的手生来为保家卫国,混迹沙场,所以也从不注意这些。
“怎了,唤你都听不见?”方青砚望着她淡淡的笑。
在外人眼中,他鲜少去笑,可不知为何楚瑶面前他便笑的如沐春风,好似整个世界永远都是生机勃勃一般。
方青砚的声音让楚瑶从自己的思绪里拉回现实,她回神,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无事,只是你的话让我突然想到了些有趣的事情。”
“什么有趣的事情,说来听听?”他挑眉,手上的烤饼不知何时已经烤好了。
楚瑶惊喜,蹦跶到方青砚面前,拾起他手中的烤饼惊叹:“这么会儿功夫你便做好了?真稀奇啊。”
方青砚做的烤饼颜色不一,各色各样,看样子有许多种口味。除了楚瑶最爱的藕味以外他还添加了鲜花的味道,闻起来香气四溢,让人垂涎欲滴。
烤饼还冒着“滋滋”的热气,惹得楚瑶更是食指大动,顾不得烫她直接塞进嘴里。
倏的,她眼眸大开,香喷喷的烤饼在嘴里回味无穷,入口即化,还带着几分软糯,不似腻,反而带着几分甘甜。
“烤饼真不错!”她连连点头,又往盘子里捻了一块烤饼塞进嘴里。
此刻的楚瑶如同一只仓鼠,两边塞的鼓鼓囊囊的,说话时憨态可掬。
“你慢些吃,无人与你抢。”方青砚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笑出声,那颗耀眼的虎牙衬的他越发清雅与温润并存。
楚瑶摆摆手,好不容易才咽下嘴里的烤饼说道:“你不明白,我们军中有句话叫好吃的东西便要全部享受,小口小口吃多没劲啊。”
她在军中习惯了大大咧咧的作风,吃个饭也懒得改。对楚瑶来说,这样吃才更有感觉。
方青砚说不过她,只能笑笑任由她去。
“你若是习惯,我往后都可以做。”方青砚说。
楚瑶嘴里还藏着些许烤饼,她饮了饮桌上的茶水才道:“你一朝状元郎做这些不会是为了招惹小姑娘吧?”
说罢,楚瑶自己都笑了。
方青砚作为状元郎实在没必要做这些,而他愿意去学许是为了那些个小女子。
她话音刚落,方青砚本还是温润的脸上多了丝暗沉,眼里的那抹光逐渐暗淡。他缓缓道,“我不喜其他女子,自然也无意去勾搭她人。考状元是为你,做这些皆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去做,你是我此生要娶之人,也是真心相待之人。你什么都不会也无碍,我可以去学去做,只要你过得开心便好。”
方青砚眼里的真挚,楚瑶皆是看在眼里。若不是不现实,只怕方青砚要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楚瑶来证明。
她怔住,呆滞的看着方青砚,心底深处的那根弦被微微触动,疗了个荡漾。
“刺绣呢,洗衣呢,你一介状元郎总不能做这些吧?”
楚瑶所说的都是姑娘家干的,想来方青砚许是不会做的。
方青砚眼眸垂落,似是蒙上了一层迷雾,让楚瑶一时看不清他的脸。
他本长得清秀,此刻垂眸的样子倒是多了几分清冷,险些,楚瑶以为他换了个人。
半响,方青砚才渐渐开口,言语低声,“这些事我以前便干过,无碍的。”
她眸光一动,脑海里才想起方青砚便是布衣出身。
也是,他一路走来磕磕绊绊,成就现在已是不易,干过的事数不胜数也是常理之中。
“嗯。”楚瑶应了一声,眼神落在方青砚的身上。
越看,她便觉得方青砚多了往日不同的气息,总觉得多了些许阳刚之气,不似之前那般文弱书生。
他们不算很熟,也称不上陌生,只是楚瑶不知以方青砚的身份和长相,京中多少女子倾心于他。而他,不偏不倚看上了自己。
“你有话便问,我知无不言。”方青砚道。
“你为何要娶我?”她眸光一动,直视方青砚。
此时,方青砚笑了笑,“我与你早已见过,只是你怕早已忘了吧。”
笑意中带着些许落寞,不知为何,楚瑶总觉得这笑似曾相识。
倏的,脑海里如同放映般画面涌上。
自己曾去过一个小镇上救灾,快回去时好巧不巧遇上一个书呆秀才,整日诵诗,好在长得眉眉清目秀,清雅的与众不同。
楚瑶那时也是爱玩,每次看见方青砚时总忍不住调戏几番,而方青砚次次都是面红耳赤,总是在离开的时候指着楚瑶大骂流氓。
说起来,方青砚那时骂人都是好看的,如同一个白脸书生,只要一开口脸便会涨的通红。
楚瑶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带着些许意外。:“原来那个人是你啊!”
再看方青砚,他已经没了当初那般的羞涩,多了几分成熟男子气概。
不承想,这一调戏反而调戏出了个夫君,她都不知自己是哭还是笑。

烤饼大多进了楚瑶的肚子,方青砚捡了她吃不下的,竟一点儿不嫌弃。
楚瑶长这么大没害羞过,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地拍了拍手:“咳,吃饱了就回吧。”
方青砚应了一声,待他收拾好回头已不见楚瑶身影,他轻轻皱起眉,片刻又长叹一口气,心说急不来的。
却不想楚瑶在门外等他,见他出来低声抱怨:“大男人家怎么这么磨蹭……”
方青砚心头失落一扫而空,有些赧然抿唇温和笑着不言语。
天色已暗,余晖撒在楚瑶身上,落后半步的方青砚不由愣了神,直至二人回到房间他才将思绪拉回。
楚瑶蹬掉鞋袜一掀被子就扑倒在床上,舒服得打了个滚,声音也较平日里软上些许:“啊——今天真是累死了,还是上战场杀敌痛快!”
可惜说出的话不似别家女儿那般温婉,偏偏方青砚就是喜欢这样的她。
“楚姑娘……”他试探坐在床沿,耳根烫得不行,只好微微侧过头,“今日我可以在床榻上睡吗?”
闻言楚瑶差点儿扭着腰,转头见方青砚小女子家一般羞红了脸,玩儿心大起,一琢磨又不是没调戏过,眯着眼靠近手指轻抚过他侧脸。
“这是谁家姑娘,模样这般清秀,上不去夫君的床?”
方青砚脸红得像是能掐出水一般,抬起眼看着楚瑶羞赧得不行:“楚姑娘莫要调戏我了……”
与记忆里指着她骂的少年孑然不同的反应仍让楚瑶心情大好。
左右都是成过婚的夫妻了,虽未拜过堂,但总让自己名义上的夫君睡地上是不行的。
且在军营里和将士们一块儿席地而眠是常有的事,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换了个人。
再者,方青砚这等容貌,还算是她楚瑶占便宜了呢。
思及此,楚瑶往里挪了挪,新科状元家的床铺足够大,二人睡开些中间还能躺下一人,她也不是矫情的人,点点头示意方青砚睡吧。
方青砚躺在楚瑶身旁时仿若做梦一般,哪怕中间还隔着距离。
忽的楚瑶想起什么,翻身对着方青砚严肃道:“对了,明日你早些叫我起床,省的又被你娘一脚踹开房门说我不守妇道。”
方青砚也面对着她,失笑伸手揉了揉她发顶:“无妨,你想睡多久都可以,没那么多规矩的,我找人看着院子就好。”
楚瑶轻哼一声,到底想着方吴氏是方青砚的母亲没再多说,又翻身背对着他阖眼睡觉。
方青砚无奈又好笑看着楚瑶闹脾气一般,觉得这样的她也好可爱,自己大抵是没救了。
再睁眼时又是日上三竿,方青砚作为新科状元又没什么家世底蕴,如今在京城可算是各方势力拉拢讨好的香饽饽,早朝是不能缺席的。
楚瑶睡了个好觉,心满意足打着哈欠准备去吃早饭,推门就见方吴氏与吴柳儿坐在桌前,脸色阴沉沉的,旁边还站着个少年模样的男孩。
“哼。”那少年冷哼一声,“睡到这会儿才起,兄长是娶了个菩萨回来供着呢!”
楚瑶眨巴眨巴眼睛,听少年的话应该是方青砚的弟弟,她不明所以抬手打了个招呼:“早啊,怎么都在这儿……各位吃过早饭了吗?”
方吴氏面色不虞,吴柳儿冷嘲热讽道:“当然吃过了,哪儿像表嫂这么好的命睡到这会儿才起来吃早饭啊。”
“哦,那就让人准备我一人的份量就行了吧。”楚瑶挥挥手示意下人去备早餐。
方吴氏忽然一拍桌子,大声呵道:“吃什么吃?!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还吃什么早饭!”
吴柳儿捻着手指附和:“可不是吗,谁家新媳妇儿接连两日不起早问婆婆安的,居然连早饭也不起来做!”
方吴氏恶狠狠瞪着楚瑶:“一点儿没有新妇的模样,若是从前在我们那里,早拖出去浸猪笼了!”
“哪条律令规定了新妇就要起早问安的?”楚瑶忽然出声制止住那两人泼妇骂街一般唱双簧,睡饱的好心情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又是哪条律令规定嫁作人妇就要来做早饭了?”
“这、这……你简直就是强词夺理!”吴柳儿一时怔住,很快反应过来指着楚瑶鼻子,“我们那儿谁家儿媳不……”
话未说完便被楚瑶打断,她生平最恨被人指着鼻子骂,语气如掺了冰碴子一般:“张口闭口就是你们那儿,怎么?是这家里没下人吗?”
“反了天了是吧?!”方吴氏拍桌而起,“好啊……好啊……新媳妇儿欺负婆婆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楚瑶见状气极没忍住笑出声来,她自幼习武,策马仗剑杀敌,见的都是保家卫国的好将士。
却不曾想天底下有这般不讲理的人。
“要我做早饭是吧,我做出来你们就吃,是不是?”楚瑶冷眼看着三人,皮笑肉不笑。
方吴氏气头上答应了,吴柳儿也跟着应一声。
唯有方知梦站在角落一言不发。
“好啊……”楚瑶弯了弯眼睛,实在懒得争吵,“可别后悔。”
拍拍手转身离开,大步跨向厨房指挥下人:“今日有些什么食材都拿出来,然后都退远些吧。”
一刻钟后。
“砰——!!!”
厨房传来巨大的爆炸声,楚瑶咳嗽着从浓浓的黑烟里窜出来,以手作扇试图缓解呛人的窒息感。
方青砚下朝刚到府外便听见自家厨房一声震天响,急匆匆赶来刚好撞见楚瑶从黑烟里踉跄跑出来的模样。
方吴氏和吴柳儿也匆匆赶来,脸色竟比熏了烟的楚瑶还黑。
方知梦稍晚一步,来时恰遇见方青砚不顾母亲脸色抱着楚瑶匆匆离去,思考半秒跟着兄嫂进屋。
还未开口就见兄长面色发白,方青砚此时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抱着楚瑶焦急询问她伤到何处了。
楚瑶轻轻摇头:“我无事,小伤而已。”
比起楚瑶的状态,方青砚更像是受了伤的人,眼睛通红似含着泪水责备她为何要去厨房。
方知梦还是头一回听兄长絮絮叨叨,不禁惊奇,这女子到底有什么魅力让方青砚如此挂念?

方青砚念经一般数落她何苦同在乡下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妇人计较,又心疼她身上的虽不算深却细细密密的伤口。
楚瑶被他念得心烦,却并不恼,心里还有些莫名的暖意。
像是幼时爹爹带她策马至宽阔草地,三月的阳光照在身上那般。
不过她还是听不得念,摆摆手无所谓道:“这点小伤过不了两日就好了嘛!”
方青砚长叹一口气,恼她怎的如此不爱惜自己,又无可奈何,遂只好唤人拿来伤药,沉默着细心给她上药。
冰凉的药膏接触到伤口有微微刺痛感,分明往日受过比这还重的伤,痛得更加厉害,偏偏这样细密的疼痛让楚瑶鼻子有些发酸。
便是楚慕寒,因着见惯了生死,这般小伤他也是不会上心的。
就连楚瑶自己都不曾放在心上。
忽然有人会因自己受点儿伤就着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她也沉默着,专心看着方青砚为她上药。
再三检查确定楚瑶身上没有伤口被落下之后,方青砚抬手轻轻揉一下太阳穴,抬起头正欲说些什么,忽然来人传话说朝中有事宣方状元入宫商讨。
方青砚话到喉咙口又咽回肚子里,轻轻抿唇,最终开口道:“……等我回来。”
楚瑶不明所以,心说难不成我还能跑了?
“知道了。”此时正事要紧,她也只好顺从点点头。
方青砚不放心,偏过头嘱咐方知梦:“楚姑娘受了伤,知梦你就留下陪她说说话吧。”
方知梦无奈叹气,冲兄长招招手示意他赶紧去,方才对他不闻不问一心只在嫂嫂身上,现在倒是注意到他这个弟弟了。
待方青砚离开后,方知梦关上门毫不见外找了把椅子坐下,眼神不加掩饰落在楚瑶身上打量。
楚瑶莫名其妙同他对视,片刻后方知梦率先投降开口:“……真不知道兄长喜欢你哪里。”
楚瑶更莫名其妙了,甚至有些委屈,想她堂堂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居然被自己亲爹和朋友压着稀里糊涂成了婚。
“我也不知道啊……”楚瑶两手一摊,现在她只关心她还饿着的肚子,虽说吃了一肚子气,但是不顶饱啊。
方知梦有些疑惑偏过头:“你作为女人,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既不会做饭也不会女红,就连穿衣打扮也不似个女人。”
“想知道吗?”楚瑶盯着方知梦,狡黠眨巴眼笑眯眯道,“去帮我叫厨房做碗面来,我就告诉你。”
方知梦:“……”
半刻钟后,楚瑶总算吃上今日第一顿饭,丝毫不在意形象往嘴里塞,看得方知梦连连皱眉。
总算填了肚子,楚瑶见方知梦不耐烦的模样觉得有趣,只是个没长大的少年郎呢。
先前虽然开口怼她,或许只是曾经的环境使然,见不得她睡到日上三竿的模样吧,之后方吴氏与吴柳儿撒泼方知梦也没参与,本质上不是个坏孩子。
“别人都觉得女儿家应该学刺绣、做饭,将来好相夫教子,做个贤惠女子。”楚瑶擦擦嘴,陷入回忆,“可我爹不是。”
“我娘亲去得早,爹爹不放心将我托付给他人,所以我自幼在军中长大。”楚瑶记起那时,眼神不自觉温柔些许。
“我见过将士凯旋,对酒当歌,也见过……逝者千疮百孔的尸首,他们再也睁不开眼看一看人间的太阳,更有甚者,连尸首都捡不着。”
说到这儿,楚瑶眸子里染上水光。
方知梦也听得入迷,他自幼随兄长父母生活在乡下,方青砚金榜题名他才有幸来到京城,与楚瑶的经历相比,实在是再平凡不过。
“所以呢!”楚瑶抹一把眼睛,猛地抬起头。“我也想同他们一起杀敌,爹爹教我习武,我便也能同他们一起上战场,我虽不会刺绣也不会做饭,可我能保家卫国啊!”
方知梦深以为然点点头,试问哪个男儿心中无热血,想做征战沙场大杀四方的大英雄呢!
楚瑶忽然笑弯了眼睛:“就算我是女人,但为什么不能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呢。是女子就一定要相夫教子吗?论起打仗,又有几个男人比得过我?”
像只骄傲的猫儿,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方知梦先前一直以为楚瑶是如同母亲所说那般,没有规矩不守妇道的女人,如今听楚瑶说完才知晓自己听信母亲的话误会了她。
分明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却让母亲说成那般无法无天的刁蛮女人。
方知梦有些羞赧,又不好意思同楚瑶道歉,遂有些别扭道:“说的这般动听,那最后不还是嫁给了我哥。”
楚瑶愣了一下,说起这件事就郁闷,但又想到这两日方青砚处处维护自己的模样,笑道:“是呀,我除了保家卫国,什么都不会,所以你哥哥得什么都会才行,才能受得了我这样的女子。”
……
楚瑶醒得晚,不过折腾了一上午也只吃了碗面,这会儿饥肠辘辘蔫巴趴在桌上,同方知梦聊天的力气都没有。
正巧此时丫鬟送来午餐,原是方青砚出门前特意嘱咐将楚瑶与方知梦的份单独送来。
菜色虽简单,不过看得出方青砚用心叮嘱过,没有辛辣刺激的食物,还有一盅鸡汤,也不知是如何炖出来的,散发着诱人的鲜香。
楚瑶一眼就看上这盅汤,方知梦却像想到什么似的,脸色煞白制止了楚瑶舀汤的动作:“嫂嫂,这汤不能喝!”
楚瑶被溅起的热汤烫了一下,疑惑看他。
方知梦有些心虚:“这汤真的不能喝,先前听见母亲和表姐说不能让你怀上哥哥的孩子,这汤里加了东西……”
他越说越小声,先前听信母亲的话,误会了嫂嫂所以没制止,也没告诉兄嫂,幸而他明白得还不迟,没让别人害了嫂嫂。
方知梦从汤里夹起一根形如山药的东西给楚瑶看,混在汤里他这样粗枝大叶的人根本分辨不出。
楚瑶脸色黑得如同锅底,虽嫁作人妇非她本意,可也不会容忍别人这般害她,这方吴氏同吴柳儿真当她好欺负吗?!

一时辰后,楚瑶手上拿着一壶热汤,大摇大摆地走进吴柳儿的院中。
院中众人看着她手上的热汤,颇觉奇怪。
原先两人关系本便不好,前不久还闹上一通,今日就互送鸡汤?
楚瑶见他们目光怪异,很快猜出他们心中所想,便只是轻轻一笑,眉目狡黠之意不掩不藏。
日光和煦,她抬步走至吴柳儿的房门前,一手重重推开大门。
吴柳儿原是正挑选新发钗,见到楚瑶后,她微微一愣。
她一手紧紧攥着手中发钗,又看到楚瑶手上的一壶汤,心中惊讶,后背更是冒出冷汗,“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楚将军啊。不知你前来找我,可有何事?”
楚瑶闻言,轻笑一声,眸中稍稍沉冷,“刚才厨房给我送来了这鸡汤,听说补身体的效果尤其好,想起你平日有些弱不禁风的模样,如今自然就是来给你送鸡汤喝。”
“鸡汤”那两个字,还被她刻意咬重。
本是平平无奇的一句,吴柳儿听闻后却是面色惨白,好像这鸡汤成了什么毒药。
她声线颤抖,不断往后退去,边退边喊:“这鸡汤……我不喝,我不喝!”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楚瑶的神情倏然变冷,眉目笑意全散。
“上好的人参鸡汤,放了不少补品,你不喝岂不是要浪费了吗?”
随即,楚瑶迅速将汤都倒在茶碗里,而后上前就捏住吴柳儿的下颌。
“不不不……”吴柳儿一脸惊恐之色,“这汤我不喝,我不喝!”
她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法动上半分。这吴柳儿是做梦都没想到,楚瑶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
楚瑶在她的挣扎下,丝毫不动,沉着脸将鸡汤灌全然灌入她的嘴中。
虽说漏出了不少,但怎么也被她逼的喝下了许多。
“咳咳……”吴柳儿咳的上气不接下气,双目都稍稍红起来,看上去尤其可怜。
楚瑶这下才松开手,安然坐在一旁,只面上冷笑地看她。
见吴柳儿停下咳嗽后,楚瑶便轻轻一笑,颇为友好,莞尔问道:“怎么?这鸡汤可好喝?”
吴柳儿不理她,只一手压住自己腹部,一手伸进喉中,直想将胃里的汤全都给吐出来,却半天都不能反胃,仅是让自己双目含泪,看上去委屈的不行。
楚瑶暗自冷笑起来。抠个喉都抠不了,真是好笑。
“就是这里了!”方知梦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楚瑶抬眸看去,就见他带着方青砚,和方明德、方吴氏两人一并行来。
楚瑶还没说话,一旁的吴柳儿就对着他们四人哭啼起来:“姨父,姨母……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楚瑶竟喂我喝毒汤,汤里面可是有不孕不育的药!”
方吴氏立即走上前,将她给拉进怀里,见她满脸泪痕,心中担忧,又听楚瑶竟将那毒汤喂给了吴柳儿,双眉一竖,张口怒骂:“你这泼妇,平常泼辣也就算了!如今竟还如此蛇蝎心肠,我方家可容不下你这个毒妇!”
楚瑶还没开声质问,一旁的方青砚就蹙起眉来,对方吴氏沉声道:“娘,我相信她不是这样的人。如今还是先查明真相的好。”
“真相?”方吴氏不敢置信地看着如此护住楚瑶的他,“如今这鸡汤也在,证据确凿!怎么就要什么真相?我看你是疯了!”
楚瑶没想到这方青砚如此护着自己,心头稍暖,而后她很快回神,对着方青砚佯装苦笑,诉道:“今日原是厨房先来给我送汤,听说是吴柳儿让做的,我心存感激,想着将这段关系缓和缓和,免得让你以后难做,所以才来送汤给她。这汤也无毒,谁都能喝。”
方青砚见她苦笑起来,好似被怎么污蔑一般,心中一绞。
不消楚瑶多说,方青砚自会还她一个清白,于是让人去叫大夫来。
众人便坐在房中,互相火药味浓浓,方青砚还紧紧牵着楚瑶的手,给足了信任与耐心。
吴柳儿见到两人这温馨一幕,咬牙不语。
大夫此时便到来,将吴柳儿送的鸡汤,以及楚瑶的鸡汤都检查个遍。
只见他来来回回在鸡汤中翻找一通,又垂眸闻闻味道,不过片刻,就说出答案:“这两碗鸡汤中,左边一碗有不孕不育的药,右边一碗却是上好的鸡汤,无毒无害。”
而左边那一碗汤,正是厨房午日给楚瑶送去的。
“多谢大夫。”方青砚说道,而后交了银子,让大夫离开。
楚瑶听见大夫说的这结果,面上震惊,似是不知,她怒极而眼眶微红,紧盯着吴柳儿,咬牙道:“没想到你竟要如此害我?!”
方青砚这时也眉心一敛,连忙揽住楚瑶想要安抚她,神情却是尤其冰寒,目光更是锐利至极,眼中怒气翻腾涌现。
“楚瑶平日里与你不和的事我也听说,但她心底善良,就连送你的鸡汤都是上好无毒的。可你呢?竟送上不孕不育的汤药!若是害得楚瑶真的出事,便是危害国家大臣的罪名,要绞死!”方青砚冷声说着,越说他越是气的面色阴寒。
遂又转头吩咐下去:“来人,罚她到祠堂中跪上半日,在此院中禁闭三日,都得严加看管,不容她踏出半步!”
而这个时候,楚瑶也不忘演的情绪尤其激动,全身都因这消息颤抖不止,几次抽泣后,竟晕倒在方青砚的怀里。
方青砚猛地低头看去,神清顿时慌张不已,连忙将楚瑶打横抱起,匆忙往房间行去。
路上,楚瑶悄咪咪地睁开眼,含笑地看着他那下颌。
“青砚~”她柔声喊道。
方青砚脚本一顿,低头看着满面笑意的楚瑶,脑中回想着方才楚瑶喊的那一声,耳尖刹那一片粉红,根本忘了问楚瑶怎么突然醒来。
“青砚,你怎么那么护着我呀?”楚瑶调笑起来,故意问道,一手还撩起了方青砚的发丝。
方青砚如今脸红的是彻底,却还不停脚步,就连东南西北都有些分不清。
楚瑶见他差点走错路,“噗嗤”一声低笑起来,心中更加觉得这方青砚尤其有趣。
谁知这时,方青砚突然开口:“自然因为你是我正妻,是我心……心上人。”
楚瑶愣一愣后,笑问:“那我会不会一直是你心上人呀?”
她这话多少有些认真,方青砚的神情也严肃起来,只见他点点头,脸红着道:“会!”
见一向结巴的他今日又是护着自己,如今听见自己问这般问题,又答的那么快,那么顺畅,楚瑶一时间有些心动。
“那若是你以后有侍妾该如何?”
“把她们送出去。”
楚瑶笑起来。
声音远去,这场面实在是温馨至极。

这天,楚瑶醒来,还是见不到身边的方青砚。
这些时日以来她太过安稳,以往在军营中所缺失的睡眠都在这段时间补上,这也让她心旷神怡,别提多么舒服!
阿九一向知道楚瑶会在此时醒来,早就端好了热水盆子,就等着楚瑶喊她。
果然,不久后,楚瑶的声音就在房间中响起来:“阿九!”
阿九听见这声,便推门走进去,将水盆放在梳妆台前,看楚瑶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阿九无奈叹起气来:“小姐,现在中午了,你不会还想睡一个回笼觉吧?”
“你猜对了。”楚瑶轻笑而言,露出一颗犬牙来。
虽然她这么说,但她还是站起身来,走到梳妆台前,无奈道:“就怕那个老巫婆又因为我睡的太晚来找我说这个说那个。”
真是说曹,曹就到。
楚瑶的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两人转头看去,就见方吴氏风风火火地走来,身后还带着两名嬷嬷。
方吴氏见她醒来,双目一亮,立即对身后的嬷嬷喊道:“快!把今天的京文都对她念一遍!”
两个嬷嬷颔首应下,而后各自都一手拿着佛珠,一手捧着本子,站在楚瑶的左右两边,嘴里就冒出一句接着一句的佛经。
楚瑶现在真的是火大,一站起来,捂住耳朵,怒视着方吴氏,冷声质问道:“你今天又是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方吴氏冷笑起来,一叉腰,对着楚瑶的鼻尖点起来,“我来给你驱驱邪!看看你是不是在战场上沾染了什么邪气回来,到时别让冤魂恶鬼都害了我方家上下!”
楚瑶看着她指着自己鼻尖的食指,低骂一声,随即一手攥住她的食指,“你这意思不过就是说我疯了,我看你才是疯的那个!”
说罢,她步步紧逼,字句质问:“敢问我上你方家以来,除了晚起之外,可还有别的让你觉得不舒服之事?另外,你的侄女害我差点喝下毒汤,我看你真是就忘了!竟还敢反过来说我被邪魂附体?怎么不说吴柳儿被邪神迷了心智?!”
“你你你!”
“你什么你?我说错了?”楚瑶冷笑一声,“你吴家女儿对我做出此事,我不上告御前已是给方青砚面子!”
“你竟然敢威胁我?”方吴氏咬牙怒问,随后大声喊道,“来人啊,来人!这新娶的儿媳竟然敢威胁婆婆,还要拉婆婆去御前告状!”
楚瑶即时放开了她,却让她一不小心倒在椅子上。
这么一来,这方吴氏又大喊起来:“打人啦!”
外面的丫鬟家仆急忙走进,就见楚瑶抱臂站在一边,而方吴氏还坐在椅子上兀自造作:“这泼辣儿媳竟然打婆婆!楚瑶,你竟然敢推我?!小心我告诉我儿,让他休了你!”
楚瑶不语,冷眼看着她。
而丫鬟家仆连忙就拉走了方吴氏。
他们可是清楚,楚瑶在前线立下战功,是堂堂女将军,虽然嫁来此处,但也不是他们能惹的。
相比之下,他们更宁愿对付这泼辣的方吴氏。
方吴氏却是心中不甘,咬牙暗道:我定要教教这刁妇什么叫嫁夫从夫!
几日后,鸟雀啼鸣,颇为动听。方青砚早早便有事出了去,日渐西沉都没回来。
楚瑶正吃着刚才厨房送来的糕点,几乎可以说是囫囵吞枣,看的阿九都有些着急:“慢点,小心噎着了!”
楚瑶突然一个皱眉。
阿九立即递上早就准备好的水。
谁知楚瑶竟直直倒了下去,阿九手疾眼快,立即将她给拉住。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阿九吓了一跳,震惊问,“没事吧?”
楚瑶现在只觉得自己全身无力,她咬着牙,连说话都得费上不少力气:“这糕点里有软筋散!”
这时,她又敏锐地听见外面又是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分明又是方吴氏等人!
她稍稍一想,就知是怎么回事,立即对阿九一字一句说道:“你去找苏婉和慕祁,现在就跳窗去!”
阿九也明白这老巫婆是又要整楚瑶一番,如今他们根本无药,阿九只能赶紧跳窗出去找人帮忙,希望方吴氏不会乱来。
这边阿九刚出去不久,方吴氏就带人重重推开了门,身后这一次带着不少人,其中一个人的手上还拿着鞭子!
方吴氏见到楚瑶瘫软在椅子上,半是嘲讽,又颇含冷意地笑了几声。
说什么女将军?最后还不是得栽在自己手上。
看她这一次不得好好做一个贤良正妻!
楚瑶愤愤地盯着面前一众人,就见方吴氏抬步走来,对她冷声说道:“嫁夫从夫,你如今既然嫁到我方家,那就得学会贤良!既然你学不会,那我亲自来教你什么叫礼!免得以后传出去,人家说我不能正家风!”
说罢,她就拿过一旁嬷嬷递上的长鞭,对着楚瑶就狠狠一鞭子下去。
一下子,在她衣衫下的皮肤瞬间肿起来,甚至透出血丝。
楚瑶毕竟上过战场,这点疼痛她还是忍得了,但却没想到自己在战场上活着回来,竟然还要受这市井泼妇的毒打!
这么想着,她怒气上涌,恨不得把在场的人都打一顿,再狠狠骂一顿!
“这一鞭,我得告诉你什么叫三从四德!这样你才能够长记性!”
她叉腰冷声说完这句话后,就见楚瑶目光凛冽,她气不再上来,竟直接拿着鞭子又指着她的鼻尖开始添油加醋地一顿骂:“我把你当好儿媳,拿真心对你,你竟然要打我,还威胁我。以往我们在镇上,哪家儿媳不好,婆婆就要打的她皮肉出血!如今我就轻轻打了你一鞭而已,你就这样瞪着我?!”
就在她怒骂的时候,房间外人声四起:
“我要进去找楚瑶,你们都让开!”
“不管你是何人,这里都不能让你进来!”
“小姐,小姐!”
楚瑶听见这几句话,就知道是阿九带着苏婉他们来了。
方吴氏却是脸色一变,使了个眼神给身边的嬷嬷,示意她去解决这件事,但那位嬷嬷刚一出去,苏婉和慕祁带的众多人就闯了进来,见到被软弱无力的楚瑶后,苏婉和阿九最先冲了上来。
“你是什么人?竟敢闯我方家?!”方吴氏大骂起来,“真是都反了,反了天了!”
苏婉不理她,直接冲到楚瑶的身边,将解药给她喂下。
这解药是慕祁配置的,十分有用,刚一吃下,楚瑶就觉得全身的力气开始逐渐恢复。
慕祁这时沉着脸走到方吴氏面前,冷笑着说道:“私自给正三品护国将军下毒药,意图谋害,可是大罪!”
方吴氏和吴柳儿听见这句话,顿时脸色惨白。
但方吴氏很快回过神来,她直接回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意图谋害?我这是行家法!”
“家法?”楚瑶这时缓过些许,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你的家法,便是要拿鞭子打人?!”
“我打你怎么了?你是我儿媳,有没有一点规矩,我这是在教导你,是为你好!”
“为我好?”楚瑶随后直接就冲上前去,差点爆发将她给打一顿。
身边的人匆忙将她拦住。
方吴氏连忙躲到几个嬷嬷的身后,咬牙怒骂:“反了,反了……都反了!楚瑶,嫁进我方家可是你的福气,你竟然要打我,之前还威胁我!我可都是为了你好,真是白眼狼不识好人心!你以为你是什么金贵女人,活菩萨吗?我们全家都得供着你?!”
楚瑶一听见方吴氏的这番话,心中的气全都涌上心头:
“我是什么女人?我告诉你,我是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皇上亲自奖赏要进官加爵的女将军!不是只会洗衣做饭,只懂琴棋书画的那种女人!我父亲是护国老将,半生戎马、战功赫赫!”
“我看过的尸体,比你走过的桥还多!要不是我们在前线胜战凯旋,你以为你能在此处安稳待着,还能对我行家法?”
“论起官位来,我是正三品,你儿子是从三品,你个老婆子在这嚷嚷着,好像说的是你儿子下娶?!我告诉你,你儿子见到我都得行礼!还对我吆三喝四要打我?我今天就教你什么叫国法,什么叫礼数!”
说完,她就要再度冲上前,吓得方吴氏连连往后退,一句话都不敢说。
而吴柳儿此时则是满脸怨恨地盯着楚瑶,心中暗自将她给剥皮剜肉了千百次。
楚瑶深吸几口起,勉强冷静下来一些,而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眉目间戾气深重,“我嫁给你儿子,是你们该烧高香,不是我祖上冒青烟!你们方家究竟配不配的上我将军府,还得另外说!”
她刚一说完这句话,眼角余光就瞥见一抹浅色云纹长衣。
糟了!
楚瑶猛地看过去,就见方青砚站在门口,他神情淡然,眼眶却是微红,眸中有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一时间,气氛尤其怪异。
“你们,先下去。”方青砚说。
方吴氏听到他的声音,原本想要状告楚瑶一番,谁知就见他神情淡然的可怕,刚才自己又被楚瑶吓了一通,干脆跟吴柳儿先离开。
苏婉这时跟阿九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小声对楚瑶说:“我相信你能处理。”
楚瑶心里骂娘。
怎么好巧不巧,方青砚就回来了,又刚好听见自己说的话了呢?
等众人离开之后,这里就只剩下了两人,气氛一时间十分凝固。
楚瑶轻咳几声,有些心烦意乱。
想了半天要怎么解释,最后只能憋出一句:“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无妨,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方青砚微垂眼眸,眼睫遮下诸多情绪,只淡声说道。
“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方青砚,今天你母亲来找我,我气急了才脱口而出,但我心里其实并不这么想,你是当朝状元郎,很优秀。”
“我明白。”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面上还是难掩失落。
楚瑶看着他这样,心中突然有一个乱七八糟的想法。
干脆上了他!
这么想罢,她直接凑上前去,一手抬起方青砚的下颌,印下了绵长一吻。
方青砚的脸霎时红如秋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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