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捞尸人:葬龙

萧十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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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阅文起点   主角: 萧十三夏彤   更新: 2022-04-30 08:2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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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萧十三夏彤《捞尸人:葬龙》讲的是二十年前,大伯离奇失踪,小龙滩海水一片血红......我爹说,他要去找寻真相,可等他回来时,只留下一具漂浮的干尸二十年后,我大学毕业了,还是一头撞了进去......(捞尸人第二部,精彩更胜一筹!)...

第1章

精彩节选


  我叫萧十三,出生在渤海湾的一个码头渔村,回龙观。

  村子名字的由来是我们村通往渤海的一个出海口,那个出海口地势奇特,一座礁岛耸立在海中,那礁岛不大,远远的望去如同是一把宝剑,插在海中把海口一分为二。

  传说以前渤海口里有一条恶龙为祸,喜好吃人,有一个道教高人用镇邪的宝剑把那恶龙钉在了那里,那礁岛便是高人的宝剑所化。

  那海口的名字叫小龙滩,与我们村子正对呈一条直线,出村便直面那如同利剑的礁岛。

  曾有一个风水先生路过我们村,盯着那把宝剑形状的礁岛望了许久,最后叹息道:“小龙滩里有条龙,正是要朝着回龙观里游过来,若是龙王上了岸,你们回龙观里要出皇帝。可惜可惜,龙被钉死在了海里上不了岸,便毁了这绝佳的地气。”

  所以这小龙滩上的宝剑到底是为了镇压那要吃人的恶龙,还是毁了我们回龙观滔天的气运,谁都不得而知。

  这件事一直为村子里津津乐道难辨真假,争争吵吵多少代人也没有个定论,多少人争辩起这个都是脸红脖子粗,就好像我们村真的出了一个皇帝半路夭折了一样,渔民出海清苦,聊天扯皮的确也是排解无聊的手段。

  不过不管真相到底是如何,都不能否认,小龙滩是一处邪地。

  你要问它的邪性之处在哪?

  每逢初一和十五,回龙滩的海水,都会变的一片赤红,如血般的红,而且泛着一股子的血腥味儿,像是里面沉了无数具尸体一般。

  只要是在这个时间点,经过小龙滩的人或者是渔船,都会被海水下面的巨大的暗流卷进去,生死不知。

  大家都说那被道教高人钉住的恶龙没有死,每逢初一十五便会醒来吃人,就因为这个,大家在回龙观外建了龙王庙,每逢初一十五大家便都不再出海,也会拦着外地的客船不能通行,逐渐的形成了一个规矩。

  初一不入港,十五不回滩。

  也就是说,初一十五这两天,如果有渔船未在前一天出海,那么这段时候就不能再去了。

  如果有渔船在前一天未能赶回来,那也就只能待在海湾不能再回来。

  改革开放以后,其他村子靠着码头的都兴起货运,村子人人发家致富,我们回龙观却因为这个小龙滩的问题耽误了没有开发。

  一是那个礁岛影响了大型船只的出行,二来便是初一十五都要休息会耽搁行程,这一耽误便搁置了下来。

  为什么要说这个?因为这牵扯到了另外一件事,一件小龙滩真正危险的事,这件事跟我家有关,至今仍是我家里一件没有人愿意去提及的事情。

  我大伯高中毕业,因为时代的问题没有上大学,后来恢复高考之后他早已放下书本多年,也没有继续参加考试,不过就算如此,也是当年村子里的尖子文凭,用村里人的话来说是肚子里有墨水的人。

  不仅如此,他人高马大出海捕鱼不怕辛苦,说话办事又十分的稳当,村子里便推举他当上了村主任,大伯得了大家的信任便决定带大家发家致富。

  要致富先修路,大伯第一件要做的便的打开回龙观的海路——他要推掉那座礁岛让小龙滩可以畅通无阻,同时他也要打破小龙滩长久以来的封建迷信,因为他认为初一十五海水变红,肯定是因为海底的地质环境发生了问题。

  大伯给村民们描述了未来的大好前景获得了村民们的支持,之后他发挥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带着村民们往县城市区省城跑,那些人物一开始听到说动小龙滩都是直摇头,最后或许是被大伯的诚心打动了,市区和县里联合出了一笔钱便开始了回龙滩的改造计划,那一天锣鼓震天鞭炮齐鸣,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喜悦当中。

  若说村子里最反对大伯的人就是我爷爷,还有以他为首的的一帮老人。

  爷爷是龙王庙的庙祝,平日里主持龙王庙还有小龙滩里初一十五的祭祀事宜,若是以前便等同于村子里的族长一言九鼎。

  不过时代变了,现代化致富的浪潮已经让村子里的年轻人红了眼,年轻人也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大势所趋之下爷爷等人也无力阻止,就在这喜悦动工的这天,爷爷跪在龙王爷像前不停的磕头,磕响头那种,一直磕的头破血流,任凭谁拉他都不起来,嘴里一直念叨龙王爷原谅之类的话。

  没有人会在意这个在龙王爷庙里磕的头破血流的老人,就算看到了,也会说他封建迷信老顽固。

  在市县领导致辞之后,大伯满面春光的登上了建筑船,准备打开小龙滩大改造的第一炮——先炸掉那把海口一分两半的礁岛,建筑公司也非常的专业,派上了蛙人下去定点安装炸药,我们这些孩子们什么都不知道,就站在海边高兴的看热闹。

  大伯一声令下,村民们点了引线,随着一声声巨响,平静的海面掀起一道道滔天的巨浪,整个海面都沸腾了起来,大家拼命的鼓掌,兴奋的像是看到了花花绿绿的钞票已经装进了口袋。

  可是第一波炸药炸响之后,那宝剑形状的礁岛却是毫发无损。

  大伯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建筑公司的人也是一头雾水,不过他们认为可能是炸药的量不够,准备派遣蛙人再次的下去布置炸药,那些蛙人的装备无疑是最吸引我们这些孩子的,看起来非常的好玩就像是动画片里走出来的一样,蛙人们穿戴好设备再次的下水。

  可是这一次,却没有出来。

  小龙滩下面的地形早就被蛙人和建筑公司摸的清清楚楚,无非就是暗礁和乱石,并没有什么恶龙,更没有什么诅咒,这也是大伯跟爷爷据理力争的关键证据,可是这时候拥有着专业设备的蛙人们为何没有回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爷爷为首的几个村子里的老人们疯了一样的朝着海边跑来,爷爷跪在海岸上,对着我大伯叫道:“顺和啊!你赶紧回来!龙王爷流了血泪了,回龙观要死人了!”


  虽然我大伯接受了十几年的科学教育,但是村子里的故老传说,却深深的扎根在他的骨子里。

  一听说龙王爷落泪,我大伯也有点傻了。

  面对着跪倒一地的老人,我大伯有点犹豫,但是在他的背后,还有年轻一辈不甘于现状的村民,和耗了无数个日夜的建筑公司的人。

  我大伯知道,绝对不能这么半途而废。

  不过龙王爷流血泪,这件事对于村民来说,非同小可。

  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海边的渔民对于大海的敬畏,不是一个外人可以理解的。

  我大伯带着村民和建筑公司的负责人,马不停蹄地来到龙王庙,果然见龙王像的双眼里,流下两道暗红色的泪水。

  建筑公司的负责人说道:“一定是那些老人不愿意我们动工,故意装神弄鬼,做的手脚。”

  一听这话,我大伯有点不悦,但是一个雕像眼里流血泪,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就事实来看,那建筑公司的负责人说得的确也有道理。

  我爷爷拉着大伯的手,说道:“顺和呀,你看看清楚,因为这小龙滩,龙王爷都流血泪了,要是再不收手,龙王爷降下罪来,十里八乡都要受到牵连啊。赶紧住手吧,不能再错下去了。”

  但是我大伯固执的性格与我爷爷如出一辙,不同的是,两个人一个封建传统一个崇尚科学,就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见我大伯不同意,我爷爷大怒道:“顺和,你要是再敢打小龙滩的心思,我就当场撞死在你面前!”

  爷爷这话说得声嘶力竭,连建筑公司的人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爷爷以死相逼,工程只好停了下来,但是我大伯却从来没有放弃过改造小龙滩的信念,因为这是带领村民致富的惟一途径。

  工程队的负责人带着礼物几次三番来找我爷爷,我大伯也做着他的思想工作,但是我爷爷就像铁了心一下。

  “什么都好商量,但你们要炸掉小龙滩就是不行,小龙滩被炸掉之时,就是我跳海之日。”

  面对我爷爷的油盐不进,工程队的负责人和我大伯偷偷地达成了一个计划,那就是趁着夜晚偷偷出海,等村民发现了,船已离港,他们谁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了。

  一开始大伯担心爷爷的安危,并不同意,但是工程队的人告诉我大伯,现在如果半途而废,损失太大了,之前投入的那些钱,就全都打了水漂。

  更何况还有几个蛙人失踪,不管生死,总要找到才行,不然家属那边没有办法交代。

  听了这话,大伯方才咬了咬牙,点头答应。

  说到底,大伯还是不相信爷爷真的会为了小龙滩跳海的,小龙滩的改造工程如果成功,爷爷必然能原谅他现在的行为。

  当晚,大伯带着同村的夏老六还有工程队的人,开着装好炸药的工程船就出了海。

  码头的响动早就惊动了熟睡的村民,当爷爷带着大伙来到码头时,几艘铁皮船已然离港,气得爷爷吐了一口鲜血。

  当晚,海面上的海水全都变成了血红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十里八村都闻见了。

  爷爷和村民在码头整整等了一夜,却并没有等到爆炸声,直到第二天下午,出海的船也不见回来。

  从来到码头,爷爷就没有说过话,此时,他坐在石头上,看着天,众人发现他脸上老泪纵横,心里咯噔一下,都知道,可能是出事了。

  直到傍晚时分,血红的海水慢慢变得淡了,远远看到海面上回来的一条铁皮船。

  虽然去了五条船,回来的只有一条,但是这足以让等在码头的村民欢喜雀跃。

  等到那铁皮船靠在码头上,大家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那船上居然没有人!

  村民们跳上船去寻找,每个角落都找遍了,终于在船舱里发现了全身是血的夏老六。

  他早就昏迷多时,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他从船上抬了下来,放到爷爷身前,把他救醒。

  夏老六醒来第一句话就厉声大叫道:“龙王爷发怒啦,龙王爷发怒啦!”

  叫了这两声,又昏了过去。

  这两句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傻了。

  从夏老六口中得出的信息,足以说明,剩下的人,全部都被龙王爷给收走了。

  当下,所有人都向着海面跪拜,连连磕头。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提炸毁小龙湾的事情,不仅如此,连后来出海的船,也都远远绕过那个诡异的滩头。

  后来有人统计,就那次事件,死亡的人,足足有二十七人,到今天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而夏老六恢复了意识之后,把进入小龙滩的经过忘得一干二净,别人问起来,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过他当时的那句“龙王爷发怒了”,像一个魔咒,压在所有村民的心头。

  从此之后,爷爷就变得沉默寡言。

  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没多久,我就出生了。

  那一天正是十二月初一,小龙滩区域的海水,通红通红的。

  当时爷爷用我的生辰八字掐了一卦,立马脸色大变,把写着我生辰的红字往桌子上一按,而后取笔在家谱上写了两个字——“十三!”

  我是辰时出生,正好那年还是龙年,但是爷爷却把我在家谱上的生辰改为卯时。

  当时我听我妈跟我这么一说,非常奇怪。但是爷爷知道之后,把我妈数落了一顿,而后语重心长地告诉我,这件事不能跟任何人讲。

  自我出生以来,就感觉爷爷的性格有点怪异,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就是坐在南门口的小凳子上,看着天,抽着烟,一抽就是一天。

  年幼的我实在想不明白,爷爷这是在看什么,有时候问,他也不回应。

  每每在这种时候,我妈就会把我叫到一边,不让我打扰爷爷。

  虽然不明所以,但也习以为常。

  说来也奇怪,虽然爷爷的性格孤僻,似乎从不愿与他人来往,对人的态度也冷淡,但是我家的客人都一直不绝。

  几乎每天都有一些人来我家,陪着爷爷坐在院子里,随意聊着什么。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沉默着看着天,抽着烟,一抽就是一天。

  我爹和我三叔每天都驱着爷爷用了一辈子的木船出海,随着潮涨潮去出海作业。小时我很奇怪,我们家的船为什么跟别人家的不一样。

  而且,别人家的船每次回来,都满载海货,把船压得海水都能没过甲板。

  而我爹和我三叔却不是那样,每每都是怎么样去,就怎么样回来,船上连半条鱼虾都没有。回来后就跟我爷爷关在一个屋子里,不知道说什么,说到半夜方才出来。

  虽然如此,但是我们的生活并不拮据,反而相比其他人还要宽裕许多。

  这一点在长大之后,我就越发好奇,想不通每天的花销是哪里来的。

  但是只要生活习以为常,怪异的事情就会被觉得稀松平常。

  直到我十三岁那一年,我们村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一天,我放学回家,远远就看见家门口聚了不少人。

  虽然我们家平时也有串门的,但是在我的印象里,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人。而且这些人,不进院堵在门口干什么。

  我走过去才发现,堵在门口的人也是无奈,原因是整个院子的人已经是满满当当。

  我妈看到我,叫我了一声:“十三,你回屋!”

  我妈的脸色难看,看起来苍白的很,虽然好奇,但是我还是没有多问。

  虽然我刚刚十三岁,但是从那时起,我就能把一些好奇和心事憋在心里,这一点,我妈说我是随了我的爷爷的性子。

  我挤过人群,回到房里,然后搬了一个矮凳放在窗边,站在上边踮起脚尖向外看。

  就看见爷爷坐在那里,皱着眉头抽着烟。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见过爷爷有过如此凝重的眼神,这时,他没有看天,而是盯着地上。

  由于很多人围蹲在那里,我不知道爷爷在看什么。

  但是半晌之后,我听到爷爷说了三个字:“人没了!”

  人没了?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三个字所表达的意思。

  但是我依旧发现所有人听到这三个字之后,倒吸的一口凉气。

  而坐在我爷爷面前的二蛋娘,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众人一看,七手八脚地帮着二蛋他娘,掐人中,顺胸口,慢慢地才把气给顺了过来,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嚎啕大哭。

  我当时年幼,但是听着那哭声,依旧感觉到一种撕心裂肺,也感觉到自己的鼻子有点发酸,而且心里很难受。

  只听二蛋娘哭叫道:“天啊,老天不长眼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养了十几年啊。你说收就收了去,你让我们怎么过呀。”

  二蛋娘瘫坐在地上,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叫。

  旁边的人纷纷相劝,大抵就是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话。

  而二蛋他娘哪里听得进去,哭得死去活来。

  没过一会儿,过来两个人,把二蛋娘扶了出去,听着二蛋娘的哭声渐渐远去,我还是在好奇,二蛋哥怎么就没了。

  我当时还没有把没了和死了联系在一起,二蛋比我年长几岁,乡里乡亲,对我却比别人亲近。

  我听我娘说,原因可能是我小时候吃过二蛋娘的奶。

  我不知道这里边有没有道理,但是从小二蛋就对我特别好,有什么好吃的总是给我留一些,专门跑到我家送给我。

  这陡然听说二蛋没了,我心里有点忐忑。

  这时候,脸色铁青的二蛋爹走到我爷爷身边,蹲了下来。

  二蛋他爹叫陈二柱,他跟我爹关系不错,跟我爷爷也来往甚密。

  陈二柱带着哭腔对我爷爷说道:“三叔,这孩子……就真的没了么。”

  爷爷紧紧地盯着地上,看起来他也不好受。

  “这孩子是在小龙滩落的水。”

  爷爷不紧不慢地说着,但是这句话,令在场众人全都全身一震。

  一听到“小龙滩”的名字,大家不由又陡然回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全都脸上色变,毛发倒竖。

  我看到爷爷面前随意摆放的长长短短的几支细小的竹签,他皱着眉,仔细端详着,半晌才悠悠地说道:“过两天,让萧南和萧北两个人,去小龙滩,瞅瞅能不能找到尸首。好歹把尸首弄回来好下葬,其他的,不用想了。”

  说到这儿,我才明白,原来二蛋哥是死了。意识到这一点,我心里莫名的难过。

  萧南和萧北,就是我父亲和三叔的名字。

  二蛋的爹一听,脸如死灰,在一片众人的叹息声中,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二蛋家人一走,其他人也都陆续从我家离开。

  爷爷这才抬起眼皮,向我妈说道:“十三他娘,关门!”

  我妈一听,二话不说,匆匆忙忙地走到门口,把院门关起来。

  爷爷又说:“前门也关了。一会儿我跟老大和老二说点事,你把院子里那只母鸡给炖了。”

  我妈不敢怠慢,依着爷爷的话,把北门也紧紧关了,又用菜刀把门栓插得紧紧的,然后就去抓鸡。

  爷爷点了点头,在鞋底上把手里烟袋里的烟灰敲掉,而后站起身来,转身向屋里走。

  走到门口,向我爸和三叔说:“你俩跟我进来。”

  眼看着爷仨进了屋,把门关起来,我就好奇心起,想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刚出门口,就被我妈拦住,瞪了我一眼说:“你老实待着,你爷爷在说正经事,你不许捣乱。”

  我被我妈看穿心思,没有办法,只能转身回来,但是心里的好奇都一直都抑制不住。

  我坐在屋里心如猫挠,我妈则在外面收拾着鸡,我没有办法偷偷溜出去,只能坐在门槛上发愁。

  我妈看穿了我的心思,笑了笑说:“还使上性子了,妈跟你说,爷爷说的事,不能让你听见。你呢,就好好读书,将来要有大出息,不能一门心思议在这种事情上。”

  没过一会儿,我妈把鸡放在锅边,拿了柴点上了灶。

  我家的灶台就是台屋的旁边,通着火炕,这样一来连做饭带取暖全都齐洗活了。

  我闻着锅里传来的鸡肉香味,心思早就被锅里的鸡肉转移过来,哪里还有心思去管爷爷在说什么。

  晚饭的时候,爷爷和我爹他们也把话说完了,一家人围在桌子边,桌子上摆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鸡肉还有炒的几个小菜。

  我伸手想拿一只鸡腿,却被我爷爷一筷子打在手上,说道:“你不急,让你爹和你三叔先吃!”

  我被吓了一跳,手上被打的位置火辣辣的疼。

  我妈一看,忙安慰我了两句,但是对于爷爷的话,她还是不敢违拗的。

  我心里万分委屈,同时也发现今天的爷爷有点不正常,我隐隐感觉到这一点,但是那个时候年纪太小,没有往其他地方猜想。

  我爹和三叔也没有说什么,拿起鸡肉就塞到嘴里。

  爷爷端起酒碗来,向我爹我三叔两个人说:“这碗酒,我陪你们哥儿俩喝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没有其他可说的了。生死有命,贵富在天,你们两个不要抱怨任何人。”

  说完,爷爷端着酒碗,将里边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一脸阴沉地离开座位,拿着烟袋回自己屋去了。

  我妈问了一句:“爸这是怎么了?一口饭没吃。”

  我爸和我三叔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

  这一顿饭,我们全家吃得很沉闷。

  事后我想,就是因为我爸和三叔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方才情绪低沉,导致气氛会如此沉闷,而此时我和我妈全都被蒙在鼓里。

  当晚,我迷迷糊糊听到我妈在窗外哭,而我爸则在一旁叹着气。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就被我爸叫起来。

  我很疑惑,因为之前我爸和三叔出海,从来都没有叫我过,这次不知道怎么了。

  起床才知道,爷爷也起了,站在门口抽着烟。

  我妈把我过年才能穿的衣服套在身上,这让我感觉很兴奋,但是一看到全家人的脸色,又觉得心头发堵。

  出了大门,我才发现门口站了不少人。

  其中有村长,有二蛋的爸妈,还有一些街坊邻居,大概十几个人。

  大家都面无表情,站在门口垂着手,谁都不说话。

  今天的潮汛是早上四点半,所有的船只都要赶在这时出海。如果晚了,潮水一退,露出了浅滩,船就出不了港了。但是我看了看摆在柜子上的座钟,只有三点出头。

  每个人都不说话,爷爷首当其冲,带着我爸和三叔向码头走去,而剩下的人,都紧紧跟在后面。

  头顶的月亮还挂在天上,入冬的冷风吹在身上,夹带着海水的腥气和潮湿,激得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我看到我妈一边走一边落泪,知道她伤心,却不明白她为什么伤心。默默抓住我妈的手,冰冷的让我一哆嗦。

  众人一言不发,那场面相当诡异。

  除了现场众人的脚步声和喘息声,什么也听不到。

  月华的光,把众人的影子拉出去老长,远处的树木黑洞洞的,像是一张又一张恶兽的大口,伺伏在那里。

  等到了码头,众人还是不说话。

  如同商量好了一般,所有人都站在那里,像尊尊雕像。

  我早就被冷风吹得全身打战,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爷爷上了船,不知道谁递上去一盆东西,“哗”一声洒在船头。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黑狗血。

  然后,他用一张张黄纸,将整个船体的甲板铺满,用糯米熬成的汤汁粘上。又从一个大黄布袋中,拿出符箓来,一张一张贴在船弦上。每一天符相隔一尺左右的距离,没过一会就贴了一圈。

  那些符箓遇风,摆动起来,远远看来,好好的一条船被折腾得诡异异常。

  而后,爷爷站在甲板上,将船楼的门口,用剩下的黑狗血画了些符号,当时我小,没有注意看。只知道那符号相当复杂,透着一种让人抗拒的神秘感 。

  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爷爷做这样的事情,当下好奇战胜了恐惧,静静地看着。

  忙完之后,爷爷在别人的搀扶下跳下了船,向我爸点了点头。

  我爸想回头,我估计是想看看我,却被我爷爷一巴掌拍到肩膀上,并用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到最后也没有看清楚我爸走时的表情,只是当时的感觉空空的,似乎意识到我爸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

  让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我的预感是如此的准确。那天一别,我爸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爸上了船,启动发动机,轰鸣声中,烟囱里冒出一股浓烟。那渔船就像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慢吞吞地退出码头,向远方驶去。

  这时候,村长猛地喊了一嗓子,那凄厉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而后,所有人都跟着村长喊了起来。

  说是喊,其实是唱,但是唱的什么,我听不明白。

  但我肯定,那绝对不是我理解的语言,那歌声带着沧桑的历史感,有点诡异,甚至有些悲壮。莫名的,我感觉到心口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那里。

  直到水面上,看不到船影,爷爷又在码头上烧过了香,而后大家才返回来。

  同去时一样,还是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各自返回家中。

  回到家里,我就生了病,一直发着烧,烧得昏迷不醒。

  后来听我妈对我说,当时我一边发烧一边叫着爸爸,似乎已经知道爸爸不会再回来一样。

  当晚我妈是一夜未睡,找来大夫,打了退烧针,可还是不管用。

  爷爷说,没有什么大碍,烧三天就会好了。

  就这样,我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到了爷爷说的日子,我开始退烧,人也清醒过来。

  睁眼第一句话,就是问我妈,我爸回没回来。

  但是看到我妈身穿的一身白孝,顿时明白过来,放声大哭。

  当时的情况我记不太清,只是知道我爸和三叔驾驶的那条渔船回来了,怎么回来的,谁都不知道,就像癞大胆的船一样,自己漂回来。

  而船上,只见到我爸的尸体,全身铁青,身上布满了可怖的黑斑。

  他在死前似乎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表情很是夸张。

  众人帮忙把我爸抬下来,我妈哭天喊地,而我爷爷则是像早就知道结局一般,一脸漠然。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见过三叔的尸体。

  别人也没有找到,有人说,三叔的尸体是被龙王爷收了去,细节不得而知。


  从那之后,我跟我妈在家把我爸的孝守完,就回了我外婆家。

  我也从原来的学校转到了离县城不远的初级中学。

  我妈靠着舅舅等亲戚的接济,供我上完初中,考上了高中,而后,又上了一个末流的大学。

  虽然大学不怎么样,但是却依旧让我非常向往。

  一想到能离开这个地方,我就很兴奋。

  我爸死后,我的性格越来越内向孤僻,因此我不想在生我养我的家乡再待下去。我想去外面闯荡一番,争取自己的生活,规划自己的人生。

  大学生涯相当短暂,同时也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三年的大学生活弹指而过,而之后步入社会后的生活,更是让我不得喘息。

  我在燕南市近郊区的地方与我的同学张驰合租了一间房子,然后就去找工作。但是当所有的工作单位看着我的毕业证书嗤之以鼻的时候,我的心都凉了。

  我身上已经没有钱了,揭不开锅的日子,让我把早年间的豪情壮志都抛之脑后。我去大街上递传单,送外卖,做饭店的服务生……

  但是眼前城市的钢筋铁骨,就像是一个个戒备森严的巨型堡垒,把我这个初入社会的楞头青,实实在在地拒在门外。

  摸着衣袋里那可怜的几张钞票,现在的我深深地知道,生活不易,突然间,我感觉自己想家了。

  这时候,我妈的电话打了过来,问了我几句现在的情况。

  我不能实话实说,反而会让她更加担心。

  我说一切还好。

  我妈沉默了一会,向我说道:“不行的话,就回来吧。你爷爷想你了。”

  我爷爷?

  自从我爸去世之后,我来到我外婆家,就没有再见到我的爷爷。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我?

  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我还是答应我妈,最近就回去。

  挂了电话,我看了看自己身上仅剩的钱,苦笑了一声:“再见了,这个城市,以后小爷再也不来了。”

  当下就打电话订了火车票,回头跟张弛一说,张弛眼前一亮,说道:“十三,不然我也去跟你回老家混得了。”

  我说道:“你一个富二代,非得跟我在这儿扯什么犊子。你呀,该干嘛干嘛去,别跟我这儿打镲。”

  张弛眼睛一瞪说道:“我啥时候跟你打过鑔了?我跟你说啊十三,我是相信你才跟你混,我是想着总有一天,咱俩会靠自己的双手混出个人样来。”

  我看了看他,目光盯得他神情有点躲闪,说道:“你看我干什么?”

  我知道这家伙一定是有状况,不然不会突然鬼迷心窍跟我回老家,便说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那家伙还拉硬弓,说道:“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啊。”

  看了看我,而后才说道:“好啦,我跟你说,昨天我爸给我打电话,又骂了我一顿。说是要断了我的生活费,我张弛还非他不可了?断了就断了,反正我是不回去,看他能怎么样!张弛,你可不能不管我,我现在就你一个朋友。这样,咱们可是大学生,你看这城市里,哪里像缺大学生的样子。不过你们老家就不一样了,对不对,咱们这样回到你老家,可算是高材生,那找个体面的工作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我心说这家伙怎么这么能想好事儿,这年头哪里有什么好事儿给你留着?

  不过他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城市里机会多,但是人才也多,竞争激烈。像我们这样的三流大学毕业生,根本就没有人拿正眼看。

  但是回家可能就不一样了。

  树挪死,人挪活,还不如回家碰碰运气。

  一想到有张驰相陪,我之前还在犹豫的心思,一下子坚定了起来。当下与张驰一起订了同一辆火车,吃了点午饭,匆匆来到火车站,踏上了回家旅程。

  本来我是已经订了普快,虽然乘车时间长,但是价格便宜,我们又不着急,六七个小时就到了。

  但是张驰却坚持订高铁,按他的话说,时间就是生命,多花点钱,值了。

  我从来没有坐过高铁,被他这么一说,也就没有说什么,当下所普快的票退了,让张驰一起订了两张高铁票。

  下午三点多,我和张弛坐上了回家的火车。张驰看起来很兴奋,一路上双眼一直放着光,脸上也洋溢着激动之情。

  他本来话就多,此时一直天南海北的跟我聊,并我一些我老家的情况,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

  等上了车,列车缓缓启动,看着窗外熟悉的城市被我们远远抛在后面,我突然感觉到有点不舍。

  三年的时光,我为了这个城市**了太多的希望和感情,此时确定要离开,失落感油然而生。

  张驰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说道:“十三啊,我跟你说,虽然我们离开了这里,但是不用伤心,也不用难过。我们回老家,只是一时的权宜之策,等我们准备充分了,总有一天会再杀回来。”

  我心说你一个富二代想杀回来还不容易,但是我跟他不一样,这次回乡,我有一种预感,感觉自己不会再回来了。

  张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一定要对生活充满信心啊兄弟!”

  现在的张驰异常地兴奋,我知道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对未来的好奇和希望,但是我同时也知道,这段旅程,对他来说,只是一段简单的人生插曲而已。

  高铁的速度果然很快,两个半小时,我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出了火车站,张驰抻了抻腰,用力呼吸了一下空气,说道:“还别说,这个地方还真不错。十三,你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这几天有什么好玩的,先带我去转转?”

  我瞪了他一眼,问道:“谁告诉你我在这个地方长大?”

  张驰听我这么说,一愣,说道:“难道不是吗?”

  我笑着说道:“还差得远呢!”

  我们先行在车站不远处找了个宾馆,把东西放下,我帮他找了一个网吧,让他去那里等我,而后自己打车去找我妈。

  对于老家我是很少回来,刚刚上大学的时候,我每到过年才回一次家,但是后来,连春节都不回来了。

  因此,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我对这里产生一种复杂的情绪,既熟悉又陌生。

  回到外婆家,我见到了我妈。她似乎老了许多,两边的头发都白了。

  见到了我,她显然很激动,拉着我进屋,问这问那,问得最多的,就是这两年我在外地的经历。

  从我妈住的地方来看,她的生活应该还算不错,房子挺大,也很干净,装修得也好,但是我的心头却生出一种抗拒感。

  我一一如实地简单回答着她的问题。

  最后她才说道:“前阵子你爷爷打电话来,说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叫回来。虽然从咱们家出事之后,跟爷爷的联系也少,但是我听得出来,爷挺关心你。你这次回来,也回老家看看。”

  我问道:“你不一起回去吗?”

  我妈苦笑一声,说道:“我不回去,一回去,就想起那件事。”

  一提起这样,十年前的那段经历一下子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一时间,仿佛把我拉回到当初的那段时间。

  我有点恍惚,我妈看了看我,说:“不过也不急,你晚上在家住,明天去也可以。”

  我说道:“妈,我还有一个朋友等在外面,这次我是跟他一起回来的。所以我不能在家睡了,一会儿我看看有车的话,就回去看爷爷。”

  我妈再次看了看我,而后点了点头。

  我出了门,我妈把我送下了楼。

  我跟我妈挥手告别,而后回到张弛所待的那间网吧。

  只见张弛带着耳机玩着游戏,一边操作一边放声疾呼,叫得整个网吧都是他的声音。

  网吧的人都向他投来异样的光,但是张驰不以为意,依旧大叫道:“快快!305有人!石头后面,你眼瞎呀,这都看不见?大爷的我被打了,封个烟!封个烟!”

  在他旁边坐着一个小美女,两人玩的是同一个游戏,被张驰一嗓子吓了一哆嗦,回头狠狠剜了张驰一眼。

  我坐到张驰的身边,看了一眼那个小美女。

  你还别说,长得还挺标致。

  她皮肤长得很白,身材高瘦,看起来足足有一米七的样子。大眼睛,高鼻梁,瓜子脸,怎么说呢,不管放在哪里,都是人们注视的焦点。

  看我在看她,那女孩瞪了我一眼,紧皱眉头,不客气地说了句:“看什么看!”

  我笑了,没看出来,还是个小辣椒。

  那女孩从穿着到长相,都是无可挑剔,我没有想过在这个小县城还能遇到这样的美女。

  再一看时,就感觉这美女还真是有点面熟,思绪飞转之下,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脱口而出道:“你是夏彤?”

  一听这话,那女孩也是吃了一惊,有点狐疑地看了看我,而后想起来:“十三哥?”

  果然是夏彤!

  这个夏彤与我是小学同学,在我十三岁离开村子之前,一直在同一个班。

  这丫头从小长得就水灵俊俏,当时村长的儿子跟屁虫一样一直跟在她的后面,这一点让我不爽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家里陡生变故,我离开村子,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没有想到,我这刚刚回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居然是她?

  认出了我,夏彤似乎非常意外,也非常高兴,刚刚还充满敌意的眼睛一下子温和起来,笑道:“十三哥,这么长时间,你跑哪儿去了?”

  我笑了笑说道:“我初中跟我妈来到县城,在这边上了三年初中和三年高中,后来就考了大学,去了燕南。”

  夏彤看了看我,说道:“你离开的时候我知道,还伤心了一段时间呢。话说你这次回来,是回家看看?”

  张驰见我认识这位大美女,早就心花怒放,苦于找不到机会插言,现在一听夏彤这话,立马说道:“我们这次回来可不是看看就完事儿了,我们大学毕业,本来在城里有更好的发展。但是呢,萧十三却想着把自己的一身本事奉献给家乡,放着城里大好的前途不要,毅然决然回乡发展,誓要为家乡的现代化建设贡献自己的毕生力量。我呢,也被他的精神打动,同样也是毅然决然地跟他过来,投身于艰苦伟大的农村现代化建设事业中。”

  这些话说得跟真的一样,连我都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夏彤一听,眉开眼笑,向我说道:“真的,十三哥,你们不走了吗?”

  我这才笑道:“暂时没有想过要走。”

  夏彤笑道:“那太好了,正好我今天也要回村,咱们可以一起走。”

  张驰对于夏彤,有一种异于寻常的热情,当下搓着手笑说:“那太好了,正好我是第一次来,咱们可以一起转转。”

  我心说有什么可转的,这么屁大点地方,你想转自己转呗。

  我本来打算立马启程回村的,但是夏彤非要坚持吃顿饭再走,说是我给我接风。我本来是不想让她破费,尤其是在得知她在移动营业厅上班,每个月底薪才一千多的时候。

  但是张驰那个贱人却忙不迭地答应下来,这家伙别的不行,处事能力真的让我佩服,短短的时间,已然跟夏彤混成仿佛相熟几年的老友一样。


  三个人出了网吧,我以为要打车走,没有想到夏彤自己有车,还是一辆宝马三系的轿车。

  张驰把我拉到一边,问道:“可以啊,你这女同学什么来路,在这小县城开宝马,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对于这一点,我也很纳闷。

  按常理说,虽然我对夏彤家的情况不很了解,但是据我所知,我们村里的人,虽然衣食无忧,但是大富大贵的还真是没有。

  要说有钱,那就是村长家,但是我离开村子之前,村长的交通工具,也是那只三蹦子。

  不过话说回来,这十几年的时间,足以让村子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我的思维,依旧停留在十几年前,这显然不太合适。

  开着宝马来到一家环境不错的火锅城,三个人围了一桌,热气腾腾的火锅上来,张驰就开始打开了话匣子。我头一回发现,张驰吹起牛逼来简直是不计后果,竟捡着发生在学校里有意思的事情,三分真七分假地跟夏彤一通乱扯,把夏彤逗得咯咯笑个不止。

  问起村子里的情况,夏彤说:“现在的村子跟十几年前可不一样了,大家手里都有了一些钱,生活也跟以前不可同日而语。就之前一直跟你玩的赵江河,人家连霸道都买上了。”

  我一听傻了眼,问道:“什么赵江河?”

  夏彤看了看我,说道:“狗剩子啊。”

  我一拍脑门,一下想起来狗剩子的大名,叫赵江河。

  赵江河是我发小,跟我一起光屁股长大,后来我去了外地,联系就少了。

  听夏彤说,这小子初中之后就不上学了,跟他爸一起领着渔船出海捕鱼,这些年赚了不少钱。

  家乡的变化,还真是很大。

  说到这儿,我就开始想起了我爷爷,十几年了,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一时间,我坐不住了,就想着快点回去见爷爷。

  吃过了饭,我们三个人乘车回到村子。

  这时候我方才明显感觉到,村里的发展真是太快了。

  我坐在车里,心里感慨,张驰兴奋地望着车窗外,说道:“现在的农村,够牛的,你看看这些二层小洋楼,这得花多少钱。”

  不可否认,现在的家乡跟我离开那会儿,差距大得简直不敢想象,这也令我几乎认不出这就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家乡。

  夏彤直接把车开到我们家门口,张驰往外一看,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这……是你家?我靠,十三,你们这差距有点大呀。”

  的确如张驰所说,如果说村子里这十几年,还有什么没有发生改变的,那就是我们家。

  依旧是底矮的瓦房,两侧是东西厢房。

  如果说不一样,那就是这房子比十几年前更加破旧,与旁边的房子一比,倍显寒酸。

  我有点不好意思,下车之后说道:“咱家就这条件,怎么着,看你这脸上的表情,嫌弃了?”

  张驰忙摆手说道:“哪有哪有,这可不叫寒酸,这叫返璞归真,贴近自然。十三啊,你可不知道,我一直做梦都梦见自己来到这世外桃源之地,感受自然之美,现在这愿望达成了。”

  我说道:“你少跟我耍嘴皮子,一会儿你哭都哭不出来。”

  夏彤向我们笑了笑,说道:“行啦,我也不进去了,我还有其他事儿。回头喊上老同学,咱们一起聚一聚。”

  我没来得及开口,张驰忙不迭说道:“行啊,这回你破费,下回我做东,都是老同学,本就应该多多亲近。”

  我暗暗从他腰眼上捅了一下,让他少说话。

  夏彤笑着启动车子,缓缓驰离。

  望着慢慢走远的夏彤,张驰回过头来,向我说道:“你发现没有,这个小美女对你有点意思。”

  我说你可别胡说八道,一天你别的不行,脑子里全都是男盗女娼的玩意。

  这里回来,真的感觉到一种亲切感,别的不说,十几年前都没有改变的院落,勾起了我满满的回忆。

  伸手推开院门,我和张驰走了进去。

  院门没锁,但是爷爷却不在家,整个院落空空荡荡的。

  我带着张驰来到之前我住的厢房里,房间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显然是爷爷知道我回来,精心准备过。

  我和张驰把行李放在里边,这时候就听到院外爷爷的声音传来:“是十三回来了?”

  我和张驰赶紧从屋里出来,就看到爷爷拎着两条鱼,从外面慢慢走进来。

  一看到我,爷爷脸上现出激动的神色,但是一闪而逝,把鱼递给我,说了一句:“回来了就好。”

  坐在院中的小凳上,爷爷问了我们在外面的情况。

  不知道为什么,张驰看到我爷爷,似乎有点紧张,话也说不太利索。

  我也问了爷爷的情况,其实也不需要问,眼前的一切都能说明问题。

  晚些时候,村长来了,他必然是听说我和张驰回乡,专程过来看看。一听说我们会留在这里,暂时不再回城,村长大喜道:“那啥,老叔你放心,孩子回家那是好事。你瞅瞅其他的那些小东西,出去了就把家给忘了,还是我们十三懂事,知道返哺之恩。到时候,我在村里给两个孩子找个差事。”

  一听这话,张驰脸上红光大盛,把我叫到一边问道:“啥意思,村长啥意思,是要我们当村官?”

  我心说这家伙是不是想当官想疯了?

  村长走后,爷爷跟我们说道:“村长那是好意,也是求才的人,你们明天去村里报道,好好干,先安稳下来。”

  张驰心花怒放,满口答应。

  爷爷本就是一个寡言的人,说完这些,摆了摆手让我们回屋,自己则坐在院子里抽着烟看天。

  我和张驰回到屋里,张驰低声向我说道:“十三,我怎么感觉爷爷有点不对劲?”

  我瞪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不对劲?”

  张驰想了想,说道:“不知道,只是感觉你爷爷身上,带着一股劲。”

  听了这话,我看了看他,说道:“你爷爷身上带着一股劲!”

  晚上的时候,夏彤来了,还带来了狗剩子……不,赵江河。

  一看到我,赵江河就给我了一个熊抱,十几年没见,陡一见到,心里还真的有许多感慨。

  年轻人的聚会,爷爷并没有参与,当晚,我们四个就在院子里,烤着羊肉喝了一些酒。

  我与赵江河从小就要好, 虽然十几年未见,但是淡化的感情,只一顿饭的功夫就一下子给续上了。

  赵江河可不是以前的狗剩子,此时的他穿金戴银,一身的珠光宝器,此时揽住我的脖子说:“十三,你放心吧,你回到村里来,我是最高兴的。你们上大学,见识多,懂得多,我呢,就是一个渔民。不过别的没有,你要缺着短着,就跟哥们说,哥们要人出人,要钱出钱。”

  一听这话,我有些感动,一拳打在他丰硕的胸口说道:“别到时真用到你,跑个屁的了。”

  赵江河眼珠子一瞪,说道:“这叫什么话,我狗剩子是那种人吗?”

  夏彤小脸喝得红扑扑的,中途不知道接了谁一个电话,把她给叫走了。

  临走时还跟我们喝了一杯,这才一路小跑出了院门。

  看着她的背影,我对赵江河说道:“夏彤家看起来挺有钱的。”

  赵江河说:“谁,你说她家?那赶情,我跟你说,我们这钱,都是辛辛苦苦披星戴月挣来的,但是人家那可真不是。你看夏彤她爹,夏老六,就那条破船,那把身命骨,能干什么?”

  张驰似乎是早有准备,一听这话,好奇心被勾了上来,问道:“老赵,那你的意思是,夏彤家发的是横财?”

  赵江河已经喝多了,话也有点口无摭拦:“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别往外乱说。我听说,是夏老六有一回出海,在小龙滩捡到一个古器,你知道那古器拿回来卖了多少钱?”

  张驰眼里一亮,问道:“多少钱?”

  赵江河看了看左右,神秘兮兮地伸手一只手。

  张驰道:“五万!”

  赵江河“呸”了一声:“去你的,五百万!”

  一听这话,我脑袋“嗡”一声,张驰更是脸露红光。

  “哎哟我的奶奶,卖这么多钱,赵哥,你刚刚说,那古器是从哪里弄上来的?”

  一声赵哥,把赵江河叫得心花怒放,拉着张驰的手说道:“小龙滩,这个地方凶险异常,一般人可不敢去。你问十三,他门儿清。”

  我说道:“这事儿,别逮谁跟谁提,小龙滩这个地方,你和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夏老六那是运气好,一般人船毁人亡都说不准,你忘了二蛋哥的事了?”

  赵江河一听这话,脸色一白,说:“且记着呢,现在我出海,都是远远地绕开小龙滩,但是就算是这样,每次经过海口时,我这后脊梁还是一阵阵发寒。不过这话说回来,这么多年,二蛋哥的尸首还是没有找到。二蛋他爹,在你不在的时候,找过你爷爷几次,被你爷爷骂出来。”

  他说这话,我还真信,毕竟我父亲和大伯小叔,都是去了小龙滩没有回来,这些事情赵江河也很清楚。

  小龙滩这个地方多么凶险,我和赵江河清楚,有些事情亲自经历过,方才印象深刻。

  但是张驰不管不顾,对于小龙滩,我看得出来,他有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好奇心。


  当晚,赵江河走后,张驰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反反复复问我小龙滩的事,他大半夜不让我睡觉,我没辙,只好把之前的经历跟他一说,没有想到这反而激起了张驰更大的好奇心。

  “十三,你觉得那小龙滩里的古器就那一个吗?我觉得不可能。你想想,那夏彤她爹,一个小东西就卖了五百万,这叫什么,这才叫富从天降。”

  我躺在床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是一听这话,我还是问道:“你想干什么?”

  张驰一滚,从炕头上爬起来,说道:“你说,咱们要是去了小龙滩,捡这么一只盆盆碗碗的,那咱们下辈子都不愁了,还当什么村官,老子拿着钞票见谁砸谁。”

  我看了看那个家伙,眼睛里精光四射,在黑暗中炯炯发着光。

  “赶紧睡吧,这事儿,哪里轮得着咱们。”

  说完这话,我困意涌了上来,不再管张驰,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就感觉张驰一直在翻身。

  第二天,我和张驰醒来,吃了口饭就去村委会报到。

  村委会的工作,虽然工资并不高,但是却清闲得很。

  我和张驰一间办公室,说是办公室,也是简陋易常,只有两张旧桌子和四把椅子。

  村长一般不来村里,一天开着三蹦子到处晃悠,说是什么体察民情,但是我和张驰一致认为他跟村东头的张寡妇关系不一般,一天两头往那跑。村委会其他人各司其职,没有什么事,也都各忙各的,整个村委会,只剩下了我和张驰,还有一个看大门的吴大爷,一天无所事事。

  张驰没事就去跟那个吴大爷聊天。

  吴大爷是村里的老光棍,无儿无女,张驰跟他说话,他高兴还来不及。

  但是我总觉得事情不对劲,张驰一直有意无意套取吴大爷关于小龙滩的信息。

  清闲的生活,日复一日,我和张驰,慢慢习惯了这种日子。

  张驰这不认生的性格,使他在平常的生活中与村里的人混得比我都熟,张家长李家短掌握得如数家珍。

  这天晚上,我们吃过了晚饭,这家伙跟我爷爷聊了整整半宿,回来的时候我都躺下了。

  张驰问我道:“十三,我可发现了,咱爷爷可是个高人,真是不简单。”

  我问道:“你们聊什么了?”

  “嗨,咱爷爷倒是什么都没有说,我是从侧面打听出来的。我听说,咱爷爷去过小龙滩,可以在小龙滩自由出去。哎,十三,不然咱们动员动员咱爷爷,带咱们去一趟。”

  我一听,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问道:“你想干啥?”

  张驰说道:“你别急呀,你想想,爷爷这么大岁数了,住这么个房子,别人说闲话不说,咱们也想给他老人家尽尽孝,让他老人家享享清福不是。只要咱们去了小龙滩,找个盆啊碗啊什么什么的,你想想,回来身价可就不一样了。”

  我坐起身来说道:“我说你怎么成天想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张驰振振有辞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呀。哥们,你就想这么庸庸碌碌过一辈子?这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我们能不能出人投地,就看胆子有多大。”

  我说道:“跟你说呀,少动这心思。知不知道人家都躲着小龙滩,那地方邪性。你倒好,还想上赶着过去,你不是不活够了?”

  张驰说:“看过《鬼吹灯》没有?你怎么就不学学人家胡八一和胖子,富贵险中求啊兄弟。”

  “你自己求吧,别拉上我,我整不了这事儿。”

  我不再理他,躺下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醒来就发现,张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了。

  我也没有在意,出门碰到夏彤,才知道这家伙跑到夏彤家跟她爹侃大山,被她爹给赶了出来。

  谁都知道夏老六在小龙滩捡宝的事,这种事当事人肯定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而张驰这小子肯定正是为了这事跟夏老六去套近乎,不被赶出来才怪。

  我来到村委会,正看到张驰坐在那里生着闷气,看他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莫名感觉很爽。

  “怎么了这是,看你那张脸,跟被霜打的茄子似的。”

  张驰苦着脸说道:“我就纳了闷了,这夏老六那脾气怎么跟三岁小孩似的,前一秒还聊得好好的,后一秒就直接翻脸。”

  我笑道:“你跟他聊啥了?”

  张驰转了转眼珠子,说道:“打听了打听以前的事儿。”

  “小龙滩的事儿吧?”

  张驰一听,立马拉了一把椅子坐了过来,向我说道:“我可听说了你家的事,十三,人家说你爸就是在小龙滩没的,到现在你三叔在小龙滩失踪,还没有找到呢。”

  一提起这事儿,我不乐意了,这孙子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谁跟你说的?”

  “小辣椒。”

  一提起夏彤,我不由看了张驰一眼,说道:“你什么时候跟她走这么近了?”

  张驰“嘿嘿”一声,继续说道:“那小妞表面上看起来厉害,其实人还真不错。她还问了许多你在大学里的事,看起来对你挺感兴趣。”

  我说道:“少来,再说你没事闲的,打听我家的事干什么。”

  张驰正色道:“你别狗咬吕洞宾,我打听你的事,那还不是关心你吗?我说十三,你就真不想知道,当年你父亲出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三叔到底人在哪里?这小龙滩有这么多谜团,你真就对那些往事无动于衷,不想知道个究竟?”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正色说道:“我告诉你啊张驰,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小龙滩不是说去就去的。当年我父亲他们下小龙滩没有回来,我比谁都想知道原因。我也因为这些事问过我爷爷,但是他什么都不说。事隔多年,我也不再想深究这些事,说起来,我也知道爷爷是为了我好,毕竟那地方那么凶险,去了十有八九回不来。”

  “那夏老六是怎么回来的?”张驰反反复复在这话题上打圈子,把我打得有点蒙。

  我愣了一会儿,说道:“这我哪儿知道。”

  张驰想了想,说道:“我这几天跟夏老六接触,你别看夏老六平时看起来挺平常一人,你万万想不到他其实是一个很奇特的人。就这回聊天,他说漏了嘴,说在小龙滩见过你三叔。”

  我一听大怒,心说你这孙子为了达到目的,什么话都敢说,当下说道:“去你大爷的,你编故事倒是一个好手。”

  张驰说道:“你别不信,这可是真的。我为什么被夏老六赶出来,就是因为他陡然说出这件事,我想问个究竟,他自知失言才恼羞成怒。”

  一听这话,我有点傻眼,问道:“真的假的。”

  张驰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你不相信我?”

  张驰说道:“今天晚上,你出面,请小辣椒吃个饭。”

  “你想干啥?”

  张驰说道:“我看出来了,还是这小辣椒好对付。你想啊,她本身对你有意思,二两酒下肚,由你发问,那还不是问什么说什么。到时候你从她的嘴里,把夏老六去小龙滩的时间给问出来,到时候咱们再见机行事。”

  我一听这话不对,问道:“张驰,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驰瞪着眼说道:“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做这么多,就是想去小龙湾啊,为我叔的死因查出个水落石出来,不能让我叔死得不明不白啊。”

  我一怔,问道:“你叔?”

  张驰叹了口气说道:“你爸,不就是我叔吗?”

  我知道这小子绝对是想用这个说法说动我,帮他去小龙湾,但是他说得对,我爸死在小龙滩这件事是事实,可他是怎么死的,遇到了什么,我这个做儿子的,于情于理也应该调查清楚。

  小龙滩的情况特殊和周边的人极力反对,再加上当时年纪太小,不可能违拗爷爷的意思。而随着年纪长大,时间一久,这种求真的感觉理所当然地慢慢变淡了。

  不过现在张驰提出来,那种好奇心一下子被这老小子给勾了起来,对于当年小龙滩发生的事情,的确是想一探究竟。

  张驰趁热打铁:“是不是,别的不说,就说三叔这个事儿。你爸的尸体是找到了,可三叔的还没有,三叔是死是活咱都不知道。你说三叔真要死了,咱们就随他去,死人不能复生嘛。但是你就敢保证三叔没有活着?”

  我承认,被他说动了,不过还是嘴硬,说道:“行了行了,都多少年了,就算三叔还活着,吃什么喝什么,那可是大海,那可是小龙滩。你呀,也就跟我在这儿盘盘道可以,我也服了你。成吧,我一会儿给夏彤打电话。”

  一听这话,张驰一拍大腿,说道:“得嘞,你小子可别忘了啊。”

  其实我并非不知道张驰的心思,当然也充分理解他。

  求富之心,哪个没有?只要真如他所想,去小龙滩拿出一点点东西来,一出手就是几百万。

  几百万,那是什么概念。

  张驰本身是见过钱的,所以财富对他来说,比我更加充满渴望。

  不有那么一句话么,吃过草的羊比没吃过草的羊更加**。

  正说着话呢,村长推门进来,一看见我们俩面对面坐着,一脸神秘的样子,村长问道:“商量啥呢?”

  张驰立马笑道:“村长,我们能商量啥呀,瞎聊呗。”

  村长看了看他,说:“这两天你总往夏老六家跑,有啥事?”

  张驰说道:“没啥事,这不是想跟村里人都搞好关系嘛,以后工作起来方便。”

  村长说道:“还挺像那回事儿,搞好关系可以,别瞎搞事情。”

  张驰笑道:“村长放心吧,我能搞什么事情。”

  村长看了看张驰,又看了看我,而后出门而去。

  下班之前,我给夏彤打了个电话,说想一起吃个饭,夏彤很爽快就答应了,并问我有谁,我说有张驰,夏彤想了想,说了一句:“成吧!”

  下班之后,我和张驰到了约好的小酒馆。

  酒馆老板姓郭,也是村里人,一手海鲜汤烧得**蚀骨。

  我们要了三只螃蟹,一斤皮皮虾,又炒了虾仁和蛏子,就等着夏彤到来。

  张驰说:“一会儿夏彤来了,你可别多说话,一切有我。”

  我不服气说道:“你现在说的跟当时不是一码事,不是说我开口问,她一定会知无不言的吗?”

  张驰丢到嘴里一颗花生米,说道:“就你那嘴跟棉裤套似的,能问出什么来。你就看我的就行了,两杯酒下肚,保证让那小妞把知道的不知道的热热乎乎全一鼓脑倒出来。”

  我听得他说的恶心,懒得理他。


  这时候,夏彤的车停在门口。

  因为是要谈事情,我特地让老郭开了一个雅间,从二楼的包间里,可以看到夏彤把车停好,拿了手提包进了门。

  我说了一句“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夏彤,我的心里开始慌乱了起来。

  可能张驰说得对,我这嘴,到紧张的时候,真问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

  夏彤走进了包间,空气中立马弥漫着一种清雅的香气,看起来她是刚刚洗过澡。

  她穿着一件白色带着花纹的上衣,下边穿了一件牛仔裤,将纤细妙曼的大长腿紧紧包裹住。

  我看了看她,不由吞了一大口口水。

  不可否认,这夏彤无论从脸蛋还是身材,那真是到了极致的地步。

  挨着我坐了下来,向我说道:“今天怎么想起来约我吃饭?”

  我说道:“从我们回来,也没正经请你一次,这不是今天想起来了,把你叫来大家一起坐坐。”

  夏彤撇了撇嘴,俏皮地说道:“还算你有良心,今天你买单,那我可得多吃点。”

  张驰说道:“这话说的,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能把我们十三给吃怕了?”

  夏彤看了看张驰,笑道:“怎么着,被我爹骂的不够,不然我再给你来两句?”

  张驰忙摆了摆手,说:“小妞,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跟你爹我们爷俩那叫探讨,别骂不骂的。作为晚辈,有些事不懂,被长辈骂两句,那是什么?那叫福份知不知道。我压根就没往心里去,不过夏叔骂我的那两句,我后来想了想,的确有特别深刻的人生道理,我是受益无穷啊。所以呀,被长辈骂两句,那可不是白被骂的。”

  夏彤笑道:“哟,瞅你那贱兮兮的样子。就你俩这脑袋,加一起能有多少脑细胞,你们叫我来干嘛,我一清二楚。别卖关子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听她这么一说,反而把我俩整个了倒栽葱。

  我的脸上一阵臊热,而张驰反而异常兴奋,说道:“那我可就问了啊。”

  “先把眼前的酒干了。”

  张驰一怔,捅了我一下,说道:“你问你喝。”

  我瞪了他一眼说:“刚刚不是说你来问吗?”

  张驰脸色一苦,嘟囔道:“人算不如天算啊。”

  夏彤笑道:“一个问题一杯酒,只要你是海量,姑娘我知无不言。”

  张驰一拍桌子,说道:“得,就冲你这句话,就知道你这小辣椒一定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啥都不说了,你爽快我也爽快,那我就不客气了。”

  端起酒杯来,张驰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坐了下来,问道:“我就是想知道,夏叔去小龙滩的事情。”

  夏彤耸了耸肩说:“我不知道这件事。”

  张驰一听,说道:“你怎么能不知道,你不说知无不言。”

  “那我得先知道才行,我爸去小龙滩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当时他把那东西带回来,我也看到了。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了,他没有说,我也没办法。”

  张驰一听,傻了,当下问道:“那带回的东西是什么?”

  夏彤把目光投向张驰面前的酒杯,张驰脸色一变,无奈又干了一杯。

  夏彤一边帮张驰倒酒,一边笑道:“是一个盘子,很漂亮,看起来是古物。我爸不让我碰,我远远地看,是天蓝色的花纹,上边是一个形似人脸的画案。后来有人过来想买那盘子,告诉我爸那是元代的东西。”

  张驰又喝了一杯,问道:“那夏叔从小龙滩回来之后,就再没有去过?”

  夏彤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爸天天出海,至于去没去小在龙滩,我哪里知道。不过呢,从那之后,我爸就跟平时一样,带回来的全是海货,再没有什么古董宝器。”

  听到这儿,张弛有点失望,不知道再问些什么。

  夏彤一看这情况,狡黠的笑了一下,说道:“不过呢,我爸有一次喝多了,跟我提过一次去小龙滩的情况,当时把我吓得不轻。”

  这一下,又让张驰提起了兴趣,问道:“那跟我说说,啥情况。”

  “喝酒。”夏彤这小妞是得理不让。

  一来二去,把张驰喝得红潮上脸。

  我与夏彤喝了一口酒,夏彤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当时我爸喝了酒跟我说,那次去小龙滩,差点就回不来了。当时他也是迷迷糊糊,好像是说谁救了他。”

  一听这话,不光张驰奇怪,我也感觉到万分诧异。

  说小龙滩基本上不会有人去,大家都知道初一十五不入滩这个谚语。可刚刚夏彤说,有人救了夏老六,也就是说,除了夏老六,还有人出现在小龙滩?

  想到这儿,好奇心也把我给勾起来了。

  夏彤吃了点东西,然后仔细回忆起来:“当时我爸喝多了,迷迷糊糊的,说话也不太清楚。我只听到说什么海兽,什么很美的女人,然后就是说什么,如果不是你,我就葬身鱼腹之类奇怪的话。”

  听到这儿,我跟张驰就傻了眼。

  在小龙湾,你遇上海兽不奇怪,这里边怎么会有一个女人?还是漂亮的女人。

  莫非夏老六在海上漂浮多日,产生了幻觉?

  都知道夏彤小时候,夏老六的老伴就跟别人跑了,夏老六后半辈子一个人到现在,在危险的时候产生一些性幻想也无可厚非。

  不过想想还是很怪异,当下我跟张驰对视了一眼,等着夏彤往下说。

  另外,一个道听途说的传闻,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说是早年间,村里有一个年轻人非常勤快,但是年过三十也没有媳妇。

  不是没有人提,而是他压根就看不上。

  一开始,还有那些长辈催促,逼着他去相个亲什么的,每次都把人家女孩数落一通,要么抱怨人家长得不好看,要么声音不好听,或者当着人家家人的面,说人家面相不好。

  后来时间一长,也没有人愿意管他。

  后来就有人发现,这个人每次出海,都会在海里呆上好多天,回来之后面黄肌肉,一睡就睡好多天。

  大家很好奇,亲戚朋友也非常担心。

  有一次他又出海,朋友就开船远远跟着他,就发现那人把船停在月坨岛就开始不动了。

  毕竟只是朋友而已,也没有太在意,见他停靠在岸边,应该没有什么事,就自己下海作业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还是看到那人的船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朋友虽然奇怪,但还是没有多想,跟着大船队回到码头,也没有提这件事。

  第二天出海,那朋友还是看到那人的船停在原地,仿佛一天一夜都没有动过。

  当下好奇心起,把船靠了上去,登上了那人的船。

  一上船,朋友就感觉到全身一股寒气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甲板上和驾驶室里,根本就没有发现船主人的身影。

  朋友更为诧异,隐隐听到船舱里有响动,当下就把船舱打开,一股又腥又臭的气味猛地扑面而来,几乎把那朋友呛一个跟头。

  而船舱里的床上,船主正赤身**躺在那里,整个船舱里布满着腥臭的沾液,一个同样赤祼的女性扑在船主身边,与船主厮磨在一起。

  那朋友也是见过世面的,一见这情况,知道不对,当下回身拎起一根海叉,冲着船舱里大叫一声。

  那女人一惊,转过头来,把那朋友吓了一跳。

  那女人全身雪白雪白的,头发被那沾液沾得一绺一绺垂在肩头,看起来就是一个人的形象。惟一与人不同的,是她的眼睛,并非人的瞳孔,而是类似于猫或者蛇一样的,一道竖起来的细线。

  一见到生人,那女人猛地呲牙,跟出一对阴森的獠牙,这时那朋友才知道,遇到海妖了。

  当下二话不说,拿起海叉就往那女人身上刺去。

  那女人被一下刺中肚腹,张着大口惨叫一声,从身体里流出蓝色的液体。

  她发生一种嘶哑的吼叫,猛地从船舱中冲了来,巨大的力量把朋友撞翻在甲板上,差点掉入海里。

  那女人也没有停留,一下钻入海底,消失了踪影。

  朋友把那人的船跟自己的船绑在一起,连船带人把他拖回码头。

  回来之后,那人一直昏迷不醒,全身像干枯的树干一样,没有一点生机。

  有郎中看过他的情况之后,给出的病症是纵欲太甚,精尽而力竭,此时已然是回天无力了。

  大家得知了他的情况,才知道这家伙遇到了海妖,专门化身美女,勾引年轻俊美,精力旺盛的男子,与之在深海无人的船中交媾,以此摄取男人的精血,以为自己提供养份。

  这种海妖,有个名字,就叫做夜妖。

  爷爷后来给我了一本《博海通志》,上面对夜妖有记载。

  “夜妖者,半鱼半人,一唤作鲛人。生残狡诈,性奇淫,尝化美妇与人交合,吸**血。”

  “夜妖擅乐,通人语,尝抚琴音以歌,声至百里,落泪即为珠。”

  更有人说,这种夜妖织纺技艺精湛,天衣无缝这个成语,说的就是这些夜妖编织出来的衣服。

  按理说,这些夜妖心灵手巧,技艺精纯,又精通音律,但偏偏生性好淫又极为残忍。

  一般人遇到夜妖,大抵都没有命活,而此时的这个人,虽然拣回了半条命,但成了废人一个。

  如今我听到夏彤说到自己的父亲说什么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就想到了这个传说。

  不过,张驰并不知道什么夜妖,只是听着夏彤的话,万分好奇。而这夜妖的传说,现在也很少有人提及,看情景,夏彤也没有听说过。

  当下,我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又把那个传说跟夏彤和张驰一说,两个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虽然单凭 “女人”两个字,无法认定,夏老六在海里遇上了夜妖,但是单单听我说完这个传说,两个人的脸色已然变得惨白。

  这时候,老郭进来,把一大船生蚝放在桌子上,可能是走到门口听我们说了“夜妖”,老郭说道:“你们在聊夜妖?这个事儿很少有人提了,现在也很少有人见到。不过听老人说,以前死在夜妖手里的人,多了去了。那夜妖看起来,与人没有什么区别,而且生活习性与丧葬习俗与人无异,对了,三十多年前,从海里漂来的地些棺材,说不好,就是夜妖的。”

  老郭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吓我们,说完嘿嘿一笑,说道:“我只是瞎猜,平时喜欢胡思乱想,说起来也是没事闲的,你们就当笑话听好了。”

  说完,把东西放在那儿,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出去了。

  我低声说道:“咱们说话小声点,小龙滩是这里的禁忌,被人听到告诉村长,那就完蛋了。”

  张驰说道:“妈呀,真有这夜妖,这也太悬了。我说万一……我说万一啊,就是夏叔遇到了夜妖……”

  话没说完,夏彤脸色一变,说道:“你有病啊!”

  张驰见她急眼,忙说道:“不不不,我是担心夏叔有危险,没有别的意思。”

  我说道:“你还没有别的意思,那夜妖就是传说,我反而只是听说以前有人遇到,从我懂事到现在,没听说谁遇到过。不过,夏叔说那话,一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想了想,我问道:“那夏叔从小龙滩捡回那东西之后,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行为?”

  张驰一听,炯炯地看着夏彤,目光中求知的**表露无遗。

  夏彤看了看张驰,问道:“想知道?”

  张驰点了点头。

  夏彤道:“喝酒!”

  可能是由于刚刚张驰的话有点放肆,夏彤对张驰说话态度明显有点冰冷。

  张驰说道:“他问的,凭什么还让我喝?”

  夏彤说道:“那行,他问我不回答,你想不想问。”

  “想!”

  “喝酒!”

  我一听这话,不由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今晚张驰折在这小辣椒手里了。

  眼睁睁看着张驰把酒喝完,夏彤还抬头看了看有没有剩酒。

  张驰见状,把杯子侧过来,说道:“看看,好好看看,一滴不剩,够意思吧?”

  夏彤白了他一眼,说:“要说奇怪的行为,我还真没怎么注意。不过呢,有时候,我爸晚上会出去,清早才回来。我上班起得早,有一回,我看见我爸脱在门口的鞋上,全是露水和泥土。”

  张驰一听,紧张地问道:“啥时候的事?”

  我也是满心疑问。

  夏彤极为思考着,半晌方才说道:“这个月二十三号,那天月亮很亮,我记得清楚,因为当时我正好去做培训。”

  二十三号?

  张驰似乎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来一顿捣鼓,过了一会儿,眼睛一亮说道:“不对!”

  我问道:“哪里不对?”

  张驰说道:“你知道这个月二十三号,是阴历多少吗?阴历十五!”

  我有点傻了,说道:“是不是巧合?”

  张驰说道:“我跟你们分析一下啊,你们这里有一个说法,叫初一不回港,十五不入滩。那夏叔的怪异行为,也很巧合的发生在阴历十五。按照刚刚小辣椒的说法呢,夏叔每过段时间就出去一次,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推断,下个月阴历初一,也就是明天晚上,夏叔还会出门?”

  一听这话,我跟夏彤对视一眼,我看到她眼睛里满是担忧之色。

  见我俩不说话,他继续说道:“我是说,咱们这么猜测没有什么用,明天晚上我们跟在夏叔后面,亲眼看看他去干什么,不就行了?”

  我一听这话,说道:“你疯了,你想跟踪夏叔。”

  张驰酒意上脑,说话也不利索:“这不是跟踪,难道你不想知道夏叔去干嘛?万一有危险怎么办?你不担心?我们这么做,纯粹是为了夏叔好,你首先要意识到这一点。”

  我看了看夏彤,见她目光闪烁,似乎并不排斥张驰的这个决定,便说道:“那说好,这件事有结果之前,你这大嘴巴不能到处乱说。”

  张驰不乐意了,说道:“什么叫到处乱说,我张驰嘴巴出了名的严,你管好你自己的就行了。”

  我们三个人又喝了一会儿酒,看着夏彤忧心重重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当晚,我们从饭店分别,临走前,夏彤把我叫到一边,对我说道:“十三,你跟我说实话,你们俩到底想干什么。我听我爸今天说,张驰今天去找他,问小龙滩的情况,你们不会想去小龙滩吧。”

  我看她关切的眼神,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看着她说道:“我的确是想去看看究竟,我们一起从小长大,对于我的情况,你也了解。那件事过去这么久,我却没有一个合理的说法解释我父亲的死因。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我想知道事实真相。”

  “但是小龙滩很危险!”

  夏彤有点紧张,她说这话的时候,还同时抓住了我的手。

  我笑了笑,说:“夏叔不是去过小龙滩,还安全回来了吗?我觉得我也可以。”

  夏彤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你是在利用我?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故意靠近我?”

  一听这话,我紧张起来,忙说道:“不是不是,你想什么呢,这怎么可能。我靠近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这话一出口,我又感觉自己唐突了,忙又解释道:“不是那种喜欢,你别误会,就是说,就算是没有这件事,我也会想每天看到你……”

  完了,笨嘴拙舌的我,是越描越黑。

  没有想到夏彤却笑了,左边脸上露出一个好看的酒窝,说了一声:“你好傻呀。”

  而后转头钻进了车里,缓缓驶了出去。

  我站在那里,恨恨不已。想到张驰说我的嘴像棉裤套,还真是有道理,怎么越是到紧急情况,这张嘴就越不听使唤?

  看得出来,虽然刚刚夏彤那一笑,看起来很迷人,但是她的眼睛里,带着一种深深的担忧。

  我叹了口气,这时张驰走过来,拉住我问道:“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问我是不是在利用她。”

  张驰的心思显然没有放在这个上边,说道:“刚刚你说的夜妖,真的还是假的?我知道你刚刚不好意思说,你现在告诉我,是不是夏老六真碰到夜妖了?”

  我瞪了他一眼,说道:“哎我发现,你对夜妖这个东西挺感兴趣呀,怎么着?你眼红啊?”

  张驰本来喝了些酒,脸就发红,被我这么一说,脸更加红了,说道:“我也不想跟你扯,我就是想,如果你说的那东西是真的,那整个一个聊斋志异呀,能写成一部小说了。”

  我说道:“我爷爷跟我说过,世界上的东西,眼见不一定为实,耳闻不一定为虚。”

  张驰有点亢奋地说道:“不管怎么样,明晚就能看看,夏老六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所有人,借这个机会,你也可以多跟小辣椒多亲近亲近,她对你有意思,我看得出来。”

  又来了!

  我不想理他,当下信步往家的方向走,一想到明天晚上要跟踪夏老六,我心里总是有些忐忑不安。

  回到家里,见爷爷正坐在院中间抽着烟,我和张驰对视了一眼,走了过去。

  “去哪儿了?”

  爷爷的烟袋放在嘴里,吧叽吧叽的抽着,辛辣的烟土气味,呛得我很不舒服。

  我回答道:“我们刚刚在外边吃饭了。”

  爷爷点了点头,说道:“今天我听村长说,小张去找夏老六了,有没有这回事?”

  我看了看张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做贼心虚这四个字,现在放在我身上非常合适。

  因为我知道张驰是想去小龙滩,这本来就是爷爷极力反对的事,所以爷爷这么一问,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张驰说道:“没错,爷爷,我是去找夏叔了。没有别的,我只是对小龙滩的事很感兴趣,就去打听了打听。”

  爷爷把烟灰磕掉,看了看张驰说道:“你打听小龙滩的事,就来问我就行。村子里的人对小龙滩的了解,都不如我。夏老六这个人,有问题,你们没事儿别往他那凑合。”

  一听这话,张驰眼睛一亮,问道:“爷爷,夏老六有什么问题?”

  爷爷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交代了一句:“不要再去了。”

  说完,就回自己屋了。

  张驰嘬着牙花子,说道:“我发现你们村里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

  这我就不乐意听了,反唇相讥说道:“你懂个屁,这叫不该你打听的,不让你打听。自己没点眼力价,还怪别人。”

  张驰听出我心里的不悦,闭了嘴,半晌才说道:“我听爷爷话里的意思,他好像知道夏老六不太对劲。哎,十三,你觉得爷爷会不会知道夏老六的事?”

  其实我刚才也听出来的,心里也有这个疑问。

  一直以来,爷爷的身份在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听张驰这么一说,我的这种疑惑更加强烈。


  两个人度过了一个睡不安稳的难熬夜晚,到了第二天下午,夏彤早早地就请假回来了。

  我和张驰虽然说起来在村委会有个差事,但是一天无所事事,名副其实的闲杂人等。

  反正也没有我们什么事,到了下午四点半,我和张驰就溜了出来。

  坐在夏彤的车里,三个人商量晚上的对策。

  最后敲定,由我和张驰守在夏彤家的外面,而夏彤回家注意着夏老六的情况,等夏老六半夜出门,我们三个再在外边汇合。

  可能夏彤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从车里拿出一袋东西交给我,我一看,居然是一只烧鸡,几根香肠,两个猪蹄,外加几包花生米。

  我问道:“这是干啥?”

  夏彤笑道:“不是怕晚上你们无聊,可以打发时间。”

  见夏彤想得如此周到,我心头暖暖的。

  张驰说道:“最好整点小酒,干吃这些也没啥意思。”

  夏彤说:“后备箱里有,但是别喝多了,正事要紧。”

  我和张驰这才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了两瓶酒,与夏彤道别。

  夏彤的家在村子最西头,她家不远处就是一片小树林,天色一暗下来,那小树林里就漆黑一片,但是从这里可以很直接地观察到夏彤家的情况。

  我和张驰进入小树林,因为怕被人发现,故意往深处走了走,而后我说道:“就这儿吧。”

  当下,两个人把袋子打开,铺在地上,我和张驰就席地而坐,边喝边聊。

  聊的话题无非就是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做一个大概的猜测。

  张驰说道:“其实我之前也感觉着夏老六有问题,本来聊天聊得挺好,但是一提起小龙滩,立马就变脸了,那感觉就像是我打听小龙滩,就是要从他手里抢他老婆一样。十三,你说这夏老六,不会真的碰上夜妖了吧。”

  我说道:“我说的夜妖,就是一个传说,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夜妖这东西,谁都没有见过。毕竟这件事太离奇,咱们不能胡乱猜想。”

  张驰咬着鸡腿说道:“反正吧,这事儿要是真的,那就有意思了,没准还能成为一段人妖相恋的千年佳话。”

  我说你小子哪儿那么多肮脏的念头,你吃着人家夏彤的东西,说人家爹,你还真是一个小人。

  一听这话,张驰不干了:“十三,你要这么说话可就不对了,我这么想,一方面的确是因为自己的好奇心,但最主要的还不是为了帮夏彤的爹?要夏彤的爹真有什么不正常,你说,除了咱们,还有谁能帮他?”

  我一想,倒是有几分道理,但还是说道:“说到底,还是你想去小龙滩!”

  张驰嘿嘿一笑,喝了一口酒说道:“一举多得,一举多得嘛。”

  天慢慢暗了下来,我和张驰把东西吃得也差不多了,张驰抹了抹嘴,说道:“怎么还没动静?”

  我等得也有点急,深秋的风吹在身上,带着海水的潮湿,还真有点发凉。

  幸亏刚刚喝了酒,可以抵御凉意。

  我看了看手机,刚刚十点多,而夏彤之前说,夏老六出门的时间,大概是后半夜。

  张驰说道:“我看这时间还早,不然我先躺会,有什么情况你叫我。”

  我一听这话,说道:“你可别,告诉你啊,这里不比内地,深秋的海风你感觉不到多冷,但是可以打透皮肉。你要在这里睡一会儿,明天早上一准起不来。”

  张驰骇然道:“真的假的。”

  我白了他一眼,说道:“骗你干什么。”

  听了我这话,张驰果然不敢睡,两个人瞪着眼珠子看着夏彤家门口。

  良久之后,张驰说道:“这夏老六不会是今天不会出来的吧?”

  我也在担心这件事,万一夏彤把日子记错了呢,或者人家夏老六那次只是心血来潮方才出门呢?

  一切皆有可能,那样的话,我们俩算是白白在小树林坐一夜。

  空气中的水汽浓重了起来,我和张驰的头皮眉头上,都凝了一层水珠。

  张驰问我:“几点了?”

  我把手机拿起来,看了看说道:“一点半了。”

  张驰一拍脑门,说道:“大爷的,不会是让小辣椒给耍了吧?这小妞一听咱们要动她爹的心思,故意整这事儿来为难我们?”

  我想了想,说道:“别胡思乱想,再等等看看。”

  又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张驰猛地站起身来,把我吓了一跳,问道:“你干什么?”

  “尿尿!”张驰回了一句,而后走到一边去撒尿。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远处传来几声狗叫。

  紧接着,所有的狗都跟着叫起来,整个村子陡然间热闹了起来。

  张驰提着裤子回来,说道:“什么情况?”

  我隐隐意识到要有事情发生,当下说道:“别说话!”

  村里的狗叫声此起彼伏,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慢慢停了下来,村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与此同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点开一看,是夏彤发来的短消息:“注意!”

  看到这两个字,我的精神陡然一震,伸手捅了捅张驰,把手机递了过去。

  张驰一看,脸上露出兴奋之色,眼睛里都闪动着精光,向我伸了伸大拇指,嘿嘿一笑。

  此时的月华如洗,就着明亮的月光,我就看见夏彤家的院门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里边走了出来。

  虽然是夜晚,距离又远,但是我从身形上一眼就看出来,那个人就是夏老六。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我一看到夏老六,全身发冷,头皮有点发麻。

  夏老六出了院门,先站在门口,似乎在思索了一阵什么。他手里拎着个大包,里边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没一会儿,他提着大包就往西走,等他走了一阵,我和张驰才鬼鬼祟祟地从小树林走了出来,来到夏彤家门口。

  这时候,夏彤也从门后伸出脑袋来,看到我俩,问道:“看到了吗?”

  我点了点头,说道:“往西走了,不知道干嘛去,咱们跟上,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我们三个作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远远跟在夏老六身后。

  此时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周围安静的出奇,连虫鸣声都听不见,这令我很奇怪,但是当时紧张气氛让我没有多想。

  夏老六头也不回,他走得不紧不慢,月光抛在他的身边,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看起来诡异得很。

  跟了一会儿,夏老六走到村口,转了一个弯。

  我突然发现,他所走的那条路,正是通往老坟场的道路。

  一想到这儿,我猛地打了个冷战,显然,夏彤和张驰也意识到这一点。

  张驰说道:“妈妈呀,这夏叔是要去哪儿啊,我怎么觉得不大对劲啊?”

  夏彤眉头紧皱,表情中透着浓浓的担忧。

  我没有回应张驰的话,虽然我的心里也发毛,但是既然都跟到这儿了,打退堂鼓是不可能的,我必须得知道,夏老六到底这深更半夜要干什么。

  又走了一段路,离前边的坟场越来越近了,就着月光,我已然看到一个个孤零零的坟头出现在视线里。

  此时风也渐渐冷了起来,我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夏老六走入了坟场,我们三个人则也跟了进去,只见夏老六径直往里走,来到我爹的坟前停了下来。

  张驰和夏彤都并不知道夏老六面前的坟是我爹的,都远远地蹲在一座大坟前,把身体藏起来,密切注视着夏老六的举一动。

  我则一脸的好奇,这夏老六深更半夜来我爹的坟前干什么?

  结合夏彤之前的话,他来的不止一次了,这让我心里充满了疑惑。

  只见夏老六底下身子,不知道鼓捣着什么,半晌,火光一现,火光跳动起来。

  原来他在烧纸钱。

  周围静得出奇,我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夏老六像个木头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半晌,夏老六的声音随着冷风飘进了我的耳朵。

  “萧老弟,我又来看你了。马上入冬了,给你送给钱,买点厚实衣服穿。上一回去了小龙滩,多亏你把我带回来,哥哥记得你的大恩。这一回你还得陪哥哥去一回,不是哥哥不是东西,哥哥难啊。”

  “萧老弟,别怪哥哥,我也是没办法,在你入土之后还打扰你清静。”

  说完,夏老六向着坟前鞠躬,然后居然拿出一把短锹来向着我爹的坟头就开挖。

  我一看大惊失色,当下就想起身阻止,却被张弛一把拉住。

  “你干啥!”

  张驰压低着声音问我。

  我急道:“你没看见他在挖坟吗?”

  “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解释道:“那坟是我爹的。”

  一听这话,张驰一怔,夏彤眼睛里也流露出抱歉的神色。

  张驰说道:“十三,我知道夏叔挖你爹的坟,你肯定心里不舒服,但是咱们就是要知道,夏叔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咱们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心里的那些迷信的包袱该丢就要丢了。”

  我怒道:“我真是去你大爷的,挖你家的祖坟,你试试受得了受不了?”

  张驰说道:“十三,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你看看夏叔现在的状态,多吓人,弄不好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智。你现在要出去,夏叔要是跟你动了手,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听我的,咱们先不声张,看看夏叔到底想干什么。”

  夏彤也说道:“十三,我真是不知道我爹晚上出来是要挖萧叔叔的坟,真是对不起。”

  自古以来,凡去逝的人都讲一个入土为安,而那夏老六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居然大半夜来挖我爹的坟。

  听着他一锹一锹把坟上的土挖掉,那一下一下就像是挖在我的心上一般。

  夏老六看起来力气很大,没多久就从坟的后面挖了一个大洞,而后用绳子把满是泥土的棺材拉了出来。

  此时的我,还真没有勇气去阻止夏老六的诡异行为,当下跟他们两个人一起,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

  夏老六把棺材拉出来,先点了一根香烛放在一边,而后拿出一把斧头,几下就把棺材盖子给掀了起来,最后,从我爹的棺材里不知道拿出一个什么东西出来。

  远远看去,那东西发着幽幽的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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