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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传奇

吴佩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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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掌读520   主角: 吴佩孚韩百航   更新: 2022-04-30 08:4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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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佩孚韩百航《高手传奇》讲的是简介:从一个小兵成长为一省督军再到奉军巨擘,他开始肩负起北洋遗留下的过错,外侮需人御,将军赋采薇

第1章

精彩节选


民国九年,陕、豫、冀、鲁、晋五省大旱,五省受灾县份计200个县之多,3000万灾民饥饿流离,无以为生,携儿带女逃荒外省。

河南郑县,周围受灾的五县灾民十几万人都云集此地,将郑县挤了个水泄不通,灾民来郑县,一来是郑县是商埠,经济发达,二来是郑县受灾最轻,又有平汉铁路贯穿,省**从外省买来的粮食,都是从这里下车。而最重要的一点,常胜将军吴佩孚吴大帅就在郑州驻防,他每日都会拨出军粮,在北洋陆军第三师的军营外设粥棚赈济灾民。

时至中午,天空万里无云,大地热浪滚滚,衣不遮体的灾民自发聚集在军营前,有碗的拿了个豁牙的破碗,没碗的捡了片房瓦,也凑乎着能吃几口热粥果腹。

“滴滴滴滴。”

军营中响起了号声,紧接着营门大开,跑步出来两列灰色军装的大兵,大兵装束整齐,步伐整齐有力,手里端着的是烤蓝幽亮的毛瑟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的虽然是黄土地,可还是把灾民吓得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乡亲们听着,吴师长有命,赈粥之时须排队有序,胆敢有哄抢、插队、闹事者,轻者打军棍三十,重者就地枪毙……好了,开始放粥。”一个上尉领章的军官从大兵后面走出来,大声的说着放粥的规矩,灾民听到了都神情一凛,他们肚子饿得咕咕叫,哪有人能吃得了三十军棍,顿时鸦雀无声的有序排好了队伍,挨个取粥。

……

在灾民当中,有一伙便装打扮的走入了灾民聚集的窝棚区,这里其实就是军营旁边的一处平地,自从吴佩孚下令赈粥以来,聚集在这里的灾民就有数万之众。

“馨帅治军有方,不想就连赈灾放粥也是秩序井然,在下佩服的紧啊。”张其锽穿着一身朴实无华的灰布袍子,恭维着身旁的一个高额头,高颧骨,一嘴短短的红色八字胡,身材高大消瘦的中年男人,这个人就是如今风头正紧,曾在湖南打的西南联军溃不成军的直系悍将吴佩孚。

吴佩孚矜持的一笑,他是有凌云志向的人,统领数万虎贲之师都不在话下,更别说赈灾放粮这种区区小事了,此时他来到窝棚区,可不是有闲情逸致微服私访,而是军营粮食告罄,他要亲眼估看灾民的情况,停止赈灾放粥。

“子武兄,走这一圈下来,灾民人数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军粮已经告罄,陆军部那边又压着咱们的军粮不发,这赈粥恐怕只能是再放明天一日了。”在窝棚区绕了一圈,吴佩孚的心情越发沉重,心里不免有些后悔,当时贪图一时的声名,现在就要为名声所累了,这数万灾民实在不是他一个小小师长能负担的起,他很清楚这些灾民此刻就像溺水的人,一旦抓住了救命稻草,又怎么回松手。

张其锽很清楚吴佩孚未说出口的意思,停止赈粥事小,灾民的反应会怎样谁也预料不到,若是因此引发了民变,则正好给了虎视眈眈的皖系借口,这件事必须要办的滴水不漏,而这真是他这个幕僚都要做的,不过他心中早有有了定策,不慌不忙的说:“馨帅,这件事也不难办,您只需给我一道手令,我就能把消弭危难。”

吴佩孚大奇道:“什么手令?”

张其锽道:“竖旗招兵。”

吴佩孚大皱眉头,心道这算什么好办法,第三师编制有限,陆军部每月下发的军饷都是有数的钱,刚够养活一师的兵力,若招揽了新兵,他可没钱养活,不过话到嘴边还是没说,他了解张其锽不是草包,智谋过人,便点头唔了声,示意张其锽往下说。

“现在咱们和老段已经撕破了脸皮,双方打起来也就一句话的事情,咱的第三师虽然悍勇能战,但兵力还是较薄弱,而眼下,就是扩充实力的好机会。”

张其锽意味深长的笑道:“这自来灾年招兵是惯例,馨帅您为绥靖地方,这个时候竖旗招兵,有名有义,任何人都反对不了,而您既得了声望,又得了实惠,何乐而不为。”

吴佩孚唔了声,这话说动他了,他一不贪财,二不好色,可唯独在意声名,眼下直皖两军已经对峙在北京东西两面的京津铁路和京汉铁路上,大战一触即发,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皖系编练的参战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能在战前多练些新兵,虽然打仗派不上用场,可用来牵制皖系的主力再合适不过。

“依你看,招多少兵?”吴佩孚心里有数,询问张其锽说。

张其锽道:“韩信将兵多多益善,招一旅人马正合适。”

吴佩孚点点头,这个人数和他心想的相差不多,笑道:“子武兄,招兵的事就由你劳心了。”

张其锽拱手笑道:“喏。”

“哈哈。”两人相视一笑,即解决了难题,吴佩孚也无意在窝棚区待着,这里最大的特色是脏乱,数万灾民在这里吃喝拉撒,路边的屎尿遍地,病死的老弱尸体就用草席或芦苇卷着丢在路边,在烈日下散发着腥臭。

……

韩百航是被腿上的剧痛惊醒的,他到吸着冷气睁开眼,看入眼的是一头癞皮瘦狗正狠狠的咬住他的小腿,狗嘴里发出渗人的呜咽。

“混蛋!”

韩百航惊坐起,来不及想为什么好好的会被狗咬,死命的蹬着腿,握紧拳头就朝狗头猛砸过去,可挥动拳头时整个胳膊酥软无力,抬都抬不起来,他这一动没打着瘦狗,却把瘦狗吓的炸了毛,狗脑子里想着这不是一个死人,怎么会动了,它夹着尾巴跑出几步,可肚子里实在饥饿难忍,又放缓了脚步回来,开始围绕韩百航打起圈子来,呲开獠牙发出吼吼声。

“混蛋!这是哪?”

韩百航强撑着坐直身子,看到的这一幕让他想哭的心有了,周围映入眼帘的不是他40平米的公寓,而是一个破烂的窝棚,此刻他身处的窝棚是用烂树枝、木板胡乱搭建的,里面的恶臭味让他呼吸都不顺畅。他来不及想更多了,眼前不断向前做出扑击的瘦狗让他一颗心提起来,看着瘦狗泛着红光的眼睛,他的心中骤然一惊,听说只有吃过人肉的狗眼睛才会是血红的。他慌乱的左右看着,试图找到棍棒砖瓦之类可以防身的东西,可这个窝棚里一贫如洗,就连个小石头也没有,不由得心中惊慌。

他惊慌看在了瘦狗的眼里,狗这种东西最是欺软怕硬,当时便猛的一刨爪子跃起,带着一股恶风咬向韩百航的咽喉。

瘦狗扑来,韩百航避无可避,眼看着瘦狗的獠牙就要咬向他的喉咙,危急关头所有的毛孔都炸开,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身体中下意识的一脚蹬了出去,间不容发之际正中瘦狗的下颌,这一脚可谓快准狠,只听瘦狗一声惨叫伴着骨裂的嘎吱声,倒飞了出去,重摔在地上呜咽着没了声。

这一脚的感觉真奇怪,韩百航心想着,他能感觉到这一脚下去瘦狗准没了命,脑子里开始胡乱的想着,这里究竟是哪里,他为什么回来到这里,脑子里又乱成了浆糊。而且随着这一脚提出,他的身子里的残存的力气被抽空,整个人又倒仰下去,不经意间向左侧头看着时,见到的一幕让他惊恐万分,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消瘦而美丽,躺在破草席上,嘴唇呈现出可怕的绿色,发白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灰暗无关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影子,一个长相完全没有记忆的人。

韩百航张大了嘴,惊恐的要喊出声,可仿佛喉咙被人捏住,一点声也都发不出,甚至连呼吸都不能。

“好俊的腿法。”

忽然有人赞叹的说了声,打破了死寂,那种冥冥的感觉顿时一松,韩百航大口的呼吸着,再也不敢看到那个女尸。

韩百航回过神,目光忍不住看向站在窝棚外说话的人,含糊的问:“你是谁?这是哪?”

来人朗声一笑,自有一番气势,微微抬手拱了拱:“在下吴佩孚,这里是郑县。”

“吴佩孚?”

韩百航喃喃低语了两声,一对眸子霎时间瞪大了,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吴佩孚吴玉帅,北洋直系军阀的大佬,第一个上美国时代周刊的中国人,这时他的脑中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莫非……真的穿越了,不是梦吗?

当下韩百航深深地吸了口气,紧握的手掌里指甲狠狠的嵌进了肉里,疼痛感如此的真实,想起前世现实的重重,他心中五味杂陈,嘴角苦涩说不出话来。

吴佩孚瞧着韩百航傻愣着不说话,自讨了个没趣,摇头笑了笑,转身退出了窝棚。

“功夫不错,人却傻了,可惜。”吴佩孚出来道。

张其锽微微一笑:“馨帅求贤若渴,卑职钦佩万分。”

又道:“这里鱼龙混杂,我瞧着死人不少,天气这么热,得防止有疫病,您还是速速回营吧。”

吴佩孚心中一凛,瘟疫的可怕远胜过战火兵灾,不禁打了个寒颤,一脸郑重道:“回去拟定防治疫病的方案,子武兄这件事你亲自抓。”

张其锽正色道:“遵命。”

……
不知失神了多久,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整个人头晕眼花的时候,韩百航回过神,突然懊恼的一拍额头,想到刚才遇到的是吴佩孚,这该是多大的机缘,按小说主角的发展,应该是和吴佩孚交流天下大事,他则以二十一世纪的超前思想震住吴佩孚,吴佩孚虎躯一震,封他个一官半职,以后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可现在倒好,良机错失,以后再想见到吴佩孚这个大人物,比登天还难。

唉声叹气一阵,韩百航认了命,拖着伤腿爬站起来,走了几步摇摇晃晃要倒,左右看了看,从窝棚抽了一根粗树杈做拐棍,刚才被狗咬得后怕,也可以当打狗棍使。

一路向外走着,韩百航见到是比影视剧里还触目惊心的场景,眼前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窝棚,窝棚下面是一个个脸色发青,面黄肌瘦的人,大多数人赤着脚,衣不遮体,眼神空洞麻木,大人叫,小孩哭,空气中弥漫着衰败死亡的气味。他们让韩百航想起了非洲难民,一样的皮包骨头,皮下的肋条的触目惊心,瘦的干瘪的身子却有着肿胀的大肚子,他知道这种情况是营养不良导致的腹积水,这种亲眼所见的视觉冲击感让他头脑发闷,想要最快的逃离这里。

这就是民国!

韩百航深吸了一口气,摸着干瘪的肚子,胃部灼痛的厉害,现在顾不得想其它了,首先要做的就是填饱肚子。

勉强走到一滩不知是水是尿的水洼前,韩百航停住脚,审视着现在这个身体,水洼里是一张陌生的脸庞,大概是营养不良的缘故,脸庞显得十分黝黑消瘦,五官还称得上清秀,脸上胡子一大把,头发乱蓬蓬油腻腻,生满了头皮跳蚤,一身不知道什么布的衣裳早就便成了烂布条,勉强遮拦身体,脚下的草鞋只剩下一只,还是烂了的,活脱脱就是个乞丐,不过还是有让他满意的地方,现在这副身体有着一双眼形细长的丹凤眼,不像是上辈子的黯淡混浊,开合间眼光清澈,让他啧啧称奇。

“当当当当……”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敲锣声,就听到有人用带着河南方言的官话大喊道:“第三师招兵,有把子力气的汉子来军营东面登记,一日三餐管饱咯。”

这话他清楚了,第三师招兵?他顿时来了兴趣,脑中顿时跃出了十几个在民国叫第三师的部队,再联想起刚才有过一面之缘的吴佩孚,瞬间断定了这个第三师就是鼎鼎大名的北洋陆军第三师。

闻着声音一顿好找,韩百航终于找到了敲锣喊话的人,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军头,穿着身灰布旧军装、打着绑腿、背着一杆老式步枪,手里提着破锣,正卖力的吆喝着,身边围了一圈问东问西的男人。

韩百航这些年军迷不是白当的,内心一阵狂喜,这不就是老北洋的兵吗?背的那杆老式步枪他也不陌生,枪管外面加着一个套筒,老套筒嘛。再听到这人喊第三师招兵,韩百航心中一动,拖着伤腿挤上到最前面,喊了一声:“老总,咱当了兵是给哪个大帅卖命?”

这话问的新奇,老军头回头扫了韩百航一眼,说:“吴大帅。”

“是吴佩孚吴大帅?”韩百航追问。

“呦,你小子倒有几分见识,还知道吴大帅是谁。”老军头上下打量着韩百航,啧啧连声。

韩百航印证了想法,激动万分,赔笑问:“老总,敢问今年是民国几年几月呀?这里又是哪里?”

老军头乐了,笑道:“刚夸你有见识,原来是个憨货,连现在几年都不知道。”

韩百航傻笑:“饿的头发晕。”

“记好咯,今年是民国九年五月十七日,这里是河南郑县,年关难过,老天爷收人咯!”老军头摇着头说,敲了声锣继续向前走,又吆喝起来:“第三师招兵咯,全胳膊全腿的汉子来军营东面登记……”

民国九年五月,吴佩孚,第三师,河南郑州,这几个线索联系起来,韩百航内心生出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劲儿,作为一个资深军迷,他对近代史自然不陌生。民国九年,即公元1920年,这一年发生影响最深远的事情莫过于北洋军事团体的分裂,以段祺瑞为首的皖系和曹锟为首的直系闹翻,双方于七月发生了震动全国的直皖战争,在此战中直系大获全胜,本是一介师长的吴佩孚脱颖而出,正式晋身为直系大佬,在接下来的四年内将会是他最巅峰的四年,他也将会是第一个登上美国的《时代周刊》的中国人,被称作中国头号人物,最有望统一中国的人。

5月份,正是吴佩孚从湖南撤军北返的日子,直皖的问题也到了为非经一战不能解决的地步,第三师在这个时间招兵也在意料之中。而等到6月份张作霖入京调停失败,便是直皖战争爆发的时候。

韩百航兴奋不已:人说早知三年不受穷,现在自己早知了九十六年,这将是一笔无法想象的财富,历史的脉络清晰的展现在眼中,吴佩孚、张作霖、张学良、冯玉祥、蒋介石,只要自己愿意,每一个金大腿都能够保证荣华富贵。

不!他的心中膨胀着野心,生出了从来未有过的雄心壮志:上一世庸庸碌碌的日子过够了,自己有着超乎时代的眼光,为什么不能干出一片丰功伟业,凭什么不能坐地称王,吴佩孚一介秀才,张作霖区区马匪,蒋介石更只是个混混,民国之大,世界之大,正待自己作为。

“哈哈。”

韩百航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未来,忍不住大笑起来,不过万里征程始于足下,一口吃不成胖子,经过深思熟虑后他决定去第三师当兵,先抱紧第三师这条大腿,眼下直皖战争在即,正是抱大腿捞战功的时候。

郑县的情形也见到了,饿殍遍地,**根本没能力救助,这场灾劫不知道何时能结束,留在这里就算能捱过天灾,民国兵荒马乱也够喝一壶了,他虽懂得历史大事,但在民国谋生就一窍不通了,只有当兵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韩百航清楚,这场投入了数十万大军,扰攘中外的直皖战争,仅五天时间便结束,而正式开火的时间不过三天,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场声势浩大的战争打下来,双方伤亡也就200余人。韩百航还记得当时在论坛和军迷谈论这场战争时,笑说初中生群殴也比这伤亡率高。

一路拖着伤腿问路来到了第三师军营的东面,这里是一大片的开阔地,割罢了野草的田地里搭满了帆布帐篷,来当兵的队伍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龙,在队伍的两侧有拿着枪的士兵来回巡视,对插队的人毫不留情的揪出来暴打,端着枪大喊道:“快点排队,再插队老子可就开枪了。”

韩百航乖乖的跑到后面排起了队,再看身旁排队的人,一个个骨瘦如柴,他心里放心了,好歹自己的胳膊顶得住他们的大腿粗了。

在日头下苦等了约莫有一个小时后,终于轮到韩百航了,眼前是一个长桌子,桌前坐着一个马脸军官,军官鼻梁有一道刀疤,右脸少了半只耳朵,手放在白花花的本上,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名字,可没等他低头哈腰的和招兵的军官问好,军官瞟了他一眼,像挥苍蝇一样摆手道:“不合格,下一个。”

韩百航一听急了,点头哈腰问:“老总,为啥我不合格?”

军官斜眼骂道:“你他娘的一个瘸子凑什么热闹,找打是不是,第三师招兵,要的是有胳膊有腿的青壮。”

韩百航低头一瞧,可不是吗,腿上被狗咬的地方已经青肿不堪,走起路一瘸一拐,这搁谁也不能收,但眼下只有当兵吃粮是他唯一的活路,他坚持看着军官,堆笑道:“老总,求你收下我吧,我这条腿不碍事的。”

军官,拍桌叫喊道:“来人呐,把这个瘸子拖走,耽误时间。”

有两个士兵叫骂着跑过来,伸手就要把韩百航强拖走。

韩百航死命挣扎着,在挨了士兵几枪托耳光后,脑子一懵,热血就上了头,上一世打人不打脸,打了脸那就得玩命。别看他腿瘸了又饿得前胸贴后背,可这副身体的素质确实不赖,兴许还练过拳脚功夫,不知道哪里来的捍气,猛地劈手夺过来一个兵的枪,这个兵大慌,扑上来就打,另一个兵也不闲着,举着枪托猛砸,韩百航疼的嗷嗷叫,厮打中就像记忆解锁似得下意识的使出了上一世苦练的军体拳,心到手到,一招利落的反步别臂,一招快狠的狭脖拧摔,只听‘哎呦’两声,两个士兵就被打翻在地上,一个捂着胳膊叫痛,一个歪着脑袋叫疼。

韩百航愣住了,他没料到自己会这么能打。

军官愣住了,暗道这个瘸子深藏不露呀。

躲开老远的灾民愣住了,这个汉子不得了,连老总都敢揍。

“你他娘的反了,敢打老子的兵。”

到底是当兵的反应最快,军官怒而拔枪而起,枪口对准韩百航的头,紧接左右响起一连串拉枪栓的声音,灾民发出一阵惊呼,眼看乱枪之下,韩百航就没了命。
韩百航一个哆嗦,余光看到周围不下十几个端着枪的兵阴森森的看着他,他识趣举起了双手,无奈道:“我真的想当兵,能填饱肚子就行。”

军官黑着脸,拎着枪从桌子绕过来,恶狠狠的用眼睛瞪着他,道:“打了老子的兵,说说想要个什么死法。”

韩百航脱口而出道:“老死。”说完心里就叫苦,说这话不得找死吗。

军官下意识的点头,就听灾民间一阵窃笑,随即琢磨着不对了,老死!有他娘这么舒服的死法,老子都保不定那一仗死求了,他大感被眼前这个瘸子戏弄,在众人面前挂不住脸,大怒着扳下机头,就要开枪杀人。

“长官息怒。”

韩百航瞧着军官那张阴沉的黑脸,就知道他真敢开枪,连忙叫道:“长官,你不能杀我。”

军官狞笑着,颠了颠枪口:“怎么就不能?”

韩百航脑子急转着,生死关头憋出了个理由:“吴大帅招兵,招的是有本事的兵,刚才长官也看到了,我腿瘸了还能打两个,我这样的兵你不招就是阳奉阴违。”

军官愣了愣神,上下一打量他,狞笑道:“你小子还有几分歪理,你这个兵老子可以招,不过嘛……”

凡事最怕不过但是,韩百航心中一紧:“不过什么?”

军官指着被韩百航打翻在地的两个士兵,冷笑道:“你打了老子的兵,让他们丢了面子,这笔账得算清咯。”

韩百航扭头看向着两个士兵,只见他俩正怨恨的看过来,咽了口唾沫:“怎么算。”

“怎么打得,怎么打回去,得我的兄弟解了气。”军官一字一顿道。

韩百航有些慌乱,他倒不怕挨一顿揍,就怕那两个兵下黑手,这年月医疗不发达,真让打坏了,只能等死了,可毕竟形势比人强,现在要说个不字,他相信那个军官绝对会开枪,摆在面前也只有一条路可走,他咬紧牙关说:“好,刚才打了几位弟兄,让打回来合情合理。”

“好,是个爷们。”

军官放下枪,对那两个兵喝道:“第三师的兵没有孬兵,给老子打回来。”

两个兵握紧拳头就冲了上来,韩百航梗着脖子一动不动,肚子上猛然被大力踹了一脚,他弯腰的瞬间,雨点的拳头就砸在脸上,当兵的拳头不轻,他感觉脑袋都要被打烂似得,口鼻的血呼啦的流,人已经被打懵了,可不知哪里来的韧性,他硬是一声不吭强撑站着,被打到了爬起来,再被踢翻了爬起来,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的狂风暴雨,就在意识模糊的前一秒,他听到有人喊道:“停手……”

……

韩百航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第三师的野战医院,腿倒不疼了,可脸已经肿成了猪头,吃饭的时候仿佛有人再用钝刀子割他脸上的肉一样疼痛,好不容易捱了一个星期,总算养好了伤。

这一早天还没亮,韩百航还在病床上酣睡,就突然被人撩开了被子,他惊觉的睁开眼,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马脸,想起他就是那天招兵的军官。

军官冷着脸道:“起床,归队。”

韩百航连忙起床下地,挺胸抬头立正站好。

军官脸上露出些许的诧异:“你当过兵?站的像模像样。”

韩百航心中得意,老子当过大学好歹军训过来着,口里说:“报告长官,没当过兵,但学过站军姿。”

“军姿?不错。”

军官琢磨了几声,满意的点头,道:“对了,我是你的连长,叫周黑子,你小子叫啥名?”

“连长好,我叫韩百航。”韩百航啪的打了个立正敬礼大声道。

“呀呵,韩百航,这名字不赖,听着像个文化人,你念过学堂?”周黑子来了精神问道,这年月好男不当兵,读书人当兵的人更少,到了军队那真是要当宝贝的用。

韩百航道:“念过几天私塾。”这话也不错,在上一辈字读的就是私立野鸡大专。

周黑子一脸惊喜,问道:“会写字算数不?”

韩百航道:“会。”

周黑子脸上笑开了花,暗道捡到了宝,当即亲热的揽着韩百航的肩膀说:“哈哈,不错,今后你我就是一个马勺搅饭的兄弟了。”

“是。”

韩百航面上恭恭敬敬,心中却冷笑道:老子可不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就不记仇的人,你让人把老子打成了猪头,这笔账早晚和你清算。

去校场的路上,周黑子把连队的情况说给韩百航,这次灾民中招了一个补充旅的兵,原本周黑子是排长,这次来补充旅官升一级成了连长,底下的班长则升成了排长,按他言下的意思,是想要提拔韩百航做棚长,也就是班长了。

韩百航倒有些惊喜了,一棚之长好歹管着十几个人,心里倒不怎么恨周黑子了。

来到校场,周黑子差人给韩百航取来一套第三师的灰布军服,让他把病号服换了。

韩百航拿着衣服犯难了,病号服里面可没有内衣裤,当着一连几百号人换衣服,有些放不开。

周黑子不耐烦道:“别他娘的和娘们一样,都是大老爷们,赶快换了,老子还有事要宣布。”

韩百航不敢拖拉,当即脱光衣服,却听到连队中一阵惊呼,不由得脸上羞赧,套着裤子忙穿着。

周黑子呵斥道:“都他娘的嘀咕啥呢,一个臭男人有啥可看的。”

一个排长脸色古怪道:“连长,这小子的货真大。”

周黑子忍不住拿眼去看,口里道:“放屁,有老子的大吗?”话还没说完,等看真切了,不由得把剩下的话咽到嘴里,只见韩百航的命根足有小臂长,足有鸡蛋粗,黑不溜秋,他愣了半响,干巴巴的说了一句:“真他娘是根驴蛋。”

本连的士兵哈哈大笑,从此以后韩百航在军中有了一个外号,韩驴蛋。

韩百航穿好了衣服,走到周黑子身旁,周黑子指着他对众人喊道:“他能干翻两个老兵,是个汉子,我让他做棚长,大家伙服不服。”

本连的士兵齐声喊道:“服,服!”

这都是士兵的心里话,试问在场的人没人敢说能瘸着腿能三两下干翻两个精悍的老兵,而且那一天韩百航被打的昏厥还站立不倒的样子如同擎天立柱般的铁汉形象震撼着在场所有人的灵魂,士兵们心服口服,别说是做棚长,就算是做排长也是屈了才。
周黑子看向韩百航,道:“韩棚长,归队。”

韩百航挠了挠头:“连长,我的棚在哪?”

周黑子拿手一指:“一排一棚,好好带,干好了老子让你当排长。”

韩百航乐不可支,打了个立正跑回了一排,向一排长报告,一排长名叫王长亮,直隶文安人,是一个三角眼、朝天鼻,说是三十几岁却像是四五十岁苍老的高个子。

韩百航敬了个礼:“排长好。”

王排长很客气,他笑道:“韩班长,一棚就交给你带了。”

韩百航暗道我堂堂二十一世纪的高材生,训一个班不和玩儿一样,信心十足的道:“排长放心,我一定带出好兵来。”

王排长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相信鼓励。

连队的新兵训练是分开进行的,每天以棚为单位训练,再以排为单位考核,韩百航被分到了大校场的一角,负责训练一棚。

第一天的新兵训练开始,韩百航早在心头酝酿好了一套系统的练兵方案,准备大显身手,只可惜一个棚寥寥十几人,深感到大材小用。

韩百航把本棚的人集结起来,让他们按个头大小依次排序后,从个头最矮的兵问起:“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俺叫张三儿,中牟人。”士兵说。

“家里还有什么人?”韩百航和颜悦色问,好歹也是看过军旅影视剧的人,部队里政委的一点手段还是清楚的。

张三声音低沉:“就俺自个了,家里人都饿死了。”

李伯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说:“人死不能复生,这年月人活着受罪,愿他们下辈子投胎到好人家享福。”

张三抹着眼泪:“谢谢棚长。”

韩百航心情沉重,又问了其他人,都是穷苦人家苦命人,简单将全棚人的名字记在心里,他问:“大家伙吃的是谁的饭?”

士兵们回道:“吴大帅的饭。”

韩百航道:“没错,是吴大帅给了咱们一口饭,咱们才能活命,命是吴大帅给的,日后上了战场,我们要为吴大帅卖命打仗,我问你们之间,有没有孬种。”

士兵们齐声喊道:“没有。”

“大家都是好样的。”

韩百航夸赞了声,话锋一转道:“当兵卖命不假,不过大家想不想知道上了战场怎么能活的更久些?”

士兵们用希冀的眼光看着韩百航,蝼蚁尚且贪生,更别说他们这些的大活人了。

韩百航背手道:“首先一点大家要搞清楚,战场上是什么东西能要去了你们的命?你们谁知道呀?”

有个叫何狗蛋的兵喊道:“枪。”

韩百航微笑道:“枪是一种,在回答我的问题前,举手喊报告,还没有没有人知道?”

“报告。”

何狗蛋手举得老高,道:“大炮。”

“回答的很好,大家为何狗蛋鼓掌。”

韩百航轻轻鼓着掌,随后压了压手,侃侃而谈道:“枪和炮是造成军队人员伤亡最大的武器,枪打的是直线,分为步枪、机枪。步枪射速慢,大家伙死记住一条,那就是尽在战场上尽可能的伏低身子猫着腰,哪怕趴下也行。机枪射速快,扫射扇面面积大,遇到机枪,在猫着腰的同时,大家要尽可能散开,不要聚堆。火炮口径不同,威力也就不同,目前咱们能遇到的火炮,以75MM以下的山、野炮为主……”

“报告!啥叫75MM?”有人插嘴问。

韩百航用手环了一个圈道:“就是大炮的口径,75MM大概两寸半这么长。”

有人说:“还没有碗口粗的炮,管用吗?”

韩百航为他的无知苦笑,道:“大家不要小看这么粗的炮口,它射出的炮弹如果在我们之间爆炸,落弹点五米内的人都会被炸死,五米外的人,会被冲击波炸成重伤,在没有头盔的情况下,弹片杀伤力很大,因而面对炮火时,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构筑防炮壕,其次寻找最近的掩体,躲在低洼处,尽量分散卧倒。”

又有人问:“棚长,啥叫山、野炮?”

韩百航道:“山炮、野炮其实都叫榴弹炮,区别在于山炮的弹道弯曲,能拆卸移动,野炮的弹道平直,不能拆卸。”

“……”

整整一上午,韩百航没急着进行队列、体能训练,而是先填鸭式的给士兵灌输关于战争安全的常识,这也是他的考虑,直皖战争在即,补充旅顾名思义,挂在第三师下没有陆军部番号的部队,一旦打开了仗,肯定是炮灰的节奏,短短几个月他可没信心把一棚训练的多强,但训练的会保命完全没问题。

中午时,整个补充旅最欢快的时候来临了,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饭香,士兵们的肚子咕咕叫着,韩百航也饿得紧,他这副身体特别能吃,普通三个兵的饭量才够他勉强填饱肚子,此刻早已经前胸贴后背了,讲话也有气无力,好在士兵们此刻全无心思听他说话,都眼巴巴的瞅着饭堂,等着开饭号吹响。

“开饭了,等下排好队回营拿碗,谁要是敢瞎跑,看我不收拾他。”

韩百航视力极好,远远看见了从军营走出来的司号员,连忙警告了声。

一棚的兵排好队,就听校场上传来了开饭号,一瞬间整个校场喧闹起来,士兵们像发了疯一样的冲向自己的营房,韩百航见状忙领着士兵往回跑,一路上和其他班的士兵们挤做一堆,互相咒骂着、推攘着。

好在韩百航人高马大,当下一马当先,左推右攘如入无人之境,顺利的带着本班的人回到了营房,人各自拿上碗筷,韩百航再次打头阵,又挤了出去,甩开了大步往饭堂里跑。

跑到饭堂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韩百航骂一声娘,带着一棚排进了打饭的队列,排到了最前面时,正要递出碗盛饭,就听有人笑喊了声:“韩驴蛋,过来。”

韩百航闻声看去,却见到连长周黑子正看着他,见他看过来招了招手,喊道:“别他娘愣着,来这里吃。”

韩百航受宠若惊,谁不知道军官吃的是小灶,管饱敞开了吃,和本班的士兵交代了一声,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来到周黑子面前敬了个礼,又看到本连的几个排长都在,忙一一敬礼。
周黑子让他坐下,嘴里吃着饭,不紧不慢道:“新兵训得怎么样啊?”

韩百航有些拘束,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口里馋的不得了,忙回道:“挺好的。”

“吃饭。”

周黑子用筷子指了指饭菜,冷不丁的说:“今天别的棚都在训练,我看着你的棚光你说话了,和我说说都说了啥?”

在座的排长都看过来,表情不一,倒是他的排长王长亮给他使了个莫名其妙的眼色,到让他心里忐忑起来。

韩百航小心翼翼道:“没什么,就是给大家伙普及一下战场的常识。”

周黑子皮笑肉不笑,道:“有意思,口气不小,你给大家伙说说怎么个常识,也给我们普及一下。”

“哈哈。”

几个排长大笑了起来,他们都是千锤百炼的老兵,在湖南和西南几省的兵打了好几年的仗,战场上什么场面没见识过,看着韩百航的眼神和关公门前耍大刀的傻子一样。

众人的目光激怒了韩百航,开玩笑,好歹我也是通读过苏联军事百科全书的人,看过的现代军事典籍不计其数,二战各国的步兵操典都有涉及。可能上战场真刀真枪韩百航不是对手,可要是说军事理论,他能给你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带重样的。

他当下一放碗筷,梗着脖子看向周黑子,傲然道:“不知道大家伙想听什么?步兵进攻战术?步兵防御战术?”

一连两个军事名词,周黑子和三个排长听了有些发愣,他们虽说是没上过的军校的大老粗,但还是知道步兵战术是长官们嘴里说的高深东西,韩百航一个区区二等兵也懂?

众人面面相觑,周黑子坐正了身子,不可思议道:“你小子真懂啊?”

韩百航瞧着周黑子面上不咋信,卖弄道:“我就给连长讲一讲这个日本国的步兵操典吧……”

军事发烧友的兴致一上来,韩百航饭也不吃了,口若悬河的给周黑子讲起了《日本步兵操典》,从单兵战术到小队战术,从进攻战术到防御战术,各种武器兵种的运用,直把周黑子听的是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下来时,他才意犹未尽的合上嘴,不肯说了。

“怎么不讲了?继续,继续。”

周黑子听得入迷,这种军校中才能学到的军事知识太为难得了,即便是填鸭似的听了,也是受益匪浅,一看韩百航不肯讲了,顿时急了。

韩百航眨眨眼睛:“连长,我饭还没吃呢?口也渴。”

“噢,对,对,先吃饭。”周黑子摩拳擦掌,看向韩百航的眼角越发的温柔起来,宝贝,这他娘的就是宝贝呀。一边对二排长呵斥道:“刘老二,怎么一点眼力劲也没有,没听到韩班长口渴吗,去给韩棚长弄碗水来。”

二排长刘老二委委屈屈的去了,不一会端了碗清水回来,韩百航一个人包揽了桌子上的全部饭菜,筷头齐飞,狼吞虎咽,顷刻间就剩下空盘子了。

“韩班长,吃饱了没,没吃饱我再让伙夫抄俩菜。”周黑子笑眯眯道。

韩百航打了几个饱嗝:“饱了。”

周黑子点点头,笑眯着眼睛不住点头道:“百航兄弟,你是人才呐,让老子遇到是你的福气,当个棚长实在太屈才了,来给老子当副官吧。”

韩百航暗道:这是什么话,老子是人才还用你周黑子说,你个屁大点官的连长也配有副官,真是岂有此理,再说棚长好歹手下管着十几号人,呼来喝去的多威风,不比给你当副官自在。不过这话不能明着说,便委婉道:“连长给我面子,我不能端着,不过副官我真是干不了,笨手笨脚的……”

周黑子听了一笑,摆手骂道:“你他娘的会错老子的意了,老子不缺人伺候,缺的是能帮老子练兵的人,你名义是副官,实则是军训教官,你好好干,干好了老子不会亏待你,每月发实饷五块大洋,一年下来够你小子讨个媳妇了。”

韩百航眼睛一亮,像他这种从灾民中招的兵只给吃粮并不给饷,现在周黑子能答应给他军饷,是多少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不过他没立即答应,先含含糊糊的打了个预防针道:“连长,我年轻才疏,阅历浅薄,就怕带不好弟兄,丢了连长的脸面。”

周黑子一眼便看出韩百航的心思,道:“这个你放心,带不好我不怪你,你还是可以回去当棚长。”

有了周黑子的的保证,韩百航心里有了底,但仍不动声色的说:“除此之外,连长还请答应我一件事。”

周黑子有些不耐烦了,道:“什么事,一口气说出来,别婆婆妈妈的。”

韩百航不卑不亢道:“连长既肯让我训练全连的弟兄,这是相信我,我也愿意为连长分忧,但毕竟我初来乍到,就怕连里的兄弟不服从我,所以在这向您借一道口令,训练之中一应事物,均要听我的指挥,并如有人不听命令,我也有临机处置之权。”

这一番话说完,周黑子面色微沉,一旁的几个排长先不乐意了,二排长刘老二指着韩百航的鼻子,厉声骂道:“别他娘的蹬鼻子上脸。”

另两个排长也都冷眼看着韩百航,眼神里尽是嘲弄。

“刘老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周黑子破口大骂,沉着脸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周黑子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就依你刚才说的,这道口令我亲自宣布。”

韩百航很上道,站起身子打了个立正,道:“谢谢连长栽培。”

“哈,你小子会说话。”

周黑子满意的点点头,扭头对手下排长吩咐道:“过会把弟兄们召集过来,咱们见识一下韩棚长的本事。”他心里还是有些质疑韩百航的能力,毕竟年纪轻轻,夸夸其谈说不定是纸上谈兵。

大校场上,一连一百三十人集合,周黑子站在前面,韩百航差开半步在后面昂首挺胸的立正站着。

周黑子大嗓门道:“弟兄们,今天宣布一件事情,一棚的韩棚长以后就是我的副官,也是你们的军训教官,今后所有人的训练都得听他的话,他说的话就是老子的话,你们必须服从。”

士兵们齐声喊道:“是。”

周黑子退了半步,把韩百航让出来,低声道:“该说的都说了,看你本事了。”
韩百航点点头,利落的向前踢出正步,背手站定,目光炯炯的扫视了一眼士兵,大声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韩百航,是你们的训练教官,接下来,再我没被撤职之前,就由我训练大家。下面,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希望你们记在脑子里,免得军法无情。”

全连鸦雀无声,士兵们都注视在韩百航身上,这种众目睽睽之下的压力很大,他的额头泛出了一层细汗,他已经开始回忆起民兵军训时的情形。

“听我口令:袒露左臂、左腿。”韩百航知道士兵们大多分不清左右,便做示范给他们看,全连一阵骚动,士兵们陆续将左臂、左腿的衣服撩起,露出皮肤来。

“前后左右一臂距离展开队形。”韩百航做出相应动作,全连士兵照猫画虎,很快展开了队形。

“队列训练第一项,站军姿。”

韩百航打了个标准的立正,并将立正的所有动作详解的告诉士兵,这一项士兵很快学会,紧接着跨立、稍息和四面转向。

足足一下午的时间,韩百航只训练这的三项,周黑子看了这枯燥无味的训练后大皱眉头,一语不发的走了……

喧闹了一个后晌的军营在入夜后沉寂下来,一连的三位排长找上周黑子,大吐苦水,几人言下之意都是韩百航更本就是夸夸其谈,根本没什么本事。

周黑子听了后不动声色,一来半天时间还看不出训练水平的好坏,再则韩百航怎么说也是他任命的训练教官,前脚刚任命第二天就撤职,这岂不是打自己脸吗。

周黑子顿时黑下脸,狠狠的训斥了三个排长后,表示再观察几天,若韩百航还是这样训法,就撤了他。

第二日6时,全军营吹起床号,士兵们起床洗漱后,开始出操,韩百航训练各种类军礼和蹲下、起立四个项目。周黑子整日观察,他是老军伍了,自然能看出这种训法比之其他连队的训法更加系统全面。

第三日,照常训练,李伯阳转而训练步伐,解放军几十年的训练经验被他用在了北洋的士兵身上,不同之处在于现代人理解能力更强,而北洋的兵更加吃苦耐劳,在他的命令下顶着日头训练整整一天,都熬了下来。

第四日,依旧是步伐训练,从这日起全连的步伐训练已经初有成效,行走间横排竖列整齐,步伐铿锵有力。周黑子见了心喜,悄悄的去校场其他连队偷看训练情况,却发现其他连队的列队训练还是歪七扭八,左右手打拐子,顿时大喜,特意吩咐伙食去城里买了猪肉,给韩百航炖了两盘荤菜,一盘红绕肉,一盘炖肘子,以示嘉奖。

到第五日,为显摆训练成效,韩百航得到周黑子授意,出操时率领全连绕校场跑步,整齐划一的步伐及嘹亮的口号,引得校场上官兵的侧目,尤其是韩百航训练出的四步立定,赢得不少军官的喝彩。

军队里面总要分出个主力精锐,一连的风头出尽,其他几连就不服气了,暗中观察一段时间,却发现真正领军训练的不是连长周黑子,而是一个年轻的二等兵。这一情况经过人**传,很快传到营长周栋良耳中,他是周黑子的老上司,自然清楚周黑子有几斤几两,便把他叫到营部,一问究竟。

在和周黑子问清楚原由后,周栋良眼睛一亮,他是正儿八经的保定军校第6期生,见识自然要比周黑子这个大老粗强,咋一听闻区区二等兵就懂《日本步兵操典》,不得由吃了一惊,要知道北洋陆军学习的对象就是德国和日本的陆军,尤其是一衣带水,又有甲午屈辱的日本,更是北洋军人学师的对象,君不闻晥系编练的参战军就是全部日式装备外加日式训练,就连保定校长曲同丰,也是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三期,这年月能称得上懂《日本步兵操典》的人,无一不是赫赫有名的名将,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韩百航又是何许人也。

“营长,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招兵哪会儿腿都瘸了一条,我手底下两个兵愣是一眨眼就被放到,单凭这手功夫,您见了也得竖起大拇指。”周黑子说。

“有点意思。”

周栋良兴趣更浓,摆手道:“把人叫过来,我要见见。”

周黑子离开营部,在校场上找到训练士兵的韩百航,将他叫到一边,告诉营长要见他。

韩百航没有多少惊讶,事实上周黑子在让他训练士兵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机会来了,果然几天的努力训练没有白费,营长能够见他,就说明一番表现已经得到认可,接下来很有可能得到赏识重用。

韩百航心里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问:“连长,营长见我有什么事?”

周黑子道:“你小子走运,营长不知从哪听说你的兵练的好,点名要见你,我可是在营长面前给你说了不少好话,你小子待会去了,好好表现,别丢了咱一连的脸。”

韩百航有些感动,打了个立正道:“谢谢连长栽培。”

“嗨,栽培个屁,老子看出来了,你小子是有本事的人,以后发达了别忘了老子就成。”周黑子粗鲁的摆着手说。

韩百航认真说道:“肯定忘不了,以后我要是走了狗屎运当了大帅,封连长个团长当当。”

周黑子笑了笑,正色道:“营长不像我好糊弄,你要想得到赏识,就把真本事拿出来。”

韩百航心中有数,点点头:“明白。”

两人一路来到营部,这是几间低矮的民房,里面军官进进出出,尽管门开着,周黑子走到门前停住,挺胸喊道:“报告。”

“进来。”

两人前后进了屋子,韩百航跟在周黑子身后,目光低垂,不敢四下张望。

“营长,人带到了。”周黑子说,接着让开了身子,韩百航看到眼前坐着一个高个子军官。军官戴着大檐帽,穿的着北洋将佐的蓝呢军服,约莫有三十多岁的年纪,四方脸,正目光炯炯的看着韩百航。

韩百航只粗略的看了一眼,利落的打了个立正,行敬礼、注目礼。

“你就是韩百航?哪里人?”周栋良目光露出几分赞许,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问。
韩百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道:“回营长的话,我是韩百航,山西灵丘人。”

周栋良唔了一声,问道:“你是山西人,为什么跑到河南来当兵?”

韩百航答道:“我祖上原本在口外,宣统五年迁到灵丘县驼水村,家里就我独子,前年父亲病故,我便外出闯荡,今年本打算在河南拜名师学武,不想年景不好遭了灾,路上盘缠也用光,四天没有吃饭,饿晕在棚窝,最后被恶狗咬醒,之后听到第三师招兵有兵粮吃,就参了军……”

关于自己的身世来历,韩百航早就编了一套经得起推敲的身世。

“识得字?”周栋良瞧着他谈吐清晰,诧异道。

“识得,家中还算殷实,在村里念过私塾。”韩百航答道。

“噢,我问你,你当兵想干什么?”

韩百航不假思索道:“长官叫干啥就干啥!”

周栋良目光咄咄,悠悠道:“听周连长说,你对《日本步兵操典》很了解,我很好奇。《步兵操典》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必修课,我国内尚没有专人翻译,你既非士官学校毕业,又没有在军校,讲武堂的经历,是从何处了解得知的,我思来想去,除了你是皖军派来的奸细,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说话间,周栋良将一把驳壳枪拍在桌子上,冷冷的盯着韩百航,道:“说!是谁派你来刺探我军的。”话音未落,从营部外冲进数个膀大腰圆的士兵,哗啦的拉着枪栓,杀气腾腾的对准韩百航。

韩百航和周黑子愣住了,周黑子惊疑的看向韩百航,周栋良的话提醒了他,韩百航实在是太可疑了。

韩百航吓了一跳,心里噗通噗通乱跳,这是什么戏码,自己怎么就成了奸细了,回过神来,他不敢妄动,苦笑道:“团长,冤枉,我只是多看过几本军事书籍罢了,万万不会是奸细。”

栋良猛然拍桌喝道:“还敢嘴硬,来呀,拉出去……毙了。”

士兵们把枪口顶在韩百航的后背,用手扳住了他的肩膀,就要抓住双臂押起来。

韩百航这一惊非同小可,被冤枉奸细不说,说毙就毙到哪说理去,感受到了后背的硬物,浑身的汗毛倒竖起来,他猛然想起了电视剧中主角在生死关头的保命举动,在这生死的危急关头,他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哈哈哈哈。”

韩百航猛然仰面笑了起来,笑声酣畅淋漓,任由士兵将他押起来倒拖下去。

“慢着!”

就在出门的一瞬间,周栋良皱着眉头叫住士兵,站起身子诧异的看了韩百航一眼,厉声道:“你笑什么?”

韩百韩头也不回,惨笑一声:“我笑我看走了眼,本以为在第三师可以报效为国,施展一腔抱负,谁知落个今日下场,早知现在,当初我就去投皖军,也不必被你们诬蔑奸细,哈哈,来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完,韩百航不用士兵拉扯,昂然向外走去,大有风萧萧的慨然赴死之感。

他这一走,倒把营部里的周栋良和周黑子两人看呆了,眼瞅着韩百航走出营部,周栋良的目光闪烁不定,周黑子呆若木鸡。

良久,还是周黑子最先沉不住气,咳嗦一声打破沉默,低声道:“营长,我以为韩百航不像奸细,要真是奸细就刚才您那一吓,不得腿软了呀。”

“有点意思!”

周栋良耐人寻味的笑道:“该你唱白脸了。”

周黑子会意,奔出营部喊道:“团长有命,把人带回来。”

这时候韩百航已经走出了二十几米远,押着他的士兵倒也客气,只是用枪口看着他,不曾推攘打骂,此时听到呼声,士兵又把韩百航押回来。

韩百航暗叫一声侥幸,别看他脸上面不改色,可实际上后背的衣服早被冷汗浸**,这英雄好汉真不好当,就在刚才看似平静的几十米路上,他差点忍不住要逃命。

回到团部。

周栋良背手站着,双目凌厉的看着韩百航,挑眉道:“倒有几分胆量,你说你不是奸细,可是……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不是皖军的奸细呢?”

韩百航略一思忖,正要开口辩解,闪念间一想不对,自己本就不是奸细,又何须解释,顿时有了主意,挺了胸膛不卑不亢的反问道:“那么团长又有什么依据说我是皖军的奸细,单凭我知道些打仗的东西就把我当成奸细,这未免太草菅人命了。”

周栋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转头看了看一旁肃立的周黑子,问道:“周连长,他是你的兵,你说毙……不毙呢?”

周黑子看了一眼韩百航,挺了挺身板道:“营长,他是我手下的兵,我相信他不是奸细。”

想不到这个周黑子蛮有人情味的,韩百航忙投去感激的目光。

周栋良沉吟了片刻,挥了挥手道:“好,人就交给你了,出了差错拿你是问。”

周黑子连喏喏称是。

周栋良微微颌首,忽然笑容变得十分和煦的对韩百航说:“刚才委屈你了,不会怪我吧。”

韩百航舔了舔嘴唇,正色道:“兵者,国之大事,营长小心谨慎也是为了玉帅和第三师,卑职心里敬佩的很,绝没有怪怨谁的心思。”

周栋良眼睛一亮,军队里面大老粗多,像韩百航一样会说话的人不多,他有心考校韩百航的本事,便一转话题,说起了军事上的事情,他是保定生,多年军伍生涯见多识广,所问的问题也都是行军打仗中会遇到的情况,韩百航肚子里究竟有没有货,一问一答便知道了。

韩百航明白,周栋良是在考校他的本事,便用心回答,力争得到周栋良的赏识。所幸他是资深军事发烧友,对民国军事再了解不过了,又有超前九十多年的见识,当下也不心虚,侃侃而谈。遇到周栋良假设的敌情,他迅速做出十分周密的应对策略,两人一问一答,极为默契。

后来周栋良是在绞尽脑汁想要难住韩百航,无奈韩百航平日在军事论坛混迹多年,什么刁钻问题都见到过,纸上谈兵最厉害,几乎不假思索的就给出数个不同的见解答复,有些军事观点颇为新颖,倒让他受教了。到了最后,周栋良不自觉的放下了营长的架子,把韩百航当做了同辈,请教起了打仗中的一些难题,韩百航则举一反三,予以解惑,两人相谈甚欢的谈了近一个小时,直到外面有团部的通讯兵喊周栋良去团部报告,两人这才停下。
周黑子早在旁边听得抓耳挠腮,他是从大头兵升到连长位置,见识上与两人差了不止一筹,听到后来已然是像在听天书一般,可他知道这些东西听了受用终身,只是死记在心里。

周栋良看向韩百航的目光已然不同,他热情的握着韩百航的手,称呼上不自觉的发生了变化:“团长召见不得不去,回头我们再聊。”

韩百航表现的很有分寸,丝毫没有因周栋良看重就失了礼节,啪的打了个立正,恭敬道:“是,卑职告退。”

走出团部的时候,韩百航的后背已经湿透,长舒了口气,向周黑子道谢道:“营长,刚才多亏你帮我说好话了,大恩不言谢,日后报答。”

周黑子哈哈一笑,又恢复了粗鲁,道:“你是我招的兵,我不帮你帮谁,也是你小子的福气,能进了营长的眼,实话告诉你,营长是玉帅亲自从保定军校选**的,你懂什么意思吧。”

韩百航眼睛一亮:“嫡系!”

“没错。”周黑子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跟着营长干前途无量啊。”

“卑职明白。”韩百航越发的开心了,这年月在没有比找到一个可以抱着的大腿高兴的事情了。

……

回到连里后,韩白航原本以为周栋良很快就会再次召见他,委以重任,却没想连续十几天过去再无下文,随着时间过去,他失望之余也熄了心,踏踏实实的做周黑子的副官,为他练兵。

韩白航不知道的是,周栋良在人后说:“这个韩白航是个人物,当个连长绰绰有余,三仗不死,可以当营长。”他有心提拔韩白航,可现在营里职位一个萝卜一个坑,一时没有合适的职位给他,而他心里也有自己一份打算,韩白航能力是有的,可还须要磨砺一下心性,便故意冷落韩白航,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韩白航不知内情,每日按部就班的带队训练,唯一的收获是皮肤被晒的黝黑,他秉承的还是与士兵同甘共苦的治军方法,通过朝夕相处很快赢得了士兵的拥护。

韩百航此刻在一连混的风生水起,全连的士兵都是从他手里练出来的,与几个排长平起平坐,就是周黑子这个连长,也与他称兄道弟,俨然是一人之下,全连之上的身份,快活的不得了。

天刚蒙蒙亮,起床号就“滴滴答答”的吹响,在韩白航的训练下,一连的士兵能够在号声响起的两分钟内赶到练兵场集合。

集合后是例行的早操,跑操完毕,士兵们身上冒着热气,在韩白航的带领下练起了军体拳,经过一个月的苦练,士兵们的军体拳已经练得有模有样,拳脚生风,呼喝有力,威风凛凛,成了练兵场之上最显眼的风景。

军队里面总要争个高低,其他连早看不惯一连出风头,这时二连一个身材魁梧的排长抱着膀子一边看一连打军体拳,一边阴声怪气说:“这是什么狗屁拳法,我咋瞅着娘们都比这打得好。”

三连的一个排长也评头论足,嘲笑道:“花拳绣腿,看着行,根本不中用。”

两人话说的一点都没有避讳一连的意思,反而故意加大声音,让一连所有人能听到,韩白航晓得他们是故意找茬的,也不去搭理,只是继续将一套拳法打完。

韩白航能忍得了,可三排长何大勇是个一点就炸的火爆脾气,当下发飙骂道:“他妈了个巴子的,你俩一边叽歪去,找事是不是。”

二连那个魁梧排长脸色顿时沉下脸:“何大麻子,你骂哪一个?”

何大勇小时候得过天花,脸上留着麻坑,被人戳住了痛处,心头一阵火起:“老子骂的就是你!”

魁梧排长猛然向前跨了两步,攥着拳头啪啪的捏响,冷哼道:“何大麻子,你他娘的找揍是不是,你有种就出来,咱俩练一练。”

何大勇脸色一变,把外衣一脱,三脚两步来到魁梧排长面前:“来就来,怕你不成。”

两人这一闹,一连的军体拳再也练不下去,士兵们同仇敌忾,呼啦拥在何大勇身后,怒视着魁梧排长。

一连这边一动,二连、三连的士兵不甘示弱的顶上来,双方都是血性汉子,训练一个月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当即对骂起来,互相推攘着,眼看就要上演全武行。

一直冷眼旁观的韩白航眉头一皱,他晓得这群人打起来会有什么后果,轻则挨一顿军棍,重则连长周黑子要受到牵连,说什么也不能让打起来,他当下健步冲进了人群中,厉声喝道:“一连的全给我后退三步。”

这一个月他在一连竖立了不小的威信,大多数人听命的先后退了三步,只有三排长何大勇和他手下的几个心腹士兵没退。

“何排长,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韩白航喝了一声。

何大勇瞪着眼睛:“这口气你能忍得了,我忍不了,你别拦我,出了什么事我负责。”

“放屁,你知道打起来会有什么后果,你是连长的老下属了,冷静一点,别给他添乱子。”韩白航大怒,又低声道:“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听我的,这是命令!”

何大勇咬着牙,半响后才说:“我就信你一次。”说罢也退了三步。

韩白航回过头,脚步丁字站好,对着魁梧排长微笑说:“这位弟兄,军体拳是我教的,有什么问题和我说。”

魁梧排长看着韩白航二等兵的肩章,轻蔑道:“你算老几,不配和我说话。”说着下巴一扬,冲何大勇嘲笑道:“何大麻子,别装缩头乌龟。”

何大勇火冒三丈,当时就要往前冲,韩白航猛然回头,冷哼一声:“我下的命令,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何大勇一步刚跨出,迎面撞到了韩白航闪烁着精光的寒眸,心中一凛,再也不敢迈出下一步,他能够从韩百航的眼神中看出违抗命令的下场很严重,垂下头一声不吭了。

韩百航再次看向魁梧排长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面无表情道:“练练?”
“好呀。”

魁梧排长不屑的扫了眼矮了一头的韩百航,挑眉道:“先说好了,伤到哪长官问起来是自己碰的。”

韩百航不怀好意的笑了,魁梧排长的话正是他想要说的,走到魁梧排长身前两米远,前后脚站了个丁步,勾了勾手指。

魁梧排长不急着进攻,绕起步观察起韩百航的下盘,手上有没有功夫从下盘就能看出高低来。

士兵们围了一大圈,一连为韩百航鼓掌,三连为魁梧排长叫喊,二连则是起哄看戏,众人乱糟糟的喊道:“上呀,别怂,别草鸡啊!”

魁梧排长最先动了,握紧砂锅大的铁拳,泰山压顶一般向韩百航扑过去,韩百航摆了个假动作,倏忽侧身一跳,魁梧排长就扑空了。扑空的瞬间,韩百航跻身上前,左脚用劲蹬在魁梧排长的腿弯,魁梧排长身子一颤,仅屈了半个膝盖便站直身子,蒲扇大小的左手去抓韩百航的腿,右手铁拳带着恶风直捣他的肚子。韩百航一愣神,暗道这个大个子腿挺硬的,左脚后撤蓄力,以右脚为轴心,身子一转,大腿绷紧,左脚一记凌厉的鞭腿再次扫在魁梧排长的腿弯,不知所用的劲力多大,一声砰的闷响,魁梧排长铁塔般的身躯轰然矮了一截,双膝跪地。

韩百航没有继续下手,退后了两步,勾了勾手,面无表情道:“起来,再来。”

魁梧排长面色酱红,鼻子里羞怒交加气的呼呼的直冒粗气,双手撑着地足有半分钟才爬起来,双腿依旧颤抖着,刚才那一记鞭腿韩百航还是留了情,不然使出全力,魁梧排长非残了不可。

“好!”

“韩教官,好样的。”

一连的士兵们纷纷鼓掌喝彩,这里面尤属何大勇掌声最响,旁人不知道魁梧排长的底细,可他再清楚不过,魁梧排长叫吴铁雄,直隶沧州人,自幼习武,练的一身好拳脚,在第三师那是有名有姓的厉害,在战场上那是斩将夺旗的主,若非平日里经常喝酒闹事,恐怕现在最低也是连长,他在吴铁雄手下可没少挨打。他没想到韩百航三拳两脚就把吴铁雄放倒,现在对韩百航是心服口服,佩服的不得了。

三连的士兵就如霜打的茄子,吴铁雄到底身子强横,没有几分钟就回复过来,活动着腿弯,狠狠的瞪着韩百航,如同吃人的饿狼一般。

韩百航回以微微一笑,和吴铁雄这种有蛮力的人对打,最好的办法是以巧克刚,用反关节技对付,刚才腿抽腿弯就是一种,如果接下来再踢在吴铁雄的腿弯,保准他三天都站不直身子,不过韩百航这次打算来点硬功夫,彻底折服这个汉子。

韩百航抢先出手,得益于这副身体变态的反应能力,记忆中精武英雄中李连杰对付藤田刚的打法上演,上手就是拳击的跳步,一眨眼的功夫跳到吴铁雄面前,左手冲拳打胸,右拳直打面门。

吴铁雄这一次不敢再大意,摆出了铁马硬桥的功夫,一手挡开韩百航左手的冲拳,将头一侧躲开打脸的这一拳,脚下大跨步逼近韩百航,右脚微提一尺高,闪电般撩踢向他的小腿迎面骨,紧接着整个庞大的身躯如炮弹顶过来。

这一套贴身凌厉的快攻全不像吴铁雄粗苯的身子能打出来,韩百航以跳步躲闪,同时拳头如雨点打在吴铁雄身上,这次是用的是《叶问》的咏春快拳。可惜韩百航空有强悍身体,可内家拳的内劲全然不懂,这一通乱拳打在吴铁雄皮糙肉厚的身上生疼不痛,反倒是一个躲闪不及让吴铁雄一拳打中了肩头,不由得倒退了两步,肩膀酸麻不止,顿时抬不起来。

两人一触即退,互相隔了两米距离,彼此打量着,韩百航暗中活动着右臂,缓解着肩膀的不适。吴铁雄暗中心惊,凭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出眼前这个二等兵空有好身体,可拳脚功夫实在太差,若不然他早被放到了。

两人转着圈,忽然韩百航先动了起来,健步上前甩开了两条大长腿,对着吴铁雄时而正踢、侧踢、时而下劈踢,后旋踢,时而双飞踢,扫堂腿,大开大合。吴铁雄面对着狂风暴雨般的腿法不甘示弱,论起腿法他的自然更正宗,使出了北腿中的谭腿,两人拳来脚往打的难解难分。看的周围的人连连喝彩。

激斗中,面对吴铁雄疾风骤雨的拳脚,韩百航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几乎是闭着眼睛对打,身体中某些关于拳脚的记忆逐渐苏醒,脑中零碎的习武片段走马观花的闪过,渐渐归拢拼接在一起。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滞,眼前的吴铁雄保持着握拳下捶的动作,脸上的横肉扭曲着显得格外狰狞可怖,韩百航眼中精芒一闪,浑身的汗毛炸立,拔地而起,外圈围观的人谁也没有看清他的身形,就听到噼噼啪啪的一阵响,吴铁雄庞大的身躯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七八米,砸到了一片士兵。

一片哗然,吴铁雄怕不得有两百斤,能把两百斤的大活人踢出七八米,这得多大的力气。

三排的士兵忙去搀扶吴铁雄,吴铁雄嘴角流血,脸色煞白,抹了唇边的血迹,脸色痛苦难忍道:“别动,肋骨可能断了。”

“好!”

何大勇眉飞色舞的叫了声好,二排的士兵鼓掌喝彩、聒噪了起来。

“起什么哄!”

韩百航呵斥了声,走上前去,伸出了右手。

吴铁雄阴霾着脸,偏过头自己咬牙想要坐起来,却颓然使不上劲,气恼的在地上捣了一拳。

“承让了。”

韩百航微微一笑,再次伸出了手。

吴铁雄沉默了半响,拉出了他的手,顺势而起,两人对视一眼,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瞿瞿!”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哨声,紧接着有人喊道:“宪兵来了。”

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当兵的没有不怕宪兵的,围观的士兵作鸟兽散,韩百航也是暗暗叫苦,军中殴斗可是要打三十大板,看来这顿板子是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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