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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抹不掉思念

猫瞳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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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微阅云   主角: 渣哥蒋清欢   更新: 2022-05-08 08: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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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渣哥蒋清欢《时光抹不掉思念》讲的是在夜场里,我练就了满嘴跑火车的本事,我的一切都是假的,笑容是假的,履历是假的,我戴着厚重的假面具生活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北陵!我是一个从地狱里挣扎着爬出来的女人……

第1章

精彩节选


十七岁那年,我从学校辍学回来,认识了一个绰号叫“渣哥”的人。那时候他为了保护我而把别的小混混给打得头破血流,他站在一群小混混中宣布我是他的女朋友,不许任何人动我。

我被他的甜言蜜语和糖衣炮弹打动,后来他成了我男朋友。

那是我开始陷入地狱的开端。我曾经用一个女孩最初的全部的身心爱过他,但他却在得到我的身体之后,把我关进了地窖。

那段日子,用“地狱”来形容绝对不为过,每天我睁眼,看见的都是皮鞭、铁链、麻绳以及各种用于满足他变态嗜好的工具。他每次折磨我的时候必定要见血,在那大半年的时间里,我身上新伤叠着旧伤,噩梦里全是他的狞笑和折磨我之后的情景。

很多次,我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但我不甘心。我才十七岁,我一直都生活得很努力,我曾经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我对于未来有过太多美好的憧憬。

我在地狱里像鬼魅一样活着,不知道白天黑夜。我尝试过很多次逃跑的方式,但都被他抓了回来。抓回来以后,迎接我的是一次比一次更残忍粗暴的虐打和折磨。

门外的大锁哗啦啦响起来,黑暗的地窖里开始透进来一些光亮,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我知道,我的噩梦又要开始了。

果然,脚步声也响起,渣哥手里拿着举着一根蜡烛走进来,照亮了黑漆漆的地窖,也照亮了我苍白的恐惧。我猜想他手里的蜡烛,绝不仅仅只是用来照明的……

他狞笑着靠过来,用蜡烛往我脸上照,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小宝贝儿,过来,看看我们今天玩什么……

我浑身一丝不挂地被他用麻绳绑住了手脚,蜷缩在地窖的角落里,身下只有一条单薄的毯子。我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每次他一喝酒,就会到地窖里来折磨我,用尽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

他对我伸出手,在触碰到我肌肤的一瞬间我就像碰到虫子一样直犯恶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要躲,却又没法躲。

但这显然让他更兴奋起来,他一手举着蜡烛,一手抓住我的左肩,把我放倒在地上,然后把蜡烛倾斜着凑到我身上来。

嘴唇都快被咬出血来,他对于我的表情显然不太满意,加大了蜡烛的倾斜角度,让蜡油更快更多地滴到我身上。

我浑身都是伤,被这种灼痛刺激得苦不堪言,终于不堪忍受,用力让自己被缚住手脚的身体朝边上滚去。

一大片蜡油全滴到了毯子上。

我的躲避让他非常不悦,他用力按住我,再一次把蜡烛举到我头顶上来。

“宝贝儿,别怕……”

他的狞笑和触摸让我浑身一个激灵,我觑了一个机会,忽然整个身体朝反方向滚过来,然后双膝一屈,用被绑住的双脚同时朝着他的脸用力一踢,他躲闪不及,竟然被我踢翻在地!

也许是因为喝醉了酒,他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倒下以后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爬起来,手里的蜡烛也翻倒在了地上。蜡烛就在我脚边,并没有熄灭,小小的火苗舔上了我脚踝上的麻绳,烧了起来。

我愣了一瞬,忍住疼痛,任由火苗灼烧到我脚腕上的皮肤和伤口,把束缚我的麻绳烧断。

麻绳断开的一瞬间,我跳起来,拔腿就跑。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并没有锁上地窖的门,我直接跑了出去。

身后的麻绳和毯子已经烧成了一片,躺在地上的渣哥很快察觉。他爬起来才发现,连他的裤腿都连带着被点着了,他暴跳如雷,一边跳着脚拍打裤腿,一边大步追了出来。

他一边在后面撵就一边破口大骂,嘴里吐着最恶毒的词语,诅咒我永世不得超生。

我清楚地知道,他说的可能是真的,假如这一次我再被他抓回去,我可能会直接被凌虐至死。逃离,也许是我活下来的最后机会。

我的手还绑在背后,根本就跑不快。但我像疯了一样拼命地控制身体的平衡,好让自己能以这种奇怪的姿势跑得快一点,更快一点。对我来说,这是一场生命的豪赌,我不能输。

好在他喝得很多,脚步踉跄不稳,跑出去的时候还在铁门上绊了一下,摔倒了。这是上天给我的好机会,我不敢有稍许停留,沿着通往地窖的台阶,跌跌撞撞地爬了出去。

我没有衣裳,也来不及找,跑出来的时候顺手扯了一张桌布,直接冲进了夜色中。

一个年轻女孩,大半夜的赤着身子跑到外面去,完全不知道还会遭遇什么样的危险。可我宁可面对那些未可知的危险,也比我一辈子都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窖里要强。

外面很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我避开那些孤零零的路灯,专挑暗处跑,七拐八弯地跑了几条街,躲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墙角。

借助墙角一块凸出的水泥砖,我用力磨了半天,终于把手腕上的麻绳给弄断了,把顺来的桌布当抹胸一样围在了身上。

稍微冷静下来,我才感觉到脚踝上火辣辣地疼,一定是刚才被点燃的麻绳给烧伤了。身上有无数的伤口,都在争先恐后地刺激着神经的痛觉,可这跟逃出生天的喜悦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我在墙角躲了一会儿,并没有听见渣哥追来的脚步声,也没有听到他的叫喊。我迟疑了片刻,生怕他突然从背后窜出,小心翼翼地四下观望。

深夜的街道宁静而寂寥,我在暗夜里只看见我逃出来的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仲秋天干物燥,大火很快就烧了起来,越烧越大。

我的心猛地一下就揪了起来。渣哥没追出来啊,他醉得那么厉害,刚才还摔倒在地,会不会烧死了?


我恨渣哥,他人如其名,就是个十成十的渣男,在地窖里的大半年时间,我每一天都恨不得亲手把他碎尸万段,让火就这么烧死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可等我真的逃出来了,我忽然有一种涅盘重生的感觉,我不想让他死。

如果他真的被烧死在火场里,那么我就是那个纵火犯,我还不想死,我好不容易逃出了生天,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地希望自己能活下去。

我看见好像有附近的邻居拿着水桶和脸盆跑出来救火了,可我不敢靠近去探个究竟。如果他活着,我被捉回去,肯定是个死。如果他死了,我是纵火犯,恐怕也是个死。

但就算是死,我也不愿意死在他手里!

我咬咬牙,裹着桌布朝着更黑暗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跑去。

我是有家的,家的方向,我在梦里无数次都在朝着这条路走,我毫不怀疑假如哪天我被折磨疯了,我也一定会朝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到我家里去。

若说我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牵挂,那就是我妈。我妈孤身一人,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我没有办法跟她联络,她一定非常担心我。

我现在身上只裹了一条旧桌布,浑身伤痕,狼狈不堪,但我知道,只要回到家里,有我妈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走到一半,脚步却硬生生地收住了。

我现在的身份,可能已经是致人死亡的纵火犯了。

渣哥的朋友都知道我是他女朋友,而且他还曾经带另外两个人进地窖来一起折磨我,我的存在不是秘密。

说不定,警方已经迅速查明了情况,我被列为了嫌疑犯,正布下天罗地网缉拿呢!

我在秋风中打了个寒颤,赤脚踩着的地面冰冷,身上的每一处痛楚都在提醒我,我还活着。我连一天的正常生活都没有过上,我不想死。

跑吧!

我转身朝着一条大路跑去,瑟瑟发抖地躲在路口弯道旁边的一棵大树后面,我只能去碰碰运气了。

夜晚的车很少,罗县并不是什么大城市,寂静的马路好半天都没有半点声响。

我只觉得孤凄,世界之大,我毫无容身之地。

我并不害怕黑暗,人在这种时候往往会被激发出一些潜能来,大不了就是一死,连死亡都清晰地近在眼前的时候,什么黑暗,什么鬼魅,都失去了威慑力。

等了好半天才终于听到了一点声响,有一辆车子开过来。

大概是在黑暗的地窖里待得太久,我的夜视能力比较强,车子还没靠近,我就已经看见了车标。

但我让车子开过去了,我临时改变了主意,没有做任何举动。我应该等一辆豪车,在身份尊贵的人面前,我获救的几率可能更大。

我咬咬牙,继续在树后面躲着。

这是我一生中极少有的,不得不把一切都交给命运的时刻。

焦灼,担忧,一切都是徒劳,只能谨慎地盯住路口,一旦有了机会,决不可错过。

天亮之前,如果我还没有等到一辆适合带我离开的车子,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

我瑟瑟发抖地在暗夜里等了三个多小时,天色似乎隐隐已经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我终于再一次听见了车声。

黑色的,是一辆宾利。

绝不能错过!

因为是夜行,且经过弯道,车速并不快,目测不超过五十码。

我算准了时机,手里捡了一块石头,等着车子快要进入弯道的时候,我突然从树后面冲出来,先把石头朝车轮扔过去,然后人也朝着车子挨过去!


只听见“吱——”的一声,车子在碰到我大腿的瞬间刹住。

我没有受重伤

已是凌晨三四点钟,正是容易犯困的时候。许是司机正好也有些困倦,精力不济,石头打在车轮上已经发出了声响,我快要撞上去的时候,司机才反应过来,踩了急刹车。

但我顺势往边上倒去,没错,我就是来碰瓷的。

司机显然受到了惊吓,愣了一会儿才对车上的人说道:“老板,我……我该死,刚才走了个神……”

车上的人并没有震怒,淡淡地“嗯”了一声,吩咐道:“下去看看。”

可见这个老板并不是那么的小肚鸡肠,我的运气很好。

司机下车来查看的时候,我躺在路边装晕。

我浑身伤痕累累,看起来不太乐观,借着车灯的光线,可能看不太真切。司机过来探了探我的鼻息,又拉起我的手脚看了看,回头跟老板简单汇报了情况,老板于是发话了,“直接送去医院吧。”

他不打算报警处理交通事故,太好了!

我忍住欢呼雀跃的心,任由司机抱起我,然后把我放在了放倒的后座上,车子重新发动。

我终于安全离开了罗县!

我身上只裹着一块桌布,司机抱起我的时候桌布散开了一点,我试图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用手去拉,但我手才刚挪动了几公分,头顶上传来那个老板冷峻的声音,“装不下去了么?”

我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眼睛睁开一条缝,结果正对上他一张威严的脸。

他大概六十岁上下,算是个老头了,脸上并不很显老态,我是从他脖子上的褶子推断出年龄的。

我这么眯着眼睛偷瞄,也全都落入了他眼底。

“为什么要故意往我车上撞?”

他毫不客气地戳穿了我,我索性直接睁开了眼睛,舔舔干涸的嘴唇,“我杀人放火,我要逃亡,你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可以。”

这个人看起来地位不凡,眼神锐利,似乎有洞穿一切谎言的能力,我觉得当着他的面现编谎言有点难度。

“杀人放火,那就把你交给公安局好了。”

他的语气不紧不慢,但并不像是在威胁我,反而像是在试探我的反应。

我知道,现在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足够谨慎,足够吸引他,让他对我足够感兴趣,不至于半路把我扔下去。

“大半夜,开着宾利连夜从罗县这种穷乡僻壤回来,应该不是办什么正经事,你应该也不敢报警吧?”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而已。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毫无底气,生怕说错了话惹恼他直接开门把我扔下去,或者为了证明他不是不敢报警,而直接拨个110。

也许是我成功地戳中了他的心事,多多少少得到了他一丝半点的欣赏,所以他居然没说什么,我得以继续待在他的车子上,逃离了罗县。

我从他和司机的对话里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三百公里之外的大城市北陵。

后来的很多年里,我就一直留在了北陵。

我在北陵,生活得很不容易,从卖酒的包厢公主做起,其中的艰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又在出神了,最近不知怎么的,我总是容易陷入回忆。

披着一张桌布逃出罗县,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我现在栖身于华苑,这是北陵市最大的一家**,坐落在最繁华的朱雀区。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就拉开了华苑人夜生活的序幕,彻夜不眠,小楼吹彻玉笙寒。

我已经是华苑三楼的一个小小领班,说白了就是一个级别不高的小妈妈桑,我叫蒋清欢,他们都叫我清姐。

在这个繁华的夜场里,没有谁能真正出淤泥而不染。身为当局者,我不清。

我听见外头有人叫我,我一面应着,一面就走了出去。叫我的是六楼钻石包房的妈咪蓉姐,我能在华苑安稳地做到现在,许多时候是要仰仗蓉姐相帮的。

果然,打扮时尚性感的蓉姐站在外头,拽着我就往外走,走廊里全是她的香奈儿五号的味道。

“走走走,六楼今儿人太多,扛不住了,你快过来帮我搭把手……”

六楼都是高档包房,我诧异,六楼的“公主”和“小妹”也是最多的,怎么会不够人手?

蓉姐已经过来拉我的胳膊,“别磨蹭了,今儿武局长叫陪饭局,哪个敢不去?赶巧来这么多人,我这一个人哪儿张罗得过来?”

我浑浑噩噩地被她拉着胳膊拖到了六楼,都没来得及问明白今儿的客人都是些什么来头。

华苑这种相当有档次的地方,包房分三六九等,小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三楼是中档的,正好不上不下,适合北陵中等偏上的普通有钱人消费。

我管的是三楼,我手下的小姐,姿容中等偏上,口齿伶俐而不过分张扬,擅长应付不大不小的老板,一切都相当的中庸。

中庸的好处,就是能避开许多的麻烦事,好让自己最大限度地藏进人群中,低调,不起眼,对我来说,这样才最安全。

从逃离罗县的那天开始,我的身份就变得见不得光,我这个人,也见不得光。我像一个鬼魅,昼伏夜出,只有黑暗才能给我安全感。我原本,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在华苑的这几年,因为我刻意的低调而显得风平浪静。我悄无声息地从一个卖酒的“公主”一步一步做到了三楼的领班,这样的日子,我很珍惜。

和华苑无数个行事张扬渴望打开名气提升身价的“公主”和“小妹”不同,我害怕被关注。

我进去的时候,包厢里已经有好几个女孩了,我的眼神比较锐利,进门不到一分钟就听出其中那个穿亚麻色西装,眉清目秀,看起来还比较年轻,被称作“金先生”的二世祖应该是今儿的东道主了。

我于是凑上去,脸上挂着媚笑,“金先生,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看来是又有大生意了吧?”

他没接话,我立即瞧出这人应该不是经常在风月场所厮混的,于是稍微收敛了一点,原本准备直接搭到他肩上的手也收了回来,看了一眼茶几上打开的锦盒,里面摆着一样圆不溜丢的青铜器物。

我随口笑道:“原来今儿的宝物是这一只青铜盨(xū)?”

话刚一出口,那位金先生的目光顿时朝我看过来,很锐利,像是要穿透我一样。看了好一会儿,才徐徐问道:“你懂青铜器?”

北陵是一个颇有一点历史文化底蕴的城市,时不时的就有古董文物出土,因此这块地界上的古董交易其实挺多的,甚至有一些外地人也拿着东西到北陵来交易。

华苑这种场所,正是一个很适合谈生意的地方。我在华苑混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也见识过那么几回,耳濡目染,多多少少能诌上几句。

无论是包厢公主还是小妹,工作的本质除了推销酒水以外,就是陪客人瞎扯谈,扯得越投机,客人越高兴,我拿到的小费也就越多。

在这种环境下,我早就练就了满嘴跑火车的功夫,盈盈一笑,顺着他的话说道:“这你可就问对人了,咱们华苑最懂青铜器的,应该就是我了。这种青铜盨是王公贵族用来装食物的,祭祀的时候也可以拿来当礼器。我说可对不对?”

那位金先生看我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叫我坐到他身边去,然后还把那只挺沉的青铜盨从锦盒里头拿过来,叫我仔细瞧瞧。

青铜器这玩意,还是这么大个头的,包浆看着很自然,保养也不错,如果是真货,可价值不菲。我以前就曾经见过一只跟这个差不多的,听说后来卖出了不低的价格呢。

我不敢轻易去拿,就凑在他手里看了看,越看就越觉得不太对劲,我怎么觉得这玩意这么眼熟呢?


我微微蹙眉,就着他手里把那只青铜盨翻过来,仔细看底下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果然有一条划痕,不太明显,不仔细看还真有点看不出来!

几年前,我不懂事,好奇心强,抱着这么一只挺沉的青铜盨好奇地左看右看,结果我手上戴的一枚小钻戒不小心就把它给划了一下,落下一条划痕,还被这只盨的主人毫不客气地给说了一顿。

这只青铜盨,就是我当年见过的那一个!

我回忆着当时听来的关于这只青铜盨的事,装作十分内行的样子,笑道:“盨是椭圆的,还有一种比较类似的叫做簋(guǐ),一般是圆的。你这只青铜盨,看着很漂亮啊。”

金先生看我的目光越发的凝重了,眉头都要拧出疙瘩来,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嗯,怎么懂这么多?”

我故作神秘地笑,哄得客人赏识我了,便是我的成功。我同他信口胡扯:“我叫蒋清欢,是蒋委员长的后人呢,我有背景在台湾的哦,金先生可要记住我!”

这回他好像是听出我在胡诌了,轻嗤一声,“好嘛,我还是满清爱新觉罗氏的后人呢。”

可能我进来的时候他们的正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所以这会也没再说什么,看着天色也晚了,寒暄了一会儿就各自散了,其中有两个男人点了姑娘出台。

金先生给了我小费,我顺手捏了捏,挺厚实的。我同他道谢,然后告辞,他却忽然拉住我,“清欢,今晚跟我走吧。”

我混了那么长时间才终于混到了一个小妈妈桑的级别,我卖女孩,负责帮很多女孩敲定出台的价格甚至初夜的赏钱,但我一般不卖自己。

我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摆出一副良家女子的神情摇摇头,“金先生想在这里玩,随时奉陪,不过,清欢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孩儿,不出台的呢。”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你身价多少,给你三倍。”

我的出台费可不低,三倍,不是小数目。经理赵光在旁边冲我直眨巴眼睛,意思是最好别得罪客人。我一想起赵光那些折腾人的手段,就有些发憷。

三倍身价,加上这位金先生年轻英挺,我只好在心里努力安慰自己,碰上这样有钱又有颜的主,真是太不容易了,就当是我找了一次牛郎……

我的良家形象于是垮下来,调整好情绪,抿一抿嘴唇,微微侧头,冲他妩媚地飞了个眼波,凑过去挽住了他的胳膊,“金先生太客气了,清欢舍命陪君子。”

是的,我在华苑工作,我做不了出淤泥不染的白莲花。

那晚金先生把我带去了酒店,开的却是双人房,有两张床。

难道他是喜欢办完事以后就把女人赶到另一张床上去睡么?

我对于男人在那方面的怪癖有心理阴影,暗暗揣度这位金先生会不会像渣哥那样,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

生活逼迫得我为三倍身价折腰,此时却又有点打起了退堂鼓,心里暗道,要是出来之前先打听打听他的来头和性情就好了。

当我走进房间的时候,其实心里是十分忐忑的,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小心翼翼地,等着他先进房间。

我慢上两三步,看他进来把外套脱下来挂好,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我才硬着头皮,审时度势地跟过来,半侧身坐在沙发扶手上,用穿着黑**的小腿试探着,若有若无地蹭着他的腿。

他出了三倍的价钱,我当然务必得让他满意。所以他没猴急地进屋就动手,我也不能盲目做什么,怕太主动了会引起他反感。

有些客人的心思挺难猜的,有经验的小姐会设法抓住每一个客人的心思,然后对症下药,才能收到最好的效果,以及收获更多的小费和认可。

这位金先生显然不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即使两个人单独到了酒店里,但他依然表现得比较绅士,甚至主动地把腿挪开了一点。

我心里就开始犯起嘀咕了,衣冠禽兽我见多了,可这会还不露禽兽面目是几个意思?

难道花那么高的价把华苑的小姐带回酒店真是想跟我关了灯谈人生谈理想的不成?还是说他这人就是喜欢玩点不一样的,喜欢女人主动?

我心里不太确定,也不敢造次,正想找个什么轻松点的话题打破沉默,却听见金先生说道:“今天那件货,我心里不大敢确定,所以犹豫着没拍板。对方要价六十万,你怎么看?”

我顿时明白过来,敢情把我带回来不是为着女人,而是为了那件青铜盨。

我刚才吹牛皮吹大了,他可能真的觉得我好像懂一点,未必是真的想征询我的意见,可能也就是心里纠结,所以顺手把我带过来,聊聊,开解开解。

我记得,当年就是这件青铜盨,在前主人手里可是卖出了八百万的天价,这是怎么回事,辗转地又换了主人以后,只剩六十万的价值了?

虽然这其中的过程我是没有办法知道了,不过价值我是能确定的。我立即说道:“六十万,一定要买下,金先生绝对亏不了。”

也许是我的语气太过于肯定,金先生看向我,“怎么说?”

我不想提往事,心想这个逼好像装大了,但是凭着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我还是得把这个牛皮继续扯下去。

我把姿态放端庄,走到沙发另一边,与他隔着十公分的距离坐下,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只青铜盨,沿下一圈刻的是窃曲纹,风格简朴粗犷,是典型的西周中晚期风格。我可以肯定这是真品,金先生大可以买回来。”

他盯着我,“你就这么确定,要是看走眼了呢?”

我故作矜持地颔首微笑:“错不了。金先生买下这只盨,要是到时候赚了钱,别忘了清欢就行。”

我心里其实在暗暗腹谤,要是我有那个六十万,我都恨不得自己买下来啊,省得我还得继续在这种地方卖笑卖肉!

金先生没再说什么,倒是指了指浴室,“去洗洗吧。”

要是他真听了我的买下了那件青铜盨,我才觉得我亏大了,又卖身又卖艺了。不过这时候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乖顺地过去把自己洗干净了,裹着浴巾出来,然后他把我抱上了床。

不得不说,单就这一晚上出台的经历来说,我觉得金先生简直是一位好到不可多得的极品客人。除了年轻、颜好以外,身材也相当不错,我甚至摸到了八块挺像样的腹肌,体力也值得夸赞。

虽然技巧略显生涩,不像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但也不是完全没经验,给人的感觉相当好,基本上无可挑剔。

完事以后,他甚至很温存地抱着我,让我贴在他胸口睡了一个相当安稳的好觉。某些瞬间我甚至生出一点幻觉来,是一种恋爱的感觉。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对他并没有奢望,我在那整整一晚上的时间里都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有点用力地抱着他。也许我对他的拥有仅此一晚,所以我只能享受现有的每一分秒。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金先生掀开被子起身的时候,非常意外的在床上看见了小小的一块血迹。

我看见就想起来,我“大姨妈”的时间正好就是这两天了,应该是刚刚来的。我曾经听说过,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可能会很忌讳,觉得女人来事很晦气的。

要是为这个得罪了金主,就亏大了!


为了防止被他找麻烦,我连忙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来,“人家可是第一次哦,金先生要不要考虑对人家负责?”

我昨晚可没想过这事,所以表现得一点都不像处,这话他要是信了,那我都得怀疑他智障。

只要他不追究,我就算万事大吉了。

我起身穿了衣服,他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去了。

我走过去抱着他的脖子,在他微有深青色胡茬的下巴上轻吻一下,“看来我要失恋啦。金先生,记住我了么,我叫蒋清欢,‘人间有味是清欢’的清欢。”

他笑了,脸上居然有那么一点点类似宠溺的笑意,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给我,“金禹坤。”

在我低头看名片确定他的名字到底是哪三个字的时候,他已经拿起外套,走了出去。

因为来大姨妈的缘故,我将近一个星期都没有去上班。做我们这一行的,倒是有这么一桩好处,每个月那几天都有休息的特权,不必像普通上班族一样硬扛。

我在家里歇了好几天,养足了精气神然后一副满血复活的样子再去华苑上班的时候,刚一进门,蓉姐就噔噔噔的跑过来,拽着我就往六楼跑,“哎呀你可来了,你不知道,人家客人都等了你三天了……”

我愣了一瞬,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一向都很低调,在客人之中口碑较好,但等三天这种事情,应该是华苑最红的小妹才有的待遇,对我来说可就有点太招摇了。

我有点忐忑,蓉姐挺着丰腴的胸脯,上下打量了我半天,“我说,你这小妮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啊,告诉告诉蓉姐,你到底拿什么手段把人家这种级别的凯子都给迷得七晕八素的,是不是**?回头我也好照着**她们……”

她说得越来越没边际,我也是一头雾水,她说的难不成是……

推开包厢门的时候我便知道,果然是那天那个叫我出台的高颜值二世祖金禹坤。我对他印象挺深的,不光是因为他给我的那种令人脸红心跳的欢愉,还因为他大方,开口就是三倍价。

睡都睡过了,我再装清高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的脸上立即就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把腰给扭得像水蛇一样,走到他身边,贴着他胸口坐下,“原来是金先生来了,真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今儿喝点什么,是马爹利还是路易十三?”

我不忘在这个时候顺手推销一点酒水,客人消费的酒水,我们是可以拿到提成的。

他没接话,反而问道:“这几天,去哪儿了?”

上次没告诉他我是来大姨妈了,这次当然也不能拆穿自己。我在他胸口蹭了蹭,故意抬高身份,“人家是领班嘛,哪用天天上班,不想做就休息几天咯,哪里知道金先生正好来等我了?”

他转过脸来,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微微俯身,凑得很近,凝视我的眼睛,“你到底是什么人,嗯?”

在华苑的几年,我的身份早已被各种真真假假的说辞掩盖得扑朔迷离,恐怕打听都打听不到。

我冲他眨巴眼睛,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丢出了一个波光潋滟的媚眼,“是一个女人啊,金先生喜欢我这样的女人么?”

“女人?”他忽然笑起来,“好,女人,我喜欢你这样的女人,今晚继续陪我吧。”

我仍旧在笑,伸出一根指头在他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金先生忘了,我不出台的……”

“不出台……”他把脸再凑近了一点,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后,“照例是三倍价钱。”

三倍。

我蒋清欢是一个绝对肯为五斗米折腰的女人,所以我又一次被他带走了。

也许除了对于古董的了解以外,我这个人本身对他来说也多多少少有着那么一点吸引力,所以这一次他把我带到酒店的时候,开的是大床房,只有一张床的,而且一进屋,关好门以后,他转身直接把我给扔到了床上。

一番大汗淋漓之后,他抱着我躺了一小会儿,手在我身上乱摸乱捏,摸着摸着没忍住,身体直接从背后缠上来,从后面又做了一次,差点直接把我累瘫。

在我疲惫不堪半睡半醒的时候他忽然抱着我,问道:“你知道那个青铜盨我转手卖了多少钱吗?”

我随口含糊地应道:“八百万……”

对于他后来的反应我完全没有印象,我很快就睡着了,他的怀抱很温暖和厚实,我睡得相当的踏实。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发现他在看着我。

“真不明白,你这样的女人,怎么就待在华苑这种地方了?”

我还能去哪,华苑已经是北陵最大的夜总会了。我故作羞赧地把脸埋到他怀里去,扭扭妮妮地,“人家没洗漱没化妆,讨厌!”

他没跟我计较,起床以后,他给了我一张卡,“小费。”

我有些错愕,华苑的小姐身价都不低,除去出台费以外,另外收到个三五千的小费也不算稀奇,但直接甩一张卡过来的不多。

“十万块。如果下次蒋小姐肯再帮忙,不会少你的一份。”

我瞬间明白过来,隐约想起他昨晚问我的话来。他一定是把那只青铜盨给出手了,狠赚了一大笔。

价值八百万的玩意,他只花了六十万,起码净赚七百万。我好歹说得条条是道的,给他吃了那么大一颗定心丸,才给我十万,我顿时觉得自己很亏,心里暗暗感叹这姓金的果然是生意人,这时候还不忘多占点便宜,昨晚狠狠地干了我两次。

我接过卡,连声谢谢都没说就塞进了包里,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只要有机会,我就一定得把竹杠敲狠一点。

我媚笑着,“那金先生可要经常来哦!”

他很认真地说道:“明天要去一个展会,得好几天,等我?”

“当然,等着你。”对于客人的这种话,我们一向都是当耳边风,谁当真谁就输了。我仍旧像前次一样,在他的下巴上印下一个无比温柔的吻。

那一次,他果然失约了,他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都没有露面。失约对于我们这种女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有无数的男人在华苑对小姐们说过等他回来,甚至说等他离婚来娶,他们都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照例化着精致的妆容上班下班,偶尔想起他的时候,心里免不了有几分失落,当然也更期望什么时候能再从这个男人身上挣点钱。我是三楼的领班,应付的客人都比较中庸,很少有人会一掷千金,给出超乎寻常的小费。

然而一个月后,他还真回来了,并且又带了一件古董,仍旧是在六楼的包厢里。

他说,要叫我去掌个眼。

我一听就有点忐忑,我哪儿会掌什么眼?

我就是一个夜总会的小妈妈桑而已,六年的时间,给我带来的并不是学识,只是满身的风尘气而已。对于古董,我并不懂,只是道听途说过那么几句,我怎么给他掌眼?


可是他点名叫我,我也不好不去。

我在三楼磨蹭了好半天才上楼推开了门,就见那张久违的脸在冲我笑,“蒋小姐。”

他不提古董的事,我坚决不会提,巴不得能直接蒙混过去。

包厢里空调开得有点大,温度略高。金禹坤的外套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衬衫的扣子还解开了两粒,锁骨和饱满的胸肌若隐若现。

这个男人已经和我两度有肌肤之亲了,此时包厢里又没有别人,所以我进门便直接往他身上贴上去,手指轻轻地在他的锁骨上画圈,“讨厌,让人家天天等着,都等了一个月了。”

“一个月零五天。”他的语气中真的有那么一点抱歉的意味,但又有点不确定,“真的在等我,没接过客?”

我立即撅起了嘴,“都说过,人家是领班,不是坐台小姐!况且,说好了等着你的,怎么会接别人,要不,给你检查检查?”

我说着用穿着低V领衬衫的胸脯在他身上蹭着,还在他裆里捏了一把。最好让他直接跟我滚床单去,忘掉这个古董的事。

这一蹭一捏,还真把他给惹出反应了,某处顿时就鼓起来一块。然而,我的小伎俩还是没有得逞,这男人到底也不是雏儿了,他按住我的手,然后打开了茶几上摆着的一个盒子,“先说正事吧,特意拿过来想给你看看的。”

我只好硬着头皮看他把盖在上面的绸布拿下去,露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香炉来。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幸而又是一件青铜器,我还能了解一二。这要是他拿一个青花瓷瓶或者一件玉器什么的来,我恐怕就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我小心翼翼地褪去手上的两个戒指放到一边,这才伸手去拿起香炉。这个动作显然又博得了他的一分好感,眼中的期待值也明显上升了一点。

香炉的造型是那种比较标准的双耳三足形制,表面已经是茶褐色,皮壳细润,包浆看着还挺真实的。

我本来对于古董的认识也就是个一知半解,都是平时听来的而已,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此时我学着以前见过的老鉴宝师那么睁大眼睛仔细看,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我把香炉翻过来,只见炉底铸着“大明宣德年制”几个字,才知道这是一只宣德炉。

我指着那几个字,带着一点迟疑说道:“这个‘德’字,心上面少了一横哎。”

金禹坤皱着眉头把香炉拿过去,仔细一看,除了“德”字看着有点不对劲以外,他有点恍然大悟,“对,我怎么忘了,繁体的‘制’字这底下的‘衣’字,明代真品的一横应该只有半笔。这一只,横是通横,看来应该是清朝的仿款,差点被他们给蒙了。”

我并不懂,看来他已经看出问题所在了,我也就装作内行的样子,说道:“清朝皇帝都喜欢附庸明代的风雅,所以仿铸了不少这种宣德炉吧。也算是多少有点价值,只不过不算珍品精品而已。”

其实关于鉴宝这件事,始终都是他在自说自话,但他心里却笃定了是我一眼就瞧出了问题所在。

我乐得被他误会,而且我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我不敢就香炉的事再发表什么意见,把手指伸到他衬衫里头去,身子随即攀上了他的肩膀,舌尖慢慢调戏他的耳垂。

他被我招得来火,把香炉放回锦盒里头,“小妖精,这么着急?”

“人家想你嘛,天天都在想,心里想,身体比心里还诚实的想,就是想你……”

“喂饱你。”他轻笑一声,刮一下我的鼻子,直接把我推倒在沙发上,然后撩起了我的裙子。

总算是把古董这事给翻过了,我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就在包厢里,格外卖力地伺候了他一回。

当然,这一次我又得到了不菲的小费。

这个时候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他清楚地知道我是一个可以花钱买得到的女人,他每次上了我,都很自觉地给钱,但数额拿捏得很好,不太多,但又恰好能给我期待感。

我亦明白他要什么,在出卖情商和智商哄他开心的同时,又恰到好处地出卖肉体。

那一次完事的时候他抱着我,用纸巾帮我把身体擦干净,两个人很亲密地侧身挤在沙发上躺着,空气里都带着体液的腥甜气味。

他忽然说道,“其实我不喜欢华苑这种地方,我不想每天都来这儿才能找到你。”

我看得出来他是稍微偏向乖宝宝的类型,二世祖的身份并没有让他成为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他确实不太适应这种玩乐的场所。

如果是一个玩惯了的男人这么说,我便知晓他是想包养我了,但这话是他说出来的,我不太确定。

尽管如此,我还是故意朝着这个方向引导了,我把脸颊在他半掩半露的胸口蹭了蹭,娇笑一声,“那金先生打算养着我么,我很贵的哦,想包月呢还是包年?”

大概是因为我刚才的表现让他很满足,他心情很好,顺着我的话就问道:“哦,有多贵,我看看划不划算?”

我在心里略略盘算了一下,他这个不常来这种地方的人为了睡我,也来了这么好几回了,说不定还真的有这个心思。单伺候他一个,可比在华苑天天辛苦上下班伺候那么多客人要省心。

我于是半认真地说道:“那要看金先生怎么包了,如果单包一个月,一个月一百万。包年就要少一些了,一个月二十万。如果金先生想包一辈子的话……”

我顿了顿,笑着凑上去舔了一下他的嘴唇,“九块钱,永久免费赠送一切服务,随叫随到,并且买大送小……”

他当时没吱声,光是笑。后来他就走了,而且一走又是好一段时间没有见着。我想大概是因为觉得我狮子大开口吧,当男人觉得一个女人不值这个价的时候,相对于讨价还价,他可能会更倾向于躲着。

小姐在夜总会里等待一个男人是件可笑的事情,早在我十六岁来到华苑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

所以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只不过,每天上班的时候,我都会有那么一阵一阵莫名其妙的心不在焉,希望能像从前那样,蓉姐来叫我,然后我推开包厢的门,就会看见他再次出现,笑着看向我。

大概距离他那次离开有一个星期吧,终于有一天,我手下一个叫翡翠的小姑娘来叫我,说三楼包厢里有人点我。

我是领班,名字不在号牌上,一般不会有人点。我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快步走到那个包厢门口,但到了门口,我又有些疑虑,到底是不是他,他平时不都去六楼包厢等我的么,怎么今儿会直接来三楼?

我不敢去想,我害怕会失望。

但我同时又对他满怀着期待,我总觉得他还会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在门上敲了三下,然后缓缓推开了包厢的门。


刚一走进去,我就倒吸了一口冷气。沙发上坐着的并不是我心里一直在等的人,而是一个刀条脸的瘦汉子,还有一个光头的矮子。

这两个人面相猥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在夜场混迹多年,当然懂得些套路,无论客人什么样,也不能太看人下菜碟了。

我当即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两位先生,这是……”

“你妈欠盛老大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能还上?”

一听他说起我妈,我就心里有点发憷,瞬间明白了这都是些什么人。

六年前,我碰瓷上了那辆宾利逃出罗县,最终在华苑安顿下来。提心吊胆地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以后,始终没有等到一纸通缉令,我于是开始想办法打探我妈的消息。

那时候我才知道,当年我逃走的时候失手纵火,把渣哥的房子给烧了,同时也牵连了旁边两户邻居的房子。渣哥并没有死,但是被邻居起诉,因为纵火危害他人财产的罪名而坐了牢。

在大火之后,我就像从人间蒸发一样,不知去向。我妈当时听说渣哥的房子烧没了以后,哭得死去活来,但她坚持认为我没死。

她想筹点钱去找我,可她没有别的办法赚钱,结果就染上了赌博。

我妈早年是个发廊妹,美发按摩样样都来,卖身卖艺两不误。也不知道怎么就出了意外,怀上了我,连我亲爹是谁都弄不清。

她毫不讳言当初怀我的时候她吃了好几次堕胎药,可是我就是命大,什么堕胎药也没能把我给打下来,我就这么牢牢的在她肚子里住满了十个月,还顺顺利利地生了出来。

既然已经生出来,我妈也就认了命,她算得上是个称职的妈。虽然继续做着发廊妹,生活艰辛,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把我扔了卖了,反倒是好吃好穿的都先可着我,一直把我白白胖胖的养到了中学毕业。

后来我妈年纪大了,发廊的生意越来越差,因为她不肯让我跟着她做,把好几个天天想方设法对我动手动脚的老顾客拿扫把直接给撵出了门以后,发廊就彻底关门了。

这之后,我们没有了经济来源,我曾经有一段时间靠渣哥的接济过日子,我也是这么渐渐落入他圈套的。

我妈比我先认清渣哥的本质,但她却染上了赌博。她一直坚信等哪一天她手气好了,就一定能让我们母女过上好日子,没想到却因此而陷入了更黑暗的深渊。

在我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成为纵火杀人犯的时候,我回去把我妈给接了出来。我是偷偷回去的,因为我不想让任何曾经认识我的人知道我的去向,我只想要摆脱过去,重新开始。

可是我妈的赌瘾却被她从罗县带到了北陵。来北陵的这几年,说起来,我这个亲妈可真没少给我制造麻烦。旁人老说坑爹坑爹,我妈邵春婉俨然已经是个天字第一号坑女儿的妈。

那个盛老大正是开赌馆的,并向赌徒们出借利息十分惊人的高利贷,我妈正是受害者之一,不久之前刚刚欠下好几十万。要不是为了给她还债,我也不必这么辛苦地为赚钱而出卖自己。

我想她一定是被人给骗了,才会输掉那么一大笔巨款的,可是没办法,我们没钱没势。我在北陵这个大染缸里,从身体到灵魂都被染了个遍,可欠下的钱依然利滚利越滚越多。

来找我们讨债的人也越来越多,而我妈也在生活和债主的多重逼迫下,短短几年之内,由一个半老徐娘憔悴成了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

我上次跟盛老大说过许多好话,并承诺手底下的小妹可以给他打折,他才答应宽限我一段时间的。

可他手下的人又找上门来,我心里打鼓,脸上还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两位大哥,是不是搞错了?钱我已经在凑,到时候肯定一分也不会少……”

“上次打的商量,是上次欠的钱,我们来讨的是三天前新借的!”刀条脸说完,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直接吐到了我脸上,臭气熏天,可是我不敢躲,也不敢用手擦,任由吐沫在我脸颊边上慢慢流下去。

新借的,我知道其实不是借,肯定是我妈又去赌了,又输了钱,而且是输了一笔大的。我笑不出来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三天前借的,多少钱?”

那矮个的光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朝我晃了晃,“两百万,看清楚没有,两百万!今儿提前来告诉你一声,明天我要看见钱,否则独眼邵明天晚上就得变成独腿邵了!”

“独眼邵”是我妈前几年新得的外号,她因为赌博欠下巨债,被债主给打了一顿,又因为那段时间天天为我而哭泣,伤上加伤,后来有一只眼睛就看不见了。

这帮人说到做到,一点也不会心慈手软。可是上次欠下盛老大的五十万我都还没有凑齐,我上哪再弄个两百万去?关键是,明天,明天就要我还钱,我身上除了上次金禹坤给我的十万块,以及卖了三次身得到的一点小费以外,我哪还有钱?

这些年来我在华苑忍辱偷生,好不容易把钱还得差不多了,只想着等把最后一笔五十万的还清,我就可以离开华苑,带着我妈安安稳稳地换个地方生活了。

金禹坤出手大方,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我就拿到了十多万。照这个趋势下去,我再好好地伺候他几回,说不定很快就能把那五十万给还清了。

可没想到我妈的赌瘾又犯了,再次举债,而且这一下就是两百万!

我头大如斗,现在这两笔加起来是二百五十万,我真要成二百五了。

我只好低声下气地跟他们继续说好话,“两位大哥,你放心,我妈欠下的钱,我一定都会想办法给还了的,一分钱都不会少你们的。麻烦你们跟盛老大说说行吗,多宽限一点时间……”

“宽限,你当我们盛老大是做慈善的吗?”刀条脸冷笑一声,不怀好意地拿眼睛上下打量我的胸口。

我穿的是华苑的工作服,V领低胸的,露出胸口好大一片白花花的肌肤。我连忙装作整理头发,不动声色地把披散在脑后的长卷发拉到前面来遮住胸口。

光头矮子也开始上下打量我的脸,两眼直冒光,“妹子有这么漂亮一张脸,何必靠上面的嘴来说话呢?不如用下面的嘴来说说,把我们哥俩伺候好了,我们说不定还可以帮你在盛老大面前说说好话……”


我虽然现在已经沦落到夜店里讨生活了,可也不是人尽可夫的。况且这两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显然只是想揩揩油占个便宜而已。

事到如今,我知道已经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了,只得咬咬牙,“不必了,谢谢两位大哥,我会想办法筹钱还给盛老大的。”

“哟,妹子,有骨气,我喜欢,哈哈哈!就算是明天还不上钱,再陪我们哥俩一回当利息,我们也是愿意接受的啊!哈哈哈……”那刀条脸大笑了几声,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在我脸上捏了一把。

等他们出去了,我冲进洗手间,把门反锁,挤了好多的洗面奶,用力地把脸上被他吐了口水的地方洗了一遍又一遍,一直洗到整张脸都发红,才蹲在地上低声哭了出来。

哭完,我用纸巾和化妆棉小心翼翼地把脸擦干净,然后认认真真地重新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对着镜子笑一笑,走出去,依然是那个温婉圆滑游刃有余的领班蒋清欢。

我从包里找出金禹坤的名片,按照上面的地址,我决定去找他,碰碰运气。就目前来看,他可能是我能抓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我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他的公司。公司看起来规模不小,很气派,看来这金家也还是有一些家底的。

我跟秘书小姐说要见金先生,秘书小姐迟疑了片刻,才问道:“小姐,你有预约吗?”

我说没有。秘书小姐又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带着一种狐疑问道,“那么小姐您是金总的朋友吗?”

我只好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我的身份显得相当尴尬,难道我能直接告诉别人我是**,他是嫖客吗?

好在秘书小姐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她让我稍等片刻,然后把电话接到了金禹坤的办公室里。

好不容易得到了许可,我心情忐忑地走进去。办公室里的布置很雅致,而我有点尴尬。男人们虽然跟我打情骂俏,但是大家心知肚明,彼此都有分寸,我们这样的女人,从来都不能登大雅之堂。

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我拿不准他心里到底是怎样看我的,所以我事先准备好的那一大堆暧昧的调笑都哽在了喉咙里,话到嘴边依然是开门见山的语气。我说,金先生,想请你帮一个忙。

他拧着眉毛问,什么事?

我支支吾吾的回答道,“我需要一点钱……”

“多少钱?”

“二……二百五十万。”

我的声音很小,我实在是底气不足。我只是一个小姐,素昧平生,被他嫖了那么几次而已,他凭什么要借我这么大一笔巨款?

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并没有指望他真的能借钱给我。

他看了我一会儿,并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问道,“如果借钱给你,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我在心里好好的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价值,我能给他提供什么好处?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姐,没有过人的学识和气质,长相在华苑也就算中上,并不是万里挑一。就连床上的那点本事,也远远不如其他经验丰富阅人无数的小姐。

如果他只是在生理上需要一个女人,就算他去包养一个干干净净的漂亮女大学生,一年也花不了五十万,他凭什么包养我?他是生意人,一定不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常年混迹于夜店,做过很长时间销售的我很清楚,想让顾客买单,就必须让他觉得自己赚大了,或者是有投资的潜在价值。

即使上次那个青铜盨的事他大赚了一笔,应该还不止二百五十万,但是想让一个生意人把已经赚进了口袋里的钱再掏出来,也一样没门。

而对于他来说,我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的价值和优势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以为我懂得鉴宝。

走到这一步,我已经没有了退路。

隔着桌子,我把身体慢慢倾向他,这个角度正好能让低领的紧身连衣裙完美地勾勒出胸部的曲线,若隐若现。

我朝他眨了眨眼睛,咬着丰润的嘴唇,媚眼如丝,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诱惑,“好处当然没问题,金先生是想要我卖身呢,还是卖艺?”

“卖身怎么算,卖艺又怎么算?”

大概是我的姿态太过于魅惑,他的喉结抖了抖,大概嗓子开始发干。我得寸进尺,把脸凑得很近很近,贴在他耳边呵气如兰,“不如这样,我卖身加卖艺,再给你打个八折,三年。一共收你二百五十万,一次性付清,你看这样划算吗?”

卖身是真,卖艺是假。除了一口满嘴跑火车的本事,我哪有什么艺可卖。可我三年最好的青春,卖上两三百万,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之后我要怎么生活。好在他年轻帅气,我就骗自己当成是交了个有钱男朋友好了。

金禹坤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我面前,一手放在我腰上,另一只手覆住我胸前的柔软捏了一把,然后慢慢上移,最后捏起我的下巴,抬起来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好像是在分辨我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我故意用髋骨去蹭他的小腹。

他经不住我这么调戏,连忙后退了一步,放开我的下巴,两手抓住我的肩膀,“办公室里,别闹。”

我哧的一下笑出来,咬着耳朵继续调戏他,“怕被员工看见他们道貌岸然的金总这么容易就着火了?”

金禹坤拿我有点无奈,转了话题,“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我不想告诉他真相。我怕他一旦知道了我有个赌徒妈,会认为我是一个甩不掉的大麻烦,填不满的无底洞,因而疏远我,免得跟我扯上任何关系。

而且,金主花钱买笑,谁也不是来花钱听人吐苦水的,我是个卖笑的女人,就不应该附赠苦楚,再大的苦,也得自己慢慢地咽,这可以说是我们这一行的一种职业道德。

我于是信口胡扯道:“我看上了一条宝石项链,很贵,我买不起,所以打算把自己给卖了。”


他嗤笑了一声,大概是觉得我这个女人简直太无脑。他从抽屉里拿出支票本,大笔一挥,填上了金额。

“二百五多难听,多给你十万,再去买套衣服穿。”

二百六十万的支票递过来,眼睛都不多眨一下,有钱人真是好。对我来说,这可近乎是个天价金额了,以至于让我心甘情愿卖身,还一卖就是三年。

我掩饰了心里的酸楚,满脸欢喜地拿着支票,然后用力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谢谢金先生!”

“既然已经是我的女人,叫我禹坤就行。”他在我屁股上捏了一把,然后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今晚就搬过来吧,好叫你知道,道貌岸然的金先生怎么收拾你这个小妖精!”

我捏着钥匙在心里苦笑,总算是目的达成,把自己的给卖了。

要是光想着苦处,这日子就没法活了。换个角度想,我不仅得了二百六十万,还得了一个免费住处和一个帅气多金的男朋友,夫复何求呢!

我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眨眨眼,“那我晚上可就洗干净等着了……”

我拿着支票急急忙忙地跑回家找我妈。盛老大他们那帮人是黑社会,专门干点诱人赌博、放高利贷之类的行径,还不上钱就利滚利,不榨干人血肉、把人逼到绝境不罢休,我怕他们伤害我妈。

我和我妈住在一处狭窄的出租屋里。房子很旧,有点潮湿,到处都是积年的污渍,墙壁上有霉斑,用白纸和超市的促销广告纸贴起来。

房子只有狭窄的一室一厅,我妈睡客厅。本来我想让她睡卧室里的,可她说,年轻女孩子家,再穷,也得过得像个公主。

她把我当成这陋室里的公主,甚至于我的房间里还有一个风格浮夸的梳妆台,那是她偶尔一次赢了一点小钱,从二手家具店里搬回来的。

因为工作原因,我的小梳妆台上摆了不少化妆品和首饰,这其中有一些价格还很昂贵。这些式样精致颜色绚丽的瓶瓶罐罐摆在破败的小屋里,有一种老电影一般华丽的颓废感。

我妈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我,她比我自己更不希望我走的是她的老路。我一直只告诉她我在华苑卖酒,并没有告诉她我已经做到了领班,我卖女孩,也偶尔卖自己。

我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穿过狭窄的弄堂,借着别家窗子透出的昏暗灯光找出钥匙来开门。屋里没开灯,我猜想妈应该是睡了。

我摸黑脱下高跟鞋,把门关上的时候,忽然摸到门后面有什么东西,高高地悬在空中,像是一只人的脚!

我吓得尖叫起来,连忙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按亮了灯。

我妈把自己挂在了门后面,上吊自杀。因为窒息和脑部供血不足,她的脸色紫涨,舌头从嘴里吐出来,眼睛有点凸出,样子非常吓人。

我连忙挪了凳子到她脚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的脖子从绳索里解下来,把她挪到床上。我刚要转身去拨打120,她的身体忽然动了一下,咳嗽一声,悠悠地转醒过来。

还好我回来得及时,她应该挂上去的时间还不长。

我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有些干涸的嘴边,扶她坐起来,把水慢慢给她喂进喉咙里,“妈,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不管怎么样,咱们都能挺过去的……”

“我欠了两百万,又欠了两百万,我这一辈子也没挣到过这么多钱,小妮,你还年轻,我不能拖累你啊……”她捂着脸哭出来,着我的小名。她一直都是很怕疼很怕死的,可是现在她准备去死,不知道心里该有多绝望。

她身上穿着我的旧裙子,大红的裙子和她年龄风格都完全不相符,看起来和卧室里的梳妆台一样对比强烈,格格不入。她头发凌乱,嗓音沙哑,让我心酸。

我抱着她,“妈妈,我已经想办法借到了钱,明天就可以去还给盛老大了,连上次的五十万一起还了,我们不会有事的……”

她惊得差点跳起来,咳嗽了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小妮,你不要骗妈,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我弄到了钱,我们可以把债都还清了。”我的声音很轻,从包里拿出支票给她,虽然说的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实际上我高兴不起来。

妈并不糊涂,她接过支票对着灯光看了好半天,然后扭头来看我,伸出手来抚摸我的脸。她这双手曾经也白腻细嫩,十指不沾阳春水。

但这几年来的艰辛,她的手现在已经长满了茧子,冬天的时候还会生很多的冻疮。她粗粝的指腹划过我的肌肤,“小妮,你告诉妈,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她说不下去。我知道她的意思,她自己曾经做了大半辈子的洗头妹,出卖色相,她最最不希望我也跟着她一起做着行。她想用一个带贬义的词语来形容出卖肉体的事,可那也是她曾经的职业,她又有点说不出口。

“没有,妈,你放心。”

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高兴一点,轻声说道:“没有的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了一个男朋友,很有钱的,人也很好,对我也好,长得高大帅气,你要是看到,一定会很满意很满意的。他借了钱给我,一共两百六十万,多出来的十万块,可以给你置些新衣服首饰,租一间宽敞点的房子,我们不用再住这样的房子了。”

她有些狐疑地看着我。在华苑数年的蒋清欢,早已练就了撒谎不打草稿的本事。她没看出什么来,低头想了一会儿,才问道:“你跟我一起住么?”

我沉默了片刻才答道:“他……他让我住他家里。他每天工作很忙,需要人照顾生活。”

我觉得我的谎言扯得天衣无缝,但我妈也是在红尘里跌打滚爬了几十年的人,她比我精,其实我根本就瞒不过她。

她抱住我,失声痛哭起来,“小妮,都是妈害了你。妈一直都想让你过好一点,妈多想把你给养成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去读大学,当白领,凭实力吃饭,谁的脸色也不用看,可是妈没本事,妈只会拖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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