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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默

猴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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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番茄小说   主角: 柳三歧,猴提   更新: 2022-05-23 12:1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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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柳三歧,猴提《律默》讲的是"你只有两个选择:一、顺从它,然后活下去 ;二、违背它,然后顺从它"这是一个,被束缚的世界…

第1章

精彩节选


据说问过它问题的人,都死了,但他不介意,他十分确信,有些答案,远比生命更为重要。

“为何都是不可?”

而它,比自己想象的要更为冷静,更为沉着,更为…令人敬畏…

“你养过羊吗?”

“嗯?没…没有…”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不由得一愣。

“那你觉得,建羊圈是为了什么呢?”

它的问题,一如既往地让他摸不着头脑,但一种古怪的预感在他心中萌生。

“不让羊…出去?可是…”

“那如果…”

它站了起身,那深邃的目光如在警告。

“羊圈里少了一只羊…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少…少了…一只?”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漆黑的瞳孔不禁开始颤动,那诡异的想法只如一滴墨,不可阻挡地污染了他的脑海…

“或者换个问题,对于羊来说,最危险的是什么?”

“狼…狼?”

他不知为何本能般地回答出口,且这答案明明出自自己口中,他的心中却反而蒙上了一层莫名的异样…

“嗯,但羊圈里不会有狼,除非…”

它再度看向他,但目中的那份深邃似混杂了些许其他…

“它…它披着羊皮!它披着羊皮!”

突然,他尖叫着开口道,他脖上不知从何时起多了一条勒痕,他的四肢也如同不受控制般摆动起来,他神情中的恐惧再也抑制不住,且那五官在扭曲中的跳动,演绎着他的绝望。

“唉…”

似乎早已料到一般,它轻声叹了口气,又缓缓坐了下来,看向他脖颈上那逐渐加深的勒痕时,目光中,只余下了怜悯。

“可…可是…主人呢?!羊圈的主人呢?!”

他的声音近乎嘶哑,但发出的声音却越发细微,那脖上的勒痕已然发紫,而他面上的绝望在这一刻已然尽数化作了疯狂。

“主人?”

它看着已然神情涣散的他,面上少见的露出了困惑。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而他的最后一丝清醒,如此轻易地就被这一言击碎…

“下一位!”

它站起身来挥了挥手,似在招呼着什么,而它目中那缕怜悯也像是已然消耗殆尽。

他感到自己正被什么抬起,感到自己正不知在向何方移动,感到自己正走向…那注定的结局…

“为什么都喜欢问同样的问题呢?”

它于一声轻叹中再度坐下,又继续开始了那没有尽头的等待…

“为什么…”

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猛地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竟无视了那脖上已然碾碎喉结的勒痕,用那油尽灯枯的生命问出了最后的疑问。

“你…不是羊吗…”

“哦?”

它回过头来,似有些惊讶一般看去,但很快又摇了摇头,露出自嘲一般的笑容道:

“当然是啊…”

它低下了头,目中不知是唏嘘还是不甘,浑身都像是瘫软了几分。

“只不过…”

少许,它站起身来,走到那已然没有气息的身躯旁,看向那已然与身躯分离的头颅,带着些惋惜地开口道:

“哪匹狼看得上羊骨头呢?”


清月下,浅水边,一少年正在垂钓,他轻握着手中的竹竿,只是平静地望着水中,全然没顾忌颈旁正横架的长剑和一旁紧锁眉头的男子。

“你到底是谁?”

柳正有些许不耐烦,他背上的伤口正隐隐作痛。

“不知道,我已经说过一次了。”

少年淡淡地答道,连视线也未曾移动。

“想活命就说实话,我的剑可比你想的要锋利,要取你命不过刹那。”

柳正略有些不快地威胁道,剑离少年的颈部更近了一分,他不知为何,眼前这少年总给他一种诡异之感。

月光由剑身反射到少年的脸上,只见其侧脸留有一道竖直的疤痕,上与眉平,下至耳垂,且那疤痕是青绿,在月光的映照下,不知是否是错觉,只见那疤痕青光流转,仿佛在跳动。柳正瞳孔微缩,手中的剑更握紧了几分。

“我说的就是实话,而且,我知道,你没说实话。”

少年缓缓转过身来,眼中似有戏谑,但语气依旧平淡,少年白皙的皮肤和血红的双瞳,在月光映照疤痕产生的青光衬托下异常诡异。

柳正眉头一皱,握剑的手边却有些许细汗滑落。

“我没有说实话?”

柳正突然左手反握剑柄,迅速击于少年胸口,再右脚蹬地转身上前,右手直取少年脖颈,将其头扣于地面,左膝上压于少年右腕,使其先前手中的竹竿脱落,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不要测试我的耐心!”

柳正喘着粗气,似方才的动作对他造成了很大的负担,他此刻凝视着少年那血红的双瞳说道。

少年嘴角流出鲜血,但整个过程没发出丝毫声响,眼中的戏谑也没有丝毫削减。

“那你现在…咳…杀了我啊~”

少年一如既往平淡地说道,他嘴角微微上扬,脸侧扭曲的疤痕上青光跳动愈发迅速,越发诡异。

柳正又惊又疑,握剑的手轻微颤动,即便知道不可能,但心中一种让他恐惧的想法不断滋生。

“你不会杀我…或者说,不能杀我,对吗?…咳…”

少年仿佛得逞的笑容浮于面上,而咳出的鲜血,飞溅到柳正发白的脸上。

“你…到底是谁?”

柳正于今夜第一次感到了恐惧,那份被看穿一切的…恐惧…

“不知道,已经和你说了两次了。”

少年嘴角戏谑的笑容还未散去。

柳正迷茫而恐惧的眼神逐渐涣散,紧扣少年脖颈的手也逐渐松开,倒在了一旁…

“中毒了吗?伤口还挺深,好救吗?”

少年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而在月光映照下的那疤痕此刻,青光流转…

……

“咳咳……啊!”

柳正猛地坐起,背上的伤口比先前更加疼痛难忍,但有股异样之感他不知从何而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在一座洞穴之中,他缓缓起身,心中的异样之感更加强烈,他顺着洞口传来的些许微光沿着洞壁缓步前行,虽光源有些许远,但他少许便走到了洞口。

太阳高悬,应是正午,只见洞穴就倚在河边,而那少年依然在河边一言不发地垂钓,其身旁还有已然燃尽的火堆和几条似碳黑的鱼。

似是察觉到柳正,少年转过身来,直视着柳正道:

“小心点,刚治好你没多久,要吃点啥吗?”

少年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治好了?”

柳正终于察明了先前那异样之感,他背上的伤口虽更为疼痛,但身体的行动却无大碍,他轻挥手臂,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是你治好的?”

他完全不能相信眼前这个瘦削且眼见不足十岁的少年能有如此医术,简直是天方夜谭。

“差不多吧,不过是以加倍的疼痛为代价。”

少年右手轻抚颊侧青疤,似是随口答道。

“那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少年平静地看着柳正,把一条烤至碳色的鱼递给了他。

柳正微皱起眉,但沉寂了少许后一把接过了那鱼,亦不避讳那少年,当即吃了起来,并同时问道:

“他们只想要我的命换赏金,无需顾及死活,也没理由救我,你既然没在昨夜要我的命,应当与他们不是一路,那你到底是谁?”

“不知道,我已经说过三次了”

少年似笑非笑地接着道:

“而且,你已睡了两夜,你凭何断定,不是他们改了要求,要我留你活口呢?”

少年翘起一腿,双手撑地,看去很是轻松。

但闻言的柳正面不改色,随手又拿起一条鱼吃了起来。

“因为你知道…它…”

柳正话语突然一顿,在他眼中不知为何,似乎对什么有所顾忌。

“我很确定我不认识你,而且…我从未对人说过,若是他们知道了,抓我或杀,都不必如此麻烦。”

“不可…杀,对吗?”

说着,少年嘴角那抹怪异的笑意缓缓浮现。

“明明是个温柔的人啊。”

而与对方的轻松截然不同,柳正此刻的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怎么知道的?我的…律?”

“律?是吗?不知道,应该说,熟悉…吗?像是见到了老朋友,可能我失忆以前认得你吧。”

少年平静地答道,同时右手轻倚脸侧。

而柳正自然不可能相信如此荒谬的回答,但他强压下心中的迟疑问道:

“你,失忆了?就算失忆,你不可能超过十岁,我从未认识过你这样的小孩。”

“应该也不是失忆,也或许比失忆更严重。”

闻言的少年轻低下头,似也在思考。

“总之,感谢你救了我,我休养两日就会告辞,不会再打扰你。”

柳正徒然正坐,掸去手中食物残渣后,双手置于膝上,颔首说道:

“但还请不要向他人透露与我相见一事,以及,我的…律则…”

柳正语气低微,似在恳求,但随即一道锐利的目光便直射入少年血红的瞳孔中。

“否则,我只能断你四肢,废你口舌,带与我身侧。”

可少年却丝毫没在意柳正的威胁,只是摊了摊手,略有些无奈地说道:

“首先,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你想走就走,我也没兴趣到处宣传别人的秘密,要你若不信,我也可以立誓,其次,现在应该到我问你问题了。”

他双手微合,俯身略倾着笑道:

“此外,现在你要制服我,怕是有些难度。”

柳正面色一凝,似察觉到了什么。

“我的剑在哪里?还有我的戒指在哪里?”

柳正嘴唇微动,吐出一块晶状物,通体漆黑。他疾步起身,右臂抬起,捏住那晶体,竟出现了一把漆黑长剑,且剑尖轻点于少年眉心。

“你很傲慢…不对,是在转移注意吗?”

少年没去在意眼前的剑,视线扫过柳正,边思索边接着道:

“重点是剑吗?不是吧。是戒指吗?也不是吧。那本书,你为啥不提一下呢?”

少许,少年仿佛想通了一般,再一次露出了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嚓!”

而就在下一瞬,柳正反手握剑收于背身,再置于一旁。他再度正坐,平视眼前的少年,再无先前审视的意味。

“你想知道什么?”

柳正心知肚明,现在的他已无法,也不能,再将眼前的少年视作孩童。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之前追你的人是谁?那本书是什么?你口中的律,是什么?”

少年一手轻抚脸侧青疤,露出那带着戏谑的轻笑说道。


“我名柳正,是沂城柳家此代家主,此地为沂城之南,沂尘山,先前追杀我至此的几人是沂城段家所雇之人。”

柳正平视着少年,平静地开口道,视线游离不定,似在打量。

“何为‘律’?”

少年没理会那视线,只是淡淡地问道。

“生于此界,凡生而有灵者,不论族群同异,不论灵智高低,皆有戒律伴生,不可违,不可破,众生随律而生,顺律而行,修律以自由。”

柳正平静地答道,语中没有丝毫波澜。

“若违背呢?”

少年眨了眨眼,一手托在颚下,饶有兴味地问道。

“这…”

闻言的柳正先是一顿,但随后似是想起了些什么面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你做不到的……违背它,单单那份恐惧,就不是你能克服的。”

柳正缓缓答道,虽只是简单的几言,语中却似在叹息。

“你说的……是那个声音?”

少年似也回忆起了什么,轻仰起头,略有些迟疑地问道。

“嗯,当你听见它的那一刻起,你就真正找到了,你的…律则…”

柳正呼出一气,接着答道。

“那若执意违背呢?”

少年目中的那一丝好奇尚未褪去,此刻按耐不住接着再问道。

“失去……然后得到。”

柳正语气早已恢复了平静,但目中微不可察地有一缕复杂闪过。

“失去什么?”

然而这笼统的回答完全冲不散少年眼中的好奇,此刻依然刨根问底地接着道。

“不知,你亦无需多问!”

柳正似有些不耐,挥了挥手后,斩钉截铁地答道:

“我柳正一生,因律则而犯过两个大错,让我沦落至此,而你,只需要知道,面对它,你仅有两个选择…”

柳正徒然站起,一副肃然之姿配上他那坚毅中带着决绝的双目,让他虽看着年岁不算太大,但却不怒自威。

可少年不知为何,眼前这男子的那份肃穆之中,总觉夹杂了些许落寞…

“一、顺从它,然后活下去;二、违背它,然后顺从它。”

语罢,柳正将头轻微仰起,不知在看些什么。

而话已至此,少年也已知趣没再细究,只是他眉头略皱,且目中不断打量柳正的同时,似在深思。

“那你说,‘修律以自由’,何以修律?”

沉默了少许,少年终于再度开口。

“修律之道,寻一因,使其以己律束生灵,可移律至因,换言之,以一物或一生灵为因,让其他生灵遵从你的律,便可将你的律,部分转移至你寻的因上,而你会逐渐被此界所接纳,与天地相融,从而引动天地之力,待得你将己律完全转移至因上,便是你真正自由之时。”

柳正呼出一气,将目光收回,缓缓盘坐而下,神情平静地接着回答。

“那让生灵遵循己律?有何要求?”

少年目中有些许思索流露,而过了少许,少年再开口问道。

“初次,都只需一生灵,遵循你的律一时辰,而之后的……它,会告诉你。”

柳正平静地答道,但看着少年那目中的思索,他自己却总有些迟疑。

“那要成功多少次才可彻底摆脱这律则?”

“待初次成功后,它亦会告诉你。”

“曾有人成功过吗?”

少年闻言,似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略低下头,探身向前,同时轻声地问道。

“传说中有,但他们都不知所踪,仅有他们所选之因尚流于世间,或许他们都已离开此界,去寻自己的自由了吧。”

正说着,柳正那古井无波的目中罕见地出现了些许起伏,更确切而言,应当是…神往…

而与柳正不同,闻言的少年面有惋惜之意,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他平视着柳正,接着问道。

“何以择因?”

“修律二道,器修或灵修,东修器,西修灵,以器为因,或以灵为因。”

柳正依旧平静,但不知为何,其鬓边突然有少许细汗滑落。

“器修,我能理解,让生灵因器而遵从自己的律,而灵修即是让生灵因生灵而遵从自己的律,但你说的那灵……”

突然,那少年的脸上有诡异的笑意浮现,他身子微倾向前,带着一丝嘲弄地问道:

“人,可算那灵之一啊?”

闻言的柳正面若死灰,他嘴角微微抽动,但自知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恐惧…

“那本书…你看的懂…多少?”

柳正语气低沉,听不出喜怒,但若是细听,便可听出语中那轻微的颤动。

“哼,你猜?”

少年脸上笑意更盛,脸边的青痕扭曲如蛇在舞动。

“砰!”

突然,柳正转坐为跪,俯身叩首,并高声呼道:

“前辈,还请不要再愚弄晚辈,我柳家血脉沦落至此,如今只余我一人,还请前辈留一条生路,他日定将涌泉相报!”

但这时的少年却是眉毛一挑,眼中还有些许惊讶,竟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但马上他便镇定了下来,再度平静地说道:

“不必如此,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

说罢,少年将手背于身后,而随着其身前青光一闪,竟凭空出现了一把长剑和几枚玉戒。

见此的柳正忙起过身来,慌张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检查起了剑和玉戒,而少年没去看他,只是缓缓起身,并向洞穴内走去,同时淡淡地说道:

“你的地图,还有几件衣服我收下了,此外,两日为限,超出两日,必须离开,同时,即刻起,这洞穴你不可踏入一步。”

片刻后,少年的身影消失于洞口,而洞外检查完物品的柳正也随即长舒了一口气,虽眼中还有残存的恐惧,但他依然起过身,朝洞口方向鞠了一躬,并恭敬地高声呼道:

“多谢前辈!”

……

而在洞内,只见少年端坐于一岩上,轻抚着脸上的青疤,嘴角略带笑意地自言自语道:

“把我当老怪物了吗?呵,有意思。”

……

天色渐晚,少年从洞口走出,而还未走出几步,他便被河边的一幕吸引了目光。

只见柳正此时正于河边打坐,锋利的长剑悬于身前,并有密密麻麻的奇异符文覆盖其上,那些符文有些似划痕刻于剑上,而有的,却又是环状,环固于剑身。

而这些符文在那少年看去,他不知为何,只觉要是再多看一眼便会沉沦于其中。

少年眼中闪过惊奇,但他仍目不斜视走至自己的垂钓之处,而在随手拾起放置于此的竹竿后,便盘膝而坐,静静地垂钓了起来。

夕阳逐渐没于天边,黄昏也已至尾声,而在那少年的身旁也不知从何时起,多了几条小鱼,且那小鱼时不时地还在跳动…

而过了半晌,似乎再钓不起一条鱼的少年缓缓起过身,顺手放下了竹竿,转身便走到一处干草旁,轻快地拿起两块早就放置于此的火石后,熟练地生起了火。

少年将鱼插于新折的树枝上,随后置于火中炙烤,但不知是不是少年气力较弱,那树枝只穿过了部分鱼身。

“嗯?”

少许,原本正在打坐的柳正徒然睁开眼,目露孤疑地看向了面前那小巧但满是烟灰的手中,那一条烤好的小鱼。

“不可杀,那要靠自己吃肉,很难吧?”

少年露出和善的笑容,并将那鱼递到了柳正的面前。

柳正打量了片刻,神情中尚有些许不解,只见这次的鱼不似上次般炭黑,反而色泽光亮,香气四溢,他不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前辈,这鱼…”

柳正自然是有所迟疑,但在认定了对方是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怪物后,也不敢过多得罪。

“你不信我?”

闻言少年当即面露愠色,似有些不快地质问道。

“不不…不敢…不敢…”

柳正赔笑着接过鱼,赶忙吃了起来,而少年见此,再度面带上笑意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老不死的若要夺书杀人灭口,前夜就可,何必等到此时,他既能识得古文,怎会不知道我所说的那些,他定是在试探我,但不知他究竟有何目的。”

柳正不断分析着这两日的经历,不断在心中分析着对方的动机,但却始终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

“嗯?”

突然,柳正面色一转苍白,但那苍白也只不过是片刻,他的面色又马上转为疑惑,并且他嘴上丝毫不停,迅速地将那烤鱼吃完。

“这鱼…有问题吗?”

少年轻笑着问道,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没…没有,非常美味!谢谢前辈!”

柳正断断续续答道,但眼中还有些难以置信。

“那就好,那里还有,你慢慢吃。”

说罢,少年又转过身向洞内走去,但不知为何,他此时的脚步,总让人觉得有些急促。

而在少年的身影消失于洞外后,又过了少顷,柳正终于松了一口气,目中尚有未散去的疑虑与畏惧。

“那鱼绝对是生的!”

柳正皱着眉,当即在心中下了判断。

“但为何…没有违背我的律则?”

可越是思索柳正便越是不解,那份本该袭来的恶寒和那几欲撕裂灵魂的怒吼也未曾响起。

“那鱼应当是旱死的,或被树枝插死的,对!”

终于,柳正找到了一个足以让自己信服的解释,但连他自己都未曾觉察到,自己的冷汗已然浸透了后背。

“那鱼并非我所杀,一定是如此!那老东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属实危险,一定要尽早离开!”

柳正心中免不了一阵后怕,并暗自下定了尽早离去的决心。

……

而在那洞内,少年正双臂撑地,同时双膝跪倒在地,浑身汗流不止,并喘着粗气喃喃道:

“成功了…呵…不过…有点耗体力…他肯定有不少修为!咳咳!最多坚持…二十息吗?咳…咳…”

……

次日清晨,少年一如既往地走出洞穴准备垂钓,但此刻的河边,柳正已然不见了踪迹。

少年也似乎没太在意,他再度走到了自己的垂钓之处,缓缓盘膝坐下的同时,一手轻抚脸侧的青疤,如同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这个人,你怎么看?”

然而,这样怪异的话语,竟然得到了回应…

“主人,此人所说,句句属实。”

只见少年脸侧青疤逐渐淡去,而从其影子中缓缓走出了一道人影,此人一袭青衣,剑眉星目,右手手背有一笛状刺青,整个人锋芒毕露的同时却又含蓄内敛,而此时他正半跪于少年身后,回答着少年的疑问。

“哼,句句属实…”

青年不屑地转过身,看向那男子说道:

“不过是和你所言一致罢了,谁能知道不是你前夜为他疗伤之时,操控了其心智?”

“属下不敢,属下对您,绝对是衷心不二!”

青衣男子丝毫没受少年的愠意影响,反而身姿放的更为低微,低下头答道。

“我再次声明!”

那少年面色很是不快地又转回身,并冷声说道:

“我还未完全信任你,见此人不过是为了印证此世是否如你所言。”

“是!”

青衣男子当即应声答道,没有丝毫的埋怨与犹豫,二人之间,也就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呵…”

少时,那少年挠了挠头,气质突然变得与先前大相径庭,似有些过意不去地说道:

“以前的我…也这么讨人厌吗?”

青衣男子沉默不语,没有如先前一般回应。

“啧…”

少年似早就猜到一般,但却还是撇了撇嘴,略带着些叹息地说道:

“不可泄往昔…真是个麻烦的人,不过,也确实是保守秘密的好人选。”

“算了…回来吧,也该走了。”

少年缓缓将手背过身去,而顺着他的话语,只见那青衣男子渐渐消失于少年的影中,而少年脸侧青疤又重新浮现。

少年起过身,将身旁用于垂钓的竹竿随手捡起,便踱着步,顺着山路向远处走去。

但若是有人细看,便可发现,被那少年用作钓竿的竹竿末端,除了些许鱼的咬痕外,什么都没有…


“我喜欢青色,你若是要跟随我,那便收起你的角,换一身青衣…”

一青衣男子笑道,而在其身旁,奇花异草数之不尽,绿意盎然,且满溢的生机以那男子为中心不断向外涌出…

……

时将近夜,他睁开双眼,同时迅速环视四周,直至寻见一少年的身影后视线才有所放缓。

他起过身,缓缓走向那少年,一袭青衣随风轻动。

“主人,这片区域已探查完毕,没有危险,预计明日可进入沂城之内。”

青衣男子于那少年身后半跪,低头说道。

“嗯,你回去吧。”

少年随口应道,只是如往常一般随意地垂钓。

而那青衣男子却未如早前一般消失于少年的影中,反而在其身后一动不动,似在思考。

“主人,属下认为,此次…您不该去,尽管属下有信心能护您周全,但那沂城确实是未知之所,再如何,也应当等属下彻底探查完。”

沉寂了少许,青衣男子突然开口道,且语气中总有些许担忧。

“那…让他等死吗?”

然而,少年只是淡淡地问道。

闻言的青衣男子眉头一紧,略带着些不解地问道:

“属下不知您所言是何人?若是柳正,他应当为了躲避追杀已经离去,也应当不会再回沂城了。”

“是啊,他当然不想回去…”

而听见此言的少年撇了撇嘴,似有些不屑:

“那如果他是让人抓回去了呢?”

青衣男子沉默不语,心知已然再瞒不过对方。

“为什么要擦去他的血迹?”

少年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但语中却总有些不满:

“或者说,为什么要解除禁制,让外人进入?”

“那书中邪法,定将招来杀身之祸,留他于身侧,不智!”

青衣男子赶忙辩解道,语气恳切而诚挚:

“而如今他带那书回到了沂城内,定将会有大乱,且您救他一命,已是仁至义尽,你们二人之间,已无瓜葛,再为他操心,不值!”

“那是你救的他,不是我。”

少年语中的不满再掩饰不住,他此刻厉声问道:

“你既然认我为主,那我之令,为何不从?”

“不敢不从,但主人的安全才是属下的首要考量,待得城内动乱结束再入城也不迟。”

青衣男子神情略有些苦涩,但依然恭敬地答道。

少年转过身来,平视青衣男子,缓缓说道:

“看着我…”

青衣男子抬头,望向那他熟悉的血红双瞳,不过总有些许不同。

“我很感谢你,虽只与你相见一年,但此间你教会了我许多,让我从懵懂到谨慎,且当时若非你,我已然葬于那野狼之口。”

少年又深吸一口气,似很是无奈地说道:

“但是,我们是不同的人,我感谢你为我着想,你的行为,我不会管束,虽然我不认为自己是你的主人,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属下,但如果你视我为主,那么我的决定,请你理解。”

“主人天资聪慧,无需属下也能安身立命,属下只求护主人周全即可。”

青衣男子低声应道,语气变的更为真诚:

“此外,主人就是主人,属下就是属下,仅此而已。”

“哎呦…”

少年不知是悲是喜,只是轻声叹了口气:

“真是个麻烦的人…你说你以前也和我这么说话吗?”

话说到此,青衣男子却又陷入了沉默。

“唉…”

少年苦笑了一声,无奈地接着问道:

“那你可知道违背律则会有何后果?”

“属下不知。”

青衣男子这才开口,同时摇了摇头。

“看来以前干这种蠢事的人也没几个…”

少年轻笑一声说道:

“柳正说,背律之人,会失去,然后得到,会失去什么我不了解…”

虽面上是轻笑轻笑中,但少年目中又不由得流露出些许复杂:

“但我知道了会得到什么…”

少年叹了口气,神情中满是同情:

“虽然不太相同,但他…柳正身上,还有另一条…律则。”

闻言的青衣男子心头一紧。

“不可…爱…”

少年面上的同情随着他的话语而更盛一分:

“且我从此律之上看到了因果,这应当是…惩罚…”

少年目中流露出不忍,似已不愿再接着说下去。

“换言之,他先前,因爱而背律,因而如今,不可…爱…”

青衣男子始终缄口不言,但却能从他平静的面上,看出一丝…后悔…

“而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吧?”

少年面色越发凝重,同时接着说道:

“那书中所写的——人修之法,你可还记得条件?”

青衣男子面色越发复杂,同时缓缓开口答道:

“必须是…背律之人…”

“一个背负了不可杀的人,我无法将其认定为恶人。”

少年面色凝重之中已然包含了些许决意:

“且他助我了解此世,于我有恩,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或者…再被拷上另一条枷锁,”

青衣男子看着此时的少年,耳畔传来对方决然的话语,他一时间神色变得恍惚,不知在思考何事。

“如此,你怎么看?到时候他欠你的,你去找他还,但我,还是要救他!”

少年说道,语气中更有着不容置疑。

而就在下一瞬,青衣男子似突然清醒一般应道:

“此事是属下考虑不周,属下罪该万死,此后一切事务,全由主人定夺!”

“嗯,你回去吧。”

少年深深地看了青衣男子一眼,又叹了口气后,轻声答道。

青衣男子再度消匿于少年的影中,而少年脸侧青痕也再度浮现。

……

独坐了少顷,少年似想到了什么,正欲开口,却见天色已黑。

他叹了口气,熟练地生起了火,随后坐于火前,其身后自己的影也随着火焰不断跳动。

“出来。”

少年轻声呼道。

“属下在!”

随着一句应答,青衣男子再度从少年影中出现。

“要吃点什么吗?”

少年说着,拾起几条被钓起的小鱼就丢入火中,并带着些自嘲地说道:

“虽然只有鱼…”

“属下可引动天地之力,无需进食也可饱腹,多谢主人好意。”

青衣男子抱拳答道,平静地看向那少年。

“啧…死脑筋。”

少年像很是不屑,但随后似是想起了些什么,转身对着那青衣男子说道:

“嗯…看着我。”

他直视着青衣男子,血红的双瞳此刻如同在燃烧一般跳动。

“说点以前的事。”

然而,空气却是一片死寂…

“咳…咳咳…”

突然,少年猛地咳出一口鲜血,侵染了一小片地面。

“主人!您没事吧!”

青衣男子见状,赶忙焦急地问道。

“没事…咳…”

少年甩了甩手,有些无奈地说道:

“看来是修为差的太远了。”

擦去了嘴角的鲜血,少年似乎已然不去在意,只是面带上笑容,并拿起一条鱼递向身前:

“吃一条吧,天地之力虽然管饱,但不好吃啊。”

“嗯…谢主人!”

青衣男子也不再推脱,顺手接过了鱼,吃了起来。

“我…什么都不记得…从记事起好像就在山里了…”

少年自己也拿起一条鱼,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他看向了青衣男子,但却似是在自言自语地说着:

“可能我就只是一个小孩,只是比较早熟,我很感谢你,但无论如何,我都不是什么主人,至少…应该不是你口中的那位。”

然而青衣男子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吃着鱼,二人之间再度陷入了沉默。

“算了,给你取个名吧!反正你以前的名字也不能告诉我。”

少许,少年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微转过身,直勾勾地看向那青衣男子。

“相处了快一年,连个名字也叫不上,不合适吧?”

少年看向那男子,面上缓缓浮现了一抹笑容。

而那青衣男子却先是一惊,随后迅速放下手中的鱼,半跪于少年面前,抱拳平视着少年,眼中罕见地有神采流露,并高声应道:

“请主人赐名!”

“不可泄往昔…嗯…”

少年轻托起下颚,似正陷入了思考。

而在那青衣男子的眼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在着清月下,与眼前的少年逐渐重叠…

……

一男子身着青衣,浑身生机盎然,乌黑长发伴随着月光披肩而下,血红的双瞳在月下非但不显诡异,反而温暖异常,他望向一名身高不过才及他腰,且略显含蓄的青衣少年,面带微笑着说道:

“从此,你名为…”

……

“青往,伴我身侧,可好?”

少年笑着问道,似乎对自己想出的这称呼很是满意。

而这时的地面,在那青衣男子的眼中却不知为何,好似是在震动。

“属下…青往,为主尽忠,绝无二心,谢主人赐名!”

青衣男子的声音都已然微微颤抖,抱着的拳,也似乎都快要抓不住。

“我说了,我不是什么主人,不过…这次就算了吧。”

少年轻笑着说道,看去很是开心。

然而青往心知肚明,他此生绝不可能忘记那本就属于他的名,和眼前那如鲜血般炽热而温暖的双瞳…

“那就这样了,回去吧。”

少年满意地说道,挥了挥手便示意向青往。

“是!”

青往当即应道,并再度消匿于少年的影中…

……

夜已深,天地间仅存的光亮也只源于高悬的明月,与河中的水月。

而不知过了多久,少年仍然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去那城内。”

少年仰头看上,视野中却不见月,他在心中苦笑,而与此同时,他轻扭动脖颈,只似要回头看月。

“只是我这个人,一旦做了决定,就…”

“不可…回头!”

一道苍老而沉重的低吼仿佛在少年的灵魂深处炸响,而随着那道怒吼,少年回头的动作也戛然而止般,停了下来……


“是否太苛刻了些?”

明月依然高悬,只是不在那少年的眼中,他依然仰着头,苦笑着自言道:

“也罢…”

少年起身,目有深邃之芒闪烁:

“是时候,该见个面了。”

“青往,附近有何生灵?”少年望向山林深处问道。

“若是要过关,您身后河内的鱼足矣。”

少年颊侧青痕闪烁,青光流转,而与此同时,在少年心中有熟悉的声音传入。

“无趣!”

少年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道:

“你传我的一身本领就用来和这鱼较劲?”

“唉…”

沉寂了少许,青往叹了口气后,带着些许无奈道:

“东向一里外有一山猪洞,其首领在洞外把守,百步内伏有群狼,约十余头,均未开灵智,但务必由属下……”

“此次你不可插手!”少年厉声打断道:

“收回感知,无我之令,不可放出。”

“是……”

青往答道,语中的无奈更甚,类似的情况仿佛已有多次,他似依然不放心,此刻出言提醒道:

“但还请主人注意安全,虽属下探查不到四周,但我会时刻关注您的身体,倘若伤势过重,莫怪属下擅自出手。”

“无妨!”少年自信地应道。

少许,天地间好似被撕开了一道裂口,而少年嘴角上扬,兴奋之意溢于言表。

“要辛苦你一次了!”

少年拾起身侧竹竿,一个箭步蹬出,就向山林深处奔去。

此夜月圆,但却清冷异常,而这冷月之下,少年熟练地于林间穿行,暗中乱石或交错层林在他面前仿佛并不存在,他动作轻快自如,只若缓步于平地。

虽在外人眼中,此时的他或许不算迅速,但若是见到他且不足十岁的面貌,估计只能为之咋舌。

少时,少年来到了一片洞穴外的空地旁,他缓步接近,悄然隐于洞穴旁侧树中,细细打量着四周。

只见一硕大山猪正对于洞穴盘踞于空地正中,呼声如雷,应是处于睡梦中,其四周草地上有诸多未干的血迹。

而在其背侧林中,有些许黑影在月光的映射下若隐若现,且那黑影伴随着诸多光点在影中微微闪烁,一股难言的阴森之感于空气中弥漫。

少年环顾四周,血红的双瞳徒然开始闪动只似鲜血翻涌,在他眼中,空气中有诸多丝线交错,这丝线在那林中窜动的黑影中彼此相连,且有少许连至那正中的山猪。

“来报仇的吗?”少年暗自疑道。

而除了那丝线外,从少年眼中看去,无论是那山猪,亦或是林中黑影,其身上都有一条漆黑的锁链,或缠于足,或缠于腰身。

倘若低头,就会发现于那少年脖上,也正缠有一条,不过却有些许不同,山猪和那黑影身上的锁链,是纯粹的漆黑,而少年脖上的那条,虽也是黑,但却有驳杂之感,似是混杂而成,且更偏向灰。

少年看向那些漆黑的锁链,一股难明的熟悉与亲切之感涌上心头。

“不可坐、不可嚎、不可并行、不可…”

少年如本能般辨别着这些锁链,在心中默念的同时细细斟酌。

“不可…独?是首领吗?”

少年目露惊奇地看向其中一条锁链,暗自思索道。

随后少年又再度看向那正中的山猪,面有古怪之色流露。

“不可…繁衍?”

少年面上有些似笑非笑,并在心中思道:

“是有点倒霉啊…”

少年收回目光,眼中奇异的景象随之消散,他闭上双眼,缓缓呼出一口粗气,并擦去面上和颈上牛毛般的细密汗丝。

思索片刻后,他睁开双眼,屏息凝神的同时悄然下树,并从睡梦中的山猪正面摸入了洞内,嘴角扬起古怪的笑容。

少顷,少年从洞内走出,似有什么被攥在手里。

他再度回到先前的树上,屏息凝神,定睛望向那林中黑影,似在等待。

……

一片漆黑中,一道青色的身影端坐于**,双目紧闭,不知在思索何事,带有笛样刺青的右手几度将欲伸出,但终都缓缓收回。

……

银月高悬,一团黑云浮于月侧,只似要将月吞没。

少年有所察觉,抬头看向黑云,并在心中默念:

“五,”

黑云逐渐飘动,圆月已然有缺,那林中黑影开始攒动。

“四,”

少年看向那山猪,依然陷于睡梦,对周遭之险浑然不知。

“三,”

月已被吞没过半,林中黑影逐渐显露出它们的身形,正是已然凶相毕露的野狼,它们看向那山猪和其身后的洞穴时贪婪的眼神毫不掩饰,已然将之视为了盘中美餐。

“二,”

仅余的月光在黑云的包围下似在呼救,而此刻空地的时间仿佛静止,群狼微伏于地,一动不动,少年眉边有冷汗滴落,心如鼓擂。

“一!”

此刻,如墨般的天地间一道红影闪过,定睛一看,却是一少年跃于空中,而其双瞳如血,从空中俯视着脚下的一切。

少年跃至山猪脊背,手持一青绿竹竿,血色双瞳如玛瑙在燃烧。他立于山猪背上,望着脚下正朝自己方向飞扑而来的群狼身影,目光飞速转动,似在搜寻着什么。

刹那间,少年看向一个方向,戏谑一笑。而周遭群狼只见在那山猪背端,一道青绿长影飞速而下。

“啪塌!”

一道清脆的鞭打声响彻此片空地,而周遭的群狼全部停了下来……

“哼…哼哼!”

一道沉重的闷哼响起,空地**的硕大山猪缓缓起身,朝天怒吼。

“吼!”

怒吼之声震耳欲聋,地动山摇,磅礴的音浪在这片空地掀起了飓风,使得周遭的树木不断晃动,落叶四散。

山猪背上的罪魁祸首靠着紧抓山猪背部的毛发才勉强站住。

“呜!”

狼群首领一声长嚎,所有野狼都迅速调头逃跑。

刚刚起身的少年见状,朝着早就确定好的方向跃去,正好落于一匹狼的背上。

少年跨坐于狼背,让竹竿从狼脖上横固,卡住狼的脖子,使其无法扭头,且少年背身而坐,正面与愤怒的山猪相对。

该狼突然被袭击,霎时间爪足无措,狼的本能让它心欲呼救,但却只听一声低吼在它心中炸响:

“不可……嚎!”

而少年似有察觉,冷笑一声道:

“哼,想逃!”

“呜!”

狼群首领带领狼群飞奔了少许,徒然回首见此,长嚎一声欲唤群狼相救,几匹狼转身就向少年的方向奔去。

“哼,早有准备!”

少年轻笑一声,从手中掏出一簇毛发,涂抹于狼背,同时看向那山猪,心中默念道:

“断!”

只见在少年血红的双瞳中,山猪身上的漆黑锁链此刻竟然断裂!但那锁链并未消失,且断裂之处不断在自我修复。

少年的背已然被汗水浸湿,但他面带坏笑地高声道:

“太监猪!你这辈子只有现在这一个时辰的机会能要孩子!你过不过来?”

或许是刚从梦中惊醒,山猪愣神了片刻,它虽未开灵智,不能知晓人类的言语,但也仅是一瞬,它便察觉到了自身的异样。

“哼唧!”

山猪兴奋地吼叫,它在原地上窜下跳,地面不断震动好似要崩塌,而向少年奔去的几匹狼也不得不因此停顿。

而就在下一瞬,山猪鼻子微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它看向被少年骑在身下的野狼,眼神炽热,似有火焰在燃烧。

而那野狼也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本能对危险的警示让它几乎是片刻间就开始跑动,不再等待同伴的救援。

然而野狼怎能想到,那少年涂于它身上的,是洞穴内母山猪的毛发……

山猪见状,发了疯似地追赶,而狼背上的少年,直勾勾地盯着山猪,双手紧固竹竿的同时,笑看这一切的发生,并随声道:

“小小狼儿,莫要回头,若是回头,清白不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主人,您的身体正承受极大的负担!”

青往焦急的声音在少年心中响起。

“闭嘴!过一个时辰再说话!”少年高声呼道。

“是…”

野狼对生命的渴望和山猪对生命的渴望使它们在丛林中飞奔,只是几息之间,便将原本打算营救的狼群甩在身后。

山林中不断响起山猪的嚎叫声和树木的倒塌声,期间还夹杂着少年的笑声。

“莫要回头!莫要回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午夜,沂城外,此时正是这城池最为喧闹的时刻,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拉客和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而在街道正中,一座金雕玉刻的恢宏酒楼之内,其碧瓦朱甍之下,一雍容华贵的美丽女子正与其面前黼衣方领的男子谈天,虽两人间气氛和睦,但女子眼中的些许厌恶之意却怎么也无法散去。

“段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男子脸上堆满了笑意,让本就还算俊俏的脸庞更显魅力。

“哪里哪里,朱公子过誉了!小女能有今天还要感谢您一如既往对我们生意上的照顾!”

女子赔笑着说道,似对面前这男子,有所顾忌。

“哈哈哈哈,只要段小姐开心,区区生意,何足挂齿!”

男子开怀大笑,将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

“嗯?”

女子似对什么有所察觉,她起身问道:

“您有听到什么吗?朱公子?”

“那当然是段小姐如天籁一般的美丽声音啊!”

男子轻晃酒杯,露出了自以为最潇洒的神情说出了这番话。

“不是,朱公子,我是说……”

“轰!”

一声轰鸣传来,一只硕大的山猪从酒楼的正门闯入。

“轰隆!”

而仅过了片刻,那硕大山猪便似是因精疲力尽而倒下,将酒楼的地面砸出了一个深陷的凹坑。

酒楼内的客人乱作一团,而那段姓女子在原地愣了少许,刚欲说些什么,转头一看,却见刚刚还与自己谈笑风生的朱公子的位置上,出现了一匹正趴伏于地面大口喘息的野狼,和狼背上一手持竹竿的少年。

此刻,一片漆黑之中,一端坐的青色身影睁开了双眼,自言自语道:

“一时辰…已满!”

青往向外放出神念,不过一息,便愣住了…

与此同时,那罪魁祸首正躺倒于野狼背上,他嘴角带笑的同时,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

“莫要…回头…”


他睁开了双眼,却像是没睁开…

虚无,成片的虚无,连绵的虚无,无尽的…虚无…

他抬头,是虚无,低头,是虚无,而回首…

“不可…回头!”

那低沉的怒吼就在这虚无中炸响。

“这里是?哪里?”

一声轻疑传出,不断回荡于这片天地,这片虚无的天地。

而这片天地中,只有两种颜色,漆黑和…血红…

他右手轻抚颊侧,心中低呼:

“青往。”

他不知道的是,他颊侧的青痕已然不见踪迹;但他知道的是,回应他的…亦是虚无…

他不知过去了多久,与其说不知,不如说感觉不到,除了能触碰到自己的身体外,他感受不到任何事物。

他从未陷入绝望,除了这次…

无论他如何坚定,如何成熟,如何聪敏,他终究…还不到十岁,他在面对彻底的未知时需要的只是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安全感。

他抑制着自己想哭的冲动,他奋力捂住自己的双眼,如果不是手上切实的触感,他甚至不知道眼睛是否已被自己捂住。

突然,他想起了些什么,他放开双手,奋力地睁开双眼,血红双瞳疯狂闪烁,点滴红芒从他目中徐徐泛出。

他目中逐渐出现血丝,他的体力也逐渐消耗,汗从他脸侧滑落,流至指尖,再从指尖滴落,但滴落,却不知落入何处。

他的双目疼痛得仿佛其中有烈火灼烧,他不管不顾,只是依然奋力地睁开双眼,他目眦欲裂,眼中血丝越来越多,他甚至感受到眼角都有一丝鲜血流出。

他双瞳中发出的红芒愈发光亮,在与目中血丝和眼角鲜血的反射下愈发鲜红。

这红芒,在这虚无之中起初只若一缕烛火,而现今只若一轮血月,那炽热的血芒点亮了这片世界。

“不可…藏!”

一个声音悄然出现,它回荡于此,从细微逐渐变得洪亮,似脚踏万古而来,直至响彻这片天地,声音中带有一往无前的傲慢,和不容置疑的绝对!

这个声音,他感到熟悉,无比的熟悉,仿佛刻入灵魂,但他又无比地确信,这是他此生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他那血红的双瞳红芒越发明亮,且从他的瞳中逐渐显露出符文,或似刻痕,或似环,或似一道光,从屈指可数到成万上千只过了不到一息,且那万千符文不断转动,与那如太阳般闪烁的红芒结合,宛若形成了一股风暴。

而在这风暴中,他好像看见了什么一闪而过,还有一道丝线在自己与其之间相连,但却太过模糊。

在那符文与红芒的风暴下,这个世界越发明亮,越发清晰,直至他看见了,一扇——门,一扇从始至终都在他眼前的门……

门似是石制,无论从何方看去,这石门均是无穷无尽,且其上仅有三种图案,有点,环,以及,延伸至无尽的路,或者说——道!

他似是被本能牵引,抬起右手便放了上去。

“轰…轰…轰…”

三声巨响回荡在这天地间,似是石门碰撞之音,且在这三声巨响传出之后,三道沉重而苍老的吼声传出:

“道三!”

“环二!”

“律七!”

这三声巨吼苍老得仿佛就是岁月本身。

而随着三声低吼的响起,石门上的道、环、点依次被点亮。

那石门上,于中心处有三个大石环,各由七个光点组成,且互相相切,且在它们的切点处各有一个光点,而在那三个大石环内还各有一个同心小石环,亦是由七个光点组成,最后在那三个大石环外,便是以三个大石环为起点的三条无尽延伸的道路。

而与此同时,这片天地也真正地被点亮,那红芒的风暴亦逐渐消散,显露出了一片纯白的空间。

他此刻惊讶地发现,他目中的疼痛消散了,而他用手抚过眼角,也没有感受到他印象中的鲜血。

这些都消失了?不!不如说,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存在过。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被眼前的另一样事物吸引了,那是一条青绿的竹竿,此刻正悬于那石门上其中之一点亮的光点之前。

“律一!”

那苍老的吼声再度响起,而那竹竿正对的光点从那石门上脱落,到了那竹竿之上,而后逐渐黯淡。

而就在此刻,他突然感觉眼前的世界更为明亮,身体更为自如,且仿佛可以操控这片天地。

他心念一动,竹竿便慢慢从空中下落至他的手中,他定睛一看,那竹竿上赫然多了一条刻痕状的符文,符文上隐隐有规则之意显露。

难以抑制的兴奋从他的神情中流露,但还未等他高兴完,那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律二,十灵一时辰!”

这声音的语气如命令般不容置疑,而随着这句话在天地间回荡,石门也逐渐黯淡,直至最后,这世界再度陷入漆黑。

而他,身体不知从何处泛起了困意,也逐渐睡去……

……

“醒醒!喂!醒醒!小兔崽子!”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将他吵醒,他回过神来,只见自己正处于一片残骸之中,周边是密密麻麻正围观着他的人群,他感到一阵不适,并看向那将他唤醒的女子。

她衣着华贵,肌肤细腻光滑,似吹弹可破,乌黑的秀丽长发披散于微露的香肩,灵动的双眸如滴有朝露,鼻梁雪白挺翘,颊侧微微泛红,虽只涂有淡妆,但却更显美丽。

但此刻她柳眉微蹙,面有愠色。她看向眼前这个骑着野狼,带着山猪闯入的小孩,心中有无数的疑惑和不解,但更多的,是愤怒。

但少年只看了她片刻,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右手轻抚颊侧,心中默念:

“青往!”

“属下在!主人…”

那熟悉的声音响起,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但其中还夹杂有焦急与担忧。

少年心中好似一块巨石落地,他愣神了少许,没去看眼前的女子,但直接抱住了她的双腿,兀自地哭了起来。

“额…呜…呜呜…”

他的哭声断断续续,但是声音越来越大,不说撕心裂肺但也不能只用呜咽来形容。

“诶?”

那女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此刻手足无措,竟怔住了片刻,而或许是母性的觉醒战胜了愤怒,她随后竟微蹲下身,安慰起了那少年。

“不哭不哭啊…乖…乖…”

周遭围观之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好啦,好啦,已经没事啦,放心吧,放心吧…”

女子并不在意周遭之人的议论,只是继续耐心地安抚着眼前的少年。

“那个…”

此刻一个在那女子听来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响起。

众人皆安静了下来,溯其声源,似是来自于脚下。

“可以…先从我…身上…下来吗?”

那声音中带着些许哭腔,此刻听来只似是在哀求。

那女子似回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变,问道:

“朱…朱公子?”


“快!来人把朱公子救出来!”

女子一把将少年抱起,对着身后的侍从赶忙道。

“看什么看?今日打烊了,全都给我滚!”

女子看向周遭围观之人,尖声喝道。

周遭之人尚意犹未尽,但似对女子有所顾忌,便纷纷散去,有少数离开之时,还不忘回头打量。

在侍从合力下,那朱姓公子从野狼身下被拽出,但此刻他已然昏厥,身上伤势仅目测便有十余处,且原先身上华贵的衣衫现也变得千疮百孔。

“二人先将朱公子送去就医,五人去清理楼内残骸,其余之人将那山猪和这野狼关于地牢,明天拿来做菜,”

女子柳眉紧皱,有条不紊地对侍从一行命令道。

“是!”

“而至于你…”

女子缓缓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年。

“呼…呼…”

只听女子怀中传来一阵平缓的呼吸声。

“唉…”

女子颇有些无奈地闭上双眼,一手玉指轻揉睛明穴,将另一手中的少年交给身后的侍女并说道:

“找间客房安置他一日,待他醒来便告诉我,顺便给他准备些吃的,可别让他跑了!”

“是,小姐!”

侍女应声答道,接过少年便快步离去。

少许,这酒楼内就只余下几个清理残骸的侍从,和立于正中的那女子。

女子看着酒楼内,眼神有着迷茫和不解但又似混杂着一丝欣喜,她愣神了半晌,默默地找了张椅子坐下,素手轻托玉颚,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是你吗…”

她喃喃道,露般剔透的双眸不知望向何方。

……

“谢谢你,但我真的该走了…”

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焦急地说道。

“小姐还没来呢,小祖宗你再等会儿好不好?你看这天儿还早,要不先吃个早饭?或者这糖再吃点儿?”

而回应他的,则是一个略带哀求的女声。

陆小莹怎么都想不明白,小姐为啥要收留这不知道哪儿来的一个这么能闹腾的小孩儿,叫他他不应,给啥啥不吃,笑脸黑脸哭脸啥都不管用,说话虽然挺有礼貌,但句句离不开要走,还在房内上蹿下跳,抓都抓不住,若非那门从外上了锁,怕是他早就溜走了。

“走什么走?谁要走?”

这时,一道略带怒气的女声响起。

门应声而开,少年抬眼看去,正是昨日那将他叫醒的美丽女子。

她此刻只身着一件淡紫长裙,面上还有倦色,一手持印有青柳的团扇,轻倚门边,美目看向那在陆小莹身侧窜动的少年,有一种别样的慵懒之美。

少年看向那女子,愣了片刻,突然,他眼神一转锐利,俯身微蹲,一脚急蹬而出,不过刹那就已至门边。

“哼,小爷便不多奉陪了!”少年在心中窃笑道。

那女子对此似不在意,打了哈欠的同时轻摇手中团扇。

“砰!”

一声低沉的撞击声响起,随后就见少年躺倒在了地面,且额头有一片发红的印记。

“啊!嘶…”

少年倒吸一口气,一手捂住额头,同时看向那女子,只见她一脸得逞的笑容看着自己,且手中的团扇上有环状的符文正发着光。

“不可…离?坏了!怎么这么倒霉?”

少年血红双瞳闪动,在心中暗道。

“与我有因果?”

突然,看向那女子的少年眼露惊疑,因为从他血色的瞳中所见,一条丝线正在他与这女子间相连。

“主人,此人要不交由属下对付?”与此同时,青往的声音在少年心中响起。

“不可妄动,待我再观察一下。”少年轻抚脸侧青痕,于心中沉声答道。

“小孩儿,你这身衣服…”

那女子看着少年迷茫的双眼,心中略有得意,正开口问道。

“你是我娘吗?”少年疑惑地开口问道。

“是谁…啊???”

那女子还未问出口,就被少年一语噎住了,一脸的难以置信。

身后的陆小莹听此,先是大吃一惊,随后面露兴奋之意,她上前说道:

“小姐,你果然…”

“瞎说什么呢?我问你,你这身衣服是哪儿来的?你认识柳正吗?”

那女子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脸颊微微泛红,羞愤地问道。

“柳正?”

少年眉毛一挑,他顿了一霎,眼神迷茫,但马上,便鬼使神差地说道:

“他是我爹,你认得他吗?”

“啊??!”

“啊???!!”

两女子都瞪大了双眼,看向那正面有不解和茫然的少年。

“小姐,你和柳大哥果然……虽然我知道,但…为啥不告诉老爷呢,都这么大了?”

陆小莹仿佛突然知道了什么一般,欣喜地说道,语中还有些许责备之意。

“不是…等等,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依然难以置信,她想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却根本做不到,此刻赶忙追问道。

“柳…”

少年又顿了一霎,他看向那女子,但眼神空洞。

“柳…三歧,我叫柳三歧!”少年略带心虚地轻声答道。

“啊?什么奇怪的名字?”那女子神色孤疑,打量着少年道。

“我爹说他一生犯了三个大错…”

而少年这时,似想起了什么,振振有词地说道:

“而其中,最大的错误就是生了我,于是叫我三歧,来提醒我不要犯他犯过的错。”

少年越说越自信,把那女子说的半信半疑。

“小姐,孩子都这么说了,你就认了吧,你看这孩子,黑发红瞳,小脸儿水灵灵的,多可爱啊?再说了,你们那点事儿,这段家上下谁不知道啊?哈哈哈哈!”

陆小莹凑上前来,手肘轻戳了一下那女子道。

“这衣服确实是他的…但是…但是…”

那女子神色似有些混乱,但很快,似是已经回过神来,她神色突转,冷声道:

“我和他有孩子?那我怎么不知道?”

“诶?”

陆小莹闻此,随即一愣。

“听好了小子!”

那女子蹲下望着柳三歧,恶狠狠地说道:

“老娘名叫段凝,不是息事宁人的宁!”

而随着她话语的传出,她面色越发冰冷。

“老娘和他谁有这红眼睛?再有,我有个孩子,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我从未生过孩子,也不可能有孩子在外!”

少年闻言,心中暗道不妙的同时,只觉被一道凌厉的视线锁定,并伴随着一股恶寒涌上心头。

“而柳正…或者说…你爹!”

段凝面色阴沉得只能说是可怕:

“不仅三月未归,居然还在外有女人?甚至都有孩子了?还这么大了!”

“柳大…柳正这厮,居然是个负心汉?”

陆小莹惊讶地捂住嘴,难以置信地说道。

柳三歧面露苦色,他本只想随口编个名字,也只是为了图一乐,结果没成想,眼下居然好死不死,遇到了正主情人?他的大脑此刻飞速转动,不断地思索着该如何辩解。

“我说呢,这衣服明明是我送给他的,在你身上居然这么合适!”

段凝好似恍然大悟,柳眉都已快翘上天去。她厉声说道:

“定是他找的那贱人给你缝的,乖乖,这手艺!真是巧夺天工!呵呵,难怪他三月不归呢!”

她越说越气愤,似要将几月的愤怒都发泄出来。

“咳…咳…”

而这时,于黑暗中端坐的青往干咳了几声。

柳三歧有悔难言,有冤难陈,如今段凝看向他的眼神似要将自己生吞活剥。

“主人…您闯…不,您又闯祸了…”青往无奈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不是…姐姐,您先别激动…”柳三歧面带惧色地轻声说道。

“别和我套近乎!绿皮崽子,我劝你现在就把那姓柳的在哪儿供出来!不然,我就让你好好体会一下我这沂城段家的手段!”

段凝一手指着柳三歧的额头,俏脸之上已是怒形于色。

“段家?”

柳三歧在心中暗自思忖道,但面上摆出一副害怕和欲辩解的神情。

“那个…其实吧…柳正不是我亲生父亲…”

柳三歧这时略有些心虚地开口:

“我其实是孤儿,是他见我一人可怜,收养了我。”

“嗯?”

段凝柳眉一挑当即问道:

“你不是说,他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生了你吗?”

“是收了我,好姐姐,您听错了!”

柳三歧头上冷汗直飙,赶忙回答道:

“父亲他一直觉得我跟着他受了不少苦,后悔当初没把我托付给别的好人家,但我心里从未责怪过他,我一直把他当我的亲生父亲一样尊敬!”

他语气越说越是哀伤,甚至眼边都开始有些许晶莹闪烁。

“主人…属下可从未教过你这些…”

青往略带着些尴尬的声音在柳三歧心中响起。

“嗯…”

段凝孤疑地打量着柳三歧,面露思索地说道:

“确实…长的不像,也确实像他会干出来的事儿…”

但她依然是将信将疑,此刻打量着柳三歧,并接着问道:

“那你这衣服,是谁给你改的?”

“这衣服?”

柳三歧一顿,视线瞟向一旁,右手搓了搓颊侧青痕,看样子很是苦恼。

“这事儿你至少得负一半责任!”

“是主人您自己要拿柳正的衣服,也是您自己要对此女撒谎的。”

“……”

“这衣服…是…是…”

柳三歧额头不断冒出冷汗,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心中思索了千万种借口,但貌似都找不到一条合理的解释。

“这衣服是父亲他…去城里改的!他自从上次去城里改了衣服送回来后,就说有事要进城,我在山中等了他好几日都没见到他。”

而过了少许,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柳三歧煞有介事地说道。

“山里?他这几个月就在那沂尘山里?”

段凝面带愠色,生气地说道:

“你是说,这厮三月不见,就是去了那山里,还收了你作养子?甚至乎回城也不来见我?”

她此刻就若一正燃着的草堆——除了火气还是火气…

“嗯…”

柳三歧有些畏惧地小声应道,还微微点了点头,但最后略带担忧地补了一句:

“他好像正被不知什么人追着,我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才下山找他。”

“骑着狼,带着山猪来找?”

段凝微眯着眼看着他说道,似还对柳三歧这里不放心。

“它们…它们是我在山里的朋友,我怕父亲遇到麻烦,特意叫上它们一起的…”

但或许是已经有些许熟练,此刻的柳三歧已经脸不红心不跳,他微微皱眉地答道,且语中依然带着担忧。

“小姐…会不会是柳大哥他遇到了什么事,然后怕连累你,才…”

陆小莹听着柳三歧这番说辞,已然有些许相信,此刻亦忧虑地说道。

“连累什么!”

然而闻言的段凝却如同受了刺激一般,又突然发作道:

“我沂城段家,怕过谁?这混蛋,回了城也不来见我!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敢说!”

她虽看面上怒气似平息了不少,但嘴上依然咄咄逼人,寸步不让。

“你带着他去店里帮忙!”

沉吟了片刻后,段凝接着对着陆小莹命令道,随后转身走出房间,倚栏看向下方酒楼内的人群咬牙切齿地自言道:

“我倒要看看,在我段家面前,这负心汉能在这沂城藏多久!我还要看看,谁敢动我段凝的人!”

“帮忙?帮什么忙啊?”

然而这时,柳三歧悄悄靠近了段凝,并在一旁不解地问道。

“哼,”

段凝回身看向他,略带讥讽地嗤笑道:

“你山里的那几位动物朋友,昨天可糟蹋了我不少东西啊!虽然我段家不在意这点小钱,但它们造成的损失,那总得有人来赔吧?”

“啊这…”

闻言的柳三歧神情骤变苦涩,并略有些心虚地问道:

“那姐姐…一共…要赔多少啊?”

“打碎的桌、椅、餐具,楼内的装潢,再算上提前打烊的损失,一共要赔付…”

段凝温和地微微一笑,缓缓开口答道:

“凑个整,四十七万五千玄晶。”

“玄晶是一种黑色的晶石,天然的玄晶内蕴有天地之力,亦或者说灵力,且向内注入灵力可以改变其形态,被用于制作武器或者作为货币。”

而似已经猜到了柳三歧的疑问,青往同时在他的心中解释道。

“那…你有多少?”

柳三歧右手摸着脸侧青痕,目中多出了些希冀之芒,在心中问道。

“属下暂无…”

“……”

“那…”

柳三歧看着段凝,正欲开口,但马上就被对方接上。

“按楼内普通佣人的一天来算,你要在我这儿待…五十年。”

段凝依然保持着原来温和的微笑,看向那此刻面如土色的柳三歧。

“当然,姐姐我啊,最见不得别人受苦了,尤其是你这种小孩子。”

段凝又露出了那温和的笑容,但这次,却看得柳三歧是心惊肉跳。

“如果你能找到那姓柳的,那既然你是他养子,那就让他来替你还!”

段凝露出得意的神情,并在心中盘算道:

“姓柳的,现在老娘有这小崽子捆着你,看你以后往哪儿跑!”

而柳三歧闻此,不似段凝所想的那般沮丧,反而目中突然迸出神采地说道:

“姐姐您放心!我一定把他…我爹找出来!”

“真是他收养了你?”

段凝看着柳三歧这信誓旦旦的模样,面露古怪之色地问道。

“当然,父亲他对我有恩,但我觉得,不论他有什么理由,他将姐姐这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蕙质兰心,秀外慧中的秋水伊人独自丢在这里,属实不应该!”

柳三歧面有责备之色,微撅起嘴巴,装模作样地说道。

“哼,油嘴滑舌!”

柳三歧听段凝语气,只觉对方似又要发作,但很快,她却又转身看向一旁,轻笑着说道:

“他要是嘴有你小子一半甜就好了。”

但那笑中,或许是错觉,柳三歧还从中体味出了一丝…忧伤…

“这小子我挺满意,你带他出去吧。”

少许,段凝面色归于平静,淡淡地说道。

“好的,小姐。”

陆小莹上前,面带笑意地看着段凝,随后牵起柳三歧的手就要领他出去。

“我先带你去楼下换身衣服。”

陆小莹收回了目光,并看着一旁的柳三歧道。

而柳三歧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着陆小莹离开,但嘴角却带着一丝坏笑。

“敢在我手下抓人,抓的还是我的人,活腻了不成?”

段凝看向远处,面色阴沉,在心中自言自语道:

“以我段家的手段,那姓柳的若进了城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要不就是那小孩儿撒了谎,要不就是…这段家内,有人瞒着我!”

段凝在心中越是思索,玉手就越是紧攥。

“是父亲?还是段褚?不论是谁,可千万别让老娘给查出来了,不然,我非得剥他一层皮!”

段凝在心中恶狠狠地说道,并暗自盘算着各种报复的手段,然而就在下一瞬,她的思索便被一个意外所打断。

“娘亲再见!”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回荡于楼间,引得还在楼内准备开业的佣人纷纷侧目。

段凝有些发懵,向下看去,只见柳三歧正向她招手,面色好似天真无邪,在一旁的,还有带着得意笑容的陆小莹。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

段凝回过神来,瞪大了双眼看去,羞愤地叫道。

而已经得逞的陆小莹已然带着柳三歧离开,只留下面色微微泛红的她,和在楼内议论纷纷,且看向她时面有古怪之色的佣人。


“小崽儿,快跑!让小姐逮到了准没好果子吃!”

陆小莹拉着柳三歧,边笑边道。

陆小莹年岁与段凝相仿,虽是随身侍女,但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此刻她一袭淡黄罗裙,不似段凝将长发披散,反而将头发盘在两侧成团,面上没有妆容的痕迹,显得清新自然,明媚的双眸如有萤火在内,虽不似段凝般成熟妩媚,但也有别样的灵动之美。

不多时,他们二人便来到了酒楼大堂内,山猪闯入的痕迹已基本不再,装潢和桌具都已焕然一新,虽柳三歧不知山猪的闯入究竟造成了多大的破坏,但眼前的一切都不禁让他感叹段家底蕴之雄厚。

“就是这儿,进去换身衣服。”

陆小莹领着柳三歧到了一间似杂物房的地方,指向其内,对他说道。

柳三歧叹息一声,不情不愿地进去,找了一件最小尺码的侍服穿上,但那侍服总有些不大对劲,胸口和大腿根部总有些宽松,而腰部却又紧致异常。

“还是大了点儿…”

陆小莹看着柳三歧身上松松垮垮的侍服,皱着眉道:

“将就着穿吧。”

她走到柳三歧身前,手在他胸口前一挥,那侍服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数字。

“二十一?”

柳三歧看着那数字,疑惑地问道。

“三七二十一,挺好的,现在叫到二十一,就是叫你,明白了吗?”

陆小莹得意地回应,似对自己想出的这编号很是满意。

“额…好,那…姐姐,我要…干些啥啊?”

柳三歧面露难色地问道,面对未知的环境,他心中那自然免不了一阵担忧。

“额…”

陆小莹端详了他半晌后,缓缓说道:

“其实吧…我都是贴身服侍小姐的,别的我也不大清楚,要不你就去接客吧?点个菜之类的,应该也不难。”

“哦哦…好…好的…”

柳三歧虽心有疑惑,但还是应了下来。

“那我先走啦,你好好干!早日还清账,或者早点找到你爹让他还账!”

陆小莹鼓励道,随后便踏着轻步离开。

“姐…”

柳三歧想叫住陆小莹,但她转头就已不见踪影。

“这姐姐…”

柳三歧面色变得有些古怪,摸着颊侧的青痕心道。

“是不大靠谱…”

而这时,青往的声音从他心中传来:

“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此次是主人磨炼的好机会,正好再磨一磨您的性子。”

“我已经很谨慎了…”

闻言的柳三歧有些委屈地回道。

“谨慎地闯祸不叫谨慎,主人您做事还是要多多考虑后果…”

青往一如既往地无奈,他这位主人,虽然心思缜密,但在人情世故的方面还是有所缺乏。

而烦恼了少许,青往又接着说道:

“此外,别忘了我们此次入城的目的,在这酒楼内打听消息自然比我们漫无目的的寻找要有头绪,而且…”

“追杀柳正的正是段家,”

柳三歧眼神突转锐利,并在心中说道:

“且看那段凝和柳正间的关系,以及她的态度,她显然与此无关…”

柳三歧目露精芒,已然有了自己的判断:

“那就是在这段家内…另有其人!”

“且看她在这段家的地位…”

青往再接道,回忆着今日所见的一切:

“这段家内,要瞒住她,也绝非一件易事,至少也应与她有相似的地位。”

“但肯定有一点可以确定,那柳正身上唯一值得这段家对他出手的,我估计…只有…那本书。”

柳三歧面色有些难看,他似想到了一种可能。

“青往,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那段凝……”

“喂!新来的!要准备开门了,还在那儿愣着干嘛呢?”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柳三歧回神看去,原来是一坐于掌柜前且身着一红裙的成**子,她此刻打量着自己,面上的好奇之意都快溢出。

“这就来!这就来!”

柳三歧忙应道,走到掌柜台前,不过恰巧与掌柜同高,那女子不得不探出头来看他。

那女子盯着他,先是故作镇定道:

“二十一?好,先到这门前候着,去与她们站到一起。”

说着,她指向门前几位亦然身着侍服的女子。

而柳三歧看着那几名女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喉头如咽下黄连一般苦涩。

“这侍服…是女式的…”

他此刻看到那几名侍女面上古怪的笑意,心头更是一阵后悔。

“谨慎…要谨慎啊主人…”

青往的声音在心中传来,他声音也轻微地颤抖,似是在憋笑。

“唉…”

柳三歧叹了一口气,在心中安慰自己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在心中重复着这几个字,他缓缓走到几名侍女身侧,微低着头,一言不发。

“弟弟,为什么要穿侍女服啊?”

“弟弟,昨晚是你带着山猪闯进来的吗?坐在那朱桢的身上感觉如何?”

“弟弟,坐在那姓朱的头上,你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城主之下第一人啊!哈哈哈哈!”

“弟弟,你那红眼睛真好看,转过来给姐姐看看,哎呦,这小脸儿真水灵!可惜这儿长了道疤!”

“弟弟,你和咱家小姐是啥关系啊?脸上的是胎记吗?”

……

一群侍女按耐不住心中的疑问,全都围到柳三歧身侧,有一茬儿没一茬儿地问着,说着说着,有几名胆大的侍女已然上手,捏着他的脸边打量边问道。

“行了,马上开门了!一群小姑娘,没大没小的!像什么样子!”

那红裙女子在一旁制止道,她走出柜台,像是有些生气。

她到柳三歧面前,微微俯身,面上带笑地看着柳三歧道:

“小弟弟,姐姐我叫苏薷,要是她们欺负你,就找姐姐,姐姐给她们全部摆平!”

而周围几名侍女有些不满地走回门边,像是兴致都有些被打消。

“但是…”

苏薷神秘一笑,随后说道:

“你要先告诉姐姐,你和咱家小姐,是什么关系!”

周围几名侍女闻此,瞬间又兴奋地围了过来,像是打了鸡血,且看向苏薷的目光中已然带着崇敬。

“是那个姐姐吗?”

柳三歧一脸迷茫,指着还在楼边倚栏沉思的段凝道。

“嗯嗯!”

苏薷和侍女们纷纷点头。

“她是我娘亲!”

柳三歧天真无邪地笑道,看上去很是开心。

“果然!”

“我就知道!但凡换别人,昨晚就被小姐给捆到地牢喂猪了。”

“小姐终于出息了一回!”

众女一阵欢呼雀跃,连空气似都变得快活了起来。

“诶,等等等等,弟弟,你姓啥?”

还是苏薷最先冷静下来,接着问道。

“柳!”

柳三歧依然天真无邪地笑道。

“那还用说!”

“只能是这样!”

“他们终于修成正果了!呜呜呜,不过这果都已经这么大了?”

众女又是一阵骚动,有几名稍年长的侍女,眼看都要掉下泪来。

“孩子,你好好的,看住你爹妈,将来,你就是我段家的家主!”

“好!”

柳三歧心中一阵古怪,但还是一脸天真烂漫地应道。

“青往叫我多考虑什么来着?”柳三歧有些心虚地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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