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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沈总的笼中雀

高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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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番茄小说   主角: 陈念川,沈嘉喻   更新: 2022-05-31 12:0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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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陈念川,沈嘉喻《她是沈总的笼中雀》讲的是【豪门总裁+先婚后爱+替身+打脸】她本是陈氏集团二小姐,却被扔在国外二十多年无人询问一朝母亲亲自前来探望,不料想竟是让她整容去接近沈家独子她经过两年的精心准备,成功走进他身边沈嘉喻表面上:"别白费心机了,你学她一点都不像,还不如脱光了管用"沈嘉喻背地里:"呜呜呜小川,小川别走,我的小川"

第1章

精彩节选


两个小时了,陈念川仍旧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脊背挺得笔直,纹丝未动。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而深刻,陈念川闭了闭眼,提醒自己稳住心神,不能失态,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沈嘉喻站在门口,双手插兜,玩味地打量着她。

陈念川余光瞥见那个高大的身影站立在门口,忽然胃里一阵翻涌。她捏紧了手,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

沈嘉喻慢条斯理地踱步进来,放松地仰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双手搭在扶手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念川。

倏忽,他轻笑了声。

房间里很安静,这一声淡笑,让陈念川汗毛直立。

沈嘉喻问:“陈小姐,穿上我准备的衣服了吗?”

陈念川身体一僵,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大衣的衣角。

原来姐姐放在房间里让她换上的性感衣物,竟然是沈嘉喻亲手准备的。

她如坠冰窟,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沈嘉喻鄙夷地笑了声:“陈小姐,难道陈家只教给你如何做一个替代品,却没有教给你这么重要的本事?”

陈念川恨恨地瞪着他。

沈嘉喻十指交握,慢声道:“——勾引人的本事。”

他缓步走过去,轻柔地撩动陈念川的长发,声音低哑磁性。

“陈小姐不会是想从我这里学些什么,将来再用到别人身上吧?”

他用手背轻抚陈念川的脸颊,看着美人儿瑟瑟发抖的样子,心中扭曲的凌虐欲水涨船高。

“可是,你这张脸,别人不一定喜欢啊。”

陈念川泫然欲泣,眼眶泛红,可是眼中的愤怒丝毫未减,她仍然倔强地瞪着沈嘉喻,眼中的恨意掩藏不住。

沈嘉喻勾起她的发丝,在指尖绕圈,平淡道:“其实两年前,我见过你的照片,那时候还挺清纯可爱的。”

他顿了顿,特意用指尖触了下陈念川眼旁的小痣,笑道:“可是现在的样子,实在一言难尽。你说你好好地做陈念川,干嘛非要变成别人的模样呢?”

“你不用讥讽我,”陈念川一边解大衣带子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速战速决吧,我不会在你这里留宿。”

“哦。”沈嘉喻淡淡应道,“随你。”

陈念川甩开大衣,露出里面性感的装束。她身姿窈窕,**,竟惹得阅人无数的沈嘉喻也目光一紧。

他摸了摸下巴,赞许地点点头:“嗯,看来陈家真是下了功夫的。”

陈念川勉强遏制住如鼓的心跳,探出小手去解沈嘉喻的扣子。陈家为了她这一夜做了许多准备,玉髓似的指甲也是新做的,又尖又长,显得白玉般的手指修长白嫩。

她太紧张,指甲又不方便,那小扣子几次捉不住。

沈嘉喻嘲讽道:“陈小姐,你行不行啊?不行的话,我找个人来帮帮你。”

陈念川闻言猛一哆嗦,惊恐地看向他:“你、你想干什么?”

沈嘉喻摇摇头,语气中透露着可惜:“陈小姐,你学人也学得像一点,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可一点儿都不像她啊。”

陈念川冷哼道:“所以你会把她送到别的男人床上?”

沈嘉喻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消失,冰冷的狠意覆盖上来。

陈念川毫无畏惧地和他对峙。

半晌,沈嘉喻重又笑了。

“好吧,陈小姐,你赢了。”他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双手仍是自得地收在裤袋里,“你可以晚点回去,我会和别人说,我们已经睡过了,你那边也好交差。”

他说完,坏心地朝她胸前打量。

陈念川缩着肩膀,赶忙捂住胸口。

沈嘉喻笑得开怀,头也没回地走了。

陈念川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确认沈嘉喻真的离开了,才完全放松下来。她如释重负地瘫在床上,泪流满面。

两个月前。

陈念川的父亲突发意外离世,她也被迫提前回国。

肃穆的葬礼上,她站在姐姐身边,来往的客人议论纷纷,除了对陈父骤然离世的惋惜,更多的话题是围绕在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二女儿身上。

众所纷纭,最获推崇的一种说法是,她是个野种。

为此,钟姝芸致悼词之后还特意提了一嘴,以正陈念川的身份。

葬礼后的晚宴上,陈念川精心打扮,躲在墙角寻找。满场的达官显贵,她都不熟识。而沈嘉喻高挑出众的样貌,深深看进她眼里。

那张脸,她曾日日夜夜背诵过。

而他,也注意到了她。

一张与沈嘉喻死去初恋极为相似的脸。

彼时沈嘉喻就怔在原地,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

视线相交之时,陈念川忽而平静下来,款款走过去,用刻意训练过的声线说:

“沈总,你好,我是陈念川。”

沈嘉喻神情震动,极为缓慢地握住了陈念川的手。

她莞尔一笑:“以后在南城,还请您多多关照。”

陈念川欲抽手,却见沈嘉喻眼中竟然覆上一层朦胧。

沈嘉喻的反应比她想象中更失态。

按照计划,陈念川只是在欲擒故纵,本是要打个照面就离开的,现在无法脱身,便跑过来个佣人叫她。

“川小姐,泽小姐叫您过去一下。”

有人过来,沈嘉喻终于缓过劲儿来,松开了陈念川的手。

而他自己的手心,早就一片冰凉。

陈念川颔首示意,跟着侍者走了。

沈嘉喻那时是很想追上来的,却又被钟姝芸拖住。

钟姝芸解释道:“嘉喻,那是我二女儿,这么多年一直在国外,所以你没见过。”

沈嘉喻皱了皱眉头,似乎回想起了什么,脸色忽地沉稳下来。

他意有所指地道:“原来是这样,夫人用心良苦啊。”

晚宴回去的路上,沈嘉喻一言不发,沉默地坐在后座。

助理赵朔看出了异常,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沈哥,老爷子这次的生子计划又失败了。”

沈嘉喻合着眼,动也没动。

赵朔咽了咽口水,又道:“沈哥,我送您去宋小姐那里,还是回家?”

沈嘉喻扯开了两颗扣子,眉头拧成了结。

赵朔壮着胆子提醒道:“沈哥,今天是宋小姐的生日,她还在公寓等着你呢。”

沈嘉喻沉沉吐了口气,恼怒道:“她等着我就要去么?”

赵朔赶忙道:“那我送您回家。”

沈嘉喻打开房门,没有急着开灯。

房间里的陈设,和方昭走的时候一样,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只是人不如旧。

那些和方昭相似的脸孔,相似的声音,相似的脾气,只要占得一样,都被他揽入怀中。

可从没有过一个女人,从五官到举止神态,能和方昭那么相像,就像是方昭活了过来。

沈嘉喻在客厅转了一圈。

他双手搭在腰际,焦虑地踱来踱去。

如果她不姓陈,不叫陈念川,今晚上他铁定会拉着她在床边的夜灯下,仔仔细细地摩挲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庞。

沈嘉喻打开保险柜,找出两年前的照片,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陈念川,或者说是陈家,显然是有备而来。

陈念川的父亲死了,剩下个母亲,似乎想要变一变天。

这个时候把陈念川送到他的手上来,是想要得到沈家的助力。

毕竟陈家现在三个女人一个男孩,正是最脆弱的时候。

沈嘉喻怒极反笑,把那份资料投进碎纸机。

陈念川的脸一点点被搅碎。


晚宴初见过后,很快,陈念川设计好了第二次见面。

这天是周五的晚上,沈嘉喻一般会去城南的会所放松,不论他是从公司去,还是从家里来,必经之路是江边大桥。

这座桥两旁常有驻足风景的路人,即使夜色溶溶,人影模糊,但陈念川一袭绸缎白裙,背影又那么像方昭,沈嘉喻还是会一眼看到她。

果然,沈嘉喻的保时捷打着双闪,停在了路边。

沈嘉喻的手搭在门上,迟迟没有动作。

赵朔没有见过方昭,只在给沈嘉喻收拾卧室时,在他床头的抽屉里见过方昭的照片。

沈嘉喻身边女人不断,或多或少都有方昭的痕迹。

今天站在桥边,被晚风吹乱头发的女人,沈嘉喻居然盯着她看了这么久。

赵朔还没见过陈念川,以为又是之前那种“收集方昭人物碎片”的戏码,于是他照例询问沈嘉喻。

“沈哥,我下去看看?”

沈嘉喻冷笑一声,淡道:“不必了,走吧。”

直到沈嘉喻的车扬长而去,云儒才从暗处出来,给陈念川披上了自己的外套。

陈念川没有灰心,她见过沈嘉喻的那双眼,充满试探和谨慎,她不会轻易就被自己勾引到的。

她只是说:“再等等吧。”

这一等,就是大半宿。

凌晨,东方卷起火烧云霞,沈嘉喻的车子返程,再次路过江边大桥。

这一次,他选择了下车。

江风不解风情,将陈念川的碎发吹得四散飘扬,她听见皮鞋踩击石板的声音。

她知道沈嘉喻来了。

“在这儿呆了一夜?”沈嘉喻问。

陈念川闻声回头,还要装作惊讶的样子。

“沈总?您怎么在这里?”

沈嘉喻眯了眯眼,有点儿不想跟她搭戏。

陈念川只好自己演下去,她垂眼,低落地说:“我听姐姐说,我父亲生前最爱来这里。”

她转过身,目光追随到远处的一个渡口。

“我父亲就是在这里望见明月岛,并下决心把它开发出来,那是他一辈子的心血。”

沈嘉喻绷紧嘴角,没有说话。

陈念川背朝着他的时候,他看见发髻下面若隐若现的白颈,上面居然有一小块红色的胎记。

沈嘉喻怒火中烧,可面上仍然一副淡然如水的样子。

他们连这个都想到了。

方昭身上的那块胎记,和沈嘉喻小臂上的差不多,从前两人甜蜜的恋爱时光里,没少拿这个开玩笑。

方昭说,这是前世的恋人,为了今生再次相爱所做的记号,就是怕这辈子找不到对方。

而他们找到了彼此,可以永远不分离。

陈念川居然敢把这个弄在身上,她算什么东西?陈家算什么东西?

陈念川按照剧本念完台词,一回身,却没有预想中的效果。

沈嘉喻似笑非笑,眼中尽是冷漠和鄙夷,他虽笑着,可嘴角却是下压的。

陈念川蓦然被吓了一跳。

沈嘉喻绅士地给她披上自己的西装,尽量配合她的表演。

“我送陈小姐回去吧。”

陈念川如愿坐上了沈嘉喻的车,却没有半分欣喜。

沈嘉喻阴晴不定,又心思深沉,坐在他旁边,却观之不透,实在可怕。

她这一夜时不时在云儒的车里坐坐,又时不时站到江边摆好pose,一来二去,有点感冒了。

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那一低头的神色,让沈嘉喻怔愣了两秒,以为就是方昭坐在自己身边。

他万分紧张地问道:“没事吧?”

“没事,”陈念川说,“谢谢沈总的关心,我没事。”

这一句,把沈嘉喻打回谷底。

陈念川的声色像方昭的,但更加闷一点,她的神态也很像方昭,可眼神里没有丝毫眷恋和爱欲。

她不是方昭,她是赝品。

沈嘉喻面若冰霜,重新恢复理智。

他喜欢那些哪怕只和方昭有三分像的女人,但他厌恶做作和刻意。

知道她是有意为之,沈嘉喻再看她,却也没有那么像方昭了,反而时常惊醒出戏。

第三次见面,是陈念川借口归还西服外套。

见面地点是在陈家的明月岛。

繁茂花园中间有个玻璃花房,簇拥在万紫千红中间。夏季的傍晚,天边晚霞流淌,陈念川委身在花丛间,身姿曼妙,举手投足间优雅清丽。

沈嘉喻不动声色地站在门口,看着这位演技青涩的演员。

一个人,怎么能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呢?

饶是陈念川准备两年,她也做不到那种程度。

所以一颦一笑间,她还是露出些不属于方昭的神态语气。

这种感觉很分裂,就像一个人有两个影子,一个影子是陈念川,一个影子是方昭。两个影子重合在一起,却又处处违和。

沈嘉喻明知是坑,却不由自主往下跳。

直到几个小时前。

陈泽泽拿着合同意向书来找沈嘉喻。

沈嘉喻微微一笑,淡然道:“陈总,这个项目很大,我需要再想想。”

“我明白。”陈泽泽没有对他的拒绝表示惊讶,“我私下来找沈总,还是有点私事想麻烦你。”

“你说。”

“多谢沈总的礼物,我妹妹很喜欢,但她有些喝醉了,想借沈总的车一用。”

两人的目光无声对峙。

这在暗示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良久,沈嘉喻轻笑一声,翻开意向书,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赵朔来询问何时回去,沈嘉喻靠在椅子里抽烟,半晌才说:“你先带她回去吧。”

沈嘉喻后来是自己回到宝德园的。

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从前的事情。

其实,他早就见过陈念川。

只是那时,她还不是这张脸。

五年前,沈嘉喻的父亲偶然住院,他自知已近暮年,有些事力不从心,便把家族产业逐步地交给沈嘉喻来管。

可没人知道,沈嘉喻其实和沈老爷子并没有血缘关系。

有钱人嘛,有几个私生子也不奇怪,他就是他亲生父亲年轻时惹下的风流祸事,把家里人瞒得死死的,没有人知道。

私生子回归家族这种事,在顶层的圈子里也太常见。即使沈氏集团的各路人虎视眈眈,沈嘉喻还是艰难地坐上了二把手的位置。

只是他这二把手的地位太虚,大部分实权还是在老爷子手里,老爷子想用他吸引各方的注意力,自己在掩护下,忙着在外面生个亲生孩子来继承家业。

沈嘉喻哪肯。没有便罢了,一辈子活在烂泥里,生死无畏。但这到手一半的东西,断断没有让它白白飞走的道理。

也是自那时开始,他有意寻找更为坚固的利益联盟。

想要完全地掌控一个人,最好是死死捏住他的软处。

终于在两年前,陈家这个秘密般的孩子被他挖了出来。

沈嘉喻瞄了一眼二十岁的陈念川,清纯可爱是有的,却也没留下什么特殊的印象,那些资料扔在保险柜里落灰了。

不是他不懂得运用资源,而是他想知道找到一个最合适的机会,让这个秘密发挥最大的作用。

只是后来沈嘉喻太过顺风顺水,陈家虽不和他亲近,却也没有看他年轻而故意刁难,他便没再管了。

那天在宴会上,他看到个和方昭极为相像的女子,站在墙边,冲他盈盈一笑。

沈嘉喻恍惚间,以为那就是方昭。

后来钟姝芸说了她的名字,他才从记忆里检索到两年前的那天。


只是沈嘉喻不知道,陈念川也并非自愿参与到这场局中。

她生下来就被管家云叔带着在国外生活,二十二年从未回到过故土,与家人团聚。

两年前,母亲钟姝芸亲自飞到国外,劝说她为陈家出一份力。

母亲这么多年,从未去国外看过她,也不许她回国。关于陈家,陈念川只能从云叔的口中得知一二。她曾偷偷收集过关于陈家的报纸、杂讯,她看到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觉得自己离他们很远很远。

所以当钟姝芸第一次以母亲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受宠若惊。

彼时的陈念川局促地坐着,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钟姝芸身上有成熟的气韵,气定神闲地坐在她对面。

她一开口,倒不像是母亲,反而像生意场上的谈判专家。

钟姝芸说:“念川,你不像姐姐精明强干,又不像弟弟本身就是男孩,原本就要继承家业。你得靠你自己,才能站稳脚跟。”

陈念川不解,问道:“妈,我不明白。”

钟姝芸似乎是不想多费口舌,便改了口道:“我需要你为陈家做点事情,将来你爸爸万一真有不测,在分割遗产方面,他会多考虑你的。”

陈念川问:“爸爸……怎么了吗?”

“他没怎么。”钟姝芸不耐烦,甩给她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这个人的全部信息,你要倒背如流。”

陈念川充满疑惑地打开袋子,拿出纸张。

那上面写着一个人名:沈嘉喻。

可她还是不解,她不认为一定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达到目的。

钟姝芸冷冷道:“高门世家的女儿,贞洁是最不紧要的,切实握在手中的利益才最重要。”

于是,后来的七百多个日日夜夜,陈念川像对待考试一样认真。又或者说,这就是她的一次大考,考验她是否有资格踏进陈家的大门。

可是金钱名利她什么都不想要,她只想要母亲多看一眼。

甚至后来整了容,学习另一个女人的神态动作,她也毫无怨言。

只是事情不可能完全按照计划发展。

……

沈嘉喻把陈念川自己扔在三楼的房间之后,反常地没有回书房,而是留在一楼处理工作。

他手边有一杯咖啡,可是喝了还是不能集中注意力,只好点了根烟,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夜色。

今天一整天,南城都乌云密布,闷热得人喘不过气来,直至天幕降临,才暴雨骤至。

沈嘉喻听见背后有高跟鞋敲击台阶的声音。

光可鉴人的玻璃上,映出他硬朗的面容,和目不斜视、一心只想离开沈家别墅的陈念川。

沈嘉喻笑了笑,吐了口烟雾,白雾丝丝缕缕地遮住他的脸。

他笑眯眯地说:“陈小姐,才一个小时,你现在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沈嘉喻不行呢。”

陈念川不屑搭理他,径直往出走,一脚踏进秋雨缠绵的夜。

沈嘉喻嘴角僵了僵,看着陈念川冒雨走出沈宅,她倔强的背影消失在模糊的雨夜中,沈嘉喻的心尖颤了颤。

指间的烟灰堆了老长,安静地折在地上。

赵朔猜到他的心思,给他递话道:“沈总,要不我去送送陈小姐吧?宝德园这么大,外面又这么黑,陈小姐别迷路了。”

沈嘉喻把手上的烟灰掸落,蹙眉追了出去。

赵朔忙不迭跟上,为他撑伞。

宝德园是沈家私宅,占地面积很大,有几栋别墅、花园、甚至高尔夫球场,外来的车辆要经过严格的手续才能进入。

沈嘉喻站在那里旁观时,觉得自己还稳得住,可从迈出第一步开始,他心底的防线崩塌了,不免心浮气躁起来。

他讨厌自己被一个女人牵动心绪。

沈嘉喻亲自开车去寻陈念川。

赵朔被扔在后面,看着沈嘉喻的车急匆匆地开远。

沈嘉喻之前有过那么多女人,这是第一次他如此主动。赵朔想,这位陈小姐,算是有点手段了。

沈嘉喻不知道陈念川是否联系过了陈家的人,反正她找云儒是找不到的,那个男人现在被自己关在地下室里。

至于陈家,陈念川被送过来前,他就提醒过了,今晚不要有人打扰。

所以陈念川现在即使找到了出去的路,大概也是等不到人,而宝德园私宅僻静,要走出去很远才能打车。

雨丝在远光灯里斜舞纷飞,沈嘉喻没开多远,就看到了那个裹着大衣,瑟瑟发抖的女人。

她像被淋湿的小猫儿,瑟缩地抱着自己,在路边缓慢地走着。

顶着那样一张脸,此刻又是如此落魄脆弱,沈嘉喻怎能不心生怜爱?

他一脚刹车,停在陈念川身边。

陈念川身上的大衣遇水变重,压着她整个人都步履艰难,大雨让她睁不开眼睛,看不清前路,只是机械地朝前走。

沈嘉喻没有撑伞,同样也浑身湿透。他站在陈念川面前,她却视若无睹,甚至挣扎着走得更快了些。

他怒从心起,粗暴地拉扯陈念川的手,将她塞进副驾驶。

陈念川冷得发抖,声音也变形:“沈总,说出来的话可不能反悔。”

沈嘉喻甩给她一包纸巾,冷声道:“放心吧,没兴趣碰你。”

陈念川抱着自己,靠在座椅上,现在的心情用万念俱灰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下楼前给云儒打电话,给姐姐打电话,都没有人接。

所有人都把她抛弃在了魔窟般的沈宅,没有人肯来救她。

陈念川失望地凝视着水雾朦胧的车窗,眼底渐渐涌起热泪。

“你现在是在装可怜勾引我吗?”陈念川失魂落魄的模样让沈嘉喻心烦意乱,他猛踩油门。

陈念川慢慢转过头,嘲讽地笑了声。

“沈总,一向对自己这么自信吗?”

沈嘉喻一个急刹车,陈念川猛地扑向前面。

“下车。”沈嘉喻皱眉下车,把陈念川拎下副驾驶。陈念川不肯,抗拒地挣扎,水盈盈的眼睛里全是怨恨。

沈嘉喻道:“你以为除了我这里,你还能去哪儿?没有人接你的电话了吧?陈家用你换了个三十亿的生意,她们估计觉得很划算,正在家里开庆祝party呢。”

陈念川不知道这件事,顿时心神俱震。

赵朔守在门口,却不敢过来打伞。

沈嘉喻拉着陈念川走进别墅,直直朝二楼去。陈念川讨厌那个房间,讨厌自己曾试图在那个房间里取悦沈嘉喻,她奋力抵抗,不愿跟沈嘉喻走。

沈嘉喻失去耐心,将她双手反剪在身后,一把拦腰抱起。

陈念川泪水纵横,双脚乱蹬。

沈嘉喻把陈念川扔在床上,皱眉道:“脏死了,去洗洗。”

陈念川不动,警惕地看着他。

沈嘉喻二话不说,把她扛到浴缸里,放开水龙头,然后走了出去。

陈念川像受惊的小猫儿,缩在浴缸里听动静。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沈嘉喻没进来,扔进一袋衣物,说道:“新的。”

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陈念川怔了下,逃出浴缸,把浴室的门反锁。

她慌乱而细致地擦洗身体,把那些恶心的衣物扔进垃圾桶。

沈嘉喻扔给她的衣服是清冷的风格,她不想穿,可也不想光着出去。陈念川犹豫不决,检查了下,还是套上了。

推门出去,外面一片寂静,只有雨声。

陈念川把房间的门反锁好,钻进被子里。

半夜,雨停了。

陈念川却发烧到胡言乱语。

沈嘉喻用钥匙开了门进来,坐在床边望着神志不清的陈念川。

那身衣服是方昭穿过的,陈念川穿上很合身。

她烧得双颊绯红,半阖着眼望着自己。

沈嘉喻声音颤抖:“是你吗,昭昭?”

陈念川缓缓举起了手,沈嘉喻慌忙握住。她的掌心滚烫,他的手心冰凉。

沈嘉喻把她的手覆在自己脸颊,眼眶湿润。

“是你回来了吧,我的昭昭。”

陈念川嘴唇张合,但是发不出声音。

沈嘉喻凑近她,问道:“昭昭,你说什么?”

陈念川看不清面前的人,只当是他来了。

她喃喃道:“云哥,我冷……”

沈嘉喻身体一僵,眼中的情意变得冰冷骇人。

他松开陈念川,她的手无力地垂在床边,病弱娇柔。

“云哥,抱抱我……”

沈嘉喻面容扭曲,手臂攥出青筋。

半晌,他却忽然笑了。

他低沉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夜里有些可怕。

“云哥是吧?我去看看你的云哥死没死。”


地下室不在别墅里,而是在花房。

地下室的门被打开,渗漏进来一束微弱的光,云儒虚弱地抬头看去。

他被绑在椅子上,身上的衬衫灰扑扑的,裤脚沾上了泥水。

沈嘉喻缓步走到他面前。

云儒的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脸上,眼角和脸颊均有伤痕。

沈嘉喻喜欢打量人,喜欢透过一个人的眼神来窥探内心。云儒此刻双眼通红,那眼中的情绪他在自己身上也看到过。

方昭去世的时候,他也恨成这样。

“你可以不用这样看着我,”沈嘉喻淡笑道,“其实我和你的小川一样,都是身不由己。”

云儒张口,声音沙哑:“你这个混蛋,我要带小川走。”

“走呗。”沈嘉喻无所谓地说道,“等她醒了吧。哦对了,她发烧了,我可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说不喜欢穿着衣服。”

云儒愤怒得脖颈涨红,他喉咙里发出呜咽,凝聚力量挣动绳索,蹭着椅子在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沈嘉喻脸上的神色渐渐淡去,他猛地挥拳将云儒打倒在地。

云儒的眼镜跌落到一旁,他狼狈地倒在地上,半边脸沾上了灰尘。

沈嘉喻慢悠悠地走过去,踩碎了他的眼镜。

云儒眼前一片模糊,呼呼地喘着粗气。

“小川,小川……”

沈嘉喻抬脚,重重踢在云儒的腹部。

云儒痛得蜷缩起来,呕了两口血。

昨晚他本来是被支走的,后来察觉不对,赶来宝德园时,在门口就被赵朔带人收拾了一顿。赵朔打电话问了沈嘉喻的意思,才把他关在花房的地下室。

被拖进来时,云儒已经昏迷,不知道何时醒过来,漆黑无光的四周,只听得到狂风暴雨的声音。

他试过自救,但没有成功。沈家的保镖都受过专业的训练,打的绳结十分牢固,他无法挣开。

沈嘉喻的这两下,加重了他的伤。

他恶狠狠地怒视沈嘉喻,吼道:“把我的小川还给我……”

沈嘉喻提起嘴角笑了笑。

终于有一天,他也能观摩别人失去时的痛苦,实在是心情舒畅。

“改主意了。”沈嘉喻摸摸下巴,“不想还了。”

云儒瞠目欲裂,破口咒骂沈嘉喻。

沈嘉喻一手插兜,一手挠挠耳朵,充耳不闻地走了。

云儒骂着骂着,倏忽哭了起来。

两个月前。

云儒站在二楼的拐角等陈念川上来。

她穿着黑色长裙,起初几步还走得稳当,后面越来越急,几乎是小跑上来的。

他赶忙迎上去。

陈念川抿唇,回头瞥了一眼正在和母亲聊天的沈嘉喻。

沈嘉喻也正在看向自己。

陈念川礼貌地颔首示意。

云儒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心中酸涩难当。

他们一起回到房间,陈念川坐在床边,松了口气道:“应该挺顺利的吧?沈嘉喻眼睛都直了。”

云儒沉默无言,默默地给陈念川脱鞋按摩。

有人敲响了门,陈念川慌忙收回脚。

“请进。”

陈泽泽见到房间内的二人,并未有惊讶神色,反而还向云儒点头示意。

云儒恭敬道:“泽小姐。”

陈念川也说道:“姐,你有什么事吗?”

“你从后面去花园或者泳池逛逛吧,我怕沈嘉喻一会儿找上来。”陈泽泽说。

“好的,姐。”陈念川应着,穿好鞋子从陈泽泽身边走过去。

云儒紧随其后,路过陈泽泽时,被她小声警告。

“我知道你对念川的感情,但还请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云儒垂眸道:“泽小姐,我明白了。”

他走到花园时,陈念川正猫着腰在花丛中捉萤火虫。

花园里路灯昏黄,灯罩边围了一圈飞舞的小虫。

陈念川蹲在花丛中见,朝他挥手,小声道:“云哥快来,我抓不到。”

云儒的眼睛随着纷飞的萤火虫动了动,双手一合,徒手拢住了两只。

陈念川欣喜道:“诶,你怎么一下就抓住了?”

他们把萤火虫放进透明罐子里,然后坐在一株树桩玫瑰下放空。

陈念川有些惆怅,问道:“云哥,你说我们会成功吗?我看沈嘉喻可不是好对付的。”

云儒心中五味杂陈。他希望陈念川能够获得亲情的关爱,却不希望通过这种无谓的献身的方式。

他也不觉得这件事非得陈念川来做,哪怕是训练一个新人,比陈家自己的女儿送上门去要好得多。

可陈念川谁的话也听不见去,一心只想着钟姝芸,只想着这个对她不闻不问二十几年的家。

云儒只好跟随她。

就像陈泽泽说的一样,他只是个管家的儿子,身份尴尬,即便跟陈念川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也做不了她的主。

他能做的,也就是在睡觉前给陈念川端来一盆玫瑰花水泡脚。

穿着高跟鞋站了一天,陈念川的脚酸痛不已。

云儒细心地给她按摩,轻轻撩起玫瑰花水浇在她的脚背上。

陈念川看出来他情绪不高,心中也有所愧疚。如果那时候母亲不去,她和云儒可能已经在一起了。

如今这么做,很对不住他。

想了想,陈念川还是说:“云哥,我和妈妈说好了,等事情结束,我们还回去生活。”

云儒眼眸明亮地望着她,微微笑道:“好,那每天吃我做的饭,可不要腻啊。”

陈念川手肘向后撑, 开心地笑道:“腻了你就换别的口味嘛,要是让我不满意,我就去吃别人家的饭。”

“那我可要伤心死了。”

陈念川看着他,忽然抬脚往他身上泼水。云儒躲闪不及,白衬衫**一块。

“坏小川,再也不给你做鸡翅吃。”他笑着说。

“不做就不做呗,指不定有比你做得更好的呢。”陈念川小脚胡乱扑腾,溅了云儒一身的水。

云儒捉住她的脚腕,站起来和她闹作一团,两人互相挠痒痒。

云儒欲拒还迎,时不时还手,一不小心,他扑倒在陈念川身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云儒看得清陈念川紧张得睫毛轻颤。

他怦然心动,目光不由自主地游移到陈念川的唇上去。

小小的,有点肉感的唇瓣。

云儒慢慢探身,越来越近。

陈念川心中小鹿乱撞,七上八下,面对云儒,她还是胆怯的。

“别……”

在唇与唇即将贴上的一刹那,陈念川别开了脸。

云儒怔了怔,缓缓爬了起来。

陈念川羞得满脸通红,钻进被子,背对着云儒。

她快速地催促道:“云哥,你也赶快睡吧,明天见。”

陈念川蒙在被子里,呼吸急促。

云儒轻叹了口气,掀开被脚。

陈念川冒出半个脑袋,羞涩地缩起来,她小声叫:“云哥……”

云儒温柔地训她道:“把脚擦干了睡。”

他轻柔地为陈念川擦干双脚,放进被子里。

“晚安,小川。”

他走到房间门口,才听到陈念川害羞且迅速地说了句:

“晚安,云哥。”


沈嘉喻叫来了私人医生程港。

陈念川发了高烧,程港给打了针,留了些药。

沈嘉喻探了下陈念川的额头,烫得厉害。

程港说:“别担心,打针好得快,记得按时给她吃药就行了。”

沈嘉喻默然点头。

程港瞄了沈嘉喻一眼。

从他看见陈念川的脸开始,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他从药箱里拿出盒药,递给沈嘉喻。

“用这个吗?”

沈嘉喻低头看去,是一盒避孕药。

他神色顿了顿,也没有拒绝,只是说:“放那儿吧。”

程港暧昧地坏笑,把药盒放在了床柜的感冒药中间,并嘱咐道:“错开吃,不能一起服用。”

沈嘉喻点点头,不耐烦地皱眉:“就你啰嗦。”

程港嘿嘿笑,拐他一下,八卦地问道:“沈总这是又从哪儿淘弄的?比以前的质量好多了。”

沈嘉喻没说话。

这时赵朔走进来,催促沈嘉喻得出发去公司开会了。

“一起走吧。”沈嘉喻说。

上了车,沈嘉喻吩咐道:“别让她走,找两个细心的人照顾着。”

“好的。”赵朔说,“我已经安排好了。”

程港忙着在微信上撩骚**,随口和沈嘉喻闲聊。

“诶我说,沈总不光得注意自己的身体,这小女孩儿的身体也得注意啊,懂不懂怜香惜玉啊?把人家弄发烧了都。”

沈嘉喻淡然道:“她自己跑进雨里淋湿的,跟我可没关系。”

“没关系?”程港才不信,疑道:“没关系你还巴巴地担心人家?”

沈嘉喻瞪了他一眼。

程港赶紧噤声,做了个封嘴的动作。

“程叔怎么样了?”沈嘉喻问。

“我爸啊,他没事,岁数大了,熬夜喝酒打麻将的,住两天院就好了。”程港说。

“嗯,明天不忙了,我回去看看他。”沈嘉喻说。

“不用了,来回走高速还两个小时呢,你有那功夫多睡一会儿。”程港坏笑道,“或者多陪陪你的新宠,用不着管他。”

“没关系,最近也不是很忙,我也很久没回去看看了。”

程港趁机抱怨道:“我的沈总,我说你别总给老头儿那么多钱了,他不是献给小酒桌就是献给麻将桌,他都五六十岁了,还以为自己是年轻的大小伙子呢。”

“我有点儿想程叔做的红烧茄子了,那个菜最下饭。”沈嘉喻想起他没回沈家之前的事情,神态总是格外放松,“那时候咱俩打完球回去,又累又饿,两个人能就着这个菜吃好几碗米饭。”

程港哈哈大笑:“你那时候打球可真菜,打不过还急眼,撸起袖子就跟人干仗,我都服了。”

“是他们先犯规的,我正好打他们一顿出出气。”沈嘉喻淡笑道。

“说正经的,”程港说,“你今天这个,怎么回事儿啊?亲生姐妹都没有这么像的。”

程港是看着沈嘉喻和方昭一路走过来的,当初两人爱得有多难舍难分,生离死别时就有多肝肠寸断。

他能理解沈嘉喻这么多年的荒唐行为,他也知道沈嘉喻容易在这事儿上钻牛角尖,作为发小,他也不得不打听着。

不过沈嘉喻这么久倒也没犯过浑。

那些女孩子要么怕他,要么依附他,在感情关系里,沈嘉喻一直占有主导权。

沈嘉喻平淡道:“她是陈家的二女儿。”

“陈家?”程港想了下,“陈氏集团?”

沈嘉喻淡淡“嗯”了声。

“他家有二女儿?”程港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困惑地问:“不就一个陈泽泽吗?”

沈嘉喻自嘲地笑笑:“大概跟我一样吧。”

程港警觉道:“她本来就长这样?还是……”

沈嘉喻给了程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道:“我要说是特意为我整的,你信不信?”

“我去。”程港思忖道,“这事儿有意思了啊。”

沈嘉喻开完会,抬手看表,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

赵朔跟上来说:“沈总,陈小姐已经醒了。”

沈嘉喻大步流星地走向电梯,问道:“她闹了没?”

“没有,只是不肯吃饭。”

沈嘉喻默了默,道:“回去看看。”

“好的,那您想吃什么,我通知家里的阿姨。”赵朔问。

“就一样的吧。”沈嘉喻说。

“还有就是……”赵朔说,“那个姓云的怎么办?他已经在地下室躺了快一天了。”

沈嘉喻平淡道:“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保时捷还没驶进宝德园,云儒已经被五花大绑,送回了陈家的明月岛。

另一边,陈念川脸色煞白,坐在床上发呆。

床柜上摆着热了几遍的饭菜,她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因为她看到一堆感冒药中间,有一盒紧急避孕药。

陈念川面如土色,盖着被子也仍然在打冷颤。

沈嘉喻站在门口,没有急着进去。

陈念川一脸病容,有种脆弱的美。

他想起方昭的病到了后期,也是这样脸无血色,却还要在他面前强装无事。

沈嘉喻把视线偏向别处,定了定神。

他走进去,笑呵呵地端量着陈念川。

“陈小姐不吃饭,是想要横着从这里出去吗?”

陈念川望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恐惧到心里发寒。

昨晚她从浴室出来,房间里空无一人,她竟还有一瞬间觉得沈嘉喻是个正人君子。可明明门是反锁的,自己醒来时却打着吊针,身旁还放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药。

她从牙缝中一字一句地挤出来:“沈嘉喻,你真卑鄙!”

沈嘉喻无辜地眨眨眼睛,笑道:“陈小姐,我本来就不是君子啊。”

陈念川烧红的小脸滚下大颗的泪珠,她不由得掩面抽泣。

沈嘉喻朝前探身,侧耳细听,陈念川确实在隐忍地抽抽搭搭。他不甚理解地问:“陈小姐不必这样吧?我们之间,这是早晚的事。”

陈念川情绪爆发,哭了几分钟后才冷静下来。她抹了抹脸,平静地说:“你说得对,沈总,是我失态了。请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走去餐厅可以,”沈嘉喻淡淡笑道:“走出宝德园不可以。”

陈念川抓紧了被子,刚压下去的情绪再度起伏。

“你……还不够吗?你要折磨我多久?我要回家!”

“我折磨你?没有吧?”沈嘉喻轻轻扬眉,目光放肆地在她身上游移,“我看陈小姐睡得很香啊,还讲梦话了呢。”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还要忙着给陈小姐找医生,这一夜我都没睡好。”

“你……”

“诶,”沈嘉喻摆摆手, 笑道:“我们之间,不必言谢。”

陈念川恨道:“衣冠禽兽!”

“陈小姐第一天才知道吗?”沈嘉喻一步一步靠近她,嘴边勾起的笑意里带着一丝丝嘲讽。

他俯身靠近陈念川,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廓。陈念川欲躲,被沈嘉喻扣住脑袋,强制贴近。

他幽幽地说:

“陈小姐不是早就把我倒背如流了吗?”


陈念川全身发抖,恨恨地瞪着沈嘉喻。

沈嘉喻勾起手指,细细描摹那和方昭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云淡风轻地说:“你倒也不必如此恨我,你的任务完成了一半,应该感到开心才是。”

这话算是点醒了陈念川,她长呼了一口气,在心中默念:这只是交易,尽快结束我就可以去过自己的生活了,这只是交易,放轻松,放轻松。

再抬眼时,她眼中没有了剑拔弩张的气愤,反而是极力压制着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

她甚至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沈总,沈先生,你要我怎么做?”

沈嘉喻玩味地看着她,这女孩的转变之快还真让他惊讶。他笑了笑,说道:“我要你现在下去陪我吃饭。”

他瞥了一眼床柜上的饭菜,又道:“哦,如果陈小姐不舒服的话,在这里吃也可以。”

“那吃完我可以回家吗?”

“嗯……”沈嘉喻抿唇沉吟,想了想道:“不行。昨天晚上你要是真跑出去也就算了,但过了一夜,我现在改主意了,你不许走。”

“那我给家里打个电话总可以吧?”

“打啊。”

陈念川在枕头下翻出自己的手机,怎么也按不开,大概是没电了。

她冲沈嘉喻摊手道:“你的手机借我。”

沈嘉喻把手机给她的时候,坏心地挠了挠她的手心。陈念川像碰了什么污秽一般厌恶地躲开,在被单上用力蹭了蹭手心。

沈嘉喻笑容满面,觉得十分有趣。

陈念川按好了号码,见沈嘉喻还在笑着看她,不满道:“你是变态吗?请你出去。”

沈嘉喻头也不回:“打完了下来吃饭。”

陈念川先打了云儒的电话,一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她不免失望,又觉得也许是云儒生她的气了,是自己的错。

她只好又拨通了姐姐的电话。

陈泽泽倒是接得很快:“喂,沈总,有什么事吗?”

陈念川听见陈泽泽的口气,刚才心中渴望家人关心的迫切消退了一点,她默了两秒,才说:“姐,是我。”

陈泽泽那边也沉默了一下,才道:“念川,你还好吗?”

“我……还好。”陈念川咬了下嘴唇,“姐,沈嘉喻不让我回去。”

“哦,你不想在那里呆着吗?”陈泽泽语气没有波澜,寻常问道:“他没有对你不好吧?”

陈念川没有回答,问道:“姐,云儒在家里吗?我给他打电话没有接。”

“他回来了。”陈泽泽没有透露云儒挨打的事情,只是问:“需要我送点什么过去吗?他是……想让你一直留在沈宅,还是只几天?”

“我也不知道,他一时一个想法,我拿不准。”陈念川握紧手机,“姐,麻烦你帮我告诉妈妈一声,我、我……”

“我知道了,我会和妈说你做得很好的。”

“嗯,好,谢谢姐。”

“那有事你再给我打电话,我先忙了。”

“好,姐再见。”

“再见。”

沈嘉喻在书房里,摘下耳机,阴郁地捏响指节。

陈念川还真关心那个姓云的。也是,青梅竹马的情意他也体会过,知道那有多牵人心绪。

可现如今陈念川顶着一张方昭的脸,再去想别的男人,总让他心里不舒服。

陈念川从被子里爬出来,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站在房间**茫然地环顾一周。

她身上只有一件睡裙,虽然不暴露,但她也不想穿成这样陪沈嘉喻吃饭。

正不知如何是好,有保姆端着衣服走进来。

“陈小姐,这是昨天您淋湿的大衣,已经洗好烘干了,我帮您挂起来。”

“不用了,”陈念川拦住,“给我吧。”

陈念川拒绝了保姆伺候穿衣的行为,自己随意地裹上大衣,刚走出两步,又回头问:“你能帮我找些常服来吗?我没有带衣服。”

“好的,陈小姐,我差人去买,您稍等。”

“呃,就……正常点的,保守点的。”陈念川怕保姆误会,补充道。

“好的,陈小姐,我知道了。”保姆应道。

陈念川微微点头,慢慢走去餐厅。

沈嘉喻叠腿坐着,俊朗的轮廓隐藏在缥缈的烟雾中。陈念川绕了一大圈,避开他的二手烟区域。

沈嘉喻眯眼瞧她,问道:“讨厌烟味?”

陈念川不想回答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吃饭。

沈嘉喻把烟按灭,又问道:“不热?”

陈念川埋头吃饭,并不搭理沈嘉喻。

沈嘉喻也没在意,淡淡笑道:“慢点吃。好吃吗?”

陈念川感冒了嘴里尝不出什么味道,吃得快只是为了赶紧离沈嘉喻远点。

沈嘉喻抬腕看了眼表,说道:“现在是一点三十分钟,二十分钟内你都不许离开餐桌。”

陈念川蹙眉怒视他。

沈嘉喻道:“如果二十分钟内我吃不完,时间还要延长。”

陈念川气急,把筷子摔在餐桌上,喊道:“我是卖给你了吗!”

沈嘉喻擦擦手,淡道:“差不多这个意思。”

陈念川牙齿都快咬碎了。

“我劝你还是别太恨我,你应该学会调节自己。”沈嘉喻头头是道地说:“别一会儿认命一会儿又抵触的,把自己搞得多累。”

他盯着陈念川的眼睛,“我们应该和谐一点,这样对谁都比较好,你说呢,小川?”

“别那么叫我!”陈念川吼道。

沈嘉喻笑道:“那叫你什么?川川好吗?”

陈念川深呼吸道:“别恶心我。”

“你不喜欢我叫你的名字吗?”沈嘉喻靠在椅背上,看着陈念川的脸,“那叫你‘昭昭’,好不好?”

陈念川哼笑了一声。

沈嘉喻脸上没有笑意,他望着陈念川和方昭极为相似的五官,有些恍惚地喊道:“昭昭……”

陈念川奇怪地皱眉,向前探身仔细观察沈嘉喻不知所谓的表情,取笑他道:“沈总,大白天你就嗑了?”

沈嘉喻弯起嘴角,笑了笑。

“你也别这么叫我,就叫我沈哥吧。”

陈念川嘲讽地轻笑,怪声怪气地说:“好,沈哥快吃吧。”

她在挑衅。

沈嘉喻也管不了这么多,这一声让他恍若隔世,心脏紧缩了一下。

他拿起筷子,大口吃饭。


吃好了饭,沈嘉喻对赵朔说:“你去趟公司,把今天要处理的事情拿回来做。”

赵朔瞄了一眼陈念川,应道:“好的,我现在去。”

“对了,”沈嘉喻叫住赵朔,指着陈念川道:“她这身衣服不好看,你去阿肖那里一趟,拿件驼色的大衣回来,你跟她说她就知道了。”

“好的。”

沈嘉喻站起来,看着陈念川笑道:“你岁数也不大,深色系不适合你,穿浅一点比较好看。”

陈念川无谓道:“随便。”

她径直往二楼走,哪知沈嘉喻也跟了上来。

陈念川警惕地捂紧大衣,“你要干什么?”

沈嘉喻无辜道:“午睡啊。”

陈念川反驳道:“你哪有午睡的习惯。”

“这你也知道啊。”沈嘉喻装模作样地瞅瞅墙角,“你在我家安监控了吗?”

陈念川挺直腰背,仰头直视着他,道:“你去别的房间睡。”

“我正是这么打算的。”沈嘉喻越过她,走进了走廊尽头的另一个房间。

陈念川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钻进房间里把门反锁好。

走廊尽头的这间房,以前属于方昭。

方昭走了之后,沈嘉喻就把这个房间锁了起来,也不许人来收拾打扫。

只有在他思念方昭过度而夜不能寐时,才会来这里静坐片刻。

陈念川身上穿的那件睡裙,就是他昨晚从方昭的衣柜里拿的。

曾经纸醉金迷的某个时刻,沈嘉喻也以为,自己就这样寻觅着方昭的影子,在混沌中度过一生。

陈念川的出现,就像是冰天雪地里乍现的一团火,让他在困顿中又重现希望。

沈嘉喻坐在沙发椅上,扶着额头假寐。

一墙之隔就是陈念川,或者说……是“昭昭”。

他睡不着。

半晌,他听见走廊内有人走动。推门出去,是家里的保姆。

沈嘉喻问她手上拿的什么。

保姆解释说:“是陈小姐吩咐我去买些衣服,沈先生您说过可以满足陈小姐的这些需求。”

“没事,她想要什么东西都给她。”沈嘉喻走过去,翻了翻保姆买来的衣服,大概都是那种浅色的衣裤。

他点点头,道:“进去吧,提醒她吃感冒药。”

说起药,沈嘉喻心念一动,急忙敲门。

陈念川面无表情地打开门,问道:“做什么?”

沈嘉喻冲进去,拿起避孕药盒,却见已经少了一片。

陈念川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

沈嘉喻缄默地走出房间,路过她时叮嘱道:“感冒药过半个小时再吃。”

陈念川不领情,接过保姆手里的衣服,把门关得紧紧的。

沈嘉喻给程港打电话,询问吃了药应该吃点什么补身体。

“买点维生素吧,我忘给你了,我现在给你送去。”程港说。

“不用。”沈嘉喻启动车子,“你就告诉我买什么,什么牌子好。”

挂了电话,程港发了几个药名来。

沈嘉喻买了维生素和补品回去,陈念川还闷在房间里。

保姆问:“沈先生,陈小姐说手机坏了,想要修一修。”

“等会儿我跟赵朔说,你不用管了。”沈嘉喻问,“她还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要了些水,也没讲话。”保姆说。

“好,我买的燕窝你炖上,忙吧。”沈嘉喻说。

保姆走了,沈嘉喻敲敲门,没人应,等了许久也没人来开门。

他直接用钥匙打开门进去。

房间里没人,浴室关着门。

陈念川听见动静,很快从浴室门缝里探出个脑袋,她恼怒道:“沈总,您可不可以未经允许别随便进来吗?”

沈嘉喻道:“不可以诶,这是我家。”

陈念川气得无话可说,“砰”地关上浴室的门。

沈嘉喻单手插兜,站在窗前,一边给赵朔发消息,一边高声说:“陈小姐不会打算一直呆在浴室里躲着我吧?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浴室里隐约能听见电吹风的声音,过了几分钟,陈念川一边扎头发一边走出来。

她问:“你不用上班吗?有钱人都这么闲?”

“是啊,都闲得去整容了。”沈嘉喻故意讽刺她。

她仰着头问道:“你是不是觉得羞辱我很有意思?”

“怎么算是羞辱呢?能整成昭昭的样子,说明你很有眼光。”

沈嘉喻把维生素扔到床上,说道:“怎么吃都写上了,能缓和下避孕药的伤害。”

陈念川冷笑道:“何必呢,沈总还是别惺惺作态了。”

沈嘉喻不理会她的讥讽,摸着下巴看她:“我忽然好奇,陈小姐背得滚瓜烂熟的资料上,有没有写我喜欢女孩子吃药啊?你怎么没提前准备呢?”

陈念川简直无话可说,涨红着脸道:“请你出去。”

沈嘉喻眉开眼笑。他见陈念川吃瘪,实在是像把小猫儿逗炸毛一样有趣。

“一会儿我让赵朔送来手机和电脑什么的,你无聊就消遣消遣。”沈嘉喻说,“或者你喜欢打游戏吗?可以在这屋里安个游戏机。”

“不用麻烦了。”陈念川冷冷地说,“只要看不见你,我就挺开心的。”

“好。”沈嘉喻朗声应道,“那我就让陈小姐开心……”

他抬腕看表,道:“开心三个小时吧。三个小时后,我们在楼下一起吃晚饭。”

他说完,步伐稳健地走了出去,并且带上了门。

陈念川也没有再反锁,反正也防不住沈嘉喻,他的家他自是来去自如。

她百无聊赖地趴在窗边远眺,离得不远有个大花园,隐约能看见有个秋千架。

过不多时,又有人敲门。

陈念川以为又是沈嘉喻,她快被烦死了,根本不想搭理。

门外,赵朔说:“陈小姐,我来给您送些东西。”

陈念川只好道:“进来吧。”

赵朔拿来一部手机和一部平板,对陈念川说:“已经激活了,您打开就可以用。”

“好,谢谢。”

“好的,我会转告沈先生。”赵朔说。

陈念川连忙说:“不是,是对你说谢谢。”

赵朔道:“好的,我也会转告沈先生。”

他关上门走了,陈念川小声嘀咕着:“没一个正常人。”

手机的充电器是通用的,陈念川给自己的手机充上电,又瞎摁了几下,还真开了机。

她打开和云儒聊天的对话框,还停留在昨晚,云儒说办完事连夜赶回来,明天带她去迪士尼。

可是今天,她被困在这儿了。

陈念川踌躇良久,不知道该和云儒说什么。

说对不起吗?

还是劝他事情就快要结束了,他们很快就能远走高飞?

这话陈念川劝自己都不信。

明天昨天那一夜,才是真正的开始。

毕竟昨晚,她和云儒分开时,谁都不知道计划提前了。

云儒被陈泽泽支走去别的城市出差,而她成为了沈嘉喻的一道菜。

陈泽泽叫她去房间换衣服时,陈念川还没反应过来。

她问陈泽泽:“姐,就、就是今晚吗?”

陈泽泽道:“你等得了,沈嘉喻已经等不了了。”

她拍拍陈念川的肩膀,安慰道:“去吧,别让这两个月的努力白费。”


陈念川从手机里找出一张全家福。

说是全家福,但其实没有父亲陈朗,而且每个人身上都别着白花,脸上没有笑容,看起来竟还有些诡异。

可这是陈念川拥有的唯一一张有她自己的全家福。

她在陈家的别墅里,看到摆着的照片,父亲、母亲、姐姐、弟弟,他们每个人都那么幸福。

陈念川不确定,如果自己加入这个陌生的家庭,是增添幸福,还是破坏幸福。

所以她必须抛弃自身,心甘情愿地做局中人。

一旦对陈家有了作用,大家才不会太忽略她这个二女儿,她在陈家也能有更有底气。

生意场上的事情她不懂,取悦男人她也不会,可为了母亲,为了陈家,她愿意献出自己。

这两个月来和沈嘉喻的接触,陈念川发现他其实并不暴戾,只是心思深沉,不动声色。表面上对她笑,但心里却并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来前一个月,陈念川还在按部就班地设计接近沈嘉喻,而沈嘉喻似乎也在步步走进她的算计之中。

就在陈念川在为自己松一口气时,沈嘉喻突然变了脸。

那天陈念川做了红烧排骨给沈嘉喻送去,调查中显示,这是沈嘉喻最爱吃的一道菜。她也练习了很久,终于把这道菜做得色香味俱全。

但沈嘉喻看着那道菜,嘴角僵硬,直直地盯着她。

他道:“其实陈小姐不必如此费心,你脱光了站我面前,也许效果更好。”

沈嘉喻把陈念川羞辱了一顿,拂袖而去。

从那之后他们的每次见面,沈嘉喻都皮笑肉不笑地讥讽两句。陈念川却也没办法,还得硬着头皮演戏。

沈嘉喻不再客气有礼,反而看她的眼神多了些戏谑,让她觉得自己才是要被吃定的人。

陈念川颓然地托腮,自己身如飘萍,要往哪儿去,风可以说了算,水可以说了算,就是她自己说了不算。

行路至此,该发生都已经发生了,她只能好好地做下去。

吃晚饭前,陈念川在窗边看见沈嘉喻在修秋千架。

她想自己左右还要留在这里,沈嘉喻也不肯放她,她不如掌握主动权,主动出击,兴许能占个上风。

于是陈念川也走去了花园。

秋季的花园未有凋零景象,仍是百花绽放,一片繁盛。

沈嘉喻戴着手套,在破落掉漆的铁杆子上拧上了新的锁链秋千,弄好后还推了一下。

秋千在凉风里摇摇晃晃。

陈念川打了个哆嗦,抱紧了胳膊。

沈嘉喻整理工具箱,也没抬头瞧她。

陈念川主动开口找话题:“怎么不都换新的?这很不搭。”

铁杆掉漆,陪着崭新反光的秋千,确实违和。

沈嘉喻瞥了她一眼,悠悠道:“你够笨的。”

陈念川发现,她和沈嘉喻都不装了之后,是无法好好讲两句话的。

她深吸一口气,一吐为快。

“你不就想说你的昭昭是旧杆,我是新秋千吗?杆子动不了,秋千不喜欢了随便换,对吧?”

沈嘉喻瞧她一眼,笑道:“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陈念川气鼓鼓地裹着大衣,看着沈嘉喻弯腰收拾工具箱,真想照他屁股给一脚。

沈嘉喻拎起工具箱,对她说:“走吧,你饿不饿?”

“不饿。”

沈嘉喻逗她:“一整天都懒在床上,当然不饿了。”

这话虽然听着也很烦,但比之沈嘉喻之前的挖苦语气,已经能听出温和随意的味道了。

但陈念川还是要犟嘴,他说东陈念川偏要说西。

她半真半假道:“想着要怎么对付你,也挺费脑的。”

“哦,那想出来了吗?”沈嘉喻笑着问她。

陈念川沉沉看着他,似乎是胸有成竹。

她停住脚步,对沈嘉喻说:“沈总敢跟我打个赌吗?”

“赌什么?”沈嘉喻回头,好奇地问。

陈念川笃定地看着他说:“就赌你会不会爱上我。”

沈嘉喻像是听了什么笑点很奇怪但又极好笑的笑话,震惊且无奈地反问:“是爱你陈念川,还是爱昭昭?”

陈念川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语塞,垂眸不答。

沈嘉喻又打了胜仗,愉悦地把工具箱放回花房,走出一段距离,陈念川还站在原地。

沈嘉喻停住脚,对陈念川说:“好吧,我跟你打赌,什么赌注?”

陈念川走到他面前,理直气壮道:“没、想、好。”

沈嘉喻又忍不住笑,“看来这么长远的计划你一个人是谋划不了的,你是个急性子。钟夫人和陈泽泽没少为你出力吧?”

他凑近陈念川,一脸已经把她看透的模样:“陈小姐还是自然点,也不用刻意学谁,反而我们更轻松些。”

陈念川可以做替身,但不能完完全全变成方昭,仍需保留些自己的个性,不然沈嘉喻难保自己不会做什么蠢事。

他这一辈子只要爱方昭一个人就够了,所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不需要一个长久的伴侣,也是提醒自己,不可以背叛爱人。

陈念川在他前面走路,抬头望见血红的残阳,隐在红云里,灿烂盛大。

她随手拍了一张,想分享给云儒,想了很久也没有发送。

“陈小姐,”沈嘉喻在她身后提醒道,“你应该知道我之前的那些情人吧,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至少彼此忠诚。希望陈小姐也能遵守这个规则。”

陈念川不置可否,大步越过他走进别墅。

今晚的餐桌上,有一道红烧排骨。

陈念川不免想起那一天,沈嘉喻恼怒的模样,而她到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沈嘉喻问她:“那道排骨是你自己做的吗?”

“是啊,”陈念川道,“我这个人很敬业的,凡事都亲力亲为。”

“自夸起来倒是毫不客气。”沈嘉喻无奈道,“喜欢做就跟保姆学学,才知道自己差在哪里,才能进步。”

陈念川无语地看着他,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谁要给你做了。”

沈嘉喻笑笑:“你想不把我当回事儿也不行了。”

他探身喊来保姆,说道:“明天陈小姐吃过早饭以后,你教教她怎么做这道红烧排骨。”

又对陈念川说道:“陈小姐冰雪聪明,又有底子,一定能学得很快,中午我回来验收成果,不过分吧?”

陈念川没了胃口,刚才吹风又冷着了,顶嘴道:“沈嘉喻,折磨人你可真有一套。”


陈念川泡了澡,坐在被子里玩电脑。

她没有锁门,也不知道沈嘉喻今晚会不会过来,她心中忐忑万分。

不过既已如此,她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实在不行就吞一颗安眠药睡过去算了,也省得经历沈嘉喻对她的**。

陈念川看着电视剧,没一会儿就进入梦乡了。

房间里夜灯昏暗,平板电脑里传来男女主暧昧的**,陈念川也许是做了噩梦,拧眉梦呓了几句,翻身骑住被角,沉沉地睡着。

沈嘉喻站在门口,五味杂陈。

往常依附他的那些女人,甚少有如此骄纵的,都是对他千依百顺。沈嘉喻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也能时刻拎得清这种附属的关系。

他从女伴儿身上拼凑方昭的影子,女伴儿也能从他这里得到权利资源。

可偏陈念川身上骄傲明艳的特质,和方昭那么像。

唯一能让沈嘉喻猛然醒悟的,是陈念川眼中的厌恶和躲闪。

方昭才不会那样看他,才不会处处算计他,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他站在门口抽了根烟,才轻手轻脚走进去。

陈念川抱着被子,身边的平板还在播放男女主情情爱爱的话语,这样暧昧的氛围里,沈嘉喻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没有任何想法。

半晌,他轻轻撩起被角,钻了进去。

他没有立刻抱紧陈念川,或是离她很近,而是平躺着,离她有些距离,试图以此来平稳内心的慌张。

陈念川又呓语了一句,沈嘉喻听不清,她声音很小,似乎在叫什么哥。

沈嘉喻心里一动,想起陈念川在餐桌上娇腻地喊他沈哥。

虽然她那是只是在挑衅自己,但还是处处透露着可爱。

陈念川睡不踏实,又翻身回来,一条腿搭在沈嘉喻身上。

沈嘉喻心跳如雷,四肢僵了僵,才伸出胳膊揽住陈念川。

陈念川微微动了下,醒了过来。

她一脚蹬着沈嘉喻的胯骨,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盈盈似水的狐狸眼里充满戒备。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沈嘉喻说着,手往下移,想握住陈念川的小脚。

陈念川倏地把脚丫缩回来,用她那边一半的被子把自己裹成粽子。

她犹疑道:“你……想干什么?”

沈嘉喻侧躺在枕头上,望着她笑:“你想让我干什么?”

陈念川吓得坐起来,攥着被单紧张不已。

沈嘉喻笑眯眯地看着她。

“哎呀!”想了半天,她索性心一横,眼一闭,对沈嘉喻说:“你干脆给我喂片安眠药,我睡着了你想干嘛干嘛,别让我知道。”

沈嘉喻纵声大笑,“那还有什么意思?”

他坐起来,健壮宽阔的身体在舒适的布料上显现,他道:“你自己睡吧,我今晚不会再来了。”

陈念川狐疑地看着他,丝毫不信。

沈嘉喻穿上鞋,强调道:“真的。”

陈念川捏着被子盖住自己,仍是盯着他不说话。

沈嘉喻无奈地笑了,“好吧,我真的走了。明早你想吃什么?”

“可以不吃吗?”她弱弱地问。

“你是不想和我一起吃吧?”沈嘉喻问。

陈念川没说话,但表情分明是在肯定他的话。

“那好吧,正好我明天也有早会,你可以一直睡到自然醒。”沈嘉喻说完,真的离开了,把门关得好好的。

陈念川重新躺在被子里。这被子香软轻薄,有一股淡淡的花果香,倒是很催眠。

但陈念川闻着却没有睡意,她在想云儒。

他们已经快两天没有联系过了,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吗?

陈念川划开手机,点开对话框,却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云儒也没有发新的朋友圈,哪怕是指责她或是表达坏情绪的文字都没有。

陈念川往下看,云儒的朋友圈里全是他们俩去过的各种地方,人物照只有陈念川,照片偶尔有一角露出云儒的手,就算了两人的合照了。

云儒这个人,一向是有分寸的,隐忍又不越界。

不然云管家去世那么久,只云儒在国外守着陈念川,他要是有心做些什么,陈念川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云儒是想顺其自然,更多的也是尊重她。

陈念川把那张照片设置成了屏保。

照片上面有一束朝阳,陈念川逆光展露绝美笑颜,角落里,云儒悄悄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就像这么多年,他对陈念川的默默守护。

陈念川抱着这张照片睡着了,梦里回到了国外的家,她和云儒在草地上画画,吹七彩泡泡。

她睡得很香,脸上还挂着浅浅笑容。

早上沈嘉喻过来时,陈念川还在睡着,并且没有半分察觉。

他从陈念川手里拿过手机,但已经因为亮了一夜而关机,屏幕黑黑什么都看不见。他帮着插上了充电器,又给掖了掖被子,这才出发去上班。

今天的早会正是针对和陈氏集团的合作项目展开的,这个项目牵扯到方方面面,前期的工作就冗长繁杂,陈氏那边也派了陈泽泽过来参会。

陈泽泽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干练模样,该争取的利益一点也不肯松手,她的行事风格一向强势。

面对陈泽泽的咄咄逼人,沈嘉喻有些不太高兴,他们俩之间火药味十足,你来我往,两个小时的会议,竟然最后也没有敲定一个结果。

会后,陈泽泽来办公室找沈嘉喻,就会议上的问题做讨论。

沈嘉喻不肯让步,两人间僵持不下,最后还是陈泽泽退了一步。

“好,那谢谢沈总了,晚点我会把具体细节整理好,传真过来。”陈泽泽站起来就要走,“那我先告辞了,沈总。”

沈嘉喻叫住她。

“你不去看看陈念川吗?”他问。

陈泽泽面无表情地说:“我相信沈总会把我妹妹照顾得很好,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走出去后,沈嘉喻撇了撇嘴角。

果然不亲。就像他刚到沈家一样,那些个亲戚也是对他万般看不上,不亲近不说,甚至恶语相向。

就这一点来说,沈嘉喻倒还有点可怜陈念川。

他往家里拨了个电话,询问陈念川在干什么。

保姆回答:“陈小姐已经起床了,饭也没吃,就跟我在厨房学做菜呢。”

沈嘉喻笑了笑,“嗯,那你看着点她,别受伤了。”

“好的,沈先生。您中午还要吃些什么?我提前准备。”保姆问。

“就听陈小姐的吧,我都可以。”沈嘉喻说。

电话那边,陈念川在喊:“王姨,不放姜真的可以吗?这会很腥的吧?”

“不会不会,我来吧。”保姆王姨对沈嘉喻说,“那沈先生没别的事情,我先去教陈小姐了。”

“你忙吧。”

沈嘉喻挂了电话,都能想象到陈念川那种表情,他忍不住又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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