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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医香之嫡女不下嫁

锦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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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idejian   主角: 范清遥范雪凝   更新: 2022-09-06 13: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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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范清遥范雪凝《盛世医香之嫡女不下嫁》讲的是那一世,范清遥是名门之女,神医传人,医术精湛卓荦超伦可她却毒害逆党忠良,认贼作父,威胁至亲为他谋权夺得皇位外祖一家死无全尸,哥哥烧成一把灰烬,姐姐沦为万人欺压的娼妓被榨干价值的她打入冷宫,惨死在他手中的剔骨刀下再次睁眼,她竟是回到了十岁那年人还是那些人,事儿还是那些事儿,范清遥却誓要扭转乾坤!病重的母亲,废物的姐姐,无名的哥哥,她要亲手为她们谋一个幸福安康,鹏程万里霸她母亲的名分的继母,你既爱财,我便让你终生贫困潦倒偏心的父亲,你若喜欢权势,我便让你身败名裂!蒙骗她的渣男,你钟于皇位,我便让你眼睁睁看着别人坐上那把椅子!笑里藏刀的妹妹,你喜欢的一切,我都会亲手在你的面前捏至粉碎!这一世,亲人要护,仇人要斗,当然,仇不是一天报了的,路不是一朝走完的,只是这条复仇之路怎么走着走着,竟是凭空又多出了一个人!太子殿下,麻烦您能让让吗?

第1章

精彩节选


第一章 兔死狗烹 飞雪如飘絮,又一深冬。 破旧的院落里,一位女子趴在地上,仰头微笑。 斑驳的伤痕像小蛇一样扭曲缠绕在她白皙的面颊,残废的双腿,被人剁掉的双手,让她费尽力气,才勉强从屋子里爬了出来。 这是她夫君登基的第三年吧!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索性出来再看一眼这个世界。 世人都说她范清遥是天定凤女,这辈子荣宠不衰,富贵泼天。 直至她嫁入皇家,她的夫君从一个闲散皇子位登九五,她自己也信了。 哪怕她知道,自己不折手段,用尽平生所学,毒害那些逆党忠良,威胁大哥协助在左,说服外祖父辅佐在右,为他拉拢了满朝武将,落下不义的骂名! 她都知道,可是她还是相信,她的夫君是爱她的。 但她终究没有料到,兔死狗烹,他的爱原来都是假的。 “嘭!” 朱红落尽的破门被人推开,一位身着华服,头戴凤冠的女人在众宫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在看见趴在地上的范清遥时,娇艳的红唇勾起一丝冷冷地讥嘲。 “呦,姐姐,这是嫌弃屋子热吗?来人,給皇后娘娘褪尽衣衫。” 宫人们麻利地将范清遥架起绑在了木桩上,剥了她的衣衫,扔在地上。 那瘦如枯槁的身体,在萧瑟的寒风中单薄如纸,却还是没吭一声,气度超然。 范雪凝的眼中闪过一丝憎恨的阴狠,她最讨厌的就是范清遥这幅高高在上的嘴脸,仿佛无论身处何地,都可以淡然自若。 今天她一定要撕破这个女人虚伪的面孔,范雪凝那一双妩媚的眼中瞬间噙满了厌恶的幸灾乐祸。 “对了,姐姐还不知道吧?一直为你撑腰的花家死绝了,皇上有令,将你外祖父那残碎的身体喂了刑场附近的野狗,你外祖母就算咽了气,仍旧要被挂在城门前示众,听说你的花家女眷,一律发卖为娼妓,终身以色侍人,还有你那些个舅舅,哥哥,被火烧的啧啧啧……听说连一块骨头没剩下呢。” 花家是范清遥的母族,她的外祖父,外祖母,包括她的舅舅哥,她所有至亲之人。 范清遥眼神终于变了,她料到了今天,但是还是心疼那些因她受尽折辱的亲人。 她仰天长笑,宫人都以为这位昔日统领六宫的皇后娘娘疯了。 只是她笑着笑着,那眼泪便是落了下来,“是我眼瞎心盲,人畜不分,落得今日,我无怨无悔,只是可怜我母族被你们这狼心狗肺的野兽,这般折辱,我是无力回天,但你们逼我交出的《医典》,今日我依旧不会吐露一个字,你们动手吧,快一点我还能在黄泉路上追赶一下祖父,舅舅。” 范清遥字字珠玑,铿锵有力,说完后闭上了眼睛。 范雪凝从身后的宫人手里抢过一把剃刀,生生朝着眼前那瘦骨嶙峋的身体剜了去。 “啪嗒!” 一块鲜红的血肉掉落在地,整整三年,每日范雪凝都会想方设法的来折磨她,让她变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 疼痛于她来说,早已如同吃饭一般无味。 范雪凝讥讽得叫骂,“范清遥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天之骄女,神医圣手,你就是一条狗,早点交出来我会让你死个痛快!” “皇上驾到——!” 众人的簇拥下,当今的西凉帝傲然而来。 “皇上,姐姐还是不肯说呢……”范雪凝投入他的怀抱,满面娇羞。 “辛苦凝儿了。”他只看着怀里的人儿,目光充满柔情。 范清遥睁开了眼睛,目光中的愤怒,让西凉帝看着心寒! “百里荣泽。” 她的声音干裂而沙哑,冰冷到毫无温度。 如同一把锋利的剑,扎得西凉帝心下一颤,面露出一丝惊慌。 “来人,处死这个贱婢,我堂堂一国之君,总能找到想要的东西,不要在她身上费时间了。” 西凉帝似是嫌侍卫太慢,竟一把抢过了范雪凝中的剃刀,直刺入那曾为了他而鲜活跳动了十年的心脏。 三年了。 她第一次觉得如此轻松,不用在愧疚中惶惶渡日。 她范清遥终于不信了,垂死的眸中凝聚的是万劫不复的恨意。 “百里荣泽,范雪凝,你们最好祈祷不要有来世……”
第二章 凤凰涅槃 范清遥再次醒来的时候,耳边传来了阵阵呢喃。 “月牙儿,月牙儿……” 是谁的声音如此沧桑而又沙哑? 范清遥迷迷糊糊地想着,她出生的那晚残月如镰,祖母觉得不吉利不圆满,竟是生生站在母亲的院子里骂了近一个时辰才肯罢休。 后来,范家的所有人都视她为不吉,只有娘亲时常摸着她的头发轻哄着,“娘亲的月牙儿,才是真正的贵女天降,他们都有眼无珠。” 范清遥终于想起,月牙儿是她的乳名,只是娘死之后,便无人再如此唤过她。 娘…… 娘! 猛然睁开眼,黄墙破瓦,霉味扑鼻。 范清遥惊的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脚是在的,再看手……也是在的,那不断掉着土屑的墙上挂着一面斑驳的铜镜,而铜镜映照的,竟是她十岁的脸! “月牙儿……娘的月牙儿……” 冰冷的炕上,一个女子颓然瘫躺在上面,蓬头垢面,嘴角沿着淡淡的血迹。 她双眼一下一下地轻磕着,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却如执念一般喊着她最不舍,最放心不下的名字。 “娘……” 范清遥梗咽着扑到了炕边,紧紧地握住了那枯如树枝一般的手。 这一刻,她终于相信自己回来了。 意识渐渐模糊的花怜月,干裂的唇勾起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她梦见她的小月牙儿唤她娘了,她梦见她的小月牙儿不怪她了,只是她的小月牙儿怎么哭了? 她多想抬手擦掉小月牙儿脸上的泪,可是她却连正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太累了…… 范清遥吸了吸鼻子,伸手轻轻摸进了自己的袖子,很快,一个细长的小包被她摸了出来,打开,里面是从粗到细整二十四根银针。 上一世,她嫌自己的娘自恃清高,才导致了她过上了这种困苦的日子,就连娘垂死挣扎时,她都不愿靠近半步,直到多年后,她才知道她有多愚蠢。 整二十四根银针在还没有完全张开的手指减灵活而动,每一下落针一寸五刚好,一直到察觉到娘亲的呼吸变得均匀,范清遥才呼出一口气,将银针整理好收起进袖子。 娘劳病多年,思郁成疾,她知,银针只能保命,但若是想根治…… “砰!” 破旧的房门被人用力踹开,一个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进来,昂首阔步,趾高气昂。 “每次见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装给谁看?”冰冷的言语充满着讥讽的腔调,陌生人还要冷漠。 而他,偏偏就是冷炕上花月怜的相公,范清遥的亲爹,当今西凉国丞相之长子,范俞嵘。 范清遥循声转身,黑眸淡漠,将花月怜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范俞嵘愣了愣,有一瞬的错觉,他竟是在这向来懦弱的女儿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傲然的冰冷之气。 “踏踏踏……”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 一个八岁大的女娃娃跑了进来,华服裹身,首饰满身。 范清遥的眼瞬间冷如寒霜,让人不寒而栗。 她倒是忘记了,十岁这一年的今天,正是她第一次见范雪凝的时候! “爹爹,还没好吗?凝儿想当大小姐,大小姐!不要当二小姐……”范雪凝扑进范俞嵘的怀里撒着娇,大大的眼睛闪烁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讨宠。 儿时的范雪凝同十年后的一般,从小便被那个抢了别人相公的娘教导了一身炉火纯青的子虚伪善。 范俞嵘被闹得心尖一疼,转眼看向范清遥时,眉宇却更加冰冷厌恶。 “你娘离府多年,这些年都是你伶娘一直在打点着范府的琐碎,凝儿也大了,再过几年便要许配人家,你劝劝你娘,早些将让位书写书来,也好让凝儿顺理成章的成为范家嫡女。”范俞嵘耐着性子的道。 范清遥面无表情,冷笑在心。 若非顾忌着她外祖父是当朝的骠骑大将军,就凭范家想立偏为正,又怎么会轮得到让她那五年不进范家大门的娘来写让位书? 范俞嵘被那双漆黑的眸盯得有些难受,心虚的呵斥道,“你不要忘了,凝儿可是你的妹妹!” 范清遥扬起沾满灰尘的脸蛋反问,“您何曾记得,我也是您的亲女儿?” 范俞嵘惊愣地瞪眼,被噎得脸色发青,这还是他那个懦弱无助的大女儿吗? 范雪凝本就娇生惯养着长大,自受不得眼下这脏乱的环境,见爹爹愣住了,没了耐心的拧了拧眉,竟是主动跑到了炕边拉拽住了花月怜的胳膊。 “爹爹,这恶婆娘死了,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写让位书了?”范雪凝一边说着,一边狠命地拉着花月怜的胳膊。 “啪!” 狠狠的一巴掌,清脆而又响亮。 “我娘只是累了,她没死,当然,你也可以喊她恶婆娘,但是你记住,有这恶婆娘和我在一天,你都别爬上范家嫡女的位子!”范清遥眸色冰冷,声音掷地有声。 范雪凝又是疼又是惊,直接嗷唠一声地哭嚎了起来。 范俞嵘心疼的将范雪凝揽在身前,上前就要去抓范清遥,只是还没等他的手碰到那清瘦的身体,就见一个肥硕的婆子冲了进来。 “大清早的哭丧呢?范清遥我告诉你,就是你娘死了你也得交房钱!”刘婆子凶神恶煞地瞪着眼。 范清遥漆黑的眸,落在了范俞嵘的身上,“这是我爹,他是来帮我们交租的。” “范清遥你……” 范俞嵘还想抓范清遥,却被刘婆子抢先一步抓住了手臂。 “这位爷,看您的穿戴还真是不俗,走,将这三个月的房钱一并结了。”刘婆子仗着肥粗二胖,直将范俞嵘拉出了屋子。 再看那哭成了泪人的范雪凝,被刘婆子的粗腿撞得几次倒地,身上的衣衫眨眼滚成了泥球。 范清遥趁机将院子里的破板车推到了门口,将花月怜背起轻放在了车上,推着车子朝着村外走去。 在路过刘婆子家的时候,隐约可见那被刘婆子纠缠着的一大一小,她无声地勾了勾唇。 娘拼死给她留下的名分,她自不会拱手让人。 范雪凝,咱们来日方长。
第三章 偶遇的初见 寒冬腊月的天,鹅毛大雪下的盖了满城。 范清遥推着残破的板车站在了花府的门外,抬手敲响面前的红漆大门,小小的身体冻得僵硬,就连被板车磨破的手心都不觉疼了。 很快,厚重的大门被打开。 小厮探头张望,瞧见门口站着个穷酸的小丫头,语气很是不耐烦,“臭要饭的滚远一点,这花府的大门也是你想敲就敲得的?” “花耀庭是我外祖父,我叫范清遥,你若不信,寻个人问问便知。”范清遥瘦小的身体于寒风中站的笔直,丝毫不退缩更不畏惧。 小厮被愣了愣,这小丫头看着穷酸瘦小,可那说话的气势倒是这比寒风还凛冽上几分,又一想,府内老夫人的长嫡女确实嫁给了当今的范丞相之子,赶忙将门留了个缝转身匆匆禀报去了。 此时花家的正厅,银碳烧得正旺。 花家的四个儿媳正围坐在一起磕着瓜子吃着点心,听闻小厮来报说是范家的长嫡女带着清遥小姐回来了,几个人的脸色均露出了诧异之色。 二儿媳春月是个没注意的,当下好奇地问,“大嫂,你说弟妹嫁给当今丞相的儿子不惜跟公婆反目,怎么现在忽然就跑回来了?” 三儿媳沛涵拧着眉,“估计是在府中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吧,西凉谁不知道那丞相的儿子将一个**迎进了门,可怜了弟妹当初的一番苦心。” 四儿媳四儿媳雅芙心急地看向小厮,“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人请进来啊!” 其他几个儿媳听了这话,均是赶紧站了起来,虽说她们和这唯一的弟妹没什么交情,可毕竟是花府唯一的长小姐,如今回府自是怠慢不得的。 唯独大儿媳大儿媳凌娓直接冷了脸,转头朝着门口的小厮骂道,“请什么请?嫁出去的人就是泼出去的水,告诉花月怜,我们花家庙小,可容不下她这座大佛。” 小厮被骂跑了,其他的媳妇儿尴尬地站在原地,心中暗骂着大儿媳大儿媳凌娓的心狠,可面上却没人敢再多说一个字。 花家的老夫人是西凉神医世家的长女,只是这医术传女不传男,所以花家府内一直都是重女的。 正因为花家长女当年弃家不归,她们的女儿才能够跟着老夫人学习医术,若是这个时候花月怜领着范清遥进门,一切就都泡汤了。 其他几个媳妇虽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好歹那门外站着的是她们的弟妹,她们总不能如此昧了自己的良心,奈何自从花月怜走了后,大儿媳凌娓便仗着的大儿媳的身份压着她们,她们又怎敢多说半个字。 鹅毛大雪还在下着,小厮打开门,看着门外已经快要被雪埋了的范清遥,叹了口气,“府里的少奶奶容不下你,你还是赶紧走吧……” 语落,直接关上了府门。 范清遥孤零零地站在门口,望着足有自己三个高的大门,心比天还要冷。 小厮不敢得罪主子只得含糊其辞。 范清遥却心里清楚,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有大舅的媳妇儿大儿媳凌娓。 上一世,大舅娘为了巴结成为皇后的她,无不是整日进宫拉着她攀亲带故。 而她听信了大舅娘的挑拨,只当其他几位舅娘嫌弃她是个没娘的野种,故将那数不过来的金银珠宝,良田房契,全送给了大舅娘。 可她以为最亲近的大舅娘,却在她被打入冷宫的第二天转头便巴结起了范雪凝。 “月牙儿,月牙儿……”身后,响起了干哑的声音。 范清遥跑回到板车前,脱下自己的衣衫盖在了娘亲的身上,“娘亲不冷,不冷,很快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花月怜抬着眼皮,空洞地望着花府的牌匾,“算了,月牙儿,当初是娘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要嫁出去的,现在落得这般下场也是我罪有应得,我们还是走吧……” “娘亲当初走了才有了月牙儿,现在让月牙儿带娘亲回家,娘亲不怕,月牙儿会一直在娘亲的身边,月牙儿要娘亲活过来,长命百岁!”一阵寒风夹杂着冰雪吹进了衣领,范清遥清瘦的身体抖了抖,冻得发紫的小手不觉攥紧成拳。 想救娘的命,不但需要治更需要养。 只是那贵的要死的药材根本不是范清遥现在敢去奢想的,所以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带着娘亲的娘家。 花月怜愣了愣,干涩的眼睛不知何时涌上了一层酸涩的湿润。 她以前竟是不知道她的月牙儿竟也能这般的无所畏惧。 意识再次渐渐模糊,可那干裂的唇却挑起了一个欣慰的弧度。 范清遥抱紧娘亲枯瘦的身体,再过三天便是年关了。 前一世外祖父外祖母均是信佛之人,年关前十天均会去寺庙暂住烧香祈福,大年二十九戌时回,外祖父亲口与她说过,唯独她十岁这年是个例外,提前两天回了花府。 现在算来也差不过快要到戌时了。 再等等,等等…… ‘吱嘎吱嘎……’ 一辆马车,停在了范清遥的身边。 寒风卷起车帘,露出车内一少年白皙的面庞。 他的模样谈不上有多惊艳绝美,然那细致的五官如清风拂柳,沉香蔓袭,如远山幽谷一般沉静出尘,清矿绝秀的让人心醉。 只是那少年白皙的面庞上生得一双可疑的红晕,就连呼吸都带着急促地喘息,似是难受得紧,修长的手指死死抠在身下,指腹渗着丝丝血痕。
第四章 太子凤鸣 雕花的马车门被打开,一穿戴华贵的妇人由车夫搀扶着走下马车。 “赶紧将你那破板车挪开,我家主子的路可不是你这个小丫头能挡的。”车夫高举的兰花指指着范清遥。 妇人并不想张扬,按下车夫高举的手,瞧了一眼将花月怜紧紧抱在怀里的范清遥,那么瘦那么小,目光却难得的坚定清透,倒是个叫人心疼的。 只是妇人不懂,为何这孩子会在看向自己的瞬间闪烁出了莹莹的泪光。 妇人解下了自己身上的貂裘大氅盖在了范清遥的身上,又拍了拍范清遥那干瘦的肩膀,这才由车夫搀扶着踏上了花府的台阶。 一滴泪,滑下范清遥的眼眶,滚烫了冰凉的面庞。 甄昔皇后。 西凉永昌帝唯一册封的皇后,因永昌帝十分感念皇后的陪伴,故将封号取了珍惜的谐音。 前一世,甄昔皇后于她有点醒之恩,奈何当时的她坚信自己的爱情,并将甄昔皇后的劝诫告知了百里荣泽,百里荣泽从此将甄昔皇后暗恨在心,登基的第三天就给甄昔皇后列下三十一项欲加之罪,并赐了毒酒。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背影,范清遥的心扭涩的发疼。 她并未亲手杀死甄昔皇后,可甄昔皇后却因她而死。 花府门前,车夫抬手敲响了大门。 “叩叩叩……” 府内看门的小厮听见敲门声还没等往门口跑,就见大儿媳凌娓从正厅内一摇一摆地走了出来。 小厮赶忙弯腰,“大奶奶。” 大儿媳凌娓摆了摆手,“滚一边去,这里没你的事儿了。” 小厮在这花府多年,早就知道这大奶奶是几个奶奶之中最张扬跋扈的,赶忙点了点头,躲到一旁不敢看不敢听。 “叩叩叩……”敲门声还在继续。 大儿媳大儿媳凌娓看着府门冷笑,难怪丞相的儿子宁愿娶个**也不要她,果真是个不要脸的赖皮缠,厌恶地呸了一口,“敲什么敲,花府的主子们忙得很,没空搭理你这种不要脸的上门狗,知趣的就赶紧滚。” 门外还在敲门的车夫被大儿媳凌娓的大嗓门震得一激灵,花府的人莫不是疯了? 甄昔皇后见花府的人迟迟不开门,连身份都顾不上了,亲自抬手敲起了面前紧锁着的大门,奈何她此番是私自出宫,断不能张扬惹得了旁人的注意,所以哪怕是再心急如焚,也只得敲门而不得出声。 站在门里的大儿媳凌娓不但是铁了心的不开门,叫骂的声音还越来越大。 范清遥将一切看在眼里,记忆慢慢回转。 上一世,甄昔皇后只得一子,永昌帝很是疼爱,三岁便立为太子,奈何这太子命犯煞星,十四岁病死在皇宫,连还差三日的年关都没能过去。 如此想着,范清遥心中一惊,转头朝着马车看了去。 难道那马车里的人…… 正是当今的太子百里凤鸣!? 寒风呼啸,车帘卷动,马车内的少年脸色已由红变紫,明显进气多出气少。 范清遥知道不能再拖,将怀中的娘亲轻轻放在了板车上,迈动着一双冻到僵硬的小短腿,趁着台阶上甄昔皇后和车夫不注意的时候,一骨碌爬进了马车中。 车内躺着的少年浑身滚烫,薄唇微张,抠在身下的十指已血肉模糊一片。 范清遥一手探上了少年的脉,一手伸手朝着少年不停鼓动着的脖颈按了去。 病入膏肓的少年正被身上的烧热所折磨,当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小手按在自己身上时,下意识抬起了那刀削的面庞,寻着那冷如冰块般的小手蹭了去。 如此暧昧的举动,让范清遥巴掌大的小脸燥热一片,赶忙抽回了自己那满是冻疮的小手。 少年如同丢失了珍宝般用面颊四处寻找着,乱蹭着。 而就是他这么一动,再次惹得自己的呼吸更加急促了起来。 范清遥知道,这是发热引起的肺疾,若不能将那口卡在喉咙里的气顺出来,这人就真的完了。 事不宜迟,她将所有的银针拢起在自己的掌心里,两只小手死死地攥着那被捏成捆的银针,用尽所有力气朝着少年锁骨下三寸的地方扎了去。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少年精瘦的身体蜷缩成了一个弓字形。 不过很快,少年的呼吸便渐渐恢复了平稳。 范清遥赶忙收起了银针,只是就在她刚要转身离去时,一只手,忽然攥住了她细细的手腕。
第五章 神医天成 马车内的少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清亮照人,如同被人撒了一把碎星般干净好看。 四目相对,他动了动薄唇,似是有什么话想说。 “哎呦我的亲娘啊——!” 一声不和谐地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马车内的平静。 马车门打开,去而复返的甄昔皇后与车夫看着马车内的景象,惊愣的变了脸色。 范清遥被车夫的尖嗓门喊得浑身一抖,已打算转身要离开的脚瞬时失了分寸,不偏不正一脚踹在了少年丰神俊朗的面颊上! 少年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一句闷哼,浑浑噩噩地又昏了过去。 车夫惊得险些没撅过去,伸手就将范清遥往这下拽,“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乞丐,这马车可是你上得?这马车上的人可是你碰得?” “我只是想救他。”范清遥挣脱开车夫的拉扯,蹬着小短腿主动跳下了马车。 “年纪小小竟满口胡言,杀人偿命你可知道?”车夫怒瞪着。 “若你不信可以报官。”范清遥面不改色。 “你,你……”车夫被噎得脸色发白。 若是当真惊了官府,那就是昭告天下太子殿下病重,宫内皇子众多,谁能保证就没有趁机落井下石的? 范清遥只用了一句话,便是拿捏在了他的死穴上。 马车内,甄昔皇后意外地发现少年的气息确实要比来的时候平稳了很多,就连青紫色的面颊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白皙。 一枚掉在马车里的玉佩,异常醒目,甄昔皇后拈起一看,心中暗惊。 这是花家长嫡女的玉牌,那么也就是说……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说的话?”甄昔皇后说话的同时,将那玉佩攥在了掌心之中。 范清遥微微垂眸,不吭不卑,“伤寒虽是阴阳易之为病,却并非人人症状相同,少爷本就是阴中拘挛之身,又因伤寒少腹里急,寻常的药只得越治越严重,夫人可按麻黄,赤芍药各三钱,干葛钱半,豉半合,上水二盏、葱白一茎,煎八分,每日两次给少爷服用。” 小到连字都认不全的年纪,却能将药方如此倒背如流,真假不论,光是这一口说辞,便是让车夫惊了又惊。 甄昔皇后的眼中升起了一丝不易察觉地赞赏,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识,倒是以前她见过的那些花家孙字辈的女儿比不上的。 “若你说的是真,又想让我如何奖赏你?” 范清遥摇了摇头,慢慢弯曲了自己的一双膝盖,竟是跪在了地上。 “我只愿您百龄眉寿海屋添筹,美意延年福寿康宁。” 这是她前世的债,也是今生的愿。 重重地磕了个响头,范清遥支撑起冻僵地双腿,脱下貂裘大氅塞进了车夫的手中,转身回到了花月怜的身边。 甄昔皇后有一阵愣住,好听的话她听过无数,但此刻这一席她应当早已听腻的话,却在这个寒冷的腊月温暖了她慌乱的心。 车夫抱着怀中那还有温度的大氅,心中一叹,试问这世上哪个人不想巴结这车上的主子?只有这丫头是个倔的。 “严谦,走吧。”甄昔皇后深深看了一眼那瘦小的身影,才落下了车帘。 马车渐渐远行,终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马车上的甄昔皇后却看着手中的玉牌久久无法回神,半晌,她则将那玉牌贴身揣进了少年的怀中。 “凤鸣,既她不愿承本宫的情,那这个情便你来还吧。” 皑皑大雪还在继续,凛冽的寒风愈发刺骨。 眼看着天色渐暗,花府内看门的小厮好奇地将门打开一道缝隙,当看见那仍旧坐在板车上抱着花月怜的瘦小身影时,只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什么。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那小小年纪的孩子竟有这般倔强与坚强的心思? 一辆马车从远处缓缓而来,当小厮看清那马车的样式时,吓得当即变了脸色,转身便往府内跑去。 “几位奶奶不好了,老爷和老夫人回府了!” 小厮惊慌的叫喊声,惹得正厅内几个媳妇儿慌了神色。 “不是说明儿个才回来吗?你会不会看错了?”二儿媳春月忙问。 小厮如实道,“千真万确,不会错的。” “慌什么慌?回来了就回来了,刚巧咱们也都没吃呢,赶紧去派人将我前些天买回来的野山参拿出来,给老爷和老夫人炖鸡汤补补。”大儿媳大儿媳凌娓偷笑,多亏她早备了一手,现在刚好用来讨好。 “可,可是……”小厮顿了顿又道,“那,那长小姐和清遥小姐还在府门口呢。” 这下,大儿媳凌娓笑不出来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都一整天了,那泼出去的脏水还没走! 眼下老爷和老夫人马上就要进门了,若是直接给撞见了那还得了? 其他儿媳脸色一并发沉,若真给老爷和老夫人撞见,她们不敢解释也解释不清。 众人沉默之际,只见大儿媳大儿媳凌娓忽看向了身边最近的四儿媳四儿媳雅芙,“四儿媳雅芙你过来,帮我去办件事……”
第六章 栽赃陷害 厚重的大门再次被推开,四儿媳四儿媳雅芙从里面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清遥啊,你是清遥吧?”四儿媳雅芙靠近到范清遥的身边,压低声音问着。 范清遥点了点头。 四儿媳雅芙的眼泪猛地就流了下来,“这孩子可是冻坏了?我是你四舅娘,你,你和你娘怎么落得这般地步了?” 四儿媳雅芙的心疼是真的,愧疚也是真的,这可怜的孩子究竟是遭了什么罪,才落得这般狼狈? “我这里有些银子,你先带着你娘去旁边的酒家吃些东西,暖和暖和身子,等晚上她们都睡下了,我再偷偷带着你跟你娘回府。”四儿媳雅芙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些碎银子塞给了范清遥,却不敢看范清遥的眼睛。 范清遥小小地手攥着银子,看着四儿媳雅芙郑重其事地道,“谢谢四舅娘。” 这一声四舅娘,叫的四儿媳雅芙浑身一颤,眼中的愧疚更浓。 “你这傻孩子,跟四舅娘客气什么?赶紧去吧,去吧……”四儿媳雅芙又偷偷从怀里掏出了一袋碎银子,悄悄塞进了范清遥的袖子里,这才怜爱地抬起手,摸了摸范清遥那早已被雪覆成了白色的发顶。 范清遥点了点头,拿着银子推着吱嘎作响的板车走了。 那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道的巷子里,四儿媳雅芙的脸上却生出了浓浓的愧疚之色。 与此同时,身后的大门被彻底推开,已梳洗打扮过的其他几个儿媳相续迈出了门槛。 大儿媳大儿媳凌娓冷冷地啐了一口,“不但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就连生出来的孩子都是个傻的,三言两语就被骗得团团转。” 其他几个媳妇儿均是沉默着不说话,刚刚在门口她们看得清楚,那娘俩狼狈成那般模样,她们光是看着都觉心酸。 大儿媳大儿媳凌娓见没人搭理自己,面上笑着又道,“这得说四弟妹演得好,眼泪说流就流,别说是那个小野种信以为真,就是我看了都险些没感动的掉泪。” 四儿媳雅芙垂着眼,梗咽的声音似讥讽又似讨好,“哪里,这还不都是大嫂子的主意好。” 大儿媳大儿媳凌娓得意地挑了挑眉,“先别忙着叫好,好戏还在后面。” 花府的门口,大儿媳笑得一脸得意,其他的几个儿媳无不是胸口如同堵了一块巨石般压得沉。 不多时,挂着花府牌子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面色各异的几个儿媳瞬间乖顺地站成一排,恭恭敬敬地弯膝行礼。 花耀庭当先走下马车,年近六旬,身体却异常硬朗,经过战场洗礼的气息庄重而冷峻,沉着而内敛,光是站在那里便不怒自威。 在花耀庭的亲子搀扶下,陶玉贤也下了马车,满头白发却容光焕发,面目慈爱又眼含凌厉。 “你们倒是勤快,连我和老爷提前回府都知道。” 面对陶玉贤的质疑,几个儿媳妇垂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大儿媳大儿媳凌娓赶紧弯了下膝盖,“回老夫人的话,刚刚我外出看见了一处奇景,怕是看错了,便是想让其他弟妹们也过来看看,没想回来的路上便是刚好遇见了老爷和老夫人。” 陶玉贤疑惑,“什么奇景?” 大儿媳大儿媳凌娓故作善解人意的道,“我见长小姐和清遥小姐正在隔壁的吃肉呢。” 顷刻之间,花耀庭和陶玉贤的脸色都是一沉。 花月怜当初因为丞相之子与花家翻脸,不曾想最后的一往情深却抵不过一个花楼的妓子,这些年,整个西凉都拿着此事当茶余饭后的消遣。 花家两位当家也并非铁石心肠,只是花月怜一直不肯低头认错,这事儿便就这么僵着。 眼下,花月怜竟带着范清遥跑到花府的附近大吃二喝,这不是明摆着在跟花府示威? “既她有本事,就永远别进我花府的大门!”花耀庭怒斥一声,扶着脸色同样不好看的陶玉贤大步上了台阶。 除了自导自演的大儿媳凌娓之外,其他的几个媳妇儿无不是如鲠在喉。 现在她们终于明白大儿媳凌娓说的好戏是什么了。 被这么一闹,她们那可怜的弟妹就别指望再带着清遥小姐踏入花家的门槛! 忽一阵的寒风夹杂着雪花,从街道的一头吹了过来。 春月被什么东西糊在了脸上,正琢磨着哪里来的雪花竟有巴掌大,拿下一看险些没吓得晕过去。 这哪里是雪花? 这根本是死人用的纸钱啊! “吱嘎吱嘎……” 板车木轮碾压过积雪的声音由远及近,站在花府门前的众人循声回头,无不是被惊得狠狠一愣。 漫天纸钱纷飞之中,范清遥竟是推着那破旧的板车又回来了!
第七章 重回花府 范清遥用四儿媳雅芙给的银子换了这漫天的纸钱,险些没将花府的四位儿媳当场给带走。 “这,这是出了什么事情?”花耀庭看着那躺在冷硬板车上的花月怜,心头狠狠一颤,一向见惯了生死的他竟是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这哪里还是他那个疼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啊? 陶玉贤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板车旁,若不是身边小厮搀扶得及时,怕是要当场摔倒,不敢置信地伸出按在那枯瘦而又冰冷的手腕上,指尖颤抖得难以自制,还,还好,这人还有气。 范清遥缓缓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二老磕了个头,“范清遥见过外祖父,外祖母。” 花将军一生驰骋疆场,为西凉平定天下,立下赫赫战功,却最终被百里荣泽削官夺爵,列大罪九十二条,赐剐刑。 上千片皮肉从花将军的身上被剃下,连着筋带着肉,花将军从始至终未吭一声,就连死都依旧笔直而站,百里荣泽怒极之下,将花将军的尸骨喂了刑场附近的野狗。 “范清遥,我花家怎得生出你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孽畜,老爷已为你而死,你却仍不知悔改,为了贪图自己的安逸,坑害了花府满门,范清遥,我花家没有你这种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我陶玉贤就是做鬼都不会原谅你!” 陶家医女于花将军死后三日被抓入天牢,皇后特此看望,却被陶玉贤当众甩了一巴掌后咬舌自尽。 第二日,陶家医女尸首被悬挂在西凉城门示众,风吹日晒,受尽万人辱骂。 范清遥跪在地上,前世的记忆历历在目,冷得她遍体生寒,疼得她五脏俱颤。 “你们娘俩怎么会弄得这般狼狈?”陶玉贤转眼看向范清遥,眸中微颤。 “母亲自知愧对外祖父外祖母的养育之恩,也无颜再回花府,这些许年,母亲一直带着清遥在外飘荡,母亲醒着的时候一直都看着清遥,不让清遥回来,怕给外祖父外祖母添忧,可清遥觉得,母亲病重成这般,总是要来最后看一眼外祖父外祖母的,落叶归根,于清遥的心中,花府才是娘的根也是清遥的根。”孩童软糯的声音充满着坚定与平静。 不管用什么办法,她都必要踏进花府的大门,是为了抓住最后一根救活母亲的稻草,也是为了还她前世欠下的条条命债。 花耀庭僵硬着身子定在原地,慢慢闭上了眼睛,将眼中的潮湿和酸楚一并忍了回去。 若是今日这范清遥当真是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嚷着要回府,他或许还会与她算一算她娘的旧账,可她竟如此坚定与懂事,这让他如何还能拿捏着曾经不放? 只是没想到那范府竟如此待薄他的女儿,这笔账早晚都是要算一算的! “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大小姐给我抬进府!”陶玉贤直接冷声吩咐着身后的小厮,吵闹也好,翻脸也罢,终归是花家的女儿,她十月怀胎的骨肉,怎得能见死不救! 小厮们慌乱地冲了过来,小心谨慎地将昏迷的花月怜抬走了。 范清遥直勾勾地望着小厮离去的背影,一直到见母亲终被送进了花府的大门,提着心才总算踏实地落进了肚子里。 满是冻疮的手被轻轻攥住,抬眼,是陶玉贤那充满着慈爱而颤抖的目光。 “小清遥乖,跟外祖母回家可好?”陶玉贤将声音放得很低,生怕吓着了面前这个小小的孩子。 不曾想那被她握在掌心里的小手,竟主动反握住了她的手。 “清遥要跟外祖母回家,以后有外祖父外祖母的地方,就是清遥的家。”就是这只手,上一世狠狠抽了范清遥一巴掌,打得她当场吐血,却仍旧没能将她打醒,这一世,她要紧紧握住在不放开。 陶玉贤再是忍不住湿润了眼眶,这孩子究竟吃了怎样的苦,才能如此懂事。 花耀庭则道,“哭什么?咱们花府添丁进口是好事。” 陶玉贤含泪点了点头,见又起了凉风,怕冻坏了身边这小丫头,赶忙拉着范清遥上了台阶。 迈进花府大门的瞬间,范清遥瘦小的身体不觉颤了颤。 这一次,势要保住花家的一切。 走在后面的花耀庭,忽看向身后的几个儿媳妇,“刚刚是谁说看见她们母女在酒馆大吃二喝?” 大儿媳凌娓心虚地伸手指向身边的四儿媳雅芙,“回老爷,我,我也是听四儿媳雅芙说的……” 四儿媳四儿媳雅芙僵硬地站在原地,只觉得这外头的寒风再冷,也冷不过此刻花耀庭那寒风呼啸的双目。
第八章 算错了一步 花府内空置了十多年的明月院挂起了灯笼,点亮了烛火,丫鬟小厮里里外外的进出着,收拾的收拾,打扫的打扫。 被老夫人亲自领进府的清遥小姐和长小姐,自无人敢轻视半分。 屋内,陶玉贤正坐在床榻边,手握细如发丝的银针,以冯法取花月怜的三阴交,中极,阴陵泉,下针稳,手法准。 范清遥则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盯着陶玉贤的每一次下针。 外祖母的医术和针法,乃是西凉皇宫那些太医们都比不得的,前一世她被猪油蒙了心,受范家人的挑拨,听信了只有奴才才会做这种粗活,故而再不问医术不拿银针,只知每日吃喝玩乐,生生将外祖母的一番心血碾压在脚底。 “咳……”昏迷之中的花月怜在银针的刺激下发出了一声轻咳,打断了屋内的安静。 陶玉贤收起银针,满心的狐疑。 她女儿确实病重难治,可体内却终吊着一口气,而想要做到如此,必须要用到华毂二十四针法,只是此针法异常晦涩且需将二十四根银针均拿捏得精准稳妥,不可多一分更不得少一寸。 “外祖母,娘亲可是平安了?”范清遥轻声询问。 陶玉贤循声望去,这才发现范清遥始终站在不远处。 烛光下,范清遥更显得瘦小可怜,灰扑扑的小脸只有巴掌大小,整张脸只得见一双漆黑的眼睛,瘦得不见一丝肉。 “小清遥啊,你过来。”陶玉贤压下心里的狐疑,拉过范清遥冰凉的小手,轻声哄着,“你娘亲的命是保住了,可想要治好你娘亲,还需要一味血灵芝,不过你放心,外祖母一定会找到血灵芝的。” 范清遥的心忽然狠狠地疼了一下。 她竟是算错了。 在西凉,医武兼并。 前一世的今年,永昌帝大年初三在宫中设宴,范府的现任少奶奶醉伶,也就是范雪凝的母亲从她父亲口中得知永昌帝想要在宴席上小试一番,一来是想看看陶氏医女将几个孙女儿**的如何,二来也想瞧瞧有没有其他学医精湛的名门小姐,而胜出者便能得到永昌帝亲赐的血灵芝一株。 血灵芝价值连城,异常难寻,醉伶为了得到,不惜花重金找了邻国一医术高人的徒弟陪同范雪凝一起进宫,毫无悬念的赢得了毫无准备的花府大小姐,也就是范清遥二舅舅家的姐姐,成功将血灵芝占为己有。 范清遥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当时的她就跪在范府的门前! 那时母亲才刚断气,茫然无助的她没有自尊的哭求范府收留自己,而那醉伶则是让她在府门前足足跪了三天三夜。 范清遥自是将醉伶所有的勾当都看在了眼里,只是那个时候的她一心想要回到范府当大小姐,并没有将其他的事情放在心上。 “小清遥不担心,外祖母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娘亲好起来的。”陶玉贤轻轻掰开范清遥那攥紧到发紫的双手,心里疼得紧,眼泪便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这孩子怎能乖顺懂事到如此地步,明明害怕和担心的很,却也不哭不闹的,这到底是吃了多少的苦啊。 范清遥抬起冰凉的小手,有些笨拙地擦拭着那年迈的面庞,“外祖母不哭,血灵芝我们一定会得到的。” 离进宫还有四天,而她,一定会得到。 为了她的娘亲,为了她那曾经被人踩在脚下的自尊,这个乾坤她扭定了! “老夫人,老爷请您去正厅一趟,说是看看以什么样的家法责罚四奶奶合适……”门外响起了下人的禀报声。 “知道了。” 陶玉贤拍了拍范清遥的脑袋,随后收起了眼角的泪光,连同那柔软的慈爱也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满目的森严之色,跟着传话的下人走出了院子。 范清遥盯着陶玉贤远去的背影,大大的眼睛眨了眨。 花府的家法森严狠厉,每一样都足以要了人半条命,而她更清楚四舅娘四儿媳雅芙其实不坏的,应是成了某人的替罪羔羊才对。 如此想着,范清遥赶忙迈开小短腿也跑出了院子。 正厅内,气氛压抑的让人害怕。 四儿媳四儿媳雅芙跪在地上惨白着一张脸,连哭都不敢发出声。 其他的几个媳妇见此,无不是心里着着急却又无可奈何,今儿个这主意是大儿媳大儿媳凌娓出的不假,可大儿媳凌娓那可是唯一一个给花家生出孙子的人。 虽说老夫人这边重男轻女,可老爷这边也总要有传宗接代的,大儿媳凌娓也正是仗着这一点,才能一直在府中如此作威作福。
第九章 明摆着说谎 陶玉贤走进正厅,在嬷嬷的搀扶下挨着花耀庭坐下。 “四儿媳雅芙,今日之事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花耀庭一直忙于朝政军务,并不太理会府中的琐碎,可陶玉贤心里清楚的很,四儿媳四儿媳雅芙心思细腻却是个胆小的,今日这事儿别说是假的,就是花月怜当真领着小清遥去胡吃海喝被她看见了,也断不敢背后嚼舌根的。 四儿媳雅芙死死咬着唇,根本不敢抬头迎接花家二老的目光。 她自然知道老夫人这是在给她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但这事儿她若是说了,今日或许能免了责罚,可他日定会日日没好果子吃,这府里谁不知道大儿媳凌娓是个记仇的主儿,前几日有个婢女不过是不小心碰撞了她一下,便是被扣了个偷盗的名声,生生被打死丢出了府。 老爷和老夫人就是再公正,又哪里有空整日看着府中的每一个人? “四弟妹,我知你介意暮烟生出来就是个瞎的,想让她继续跟着老夫人学些医术上的皮毛,以后好说个好人家,可你也不能扯谎不让长小姐进府门啊!”大儿媳凌娓凑到四儿媳雅芙的身边,一脸理解地叹气,可她的话却字字如针的扎在了四儿媳雅芙的心上。 暮烟是四儿媳雅芙唯一的女儿。 这么多年为了照顾暮烟,四儿媳雅芙特意找老夫人求了药一辈子不再生其他的孩子。 四儿媳雅芙感激老夫人是开明的,不但留下了暮烟更尊重了她的想法,只是暮烟生出来便双目皮肉粘死,根本睁不开眼,就连医术精湛的老夫人都无可奈何。 如今,暮烟已经八岁,虽看不见却嗅觉灵敏,现下大部分的药材只需闻便能分辨出种类和斤两,怎么也是陶氏医女亲授的医术,若能将这本事练熟,哪怕是残疾也能说个不吃亏的人家。 “四弟妹你且宽心,安心受罚,我自会帮你照顾暮烟的。”大儿媳凌娓哭丧着一张脸,面上端得是的情真意切,眼中却是盛满着威胁。 四儿媳雅芙见此,更是不敢再开口,只求自己受罚将此事一笔带过。 “拖去祠堂,杖责二十!”花耀庭最受不得女人之间的磨磨唧唧,错了就是错了,敢做就要敢当。 陶玉贤觉得这罚重了,瞥了一眼四儿媳雅芙身边的大儿媳凌娓,却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和老爷都是忙人,并不能时常顾忌着府内,四儿媳雅芙既甘愿认罪,如此儆效尤也好,这样以后她和老爷不在府里,才没有人敢轻视了小清遥她们半路回府的母女。 周围的几个儿媳妇听了这话,均是狠狠一颤,比胳膊还要粗的板子连着打二十个。 等打完了还能有命在吗? 大儿媳凌娓的心也是跟着一哆嗦,面上却搂着四儿媳雅芙哭道,“四弟妹,你说说惹了谁不好,偏生惹了这府中的长小姐。” 其他几个儿媳听了这话心中发冷。 花月怜再如何也是府中的长小姐,一回来就让老爷和老夫人喊打喊杀的,看样子以后她们还是离远一些好,免得落得跟四儿媳雅芙一样的下场。 大儿媳凌娓将几个儿媳的神色看在眼中,心中冷笑。 如此一来,花月怜母女算是彻底在府中被孤立了,等过几日她悄悄想办法将她们母女撵走,怕是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才是。 一个小小的人影,在大儿媳凌娓算计的笑容中迈着小腿走了进来,也正是她的到来,让其他几个媳妇儿纷纷撇目不愿多看。 “小清遥啊,你怎么来了?可是谁欺负你了?” 陶玉贤看着孤零零站在正厅内的外孙女儿,那一双大大的眼睛有些发红,干巴巴的小脸皱成一团,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范清遥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是有人欺负我。” “你才得回府,怎会被欺负?你且说说看那人是谁。”花耀庭不悦地拧起长眉,看着这孩子一身贫寒,他本以为是个不同的,没想到竟同府中那些个孙女儿们一样娇气,当真是让他有些失望了。 范清遥漆黑的眼珠溜溜转,扫过正厅内每一个人的脸,在落向大儿媳凌娓时,她稍作了片刻的停顿。 大儿媳凌娓被看得生生低下了头。 她从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不敢迎接一个孩子的目光,可那目光委实太过清透锐利了一些,好似能将她给穿透了一般。 “就是他。”范清遥忽然伸手一指。 正厅内的人寻着那手指的方向一看,险些没吓得当场撅过去。 花耀庭抽了抽周围神色各异的目光,又看了看范清遥手指的方向,于安静之中抬手跟着那粗短的小手朝着一个方向一指! 这才恍然,范清遥说欺负她的那个人…… 是他本尊,嗯,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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