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全部小说> 现代言情> 红楼梦新谈

>

红楼梦新谈

人民文学出版社著

本文标签:

来源:知乎问答   主角: 吴宓胡适   更新: 2022-09-07 13:21:17

在线阅读

【扫一扫】手机随心读

  • 读书简介

吴宓胡适《红楼梦新谈》讲的是吴宓|《红楼梦》:中国小说第一杰作吴宓先生是现代著名学者、诗人,翻译家、教育家,精通中、西古典文学作为学者的吴宓,最不能让人忽视的是他在红学领域的影响甚至可以说,在二十世纪上半叶,对普通大众来说,

第1章

精彩节选


吴宓|《红楼梦》:中国小说第一杰作吴宓先生是现代著名学者、诗人,翻译家、教育家,精通中、西古典文学。
作为学者的吴宓,最不能让人忽视的是他在红学领域的影响。
甚至可以说,在二十世纪上半叶,对普通大众来说,“吴宓教授”和“著名红学家”一度是完全画等号的。
1919年3月,尚在哈佛大学留学的吴宓,根据哈佛中国学生会的安排,做了一场关于《红楼梦》的演讲,次年他把这次演讲的内容整理后,以《红楼梦新谈》为题,分两期发表在《民心周报》(1920年3月27日、4月3日版)。
这是吴宓正式从事红学研究的开始。
在《红楼梦新谈》中,吴宓分析《红楼梦》有作者自写的成份,提出“自况说”,早于胡适在《红楼梦考证》(1921年发表)中提出的“自传说”;他并坚持文学批评的立场,以比较文学的视野评论《红楼梦》。
2021年9月,在“新红学”诞生逾百年之际,《红楼梦新谈——吴宓红学论集》出版,我们谨以吴宓先生红学研究的发端,也是本书书名所自的《红楼梦新谈》一文纪念这位为传播《红楼梦》文化做过很多贡献的学者。
红楼梦新谈文 | 吴宓《石头记》(俗称《红楼梦》)为中国小说第一杰作。
其入人之深,构思之精,行文之妙,即求之西国小说中,亦罕见其匹。
西国小说,佳者固千百,各有所长,然如《石头记》之广博精到,诸美兼备者,实属寥寥。
英国小说中,惟W. M. Thackeray 之The Newcomes 最为近之。
自吾读西国小说,而益重《石头记》。
若以西国文学之格律衡《石头记》,处处合拍,且尚觉佳胜。
盖文章美术之优劣短长,本只一理,中西无异。
细征详考,当知其然也。
美国哈佛大学英文教员Dr. G. H. Maynadier授小说一科,尝采诸家之说,融会折衷,定为绳墨。
谓凡小说之杰构,必具六长。
见所作Introduction to Fielding’s “Tom Jones” 中。
何者为六?壹、宗旨正大(Serious purpose);
贰、范围宽广(Large scope);叁、结构谨严(Firm plot);肆、事实繁多(Plenty of action);伍、情景逼真(Reality of scenes);陆、人物生动(Liveliness of characters)。
《石头记》实兼此六长。
兹分别约略论之。
壹、宗旨正大 凡文章杰作,皆须宗旨正大。
但小说中所谓宗旨者:(一)不可如学究讲书,牧师登坛,训诲谆谆,期人感化;(二)不可如辩士演说,戟指瞪目,声色俱厉,逼众听从;(三)又不可如村妪聚谈,计算家中之柴米,品评邻女之头足,琐屑鄙陋,取笑大方。
凡此均非小说所宜有。
小说只当叙述事实,其宗旨须能使读者就书中人物之行事各自领会。
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
但必为天理人情中根本之事理,古今东西,无论何时何地,凡人皆身受心感,无或歧异。
上等小说,必从大处落墨。
《石头记》作者,尤明此义,故神味深永,能历久远,得读者之称赏。
《石头记》固系写情小说,然所写者,实不止男女之情。
间尝寻绎《石头记》之宗旨,由小及大,约有四层,每层中各有郑重申明之义,而可以书中之一人显示之。
如下表:以上四端,实未足尽书中之意,又勉强画分,多有未当。
兹姑借表中之次序纲目,论《石头记》之宗旨。
一贾宝玉者,书中之主人,而亦作者之自况也。
护花主人读法,释《石头记》之宗旨,曰“讥失教也”。
开卷第一回,作者叙述生平,“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追悔往昔,自怨自艾。
第五回《红楼梦》歌曲〔世难容〕一曲,亦夫子自道。
盖谓美质隽才,不自振作,而视世事无当意者,随波逐流,碌碌过日。
迟暮回首,悔恨无及,此际仍不得不逐逐鸡虫,谋升斗以自饱,亦可哀矣。
第五回,警幻有劝告宝玉之言。
第十二回,风月宝鉴有正反二面。
而第百二十回,卷末结处,犹是此意。
夫以宝玉资质之美,境遇之丰,而优游堕废,家人溺爱纵容,仅有贾政一人,明通儒理,欲施以教诲,而贾母等多方庇护,使贾政意不得行

宝玉既不读书,又不习世务,顽石不获补天,实由教育缺乏之故。
荀子曰:“学不可以已。”
语云:“玉不琢,不成器。”
于兹见教育之要。
此其一也。
然人无生而纯善,亦无纯恶。
人之内心,常有理欲交战其间,必须用克己工夫,以理制欲,始日有进境。
如慵怠成性,委心任运,或则看行云之变化,按飞蝇之踪迹(见Sterne 之小说 Tristram Shandy),纵极赏心乐事,亦觉抑郁无聊(见第三十七回起处。
外此例甚多)。
佛家以偷惰为第一戒。
宝玉之失,亦由其乏修养自治之功,可以为鉴。
此其二也。
亚里士多德所作《诗论》(Poetics)为西国古今论文者之金科玉律,中谓悲剧中之主人(Tragic Hero),不必其才德甚为卓越,其遭祸也,非由罪恶,而由一时之错误,或天性中之缺陷;又其人必生贵家,席丰履厚,而有声于时云云。
宝玉正合此资格。
宝玉之习性,虽似奇特,然古今类此者颇不少,确在情理之中。
约言之,宝玉乃一诗人也。
凡诗人率皆 (一)富于想象力(imagination),(二) 感情深挚,(三)而其察人阅世,以美术上之道理为准则。
凡具此者,皆宝玉也。
(一) 拿破仑曰:“想象力足以控制世界。”
盖古今东西之人,无有能全脱忧患者。
眼前实在之境界,终无满意之时,故常神游象外,造成种种幻境,浮泳其中以自适。
抑郁傺之人,以及劳人思妇,借此舒愁解愤,享受虚空之快乐,事非不美,然若沉溺其中,乐而忘返,则于人生之义务责任有亏。
又或以幻境与真境混淆,强以彼中之所见,施之斯土,则立言行事,动足祸世。
故不可不辨之审也。
中国诗文中,幻境之例多矣。
(1)如无怀葛天之民,王母瑶池之国,文人幻想之世界也。
(2)如巫峡云封,天台入梦,诗人幻想之爱情也。
(3)如陶靖节之桃源,王无功之醉乡,名士幻想之别有天地也。
(4)蕉鹿黄粱,斤斤自喜,此识者之所鄙而俗人幻想之富贵荣华也。
征诸西国,其例尤夥。
古昔柏拉图(Plato)之《共和国》(Republi
c),又Sir Philip Sydney之Arcadia,又Sir Thomas More之《乌托邦》(Utopia)。
然此均为仁人志士,欲晓示其政见学说,特设为理想中之国家社会,民康物阜,德美俗醇,熙熙,其用处如建筑工程师之模型,本于设教之苦心。
迨近世卢梭(Jean-Jacques Rousseau)之Pays des Chimères,又Edward Young之Empire of Chimeras,又Thompson之Castle of Indolence,又Tennyson 之 Palace of Art,又 Sainte-Beuve之Ivory Tower等,则皆梦想一身之快乐,与宝玉之太虚幻境同。
而卢梭之性行,尤与宝玉相类似云。
人为想象力所驱使,如戴颜色眼镜,相人不准,见事不明,后来一经觉察解悟(Disillusion),眼前之天堂,顿成地狱,则又悔恨懊丧,情实可悯。
盖以梦幻中之美人,而强求之于日常戚党交游之中,必不可得,徒然自生磨折。
即得一心赏之美姝矣,当时谓其穷妍极丽,德性和柔,无以复加,不几日而所见顿殊,其人竟丑如无盐,悍戾如河东狮。
今日眼中之美人,他日又不免如此。
故得甲思乙,虽益以古今之飞燕、玉环侍侧,终无满意之时。
如英国大诗人P. B. Shelley者,未冠时,眷其表妹,名Harriet Groove,旋又爱其妹同学之女友,名Harriet Westbrook,诱之奔,不成礼而为夫妇。
阅年不睦,而因通幽识一女教员,名Elizabeth Hitchener,敬其学识,极道倾仰,旋复斥为黑鬼(Black Demon)而绝之。
已而入伦敦遇某名士之女,名Mary Godwin,与私逃而成伉俪,居意大利。
前妻见弃,投河身死。
Shelley旅意,复爱其国之贵家女,名Emilia Viviani,作诗颂之。
又函达其友之妇Mrs. Williams道情款。
盖其时与
次妻又不水乳矣。
用情之滥,如旋风车,如走马灯,实由为想象力所拖引。
目前之人物,常不适意,而所爱者终在远不可到之域。
蓬莱神山,虚无缥缈;天上之星球,Desire of the moth for the Star;海中之仙女,Nymphetic longing;梦里之故乡,Nostalgia,又谓之“青花”(Blue Flower):凡此均诗人幻境耳。
卢梭亦曰:“吾日日用情,而不知所爱者为何物。”
宝玉长日栩栩于群芳之中,富贵安闲,而终不快乐。
紫鹃谓其“得陇望蜀,心情不专”,与上同出一例,然想象力亦有其功用。
当如乘马然,加以衔勒而控御之,可以行远,否则放纵奔逸,人反为所制矣。
古昔耶教修道苦行之士,如St. Augustine及Pascal等,均谓想象力最难管束,深以为苦。
妙玉之走火入魔,即因此。
凡想象力过强之人,易撄疯疾。
诗人多言行奇僻,人以为狂。
索士比亚云:“疯人,情人,诗人,乃三而一,一而三者也。”
(见Midsummer Night’s Dream,VI)卢梭晚年,即近疯癫,宝玉平日举动,常无伦次,又屡入魔。
宝玉尝有“意淫”之说。
此意字即想象力之谓也。
(二) 宝玉之于黛玉,固属情深。
此外无时无地,不用其情。
大观园中人,固皆得其敬爱。
即于贾环,亦不忍加以谴责(第二十回)。
与宝玉同道者,有卢梭,亦富于感情,故以一穷书生,而行踪所至,名媛贵妇,既美且显者,悉与欢好,愿荐枕席。
生平艳福,常引以自豪云。
见其所著Confessions书中。
又英国小说家Samuel Richardson,亦多情多感,故常“目注女人”,细察其衣饰举止。
又甫成童,常为少女代作情书,后遂以小说负盛名。
(三) 宝玉一生,惟以美术上之道理,为察人阅世之准则。
盖哲学家每于真伪之辨,道德家则力别善恶,至美术家,惟以妍媸美丑为上下去取之权衡。
以是宝玉虽亲女人,而于李嬷嬷、刘老老之龙钟老丑则厌之;虽恶男子,而于秦钟、柳湘莲
、蒋玉函之年少美材,则或友之,或昵之,从可知矣。
美术家,惟事审美,求其心之所适,世俗中事,不喜过问;而又任自然重天真,身心不受拘束。
故宝玉不乐读书以取功名,家中之事,从不经意。
贾政当抄家之后,辅助无人,独念贾珠。
又宝玉甚厌衣冠酬酢,庆吊往还等事。
甚至居贾母之丧,身伏苫块,而独赏鉴宝钗哭时之美态,不殊《西厢记》“闹斋”一出。
盖美术家之天性然也。
综上三者,则宝玉之为诗人,毫无疑义。
顾宝玉亦非创格。
古今诗人,类皆如是。
即质诸常人,凡有几分之幻想,即有几分之诗情。
即皆有类似宝玉之处。
大抵人之少时,幻想力最强,年长入世,则逐渐销减。
如冰雪楼台,见日融化。
(参看Words worth之诗“At length the Man perceives it die away,and fade into the light of common day.”)悼红轩主,善体此意,故有甄贾宝玉之设。
甄宝玉者年长而失其诗情,世人大都如是。
贾宝玉则不改其天性之初。
书中虽多褒贬,而作者意实尊贾而抑甄。
此一说也。
又凡跛者不忘履,瞽者不忘视。
山林之士,忽自梦为宰辅,表率群僚,奠安国社。
蓬门老女,忽自梦为命妇,珠围翠绕,玉食锦衣。
故人皆有二我,理想之我与实地之我,幻境之我与真如之我。
甄贾二宝玉,皆《石头记》作者化身。
其间差别,亦复如是。
卢梭La Nouvelle Heloise小说,书中之主人Saint-Preux,本即卢梭,但自嫌老丑,则故将此人写作华美之少年。
是卢梭亦有二我也。
二宝黛深情。
黛玉亦一诗人,与宝玉性情根本契合,应为匹配,而黛玉卒不得为宝玉妇。
作者不特为黛玉伤,亦借黛玉以写人在社会中成败之实况也。
夫婚姻以爱情为本。
黛玉本有其完美资格,此席断不容他人攫占,然黛玉直道而行,不屈不枉,终归失败。
彼宝钗者,以术干,以智取,随时随地,无不自显其才识,以固宠于贾母、王夫人,虽点戏小事,亦必细心揣摩。
又纳交袭人,
甚至使黛玉推心置腹,认为知己。
权变至此,宜有大方家之号,而卒得成功。
盖理想与实事,常相径庭,欲成事而遂欲者,每不得不趋就卑下,以俗道驭俗人,乘机施术,甚至昧心灭理,此世事之大可伤者。
又天道报施,常无公道,有其德者无其名,有其才者无其位,有其事者无其功,几成为人间定例。
而圣智热诚之人,真欲行道,救世或自救者,则不得不先看透此等情形,明知其无益而尽心为之,明知其苦恼而欣趋之。
宝玉之出家成佛,即寓此等境界也。
书中尊黛而黜钗之意屡见,然恰到分际,并不直说,使读者自悟,适成其妙。
盖诗人褒贬((Poetic justice),与律师办案、史家执笔者不同。
读者莫不怜爱黛玉,而宝钗寡居,终亦甚苦。
如此结束,极合情理,而作者抑扬之意,固已明矣。
金玉木石,亦寓此意。
金玉乃实在之境界,木石则情理所应然。
而竟不然者,金玉形式璀璨,其价值纯在外表;木石资本平朴,而蕴蓄才德于其中。
金玉者人爵,木石者天爵;金玉者尘世之浮荣,木石者圣哲之正道。
由是推之,思过半矣。
三凡小说巨制,每以其中主人之祸福成败,与一国家、一团体、一朝代之兴亡盛衰相连结,相倚伏。
《石头记》写黛宝之情缘,则亦写贾府之历史。
由王熙凤桀鸷自逞,喜功妄为,聚敛自肥,招尤致谤,群众离心,致贾府有查抄之祸。
奸雄弄权,贻害国家,亦犹是也。
王熙凤最善利用人之弱点,供其驱使。
贾母精明而仁厚,王夫人则乏才。
由贾母而王夫人,由王夫人而王熙凤,每下愈况矣。
盖古今亡国,多出一辙。
而是时荣宁二府,一切无非衰世之象。
或谓使宝钗早出为贾氏妇,或探春在位,握权当政,则可免抄家之祸。
然亦正难言。
事变之来也,察知之尚易,而实行挽救则甚难。
有德莫斯提尼而不能救雅典之亡,有汉尼拔而不能救迦太基之灭,有西西罗而不能救罗马之衰。
路易十四世临崩,即知有大洪水将至,而法国大革命之祸卒不免。
贾府上下,奢侈淫乱,子弟均不好学,财源匮竭,事务丛脞,以至党狱株连,鬼哭人怨,妖异朋兴。
征之史迹
,按其因果,虽欲不衰亡,得乎?四原夫精神与形体截然判分,各有其律。
物质进化,而人之道德未必高出前日。
又生人绝少圆满适意之境。
自古迄今,苦常不减,而乐未必增。
此学者之所公认。
而高明上智之人,独抱千古之忧,则其精神上所感受隐忍者,尤比群俗为甚。
故诗人文士,往往沉思冥想,神游于理想中之黄金世界。
谓人之一生,当其为婴孩时,最为快乐。
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忧患未侵,酣嬉自适。
于是推至一国一世,亦疑草昧洪荒之时,人民必能用其浑沌未凿之天真,熙熙,安生乐业,家给人足。
此黄金世界既在往昔,故常欲返于上古淳朴之世。
此种淳朴思想(Primitivism),本属谬误,然乃感情中事,未可以理推求。
吾国所谓巢许怀葛,又所谓羲皇上人,三代与尧舜之治,皆梦想过去。
而老庄无为之说,自然之论,一则曰,“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再则曰,“剖斗折衡而民不争”,实乃淳朴思想之激论,最足动人,而害世不浅。
西国亦早有黄金世界之梦想,惟至卢梭千七百四十九年,应Academy of Dijon悬奖征文作Discourses on Arts and Sciences,始肆行放言无忌。
至谓文化足使众生体弱德丧,礼法俗尚,添出种种苦恼魔障,宜返于之治始获安业。
其说一出,风靡数世。
凡中心不乐,而茫昧思动者,均附之,故其影响至巨,卒成法国大革命。
卢梭以梦境为真,任用感情,诡词鼓动,激生变乱,其害至今未已。
姑不具论。
总之,文明社会中,亦有无穷痛苦。
Matthew Arnold诗中亦云:The strange disease of modern life。
此种归真返朴之思想,实古今人类所同具者。
而《石头记》亦特写之,故谓为目光及于千古,殆非虚誉也。
物极必反,见异思迁;绚烂之极,乃思平淡。
当卢梭生时,十八世纪之法国,文艺武功,方称极盛,为全欧崇仰,太平治世。
巴黎京都,繁华富丽,士女笙歌,雅郁缤纷。
卢梭以草野寒士,被入都,素不习于
衣冠酬酢,深厌礼文之繁缛,已苦学之而未能娴熟,蹒跚嗫嚅,动贻笑柄,疑虑愧惭,因羞成怒,遂反而大倡返本之说,力主黜华崇实,归真习朴。
然卢梭本出微贱,少年转徙流落,为人厮养。
既失学,又尝艰苦,骤见贵人之奢侈晏乐,不免因羡生嫉,特自号为不平之鸣。
后来附之者,不深究其义理之是非,但为激攘争夺之举,假其说以自重,而实则皆汉高祖“取而代之”之意耳。
前乎卢梭斥贫富之不均者,亦甚多。
杜工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二语深刻简当。
后乎卢梭者,如Thomas Hood之《缝衣歌》(Song of the Shirt),则曰“天乎,面包如此之贵,血肉如此之贱!
……吾愿富人之闻此歌声也”。
则激矣。
李孟符先生《春冰室野乘》,述光绪中叶,宫廷奢靡胜前,而诸旗人王公贝勒,则好作乞丐装,闲游陶然亭一带,座中多目击之。
或曰,服之不衷,不祥之征也。
后来事变竟多。
法国大革命前,贵人相聚宴乐,每喜乔装为牧童牧女,所著小说,亦多言此,类织女牛郎故事。
西国凡寓淳朴思想之诗,多托于牧童牧女,故名曰Pastoral。
与卢梭同时,英国有Oliver Goldsmith作《荒村》(The Deserted Village)一诗,亦主返本崇朴。
设言某村人之和乐丰厚,高尚有德之情形。
而George Crabbe讥其不合事实,另作《村之景》(The Village),叙村人之贫苦无聊,及其种种卑贱偷盗之行为,斯乃不可遮掩之实景,而非幻想之村落也。
《石头记》写淳朴思想,以刘老老代表之。
堂堂贾府中,或则奢侈**,或则高明博雅,而皆与刘老老之生平,反映成文。
刘老老二进荣国府,宴于大观园,见鸽蛋堕地,顾惜而叹。
此叹微婉得神,与上言缝衣之歌,一则愤激,一则淳厚,甚相悬殊也。
刘老老为人,外朴实而内精明,又有侠义之风。
贾府厚施老老,自贾母以至平儿,皆有赠遗,自是巨家好风范。
而老老能不负熙凤之托,卒脱巧姐于难,亦足报之而有余。
施者受者,各尽其义

《红楼梦新谈》资讯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