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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前夫的小舅娘

有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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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idejian   主角: 徐宁徐妤   更新: 2022-09-07 13:3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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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徐宁徐妤《重生后我成了前夫的小舅娘》讲的是听闻徐家三姑娘温柔贤淑,仪表端庄,吏部尚书裴衍三顾徐家提亲,倒不在乎姑娘贤不贤淑,端不端庄,只想着徐家没落,娶了三姑娘既能镇宅,又能打消圣上猜忌,是个一举两得的好法子听闻裴家小公爷清隽俊逸,位高权重,是满京城的姑娘都想嫁的权臣,徐宁却三次拒婚,倒不在乎小公爷清不清隽,权不权重,只想着小公爷与圣上情深似海,感情甚笃,她作为二位的磕学家,不能横刀夺爱后来,裴大人望着自己挖的坑,主动跳了进去,并躺平在坑底,美滋滋地抱着自家娘子,暗道:"真香!"

第1章

精彩节选


第1章 重生 徐宁知道自己要死了。 她活了这么些年,看清了太多东西,对生死的事情早就看淡了,倒是不觉死亡多可怕,反而从中寻出一点宁静来。 她前半生一直活在吵闹里,临到死前才有一点宁静,这委实不容易。 只这一点宁静,也很快被哭声惊扰去。 徐宁勉强睁开眼,先看见的是跪在病榻前哭成泪人的小孙子,然后是他身后从窗外投落下来的大片残阳,光影斑驳,显得案几上那盆文竹越发翠绿了。 徐宁知道,病了这么些日子,大约是到了头,要回光返照的。 她见小孙子哭得那样难过,免不得要心疼几分,想开口劝一劝,却不知该如何宽慰一个生者。 沉思良久,她才斟酌着伸出手去,颤颤巍巍地摸了摸小孙子的头:“别怕,孩子,祖母护着你呢。” 小孙子闻言,哭得越发伤心了,跪着上前来抓着她干干巴巴的手,苦苦祈求:“祖母别走……孙儿不要祖母走……” 徐宁不知他眼下是真哭她要死了,还是哭他自己,担心祖母走了,这府里再没人护着他了。 但因她没自己的孩子,这孩子又没母亲,为此又生出几分同病相怜来。 自打病了之后,她就隐隐知道自己要死了,早早就替这孩子铺好了路,便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大约是离死不远了,眼前又闪过些从前的事。 不过才开了头,徐宁就觉晦气,立即两眼一闭,不大愿意去想,怕脏了轮回的路。 可总有人生前不让她安生,临死还要来扰她清静! “母亲!母亲,儿子知错了……求您见见儿子,母亲!”养子在门外吵吵嚷嚷,语气之间满是悔恨痛苦。 因徐宁生病之前就吩咐过,与养子老死不相往来,不许他再进她院子一步,如今他一个堂堂主家便被忠心的丫鬟拦在门外,无论如何也进不来。 眼下徐宁昏沉沉地听着他那些忏悔,也未生出多少心软来,眼也不睁,只当自己已经死了。 这时,养子却冲破阻拦,夺门而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榻前! 他也不管那榻上的人病得形容枯槁,毫无生气,只管自己后悔恸哭,“母亲,儿子错了……儿子知道错了……” 徐宁人老了,病糊涂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无论他如何忏悔,就是不应,无动于衷,只气息又弱了。 养子并非在她膝下长大的,只八九岁时才寄养到她名下来。 那时徐宁已经没办法生育了,见养子明显比同龄的孩子矮一截,瘦巴巴地跪在地上,抖成筛糠的模样,一时心软,将人接到了身旁来教养。 徐宁是真心待他,从未亏待过他一分,是把他当亲生孩子来教养的。 一开始养子也是如此,晨昏定省,哪怕下雨下雪,一日不曾落下,后来考了功名,成了家,渐渐忙起来了,偶尔也会抽空过来陪她吃饭。 确实有那么一段母慈子孝的好时光。 只如今什么都变了,只听了旁人几句胡言挑唆,便认为是她为了掌家,害死了他生母,为此与她生分起来,恶毒诅咒的话也没少说。 徐宁听了只想冷笑,当初若不是她出手相救,只怕他还等不及出生就下了黄泉! 如今见他这样痛哭流涕,失声忏悔,徐宁就知他怕是在外头吃了亏,受了罪,方才明白真相。 果然,下一刻徐宁就听他失声哭道:“母亲,儿子对不起您……儿子听信谗言,误以为是您害死了儿子姨娘,才、才让大夫……可儿子已受到了责罚,遭了报应……” 他话未敢说完,徐宁却已明白过来——她吃的药里加了旁的东西。 徐宁有些想笑,何苦呢? 她不过一个黄土埋到脖子的短命鬼而已,再等一等,她就死透了,何苦大费周章来害她? 若叫有心人利用,告到御前去,他这一生官途,怕是要到头了…… 养子伤心欲绝,只想忏悔让自己好受,并不在意徐宁是不是听着:“您视儿子为己出,悉心教养,从未苛责儿子半分。儿子却不知好歹,不知感恩,害得您如此……儿子如今已知晓错了,也糟了报应,丢了仕途,您便消了气,原谅了儿子,到御前为儿子求求情……” 直到这里,徐宁才觉出些悲哀来。 出嫁前,她是姨娘手里的棋子,活着只为给庶兄铺路。出嫁后,她是张家的大奶奶,管着整个张家,人人皆要看她脸色过活,却与丈夫感情不睦,成亲后两年才同房。 就那一次,还是因他吃醉了酒,走错了门,认错了人。 就那一次,徐宁有了孩子。 就那一次,未等孩子出世,她的丈夫,就亲手灌她一大碗落胎药,要了她孩子的命! 徐宁从未这样痛恨过谁,哪怕是当初未出嫁,还在娘家时,她姨娘处处利用她,逼着她担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她也从未这样恨过! 她日日夜夜地“盼着”“盼着”,终于将男人给“盼”死了! 她甚至等不到他咽气闭眼,就当着他的面,发卖了他心爱的女人,连同他疼爱的孩子也成了“杂/种”! 当她看着男人在病榻上挣扎着想爬起来掐死她,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畅快极了! 后来,她瞧养子生母没了,他在府里受尽屈辱,才把人接到身边来悉心教养,想他成才,想他顶天立地,却不成想养的却是个白眼狼,她都病成这幅模样了,不过问两句就罢了,还要她爬起来去御前求情…… 徐宁悲哀地笑了起来。 她是世家大族里长大的孩子,那些说嘴挑拨的把戏,又如何看不明白? 她想着倘或养子想得明白,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可她没想到养子是这样蠢的…… 听信了谗言,还受人利用,丢了仕途! 徐宁知道自己没多少活头了,也知道张家在养子手里,走不远——其他人如何,她是不在乎的,只是担心那个与她相依为命,只有她一个亲人的小孙子,小小年纪就丢了命。 所以她任由事态发展,不阻止,不解释,等到时机成熟时,自有人出面替她好好给这个养子上一课…… 如今时机成熟了,小孙子的路也铺好了,她也该走了。 徐宁最后睁开眼,目光掠过养子,落到了哭成泪人的小孙子身上。 小孙子像是料到了什么,小脸一白,又挂着满脸泪水爬上前来,死死抓着她的手哀求地唤着祖母。 养子见她终于舍得睁开眼来瞧瞧自己了,泪水再次决堤,满腹委屈,不知有多少悔意:“母亲……” 徐宁并不想听他忏悔,如往常一样温柔慈爱地笑了一笑,交代小孙子:“祖母死后,会有人来接你,你与他走,认真听他教诲,多用功,别学你父亲……往后自立门户,再不要说自己是张家人。” 交代完,她终于看向了养子,眼底无波无澜,死水一般平静冷淡:“有人留你性命,圣上不会杀你。想来是流放了……流放路上、小心、小心落石……少碰茶水,少……少碰饭、菜……” 艰难说完这些话,徐宁如愿在养子脸上看见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她双目紧闭,神态安详,对这世道并无留恋。 她也并不期望来世轮回,也不期望得到救赎,只期望黄泉路上一片宁静,再无纷扰——
第2章 苏醒 太平一年,冬,晋国公府老公爷病逝,新帝亲至吊唁。 次日,长子失足溺亡,阖府皆悲。 * 寒风刮得很急,一阵似一阵,雪花片子柳絮一样飞得到处都是,棉帘子挡不住风雪,被冷风掀开,卷了好些雪花进来,化在灵堂门口,湿漉漉的留下一串混乱的脚印。 徐宁着一身单衣,外头裹一件薄薄的孝服,小身板抖成筛糠,浑浑噩噩的混在兄弟姐妹间,也不知眼下发生了何事,头重脚轻地站在那儿,有人让跪,她就跪,有人让起,她便起…… 这时,她忽觉身子一轻,似是让人自后边推了一把。不等反应,就一头往前扎了去,额头重重磕在了老公爷的灵枢上! 徐宁两眼一黑,直挺挺就倒了下去,失去意识前,只听得耳边有人急惶惶地喊着“三姑娘”…… * 再次清醒时,已是黄昏。 风雪已经停了,只剩寒风徘徊在窗户外,呜呜咽咽地不肯离去。 徐宁怔愣地盯着窗外投进来的光影,仍不肯信这里是晋国公府的红霜阁,而不是张家的枫林晚。 直到屋门轻响一声,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自门外小跑上前来,她才终于确认自己重生了! 还重生回了老公爷、也就是她祖父病逝那年。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新帝初登基,老公爷忽然病逝,其嫡长子失足溺亡,新帝感念其孝心,追封为正议大夫,令厚葬。 一时间,整个晋国公府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早已是个空壳子了。 这些都是大事,与徐宁无关,有关的是老公爷葬礼上,她被庶妹陷害,险些一头“磕死”灵前,尽管勉强保住一命,后来也被安上了“不详”之名,被独自撵到了庄子上去,五年后才被接回来。 彼时,她不过才十岁,庶妹也不过才八岁。 若说没人在她身后提点,徐宁是不信的。 “姑娘!” 见徐宁睁了眼,那小姑娘又欢喜地回头冲门外喊道:“姑娘醒了!陈妈妈,姑娘醒了!” 不多时,一位穿着打扮十分朴素的妇人又走了进来。 她径直上前来,将手里端着的碗递给那小姑娘后,又细心温柔地将徐宁半抱起来,柔声道:“姑娘,把药了吧。喝了药,才能早些好起来……” 妇人说着,又自小姑娘手里拿过药碗,凑到了徐宁唇边。 药还是热的,正冒着热气,徐宁让那满是苦涩味道一熏,鼻腔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妇人见她迟迟没反应,还以为她是怕苦,又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姑娘别怕苦,等喝完了药,婢子就去厨房问她们要些槐花蜜来,给姑娘泡水喝。” 徐宁还没反应,那小姑娘又凑上前来,扒着陈妈妈的手,脆生生道:“姑娘才不是怕苦,定是嫌这药烫舌头,婢子吹吹就不烫了!” 说着,她当真对着药碗轻轻吹了起来。 徐宁听见这些话,鼻腔越发酸了,又怕被发现,忙伸手去够药碗,对小姑娘笑了起来:“没事的,叨叨,我不怕。烫些才好,可以暖暖身子。” 这个小姑娘叫叨叨,是她的贴身丫鬟,自幼与她一道长大,后来也跟着她嫁到了张家,只好景不长,不过两年的功夫,她就被张家的主君,徐宁的丈夫偷偷打死了。 陈妈妈是徐宁的奶娘,也是这府里真心待她好的,她被赶到庄子上时,亲姨娘不愿意管她死活,只有陈妈妈和叨叨愿意跟着。只可惜她福薄,没等徐宁好好孝敬她,就病死在了去庄子的路上。 徐宁死前虽想过并不期望来世轮回,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让她重生这一遭,可既然是要重新活一回,那断不能让从前那些事情再发生的! 眼下她要做的便是保证自己和身边的人能好好活下去,至于那些曾经利用过她,踩过她的人,等她养好精神,再挨个收拾! 吃了药,又休息一阵,身上有了些力气,徐宁便让叨叨拿了衣裳来,要再往灵堂去一趟。 她要先发制人,不能让绿水阁那对母女再有诬蔑她的机会。 陈妈妈不放心,过来拦她:“既然太太都放了话,让姑娘好好歇着,那姑娘便好好歇着就是。前头又乱糟糟的,又何苦再去这一趟?老公爷最是心疼子孙的,姑娘这一时不去,他不会怪您的。” 徐宁知道她是心疼自己,也未瞒她,直言道:“陈妈妈,方才在祖父灵前,并非是我自己摔的。” 陈妈妈也一怔,错愕地看着她。 叨叨年纪小,不明所以,一双水汪汪的眼里,全是疑惑和茫然。 徐宁自她手里拿过衣衫来自己穿好:“方才在灵上,我虽没看清,但我记得嫡庶有别,四妹妹是嫡女拍在我前边,我之后是五妹妹。” 陈妈妈虽无子嗣,但在府中的时间比徐宁还长,什么事情不明白? 她叹了口气,上前替徐宁将衣襟整理好,忧心道:“便是知道又如何?姑娘没有证据,绿水阁那对母女又最得二老爷疼爱,咱们两张嘴又如何能讨回公道、出气?” 徐宁笑了笑,稚气未退的脸上全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稳重:“我不是要出气。” 她早就知道了,她虽是晋国公府的三小姐,吃穿上没人苛待,但在这府里无依无靠,亲爹看不见,姨娘眼里没有她,只凭这样去同绿水阁那对母女争,是没用的。 她要给自己找个谁都撼动不了的靠山。 * 徐家在朝中虽没实权,但老公爷生前为人和气,与人方便,结过不少善缘,如今他病逝了,莫说刚刚登基不久的新帝前来吊唁,便是其他世家大族,贵戚功臣也来了不少,满满当当地挤在院里,是真心前来吊唁的,也是借吊唁之名谋私的。 徐宁仍是那一身薄薄的孝服,跟在陈妈妈身旁,将小身板挺得笔直,整个人显得越发单薄起来。 出门前,陈妈妈本是要为她多添两件衣裳的,但让徐宁拒绝了,说是这样才显得她可怜。 陈妈妈用余光看着只到自己腰迹的姑娘,心疼是真心疼,怀疑也是真怀疑——好像方才那一瞬间,三姑娘就变了个人。 之前的她虽然话也不多,总是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瞧着虽稳重,但内里仍是小孩子,情绪上总有迹可循。 可如今的徐宁却给陈妈妈一个感觉,除了稳重之外,她身上又多了些内敛,情绪都藏了起来。 陈妈妈说不上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想她在府里无依无靠,稳重些更能保护自己,可又怕她稳重过了头,越发显得“单薄”起来。 主仆三人穿过旁阶,自西侧门走小道直接到了灵堂外。 风雪停了,棉帘子也撤了。 灵堂里仍是一片压抑的哭声,几乎半数的妇人都围在靠在晋国公灵枢旁的一个老太太身旁。 老太太未着孝衣,穿一件苍艾褙子,额上配的是深蓝暗纹抹额,哭得眼泪不止,旁人劝也劝不住。 徐宁才要让陈妈妈进去请示,就有人发现了她:“哎呀,三姑娘怎么来了?这里没你什么事,快些回去吧,别冻着。”
第3章 靠山 徐宁侧目看去,见说话的人也是一身孝衣,因身份地位不高,站在最外侧,虽捏着手帕拭泪,脸却是精心打扮过的,眼圈也未红,不见半分伤心。 她就是绿水阁的李姨娘,晋国公府五小姐徐妤的生母。 从前没少给徐宁使绊子,后来见她“嫁得好”,还使手段让自家姑娘爬了“姐夫”的床。 母女二人原以为费尽心思能换一个平妻来做做,哪里知道张家当时的主母,最恨以色侍人,尤其是当她知道这母女生的是什么心思之后,越发痛恨了,一直拖着不肯让人进门。 徐宁当时一直无所出又与丈夫感情又不好,还能在张家颇有威望,也全托了这位婆婆的福。 一直到后来徐妤珠胎暗结,眼见着拖不下去了,李姨娘又要不顾姑娘名声,打算以强奸罪状告他们时,张家主母才松了口,让徐妤以姨娘之名进了张家的门。 后来没等张沉云咽气,就被徐宁发卖了的那位姨娘,就是徐妤。 她其实有些想不通,她丈夫张沉云虽是张家嫡长子,但也不过是个七品小官罢了,祖父虽官至礼部尚书,但因没干出什么实绩,只怕也是到了头。 至于张沉云的父亲,在京兆府尹的位置上干了那么多年,仍没往上升,恐怕也就那样了。 李姨娘与徐妤既是不要名声,豁出去了,何不换个更有身份的人家? 倘若是徐宁,她宁愿勾搭张家其他子嗣,做个有把握的正妻,也不做没前途的妾。 如今徐宁再见李姨娘,除去痛恨之外,还有些瞧不上。 但她也知道,眼下不是恨的时机。 徐宁将眸光一垂,等再重新抬起来时,眼皮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也不说话,就抽嗒嗒地默默掉泪。 灵堂里的人其余人忙着伤心,并未留意到徐宁。。 只有徐宁嫡母,二太太沈氏借着用手帕拭泪的姿势,暗暗递给丫鬟珍珠一道眼神,珍珠授意,立马往灵堂门口走了去。 到了徐宁跟前,珍珠拿了手帕替徐宁将眼泪擦去,柔声道:“老太太和太太都知道姑娘病了,允了姑娘歇着。这里冷,姑娘就快些回去吧。” 徐宁咬着唇,扬起苍白的脸来,泪眼朦胧地看着珍珠,并不说话,只沉默地摇了摇头。 陈妈妈也跟着落下泪来,往灵堂里欠身,回话道:“老太太、太太,姑娘身子不适,方才在灵上失了礼数,醒来后心里一直愧疚自责,难过得眼也哭肿了,央求婢子带她来重新给老太爷磕个头,尽尽孝,婢子没了法子,来请老太太、太太准允。” 她这样一喊,便是没留意到的老太太也留意到了。 晋国公府虽隐隐有了没落的迹象,但在京城也是世家大族,说话做事自有规矩。 珍珠虽有些可怜徐宁,但也不敢随意放徐宁进去,再加上方才李姨娘又在沈夫人耳旁好一番暗示,她是更加不敢轻易放徐宁进去的。 珍珠才为难地转头要去请示沈夫人,就听徐老太太道:“难为宁丫头有这个心思,让她进来吧。” 老太太都发了话,旁人再有意见也是不敢违抗的。 陈妈妈欠身拜谢过,忙领着徐宁进去,给各方见了礼,又按规矩重新给老公爷磕了头上了香。 其余人默默拭泪,心思各异,却又并未多言。 唯有李姨娘咬了咬牙,暗暗瞪视了徐宁好几眼,满脸不甘。 她方才都在太太耳边说了好些于徐宁母女俩不利的话,就等着这里结束,老太太走了,她就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递给太太,让太太深信徐宁留在府里,就是对二房不利! 哪里想到她自己又带病回来了,装得一副可怜样,博得满屋子的人同情,连老太太都留了心! 李姨娘自己也清楚老太太向来不大喜欢她,她若在此时撺掇太太赶走了徐宁,只怕下一个被赶走的就是她了! 尽管眼下李姨娘万般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徐宁重新给老公爷磕过头,正要过去拜别老太太,太太。这时,珍珠又匆匆走了进来:“老太太、太太,宁国公夫人带着裴小公爷来了!” “快请!”徐老太太连忙扶着丫鬟的手起身,领着徐家的一群妇人迎了出去。 珍珠留下来,悄声与陈妈妈道:“快带了三姑娘回去。太太吩咐了,姑娘既是病了,这两日就好生歇着,不必再往这边来。” 陈妈妈应下,忙带着徐宁走侧门,避开已经从正门处进来的客人,匆匆离去。 不知怎的,徐宁一脚跨出门前,忽然下意识转头往门口看了过去,就见一穿着打扮十分深沉的少年立在人群间,显得十分突兀,眉眼还未长开,稍显稚嫩,大约是不自在的,神情瞧着十分拘束,有些刻意端出来的稳重与冷漠。 不知是不是她目光太过直白,让本身就十分警惕的少年察觉到了,跟着目光一转,越过眼前的人,直直落在了徐宁身上。 二人目光猛然对上,皆是一愣,徐宁更是下意识就点头致意。 等她点完了才意识到不对,连忙扭开头,挡着脸,跟着陈妈妈匆匆走了,徒留这位裴家的小公爷拧起眉来,陷入了沉思。 裴夫人有所觉,一面与人寒暄,一面低声道:“你瞧什么呢?晋国公与你祖父是世交,你可别失了礼数才是。” 裴衍收回视线来,并未做解释,只冷冷淡淡的“嗯”一声,跟着裴夫人去晋国公的灵枢前吊唁。 宁国公府与晋国公府不同,宁国公府的老公爷曾历经三朝,是两任帝王的老师,配享太庙,陪葬皇陵。 如今的宁国公在朝中地位虽不如自家父亲,没什么实权,但他的独子,这位裴小公爷却是个厉害的,幼时曾是新帝的伴读,十五岁时殿试夺魁,到如今十七岁已是吏部侍郎,当今身边的红人。 徐宁记得自己死时,他已封侯拜相,入内阁,手握重权,还是太子的老师。 只不知为何,却是一生未娶,晚年才过继了旁支的一个孩子。 民间还传他是龙阳,一生未娶是心系当今,只因二人身份有别,不得不克制感情,以君臣相称。 还有不少人写过他们俩的话本子——徐宁闲着无聊时,也曾偷偷翻阅过一两本,看到感人至深之处,还为此贡献过一两滴泪。
第4章 离开 老公爷的灵枢在晋国公府停了大半月,方才发引。 丧事一过,徐家老太太就大病了一场,病怏怏地养到开春,方才痊愈。 徐宁跟着姐姐妹妹去探望过,大多时候都是挑没人时独自过去,陪老太太说话,解闷,侍疾,可谓刷足了存在感,偶尔一回没去,老太太还会念叨起她来。 徐宁知道,老太太是将她放在心上了,接下来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之后的事情哪怕她不提,老太太也会提的。 但徐宁仍是每日都早早过去服侍,比老太太身边的帖身丫鬟霜降还要勤快。 果不其然,清明祭祖之后,老太太就寻了现如今的晋国公,徐宁生父徐由俭商议回渝州的事。 那日徐宁也在——徐由俭来之前,她本是要走的,老太太却让她留下。 “今儿要说的事情,与你也有干系,你留下来听听。”老太太这样说道。 徐宁听了,没在说要回去的话,乖乖留了下来。 等珠玉请了徐由俭来,她见过礼,请了安,就让到一边去了,恭恭敬敬,不卑不亢。 母子二人寒暄过,老太太就道:“前头同你说过我回渝州事,如何了?”。 这事儿之前徐老太太在病中时就提过,请了太医来也说要静养,只当时老国公刚刚没了,徐家还有些混乱,有些事情需要老太太镇着才行,再加上又在病中,徐由俭并未同意。 这会儿徐由俭接手了徐家,许多事情都已步上正轨,徐老太太在不在晋国公府对他来说都一样。 “事情是早早就办妥当了,渝州那边也来了信,道是都收拾好了,母亲几时去都行。”徐由俭话音落下,想了片刻,又斟酌着道,“只母亲这一去,不知几时才愿意归来,儿子实在不放心……” 徐老太太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打断道:“有霜降、白露,王妈妈跟着,没什么不放心的,何况渝州那边也有人伺候。” “母亲说的是,”徐由俭又道,“只是,母亲在外,儿子不能跟着尽孝,心里实在愧疚,不如自孩子里挑一人,随了母亲一同前往,也当替儿子尽孝了。” 不等徐老太太说话,他又道:“琅儿和珠儿太太怕是舍不得离了她们,停儿学堂里还有课业……这样说起来倒是只有妤儿方便了。” 仍是没等老太太插嘴,徐由俭又连忙道:“母亲放心,那孩子懂事贴心,嘴又甜,路上给母亲解解闷也是好的。” 他话里话外,都不曾提过徐宁半句,甚至在提到几个孩子时,目光都不曾往徐宁那边看一眼。 徐宁习以为常,不见半点意外,只在老太太看过来之前,垂了头,握紧了搭在膝盖上的手。 徐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 她也不揭破,戏谑地扫了徐由俭一眼:“你那位姨娘舍得把姑娘送出来,让她陪着我这个老东西?” “母亲不必担心,儿子已经同她商议过了,她也同意的。”徐由俭又道,“何况妤儿能跟着母亲,得母亲教诲,是她的福气。” 徐老太太闻言,轻轻一点头,随即又端过茶盏来呷了口茶,方道:“也好,我也有这个打算。” 徐由俭听了,喜上眉梢,正要起身回话时,就听老太太道:“妤丫头尚小,正是娇气的年纪,回头没看住,倘或冷了病了,你那位姨娘怕是要吃了我。” 徐由俭一愣,忙又道:“这……” 老太太放下茶盏,手往下一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我病的那些日子,你们个个都忙,总不抽不出空过来,只有宁丫头日日都来服侍,替我解了不少闷儿。此番回渝州,我也只打算带她,你莫要再说了,只管安排去。” 徐由俭好似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姑娘似的,猛地侧目,惊愕地看了徐宁好几眼,总算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了。 徐宁任由他看,一声不吭。 “宁儿……宁儿她……”徐由俭慌忙找寻借口,“邹姨娘就她一个姑娘,哪里舍得她?母亲何不再想想……” 徐老太太斜了他一眼,道:“怎么,你那个李姨娘就有第二个姑娘了?” 徐由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一时懊恼不已,忙起身要另寻借口,徐老太太却笑道:“是你自己说要挑个孩子替你尽孝,如今我挑了,你怎又不允了?” 徐由俭顿时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他才请礼道:“儿子这就去安排。” 说罢,转身而去,脸色十分难看,差点连礼数都没顾得上。 徐老太太好似瞧不见似的,等人一走,就把徐宁叫到了跟前来,慈爱道:“方才也没问你的意思,就私自做了主,你可愿意跟我回去?你这会儿说不愿意,怕也是无用了。” 跟徐老太太回渝州,这是徐宁重生以来就一直在谋划的事。 她现在年纪小,又爹不疼娘不爱,许多事情想做不能做,倒不如离了这是非之地,到渝州养精蓄锐去。 何况还有老太太为她保驾护航,这次离去,与她被独自撵到庄子上去的性质是不同的。 她想了想,欠身请礼道:“宁儿喜欢祖母,也想替父亲陪在祖母身旁尽孝。” 徐老太太听了这话,不知信了几分,故意道:“方才你父亲可是半句都不曾提起你来,你还说要替他尽孝,难道心里就没有半句怨言?” 徐宁垂下眼皮,道:“宁儿不敢。” 老太太听出来了,她说的是不敢,不是不怨。 她没多言,只挥挥手道:“回去歇着吧,晚些过来陪我用晚膳。你姨娘那里也不用管,我的人会与她说清楚,想带什么人,什么东西,你自己做主就好。” 徐宁乖乖应了是,方才请礼离去。 * 徐老太太要带徐宁回渝州的消息不出一个时辰就在晋国公府传遍了,大房的人跟沈夫人事不关己,邹姨娘也毫无动静。 徐宁倒是听闻李姨娘气坏了,撺掇了徐由俭再去说说,要老太太将徐妤也带上。 徐由俭方才在老太太那儿吃了瘪,正有气无处撒,李姨娘撞在枪口上,又为此受了一顿气,心里越发不痛快了。 徐宁只当什么也不知,安安稳稳睡了午觉,醒后做了做女红,见时辰差不多了又去了桐花院陪老太太用了膳,说了会子话,等天色晚了,才回红霜阁歇下。 * 又过了数日,徐宁跟着老太太启程,回了渝州。
第5章 回京 又一年春,正是桃花盛开之际,京城徐家喜事将近,请老太太回京主持大局,老太太推辞不得,令丫鬟与婆子收拾好东西,启程回京。 赶了足足一个月的路,到京城时桃花已经谢了。 * 京郊官道上,三辆青帏马车前后并排行驶而来,大约是并不着急赶路,又或是顾忌着马车里的人,马车走得并不快,连灰尘都未带起多少。 这时,走在中间的马车里忽然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来,那手将帘子掀开一角,四下一看,随即又将帘子放下了。 这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伺候在徐老太太身侧的霜降。 “老太太,咱们离京城还有半日的路程呢,这会子天也快黑了,”霜降说道,“前头就是未名寺,咱们今晚在那里将就一夜,明儿再赶路吧?” 她说话时一直观察着徐老太太,见她微微蹙眉,就知是赶了这么久的路,腰不舒服了。 霜降正要去拿靠枕给老太太垫一垫时,坐在另一侧的徐宁已经先她一步将靠枕垫在了老太太腰后。 徐老太太没说什么,往后轻轻靠在枕上,又在徐宁手背上轻轻拍了一拍,才吩咐霜降道:“也好……打发个腿脚快的小厮,先过去打点打点,叫他替我多捐些香油钱,别失了礼数。” 霜降一一记下,叫停车夫后,又下了马车去寻小厮,将徐老太太的话交代了下去,片刻后再回来时,同徐宁一道伺候老太太喝了水,又歇了一歇,方才重新启程,往未名寺赶去。 所幸离得不远,他们在天黑前到了地方。 徐老太太不肯失礼,带了徐宁先与住持寒暄过,方才回安排好的禅房里吃斋饭、歇息。 之后祖孙二人又说了会话,徐宁方与霜降白露服侍老太太歇下,等她自己回到另外的禅房时,已是一个时辰后了。 陈妈妈打了水来,正要同叨叨一道服侍徐宁歇下时,外头就传来一阵喧哗,吵吵嚷嚷的,听着不像什么正经人。 徐宁心口一紧,忙打发了叨叨出去打听情况。 片刻后,叨叨脸色惨白地跑进禅房来,慌得话也说不清楚:“不、不好了……外头、外头好多人……” “人?什么人?”徐宁忙问,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叨叨哆嗦着唇,紧张道:“不、不认识……婢子一个也不认识……他们蒙着脸,拿着刀,说要找什么人……刚才、刚才奴婢看见他们杀了一个小师父……住持师父也伤了……” 说到这里,她已经快哭了:“姑娘,怎么办呀……我们、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外头的声音又杂又乱,似乎还夹着些哭声。 陈妈妈听了,又是焦急又是担心:“姑娘,咱们到老太太那里躲躲吧……” 徐宁死死拧着眉,神色带着些犹豫和挣扎:“他们要杀人,躲到祖母那里又有何用?何况……” 话还未说完,禅房门忽地被人敲响了! 叨叨浑身一激灵,人都要吓没了,还不忘将徐宁护在身后。 “三姑娘?”好在外头响起的是霜降的声音,“老太太让您到她那里去。” 听见是熟人,陈妈妈连忙去将屋门打开,正要同霜降说话,就听徐宁道:“陈妈妈,你带着叨叨到祖母那边去,别让她被吓着。那些人是有目的,不会到禅房这边来,所以这边是安全的!” 陈妈妈心里咯噔一声,回头就见徐宁拿了幕篱戴在了头上:“姑娘!” 徐宁并不理会她,知道走门口出不去,干脆推开了一侧的窗户,径直翻了出去,一时全无大家小姐的仪态。 叨叨、霜降和陈妈妈都惊呆了! 徐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知道他们要找的是谁,不会有事的……我很快就回来,叫祖母别担心!” 陈妈妈三人连忙追出去要将人拦回来,可外头黑漆漆的,哪里还有徐宁的影子…… 未名寺后山是一大片竹林,月光被挡在竹林外,林间一片漆黑的,光线显得十分奢侈。 徐宁东一脚西一脚的胡乱踩,几次踩中青苔,堪堪滑到时,又勉强站稳。 她知道这样跑出来多少有些冒险,连疼她的祖母也放在了一旁不管,内心虽很挣扎,但又放心不下,总要去看看,确定没事了才放得下心来。 也不知摸黑走了多久,大约是一刻钟,又或是更久,徐宁停下来喘了口气——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渐渐的又能看清些东西。 她眯着眼一扫,果然在熟悉的位置看见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徐宁没有迟疑,立马往影子跑了去! 才靠近,她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乎要将她湮没。 徐宁不敢耽搁,连忙在那影子跟前蹲下来——虽然看不大清楚,但她还是从轮廓间认了出来,这不知死活的影子就是她上一世无意间救过一次的、宁国公府的小公爷裴衍,上一世徐宁死前最后的底牌。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时候的裴衍,已经是吏部尚书了。 既是如此,她想着救一次是救,救两次也是救,倘或将来再有什么难处,让他再还一次恩情,大约也是不错的。 拿定主意,徐宁便将方才顺手自行囊里拿来的药翻出来,一股脑的全洒在裴衍的伤口上,生怕他一命呜呼,死在了这里。 以至于她动作就重了一些,根本没发现将晕未晕的人被活活疼醒了过来。 只裴衍伤得太重,身上实在没什么力气,又神志不清,夜色还浓,他根本就不曾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只模模糊糊的瞧见一道纤瘦的影子。 上了药,徐宁确定裴衍一时半刻不会死,能撑到他的人来找他之后,便起身要走…… 但在她起身时,忽觉衣袖被轻轻拉扯了一下,她以为是叫枯枝烂叶缠住了,低头一瞧才发现缠住她衣袖的不是枯枝烂叶,而是裴衍的手。 徐宁心里一惊,忙凑近了去查看,又见他闭着眼,并未醒来的迹象,她这才又松了口气。 裴衍生性多疑,伤成这样出现在这里定是卷入了什么麻烦里,徐宁不想被怀疑,也不想卷入麻烦。 但她转念一想,若是就这样走了,又怕裴衍醒后并不知道是谁救的他,到时候她找谁还情去? 徐宁思索片刻,又在袖中摸索了一回,最终只摸出一块手帕来。 夜色之下,看不出手帕的颜色来,隐隐能辨别出手帕上绣着一株兰花,还有一行小字。 徐宁稍作犹豫,就将手帕丢在了昏死的裴衍手边——她担心裴衍还没发现就被风吹走了,还刻意让他用手压着。 确定没有遗漏之后,徐宁不在耽搁,匆匆走了。 快到寺里时,她又看见好几个人提着灯笼往竹林这边来了。 徐宁连忙往暗处一躲,细细观察了片刻,确定那是来搭救裴衍的人之后,这才放心回去。 这边她才回禅房外,就让守在那里的霜降给请到了徐老太太屋里去。 前院的事情虽解决了,但老太太一直未睡,披着衣裳坐在榻上,手里转着一串红玛瑙珠子,油灯忽明忽暗,也看不清她脸上是个什么神情,让人一阵不安。 徐宁忐忑上得前去,规规矩矩的请了安:“祖母……” 老太太闻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好一会儿才问道:“做什么去了?” 徐家老太太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她活到这个岁数,经历太多,把事情看得太透,心里想什么也不会在脸上露出半分来。 饶是与她朝夕相处五年的徐宁,此刻也分辨不出,自家祖母眼下究竟有没有动怒。 徐宁沉默片刻,知道隐瞒对自己不利,便如实道:“救人。” 老太太听了,脸上神色未变,只重新闭了眼,语气平缓地问道:“救谁?” 徐宁咬了咬牙:“祖母恕罪,宁儿不能说……” 话音未落,徐老太太忽地睁眼,“啪”一声就将手中的红玛瑙玉串拍在了一旁……
第6章 祖母 老太太动了气,是要训话的。 徐宁垂着头,乖顺站好,想着老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训够了,今晚这事儿就过去了。 进来前,她就从霜降那儿听说了,去救裴衍那段时间里,徐老太太因担心她的安危,一趟一趟的让人打听着,生怕她出了事,有两回坐不住了,还打算亲自出去。 但老太太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徐宁猝不及防。 她语重心长道:“这几年你在我身边长大,嘴上虽不说,但我知你心里是个有主意的,渝州那边的亲戚们也都夸你,说你被我教养得很好,将来定是有出息的。” 徐宁立在那儿,错愕地看着老太太,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灯火昏黄,她看见老太太布满褶子的脸上写满了担忧,还有一些恰到好处的心疼。 徐老太太也看着她,仍是语重心长:“她们都不知道,我并未教养过你什么,你这样有出息、有主意都是自己长的,这是好事,可祖母每每看着你这样听话懂事,心里也担忧。” 陈妈妈站在边上,像是赞同一样,忙不迭地直点头。 徐宁心里不适,开口时语气里都带着惶恐:“祖母……” 她祖母叹了口气,又道:“我不知你做什么要冒险去救一个与你不相干的人,可是丫头,人命最是脆弱的,稍有不慎就没了,你自个若不爱惜,又能指望谁替你惜命?” 说到这里,徐老太太顿了顿,才又苦口婆心道:“祖母心疼你,能替你爱惜一回两回,可祖母年纪大了,将来若是走了,谁又能替祖母爱惜你?凭你老子娘?” 后面的话,老太太不说了,屋里几个人却都听得明白。 偌大的晋国公府,只有徐老太太是自心里替徐宁打算的。 徐由俭和邹姨娘? 他们若是在意徐宁,当初又怎会舍得让她随了老太太回渝州,而不留在自己身边教养的?且这些年都不曾过问半句的? 徐宁被“训”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又格外不适应,别别扭扭半响,才真心实意地低头说了一句“孙儿知错了”。 徐老太太便知她是听进去了的,于是什么都不在说,一面挥手打发她下去,一面又嘱咐陈妈妈和叨叨好生伺候她歇着。 徐宁本还想留下来同霜降伺候老太太重新歇下。 老太太却不让,让她赶紧回去歇着,明儿还得赶路。 徐宁只得出去。 祖孙二人住一个院,但徐宁住对面,还得穿过院子。 陈妈妈提着灯笼替她照着脚下的路,抬头见她抿着唇不发一语,还以为她是在同老太太置气,又操心道:“老太太话是严重了些,可都是担忧姑娘的,姑娘该好好听听才是……” “陈妈妈,”徐宁打断她后面的话,“我没那么不知好歹。” 她只是从未切实地感受过来自长辈的关怀,一时不适应,不知该怎么办而已。 陈妈妈不在说话,引着徐宁回了禅房,同叨叨两个服侍她歇下了。 天将明时,徐宁做了一个梦,那还是她跟着祖母刚刚离开京城、在京郊码头登船的时候,她忽然回头往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祖母误以为她是期望邹姨娘来为她送行,便伸出手来牵着她往船上走:“别怕,还有祖母在呢。” 其实,那时徐宁回头,只是一时所感罢了,她对京城、对徐由俭和邹姨娘并无半分不舍。 如今置身梦中,徐宁忽然发现自己当时对京城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舍的。 她半梦半醒的想:“原来当年我早就感受过了。” * 次日卯时,在未名寺用了早饭,徐老太太这才带着一行人告辞离去。 行了大半日,快黄昏时才进了皇城。 徐家早早就派了人到城门口候着了,老太太问起来接的人是谁时,徐宁就听霜降道了一句:“来的是二哥儿,没见着二老爷。” 徐老太太听了这话,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不见生气,却也不见开心。 徐宁便道:“父亲定是朝中有事,脱不得身,二哥哥来也是一样的。” 老太太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放宽心,还嗤道:“你若不提,我还想不起来他在朝中担的是个闲职!” 徐宁便不在说话,正好这时徐家的二公子、徐宁的同胞兄长徐停请安问好的声音自马车外传了来。 老太太瞬间收了不满的情绪,适时露出些慈爱的笑来,却并不下马车,只叫丫鬟打了帘子,隔着马车与徐停寒暄。 “是停儿呀,几年不见,越发出挑了。”老太太慈爱一笑,“难为你亲自跑一趟,等累了吧?” 徐停恭敬道:“孙儿也刚到,并未等太久。祖母一路回来,定是累坏了,孙儿已经备好了小轿,请祖母入轿。” 老太太听了,只点了点头,没多余的神情,人也坐着没动:“难为你有心,我一把老骨头,也不爱折腾,就这样走吧。” 说罢,叫丫鬟放了帘子,又吩咐车夫继续赶路,全然没有要等徐停一道走的意思。 徐宁就知道,老太太这是气徐由俭没亲自来相迎呢。 老国公一共两个儿子,都是庶出,大儿子随他一道驾鹤西游去了,二儿子徐由俭袭了爵,是如今的晋国公,有名,但无实。 偏生这两个都不是徐老太太所出,但又都是老太太照拂长大的,只瞧着亲近。 老太太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也是最疼这个女儿的,哪里想后来先帝指婚,让她嫁去了扬州温家,几年见不得一回。 在渝州时,徐宁曾撞见好几回她拿着扬州那边送来的书信,叹气垂泪。 她想了一想,挨过去靠着徐老太太,像从前祖母宽慰她时宽慰道:“祖母,还有宁儿陪着您呢。” 徐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总算好受了些,也知道她是故意哄自己开心的,便捏了捏她的鼻子故意道:“多大的人了,就知道跟祖母撒娇。” 徐宁笑了两声,靠着老太太不说话了,眸光却是沉了一沉。 这一次回来,只怕要面对的祸事,一件也不比上一世少。 但她不怕,她现在有祖母保驾护航,她自己也不在是从前那个徐宁,不可能再像上一世那样任人摆弄!
第7章 姨娘 “姑娘,邹姨娘来了。” 陈妈妈说着,打了帘子,让身后的人进去。 徐宁闻言停笔,将抄写了一半的佛经用手帕盖住了。 随即她叫来叨叨,将一些书递给她:“送到凌寒居去。” 等叨叨走了,她才绕过屏风出去,见身着茄色长袄的邹姨娘坐在一侧,见了她过来,立即将眼圈一红,捏着手帕就迎了上来握住了徐宁的手。 “姑娘……”邹姨娘眉心一蹙,泫然欲泣,连说话也是欲言又止的,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可徐宁知道,她在自己跟前,从来都是这幅样子,楚楚可怜的模样全是做给她看的,并非受了什么委屈。 她从渝州回来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一直称病到今日,但邹姨娘这幅模样,她至少见了不下五回。 “姨娘这是怎么了?”徐宁眨眨眼,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出来,“快请坐下说吧。叨叨,上茶来。” 邹姨娘手心一空,又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重新挂上那楚楚可怜的表情,哭道:“姨娘命苦、没用,护不住你,也护不了你二哥哥,叫你们小小年纪就与我分开……” 她虽已年逾三旬,但因徐由俭十分喜爱她这样的小女儿姿态,太太沈氏又是个心慈的,有时候连绿水阁那对母女也算计不过她,以至于她在府中过得格外滋润,保养得十分好。 面容红润,肤色白皙,一双杏眼温柔多情,身姿窈窕,弱柳扶风,任谁见了不生出几分怜惜来? 从前徐宁不懂,不知被她的眼泪骗了几回。 可如今再看她这幅模样,徐宁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恰逢叨叨端了茶进来,她接过来,亲自端了一杯给邹姨娘,道:“姨娘这话往后可不要再说了,若是传出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父亲苛待了妾室呢。” 邹姨娘:“……” 她眼珠一转,狐疑地盯着徐宁仔细看了一看,忽然发现从渝州回来的三姑娘不像从前那样亲近她了。 邹姨娘眼皮一眨,立即滚下两行泪来:“我知道,你哥哥寄养在太太名下,是太太的人,不好与我亲近。可姑娘与我同住红霜阁,连你也嫌弃为娘,不肯与娘亲近了?” 徐宁垂眼喝茶,只当瞧不见她的楚楚可怜,等邹姨娘说完了,她才道:“姨娘倒是忘了,二哥哥是你自己送给太太养的。至于我,姨娘从不肯与我亲近,何来嫌弃呢?” 邹姨娘闻言,脸色倏地就白了。 徐宁放下茶盏,又道:“你在我跟前自称‘为娘’就罢了,可别在二哥哥跟前也这样说,太太若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邹姨娘那张红润的脸变得越发白了,瞪着那双温柔多情的眼看着眼前的人,好似不认得她了一样。 徐宁刺激够了,到底还是给了她一些面子,才又放缓了语气,笑问:“姨娘说了那么多,到底是要我做什么呢?” 邹姨娘闻言,双眸一亮,立即不哭了,上了前在徐宁身旁坐下,道:“我打听过了,你大姐姐的媒是张夫人作保!她与你大姐姐的准婆婆是闺中好友,丈夫又刚刚升任了京兆尹……” 徐宁眼眸一沉,打断她后面的话:“所以呢?” 邹姨娘再一次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语气里藏不住激动:“张夫人膝下有一子,还未定亲,你们年纪相仿,他过两日又会来家学读书,你容貌好,又是个聪明的,借机与他亲近亲近……” 她说着,见徐宁无动于衷,又加重了些语气:“姑娘,你是庶出,将来是寻不到好亲事的!若是连自己也不肯努力上进,往后是要与我一样给人做妾的!” 徐宁神色一冷,倏地就将手给抽了出来。 邹姨娘对上她的视线,脸上表情一空,心都跟着漏跳了一拍! 那一瞬,她觉得坐在自己跟前的,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姑娘,而是一个在内宅养尊处优,积威已深的正房太太! 邹姨娘没由来得生出了些害怕。 徐宁盯着她,冷笑道:“亲近?且不说家学我进不进得去。姨娘就没想过,倘或叫人撞见我勾引男人,传出去了,我会如何?” 她眼神太冷,邹姨娘一时不适应,卡了一下:“能……能怎么样?无非是挨一顿骂罢了,他们张家还能赖掉不娶你过门吗?” “挨一顿骂?”徐宁扬起唇来冷笑一声,“陈家与大姐姐的亲事已经定了,明日就该来下聘定日子了。倘或我毁了名节,这整个晋国公府的名节也就毁了,大姐姐的亲事还能成?太太与父亲又会放过我?” “不是……”邹姨娘张了张嘴,欲辩解。 徐宁盯着她,冷冷打断道:“姨娘,你是想毁了我,还是想毁了整个晋国公府?!” 邹姨娘面容一白,倏地站了起来:“你……” 见她动怒了,徐宁却忽然收起冷脸,端起笑脸来:“姨娘不必替我担心,虽然我是庶出,但我还是晋国公府的三小姐,倘或不自轻自贱,还不至于沦落到给人做妾的地步!” 徐由俭虽没什么本事,但最要面子的,尽管晋国公府没落了,在他心里徐家在京城仍是有些地位的,若叫人知道他把女儿嫁出去做妾了,只怕从今往后都不需要在权贵们跟前抬头了。 邹姨娘知道她在讽刺自己,一时又气又怒,偏又找不出辩驳的话来,正杵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时,陈妈妈打了帘子,回话道:“姑娘,霜降来了。” 徐宁站了起来,正要相迎,霜降已经走了进来,见了邹姨娘,便笑道:“邹姨娘也在呢?” 她走上前来,也没见礼,见邹姨娘红着眼,立即拉着人道:“哟,这是受了什么委屈?怎还把妆都哭花了!快,随我到老太太那里去,叫老太太给姨娘评评理!” 邹姨娘哪里敢去?忙用力将手抽出来,装也不装了,推说着“没事”就匆忙走了。 等人走没影了,徐宁一面让叨叨上茶来,一面又问道:“你怎么来了?可是祖母那边有什么事情?” 说着,她就紧张地要往老太太院里去。 霜降忙将她拉回来,笑道:“没什么事,是你家叨叨跑到老太太跟前去告状,说你挨邹姨娘欺负了,老太太就叫我过来看看。” 徐宁侧头看去,就见叨叨那丫头在门口对着邹姨娘离去的背影“呸”了一口。
第8章 笑话 徐宁一时哭笑不得。 叨叨跟她一块儿长大,瞧着憨憨的,却从来都知道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明白邹姨娘并不看重徐宁,还常常规劝她要有自己的主意,不必事事都听邹姨娘的。 可上一世的徐宁心里明白归明白,心里却期望邹姨娘能多看重她些,以至于说话行事都有些讨好邹姨娘的意思,为此做过不少违心的事。 如今徐宁有了徐老太太这个依靠,叨叨干脆不劝她了,一有事,就直接上老太太那里告状去,请老太太做主。 “祖母都知道了?”徐宁一面说,一面请霜降坐下。 霜降和白露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在府里是有些地位的,从前在渝州也没少照顾徐宁,她们表面看着是主仆,其实徐宁是很敬重她们二人的。 霜降也不与徐宁客气,一径坐下,道:“老太太什么不知道?” 她顿了顿,又道:“姑娘虽是庶出,可到底是晋国公府的三小姐,又是在老太太跟前教养长大的,将来许什么人家,配什么婚,都有老太太替您打算,姑娘不必学那些眼皮子浅的。” 徐宁何尝听不出这是徐老太太借霜降的口来安她的心呢? 她笑了笑,道:“难为你方才替我说话,我都知道的。” 霜降就知她是听进去了,便不在多言,起身准备告辞。 徐宁叫住她,又喊来陈妈妈,让她去了内室端了一个小托盘出来递给霜降,道:“这里有两匹布,是刚回来时太太赏的,颜色好,却不衬我。我见你与白露常穿这个颜色的衣裳,很衬你们,你们拿去分了,做衣裳做鞋子都好。” 从前在渝州霜降与白露也没少得徐宁的好处,她也知道徐宁是什么意思,便没推辞,自然接下了。 徐宁又道:“这里头还有两卷佛经,是给祖母礼佛用的,劳烦姐姐替我转交给祖母。” “这我可不替你转交,”霜降将佛经拿出来还给徐宁,笑道,“姑娘要给自己去给,可别因回了京城,就远了老太太。” 徐宁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叫她看穿了。 她原本确实是有这个打算的,无他,只因当初她离开京城时,就让一些人心里不快了。如今回来了,只怕有些人要恨她恨到心里去了。 故而想着避开些麻烦,自己远了老太太,少些麻烦也是好的。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了,老太太愿意维护她是她的本事,凭什么要成全别人,委屈自己?真有麻烦,老太太会眼睁睁看着不为她做主的? 想通这一层,徐宁便将佛经拿了回来,打算晚些亲自给老太太送去。 送走霜降,徐宁又回了内室,打算将剩下的两卷佛经抄完。 这时,叨叨进来替她研磨,讨赏道:“姑娘,婢子聪不聪明?” 徐宁闻言一笑,拿了笔在她鼻尖点了一团墨:“就你聪明,敢与你姑娘耍心眼了。” 叨叨嘿嘿笑着在鼻尖上摸了满手的墨迹:“那婢子也有布吗?” 徐宁失笑摇头,亲自去衣柜里翻了早早就准备好的两套衣裳:“还是回来时太太赏的,颜色浅的你拿去,另一套颜色深些的替陈妈妈送去。若穿不得就拿去改改,银子陈妈妈收着的,问她拿。” 沈氏大方,或许也是为了向老太太示好,徐宁回来那日,她赏了徐宁两匹布两套衣裳,另外还有一套珠钗,珠钗徐宁自己留下了,剩下的全送了人。 徐宁对身边的人一向大方,尤其是叨叨和陈妈妈,就算手头不宽裕,也不会苛待了她们。 毕竟这两人,曾为她丢过命的,这些物质的东西,根本就不能弥补她心里的遗憾。 叨叨也不与她客气,笑嘻嘻道了一句“多谢姑娘”,就端着小托盘找陈妈妈去了。 过了片刻,陈妈妈就进来了,推辞着不肯要:“太太统共就赏了这几样,姑娘全送了人,回头太太问起来,可要如何回答?” “她这是做给祖母看的罢了,”徐宁笔没停,又道,“不过是吩咐下人一声,都没经她的手,送了些什么来,她也不知道,如何会问。” 她怕陈妈妈为难,又道:“祖母叫人给我做的衣裳我也穿不过来,这些搁着也是搁着,你且收下吧。” 陈妈妈见实在推脱不得了,这才放心收下。 “对了,陈妈妈,”徐宁歪了歪头,眼中带着些笑意:“绿水阁那边,你可有相熟的人?” 陈妈妈疑惑地看着她,虽不知她为何这样问,但还是道:“有个粗使婆子,与我是同乡。只说过两句话,并不相熟。” “这也够了。”徐宁招招手,叫她走近些,“劳你替我跑一趟,把方才邹姨娘同我说的那些话,当个笑话讲给她听,不要让旁人知道了。” 陈妈妈愣了一下:“姑娘这是何意?” 徐宁脸上笑容淡淡的:“你别管,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陈妈妈深知她的脾性,知晓她不愿意说的事情,便是打破了砂锅,也问不出半句来。 “婢子去就是了,”陈妈妈叹口气,又提醒道,“姑娘可别做傻事。” 陈妈妈出去了,半个时辰后才回来,道是将话都传出去了。 徐宁这才放下心来,带着两卷佛经往老太太院里去了 * 次日,是陈家来徐家下聘的日子。 陈家祖籍江南,旁支从商,每年孝敬主家这边的银子不计其数,陈家祖父又曾立过大功,如今的陈国公又官至兵部尚书,不仅有权,还极为富有。 此次求娶徐家嫡长女徐琅的虽是陈国公府的嫡次子陈伯礼,但此人却是极有上进心的,才识远远超过了他大哥。 徐宁记得上一世,除去裴衍外,圣上最看重的便是他了,为人品行也不错,对徐琅也是极好的。 外人都说这门亲事是徐琅高攀,其实并不是,徐由俭官位虽低,但他太太沈氏的娘家在朝中却是极有地位的。 她两个哥哥虽不是京官,却也官至知府,父亲更是官至太傅,才学很让当今的敬重,徐琅是不是高攀那还真说不准。 徐宁在自己院里用过早膳,便要往老太太院里去,哪知才出房门,就让邹姨娘堵了。
第9章 区别 邹姨娘眼里挂着两汪春水,挤开陈妈妈和叨叨,上前来拉着徐宁:“今儿是大喜的日子,老太太都往前院去待客了,姑娘也随我一道过去瞧瞧吧。” 徐宁用那双像凤眼又像杏眼的眸子睨了邹姨娘一眼,心中冷笑。 她何尝不知邹姨娘的意思? 这人知道今日除了陈家的人要来外,张家的人也会一道过来,故而早早就买通了太太身边的人,打算借机将徐宁推出去好让张夫人相看,最好是与张夫人的独子、徐宁上一世的丈夫张沉云接触接触。 上一世徐宁受不了她的眼泪,听了话,照着她的安排做了,回头换来一顿嘲笑不说,还挨了太太和徐由俭的责罚。 如今徐宁又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她两眼一眨,那双明眸清澈干净,满脸都是听话懂事:“姨娘昨日与我宁儿说的,宁儿都记在心上的。” 邹姨娘闻言,双眼一亮,随即假惺惺关心道:“记下就好。你是娘生的,娘还能害你不成?” 她替自己美言,还不忘踩别人一脚:“老太太虽心疼你,可这府里说话做主的是你父亲,你父亲不允,她还能为了你一个庶出的孙女与你父亲翻脸吗?” 邹姨娘像是生怕徐宁忘了自己是庶出一样,无时无刻都要用话来提醒她。 从前徐宁不懂,对邹姨娘深信不疑,时常因自己是庶出而自卑,总刻意在意嫡庶之分,到了张家也改不了这毛病,但凡旁人提她一句,她就以为是在嘲笑她庶出的身份,不知惹来多少怨恨。 如今徐宁懂了,邹姨娘不是在提醒她,而是借此打压她罢了。 “姨娘说的是,”徐宁想起那些事来,心里越发冷了,脸上却恬淡乖巧,看不出半分来,“嫡庶有别,女儿若不自己努力,怎可能许到好亲事?” 邹姨娘忙亲昵地拉住她的手,柔柔道:“你放心,还有娘在,娘会帮你的。” 徐宁听她一声一声以“娘”自称,心中止不住冷笑,顿时失去了附和她的兴致。 她笑容一收,蓦地收出手来,冷淡地连敷衍都没了:“姨娘先过去,我过会儿就来。” 徐宁态度转变太快,邹姨娘虽起了疑,但又怕她过会儿反悔,安排好的一切打了水漂,根本不敢多言,忙答应一声,又反复提醒她别忘了之后,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陈妈妈跟叨叨连忙跟上徐宁。 叨叨那丫头龇牙咧嘴,气鼓鼓地才要说话,就让陈妈妈按住——这个时候,陈妈妈大约已经反应过来徐宁要做什么了。 她偏头担忧地看了徐宁一眼,见她神色阴郁,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姑娘,邹姨娘是胡说八道的,您别信。老太太不是那样的人,不会不管您的。” 提起徐老太太来,徐宁神色稍霁,开口时却觉满嘴苦涩:“我没有信她的话,也没有怀疑祖母,只是忽然觉得,同样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她的心怎能偏得这样明显呢。” 陈妈妈心疼地看着她,却是不知该如何宽慰。 徐宁叫她陈妈妈,“妈”与“娘”原是没什么区别,可写作不同,读音不同,便是天差地别,她便是再心疼徐宁,也没办法成为邹姨娘。 陈妈妈什么也没说,只握住徐宁有些冰凉的手,渡给她一些温度。 说话间,到了徐老太太院里。 徐宁才要进去,就听身后有人甜甜地喊了一声:“三姐姐!” 她回头一瞧,便见一个身着十样锦罗裙的明艳少女款款向她走来,十样锦的颜色与少女格外搭,一时显得她十分活泼娇俏,配的发饰也是甜美俏皮,只瞧一眼就叫人觉得眼前一亮。 何况她才十三岁,小脸圆圆嫩嫩的,一双杏眼比邹姨娘还大,虽没有邹姨娘的温柔多情,但却带着独属于少女的天真懵懂,好似刚出生的小鹿,很难不叫人生出怜悯来。 但徐宁知道,这不过她的伪装罢了,真正的她,心里揣着的是“恶”。 等人到了跟前,徐宁神色微闪,重新挂上些客气地笑来:“五妹妹。” 正是晋国公府庶出的五小姐,徐妤。 五年前,在老国公的葬礼上,狠狠将徐宁推向老国公灵枢的人。 徐妤攀着她的手,亲昵地好似她们关系很好:“三姐姐回来这么些时日,怎么不去寻我和四姐姐玩?你是不知,你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 想她? 可能是想她有没有死在外头吧。 徐宁轻轻一笑,抽出手来,反客为主地攀住她的手臂,面上神情稳得滴水不漏:“我身上不大好,便没去叨扰你们,到昨个好得差不多了才往祖母院里去走动。” 徐妤眨眨眼,像是信了她的说辞,笑得又甜又乖:“那晚些时候,我们叫上四姐姐,到大姐姐那里去。” 徐宁笑而不语,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这时她们已经进了徐老太太的院子,霜降看见了她们,正迎上来时,徐宁忽听徐妤压低声音道:“你真不要脸!” 她声音很轻,除了徐宁,谁也没听见。 徐宁一顿,垂目扫了她一眼,不怎么意外的发现她脸上不见怨恨和厌烦,而是明晃晃地挂着得意和开心。 “我要告诉父亲,告诉太太,叫他们狠狠打你一顿!”徐妤甜甜笑道。 徐宁就知昨日她叫陈妈妈当笑话说出去的事情,传到了她想要传到的人耳里了。 她也笑了起来,抬手替徐妤扶正头上的发钗,轻轻道:“妹妹年纪也不小了,应当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你乖些,别给姐姐亲自教育你明白这个道理的机会。” 说罢,徐宁不等徐妤反应,径直抽出手,往霜降走了过去:“祖母呢?” 徐妤立在原地,盯着她远去背影,那双原本满是天真懵懂的眼里,只剩痛恨和厌恶:“等没了祖母庇护,我瞧你能得意到几时!” 边上伺候她的丫鬟,见她神色阴晴不定,怕她犯了失心疯,忙提醒她赶紧去给徐老太太请安。 徐妤这才收敛神色,往老太太屋里去了。 才进门,她就听徐老太太道:“今儿不过是陈家和你大姐姐订亲罢了,也不是什么大喜的日子,你就不必特地去露脸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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