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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死的驸马回来了

一夜行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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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idejian   主角: 虞长临卫昭   更新: 2022-09-09 13: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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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长临卫昭《假死的驸马回来了》讲的是重生归来,十方狱里,公主卫昭轻轻弯下腰身,桃花眼里是凌冽寒霜她对着此时正对她情根深种的驸马一字一句道:"我只是想让你死,仅此而已"虞长临不懂卫昭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却还是苍白一笑,"当年是殿下先招惹的臣,臣今后做鬼也要守着殿下啊"两年后,假死跑路的驸马化作梁国孟安回来了他假意入公主府,成了面首深夜,他潜入公主床榻,摩挲着卫昭脸颊,语气阴沉:"殿下,被你害死的夫君回来了"却不想卫昭猛然睁眼,眉眼温柔道:"长临,我们和好吧"

第1章

精彩节选


第一章 将驸马关入十方狱 屋内檀香氤氲,却又夹了一抹腻人暖香,宿醉的虞长临莫名的心里一惊。 他猛地睁开眼,一阵凉意袭来,让他下意识裹了裹身上锦被。 外面是混乱又嘈杂的声音。 “殿下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云墨肯定要告诉殿下的。” “驸马昨夜里做了那事,殿下的性子此事怕是不会善了了……” 虞长临脑袋一懵,混乱的思绪也逐渐清明,这是说他? 那腻人的香气又传来了,他循香望去,瞬间气血上涌。 身旁有个身上不着寸缕的姑娘,长睫微颤,好似要醒。 虞长临面上已有怒意,他呵斥道:“滚下去!” 那姑娘这才睁开了双眼看他,大眼忽闪,就要落泪。 就在此时,门外嘈杂的声音忽然一停,虞长临心觉不妙,赶紧悄悄看了眼自己的身子,等发现上面确实有几道张牙舞爪的痕迹时,他身子蓦地一僵。 虞长临纳闷,莫不是,他真的做了对不起昭儿的事?怎么可能呢? 而此时,卫国公主卫昭已经走到了门前…… 素白宫裙拖曳在地,流云髻上插了一支金丝白玉凤凰,往常带笑的桃花面上此时一片冰冷。 她一脚踹开门,抬步走了进去。 巨响之下,虞长临面上一慌,抬头便与卫昭的双眼对上:“昭儿!”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慌乱。 卫昭轻眯眼眸,冷冷瞧了一眼房中场景,桃花眼里迸出凌冽寒光,开口声音便淬了冰:“来人,将驸马关进十方狱!” 十方狱是关押卫国罪大恶极之人的地方,狱牢不大,却简陋至极,牢中犯人每日都会受刑,受了刑之后还会被潦草的上一些药,为的便是不让犯人死去,能多承受几日痛楚,这是卫国独有的牢刑。 一旦有人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卫国百姓不会祈求那人去死,而是祈求那人能进十方狱受刑。 卫国有句话——宁做梁国街头流浪狗,不入卫国遮雨十方牢。 虞长临眸子微怔,但也没吭声,这事本就是他错了,他进牢中理清思绪也好。只是,他明明记得,昨夜里吻下去的那张脸是昭儿。 莫不是真的喝大,认错了人? 他闷声道:“昭儿,能不能先让我穿好衣服。”卫昭沉沉看了他一眼,然后十分贴心的便要将门关好。虞长临急忙道:“昭儿,你先让她出去。” 卫昭关门的动作一顿,唤了侍女:“云墨。”那姑娘便被带了出去。 做完这些,她看着虞长临冷笑一声,砰的关上了门。 等虞长临刚穿好衣服,房门便猛地被打开了。 依旧是卫昭,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 虞长临叹气,夫妻两年,她连他穿衣的时辰都把握的极好,他怎么就可能认错了人? 思及此,虞长临陷入了沉思,莫不是昨夜之事有人害他?但他早些年做将军的时候警惕性很高,哪怕这两年被卫昭养的有些懈怠了,也不至于喝个酒就和别人成了事? 更何况,昨夜里,和他一起喝酒的还是昭儿的阿弟,当今的太子。 虞长临抬头去看卫昭:“昭儿,昨夜里太子殿下喝了多少?我感觉事有蹊跷,我对你绝无二心。” 啧,卫昭垂下眼眸:“绝无二心?难道你是想说昨夜里一同和你喝酒之人要陷害你?虞长临,昨夜里和你喝酒的可是我阿弟。我今早去看他时,眼上还有一块乌青。” 周围仆从脸上颇为微妙,一块乌青,言外之意便是虞长临打得了。为何打太子?那只能是驸马想带女子回家,结果太子不让,便被打了。 “这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对卫言下手?纵然喝醉,也不会对太子下手!虞长临张口便要反驳,但卫昭显然不想继续多说,她一摆手,侍卫们就上前将虞长临押住了。 卫昭垂着眼眸,神情冷漠。 被押出房门的时候,虞长临希翼抬头,期望卫昭听他解释,未曾料到,只这一眼,眸底的光便溃散了。 卫昭的耳垂后方,分明有一道吻痕,这是他最喜欢亲昵的部位。 是昭儿?为什么?难道他近日惹她不快了? 他错愕开口:“昭儿,明明昨日夜里是……” 卫昭恰在此时转过头,冷淡的双眸平静看着虞长临,她打断虞长临接下来的话,声音清冷:“虞公子是还有什么话说吗?就凭你现在一个罪人身份,有什么资格和本宫说话?” 虞公子?罪人?虞长临在口中反复咀嚼着这两词的含义,然后轻声笑了,他指着自己的耳垂,问:“昭儿,为什么?” 看着虞长临的举动,卫昭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后。 被发现了呀,卫昭不怒反笑:“凭你今日在公主府与他人度了**,直接将这顶绿帽子砸到了本宫的头上,便是辱没了我卫国皇室的颜面。关进十方狱有何不可?” 虞长临沉默了,卫昭答非所问。 他想问的是为何陷害我与她人行了情事,卫昭答的却是为何将他关进十方狱。 虞长临垂眸,细细瞧了卫昭半响,许久,长笑出声:“长临当真是想不到,竟会栽到公主头上,可是公主卫昭,究竟是为何呢?”而后喃喃:“为何呢?死也不让臣死明白吗?” 他似乎已经看透,连称呼也变了,已经不期待卫昭的回答。 他挣开两位侍卫的束缚,沉声道:“我自己走。” 他这么说着,身上的气势一下子就出来了,众人们恍惚又瞧见了两年前卸下盔甲,甘做无权无势驸马爷的少年将军。 众人心中不免有些唏嘘,驸马娶了公主为何不好好捧着呢?这可是卫国最受宠的公主,阿弟还是当今太子,也就是下一位新皇,驸马如今搞得自己一副受伤的样子又是何意? 他们想归想,可也想不明白,只能视线又看向驸马和公主。 卫昭看着虞长临一步一步往前走,她思绪微乱,随即就是面上一冷。 等虞长临跨出府门时,才回过头,盯着卫昭沉声道:“卫昭,若我能从十方狱活着回来,你我之间,便都算了。” 他笑了笑,面上又带了诱哄:“昭儿,你若现在说这是一场玩笑,你我之间还能继续。” 卫昭眼睫微颤,右手不自觉的去摩挲左手上的玉镯,面上却镇定的冷嘲回去:“虞公子现在还当本宫是开玩笑?虽是本宫先喜欢的你,但这顶绿帽子带来的耻辱已经让本宫厌你至极了。” 此言一出,虞长临面上一裂,这才仔细去看卫昭表情。 确定卫昭面上无一丝爱意时,虞长临压下眸中失落,头也没回的去了十方狱,他得去狱中静一静,思考一下那个满眼都是他的卫昭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 虞长临一走,卫昭身形微晃,一下子昏了过去。
第二章 带着前世的血海深仇,回来了 “卫昭,若我能从十方狱活着回来,你我之间,便都算了。” 窗外大雨如注,窗内桌案上只有一盏幽暗烛火,随着窗户缝里进来的风,摇摇晃晃跳动着。 红木雕花的床上,卫昭从昏睡中猛然惊醒。 她一醒来就将手腕上的玉镯狠狠掷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外面守夜的侍女听到后急忙询问:“公主,你醒了?” 卫昭沉了沉气息,声音平静道:“不必进来。” 紧接着,卫昭穿着中衣,未着鞋袜便下了床,白皙的足一下踩进了碎玉中,一瞬间,鲜血淋漓。 卫昭蹲下身子,不顾脚上疼痛,借着昏黄的烛光去欣赏地上沾着血迹的玉石,清凌凌的玉石带着殷红的血,煞是好看。 这玉镯子还是虞长临送的,他送她镯子的那天,是他俩大喜的日子。 彼时虞长临对她情真意切道:“昭儿妹妹,愿你人如美玉,日日生辉。”又怎能料到日后他会让她沦落到一杯毒酒断余生的结局? 她笑了:“虞长临,玉石易碎,你从那时候就安排好我的结局了吧。”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可你怎么能想到,我卫昭回来了呢?” 带着前世的血海深仇,回来了…… 卫昭站起身,她立在碎玉旁,眉眼含刀:“长临,碎玉也是会伤人的,我卫家的天下终究是我卫家的。” 外面的风雨声更大了些,卫昭垂下眼睫思索,明日里得去狱中瞧瞧虞长临死了没,他若死了,接下来她也好选一个俊俏的小郎君安安稳稳的度过下半生,没必要给虞长临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守寡。 若没死,虞长临此时正对她爱意上头,便让他尝尝她前世受的苦吧…… 她上一世死的早,同床共枕的夫君在杀了她亲弟夺了皇位之后,还一杯毒酒让人将她赐死了,当真是可恨。 这一世重生回来,她不如先下手为强,先把虞长临弄进牢里再说,筹谋了几天才算是想了这么个办法…… 窗外忽有惊雷闪过,卫昭倒映在窗户上的身影都是化不开的阴郁墨色。 屋外有人敲门了,又一个侍女的声音响起了:“公主,可是因惊雷无法安歇?” 卫昭眼眸晦暗不明,声音干涩道:“云墨,进来。” 云墨自幼跟在卫昭身旁,是卫昭的心腹。 卫昭这话一说完,便知道公主是受伤了,当下里便慌张的进了屋。 等云墨仔细替卫昭处理完脚上伤痕,才轻声对卫昭道:“公主,奴婢已将那青楼女子赎身送往别处,不会有人找到她的。” 卫昭揉了揉眉心,眸子有些失神:“云墨,你不问我为何这么做吗?” 云墨恭谨道:“公主这么做自然是有公主的道理,您当年追求虞公子的欢喜劲,整个上京城的人都看在眼里,何况,公主今日昏倒,太医说你已数日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了,想必是虞公子犯了什么大错,才让公主数日无法安眠。” 云墨思量片刻,继续道:“只是太子殿下那里,怕是不能轻易糊弄了去。” 她设计虞长临和青楼女一事,除了她、云墨和那青楼女知道外,也就太子卫言能猜到几分了。 她眯了眯眼,道:“阿弟与我手足情深,不会拆穿我的。” 转而长睫一垂,又想到了虞长临的那句话,心想,“你我之间,岂是说算便能算的?明明合该是不死不休。” …… 翌日,雨停。 地上泥泞,但宫里早早来了软轿在府门前候着。 卫昭换上了端庄的蓝色宫装出了府,她看着在软轿旁立着的大太监,柔声道:“府上有轿,父皇怎么还差陈公公送了轿子来。” 她眼中却泛着冷意,想必昨日虞家人便得了消息进宫面圣,只是因她昏倒一事挪到了今日。 陈公公是康源帝身旁的大太监,一向都是跟在康源帝身旁的,今日里专门迎她,恐怕是父皇觉得她受了委屈,要给她抬抬脸面。 卫昭刚这么想完,便见陈公公有模有样的说道:“回公主,圣上说了,天家的女儿,受了委屈总得要娘家人来接的。” 卫昭乐了,她强忍着笑意,让云墨给了陈公公赏钱,便提着裙摆上了轿。 软轿起,接着便是一路平平稳稳的入了宫。 落轿之后,卫昭掀开轿帘后,一眼就瞧见了对面的一家三口,虞氏夫妇以及虞家的养女虞常乐。 虞家夫妇的眼中都是隐忧,唯有虞常乐的眸子里带着厌恶的朝她望了过来。 卫昭眼光一冷,便将目光错开了。 她不喜欢虞常乐,就像虞常乐不喜欢她一样。早些年她追在虞长临身后跑的时候,虞常乐没少给她下绊子。 但看在虞常乐前世陪自己阿弟去死的份上,便勉强不和她计较吧。 等四人见了康源帝之后,虞大人当先跪下恭恭敬敬行了礼,虞夫人和虞常乐也接着跪下了。 唯有卫昭站在那,不言不语,倒有点让人觉得,是虞家人故意如此,方能衬托的公主蛮横。 康源帝眉目慈祥,语气也是一派温和:“虞大人不必行此大礼。” 虞大人惊惶道:“臣教子无方,但还望圣上饶犬子一命。” 康源帝眉目一沉,语气十分平和:“虞大人言重了,虞公子虽然犯了大错,但罪不至死,总得让我儿昭儿消消气。” 这般说着,康源帝将目光望向卫昭:“昭儿,你是何意?” 卫昭笑了,语气却是冷冰冰的:“让虞长临在十方狱里待上十天半个月的吧,等昭儿消了气,再放出来。” 虞夫人当场就哭出声来:“公主,您就饶了长临吧,长临这两年的腿疾好不容易调养好了,再关下去,恐引旧疾啊!” 她这么说完,又道:“其它男子妻妾……” 话还没说完,便被虞大人转身呵斥:“无知妇人,闭嘴。” 虞夫人果然闭嘴了,公主毕竟是天家女,她怎么一时不察要拿寻常女子与公主作比了。 但显然,卫昭不打算放过她:“虞夫人,自己掌嘴吧。” 卫昭不敢忘,前世的那杯毒药,就是虞夫人亲自给自己灌下去的,那时虞夫人穿金戴银,趾高气扬的俯身捏着她的下巴说“公主,您不能怪我啊,我儿说了,公主会是他坐稳皇位的绊脚石。这杯毒酒,是我儿赐给您的。” 虞夫人不敢置信,往常里公主对她可都是恭恭敬敬的喊婆婆,却还是朝着自己面上打了一巴掌:“妾是无知妇人,望公主莫怪。” 太子卫言这时也赶了过来,指了指自己眼角乌青,火上浇油道:“虞夫人,瞧瞧虞公子打的,我昨夜里不过就是拦了拦他啊。” 他面上都是嘲讽,眼底的喜色几乎都要压不住,只是看向卫昭时,那喜色瞬间变为了委屈。 卫昭一怔,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目光。
第三章 十方狱大火 当虞家人识相离宫后,卫昭面上瞬间绽开笑容,甜甜喊道:“父皇,女儿就知道您最疼女儿了。” 几句甜甜的父皇下去,把康源帝叫得心情舒畅。 但康源帝乐完,目光审视卫昭许久,起先说了一句:“昭儿,你今日来变化颇大。”才幽幽道:“昭儿,虞长临是什么样的人,朕多少也有了解,但这两年你把虞长临宠成什么样子朕也看在眼里,所以此事,朕不追究,但此事要到如何程度你要考虑后果。” 卫昭一怔,随即颔首:“儿臣明白。” 但眼睫下的眸子,却暗沉沉的。 等卫昭行礼离去,康源帝将太子卫言留了下来。 卫昭可不觉得康源帝留下卫言是有什么好事,堂堂太子昨夜里去花船喝酒,虽然此事是她这个皇姐的怂恿,但她眼下去看虞长临才是正事,只能盼着自家皇弟自求多福了。 一出宫,卫昭便换了一顶普通轿子去了十方狱。 此时正值冬季,十方狱里比往日更加阴寒。 虞长临虽然这两年被卫昭养的娇贵了一些,但这点阴寒还是不惧的。 他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卫昭会设计陷害他,明明她与他是上京城百姓最艳羡的夫妻。 莫不是自己最近犯了错没发觉? 但虞长临仔细的想了想,近日里只除了多和太子喝了几杯,其它的便再也没了。不知道他临走之前说的他与她之间便都算了,够不够伤心欲绝,能不能让昭儿看出他的绝望。 他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一抬眸便瞧见了卫昭。 卫昭站在牢房门前,隔着铁栅栏看他,目光幽幽。 这目光前几日虞长临也瞧见过,昭儿前几日风寒生了一场大病,大病一好,便时常这么盯着他。 他有时候被看的一愣,觉得昭儿变了许多,可试探几番,却发现昭儿确实是昭儿。他还直言问过:“昭儿,你近日里为何总这般盯着我看?” 那时昭儿便掀唇一笑,又是温和模样,她道:“长临这般好看,我近日里总觉得你要被人抢了去。” 他不以为意,觉得夫妻久了,昭儿有些危机感也是极好的,也笑了笑:“得昭儿一人足矣。” 那时卫昭也只是掀唇笑了笑。 今日,虞长临再想起当日场景,突然察觉,那日昭儿的笑里,分明透露出了一种嘲讽。 那几日夜里,他想和她亲热的时候,她说身体不适,他爱惜她的身体,便也就十分老实。直到前日里,她突然道:“长临,我阿弟近日里被责罚了,你去陪他饮上几杯吧。” …… 再然后,他就进了这十方狱了。 将这几日的事情理顺了之后,虞长临便开口了:“昭儿,你的计谋太拙劣了,我若是反抗,闹到圣上那里去,很快就会查明的。” 卫昭笑了,红唇潋滟,面如桃花。 她勾唇:“可是长临,你不是把我此举当做胡闹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话里流露出的调笑让虞长临面上一红,内心里又觉得昭儿设计陷害他只是觉得成亲后太过无聊了? 没想到,卫昭的下一句话,便直接在他脑海里炸裂开来,她轻声说:“虞长临,别那么单纯了,计谋虽然拙劣了些,但足够把你关进来了。” 她轻轻笑:“我只是想让你死,仅此而已。” 虞长临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看着卫昭眼里的嘲讽,此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卫昭从始至终都没给他开玩笑,她不是和他胡闹,她是真的想让他死。 他试图从卫昭眼里看到往日的爱意,可是一丝也无。 虞长临心中已然惊涛骇浪,爱意,是何时没的? 他掩下眸中惊疑,看着卫昭道:“长临何错之有?” 卫昭笑了笑:“需要理由吗?” 虞长临在心中猜测了半天,思量片刻问:“何时不喜欢我的?” 语气里竟被卫昭听出来了几分失落。 卫昭面色一滞,突然有些记起来了从前。 她重生后的这段日子,脑海中都是死前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听闻阿弟惨死,夫君当了皇上,还有下人私下给她送了阿弟临终前的信,信里的字确实都是阿弟的,还透着一股子委屈,他写——阿姐,虞长临辱朕,阿姐,你离开他好不好。 再然后虞氏便来了,一碗毒药将她送回嫁给虞长临之后的两年,阿弟还活着,皇上还是父皇,可她看着虞长临,却爱不起来了。 她倒是忘了,这两年正是她与虞长临情意正浓的时候,前世的这个时候,虞长临对她可真的好啊,她亦觉得虞长临是天下间最好的夫君。 毕竟,虞长临性子纯直,不是拈花惹草之人,她看上他之前,他虽然十分冷淡,但虞长临与她成亲之后,卫昭才发现虞长临的性子对她是十分温和的,并且对她的小脾气十分纵容。 她面色有些恍然,突然有些想不通,怎么一年后,阿弟登基为帝后,虞长临就变了呢? 神情上越来越冰冷,整个人都开始变得不爱说话,甚至最后篡位杀妻? 思及篡位杀妻,卫昭的面上突然变得狠厉,可那些事,他到底是做了。如今都让他进了十方狱,不按照计划走下去,难道要放任虞长临继续活着?让发生过的事再发生一遍?她绝不允许事情再次发生,毕竟现在的她,对虞长临好似没有多少喜欢了,只剩下了恨。 想到这,卫昭冷笑出声:“本宫当初能因着你这脸去不顾脸面的喜欢你,也能因为看腻了,就不喜欢了。” 虞长临默了一瞬,道:“所以长临便该死吗?” 卫昭瞧着他,附身道:“你不死难道留着你日后夺我卫家江山?” 虞长临猛然抬头,他张嘴欲要解释:“我虽不是……”虞家子三字还未说完,便听见了卫昭的下句话:“而且你这脸本宫也看腻了,驸马之位是该换个人了。” 她这话说的有些咬牙切齿,按照虞长临往日对她的了解,会觉得这是卫昭故意气他说的话,可是看着面前陌生的卫昭,虞长临将这话当真了。 他神色有些灰败,像是想起什么,猛然问道:“你看上柳言知了?可当年柳言知心悦你的时候,你并不喜他。”全上京城里,容貌与他可以一比的,只有柳言知。而且,前些时日卫昭病了的时候,也是柳言知医治的。 他眉眼一弯,语气阴森道:“可柳言知那个小白脸臣一只手就能赢他。” 民间有百姓杀妻只为再娶,只因大卫律法无故不得和离,那百姓又不舍得给相好的一个小妾的位置,可卫昭是天家女,完全可以与他闹大了和离。 何至如此? 卫昭听完虞长临的话,神色莫辨,语气也似笑非笑:“那又如何?寻常人可以喜新厌旧,本宫自然也可以换换口味。” 这话听在虞长临的耳中,便算是变相承认了。 他眸中晦涩,被卫昭看了去,卫昭心中倒是升起来了久违的快意,但她不打算继续与他叙旧了,毕竟她带着重生前的记忆回来,有些旧事还真不太想记起。 虞长临在那一言不发,眸中血色却越来越浓,再开口,声音却哑了:“那便祝殿下早日心想事成,殿下午夜梦回切勿往窗外看。” 他似真似假道:“毕竟当年是殿下先招惹的臣,臣如今不打算和殿下算了,做鬼也要守着殿下啊。” 卫昭瞧着他这番模样,哈哈一笑,便直接转身离去。 宫装宽大的衣袖随着地牢里明灭的烛光,上下翻飞。 有细风裹挟着冬日寒气从地牢暗窗里蛮横闯入,擦过卫昭的衣角,直直钻入了虞长临的心里,一瞬间,寒气便蔓延到四肢百骸。 当日夜,十方狱起了一场大火,驸马虞长临,尸骨无存。 人,竟然能烧的渣都不剩,倒真是稀奇了。
第四章 在下孟安,字长林 “听说了没,长公主竟然要选驸马了!” “这,驸马爷死了不过两年多啊,孝期三年都没过呢。” “这又如何?长公主年少时追驸马追的全京城都知,成亲的那两年里更是浓情蜜意,到最后,驸马爷还不是在公主府的榻上和一青楼女子成了事?” “有道是‘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啊!当真是可叹可叹。可咱们公主啊,到底还是把驸马爷的遗腹子给生下来了,据说啊,公主选驸马主要是想找个人一起呵护小殿下。”茶楼中的人正在谈论纷纷,这么一句话落下来,茶楼二楼的包间内倏的一静。 二楼,男子的手中握的茶盏猛的一碎,他面上并无喜怒颜色,甚至面皮也是白的。身旁的仆从叫了一声:“主子。” 男子却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他眉眼微微一弯,唇角微勾,殿下,你午夜梦回可曾往窗外看过?长临真是好奇呢。 紧接着,茶楼中众人谈论的主人公便出现在了楼下。 卫昭进来的时候,右手还牵着一个娃娃,那娃娃穿着一身红衣,长相十分讨喜,瞧着眼眸都微微自带笑意。 卫昭瞧着茶楼中突然寂静下的场面,蓦地一笑:“茶余饭后,闲谈是件乐子,巧了,本宫也喜欢听,大家不用避讳,继续吧。” 她此言一出,众人更加沉默了。 卫昭也不说话,她只是走到角落坐下,将那娃娃抱在一旁的座位上,眉眼柔和道:“桃桃,你觉得呢?” 娃娃看着年纪不大,一岁多的样子,整只娃都一脸懵懂,那双肖似虞驸马的丹凤眼都是一副茫然神色。 听着母亲的问话,她只把眼睛眯起来笑:“继……继续?”声音软糯,倒是说了卫昭刚才出口话语的最后两个字。 二楼的男子身子蓦地一僵。 而楼下,卫昭若有似无的往人多处投来极淡的一瞥,声音也淡:“莫非是本宫不能听的?” 终于有人硬着头皮继续道:“话说我隔壁的屠夫乃好色之人,某天夜里爬墙去了我隔壁隔壁的寡妇家里,你们猜怎么着,竟然被打出来了,他竟然连个寡妇都打不过……哈哈…哈?”这人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了,然后笑声一顿,眼神和屠夫的对上了。 紧接着,他声音一颤:“兄…兄弟,您在呐…” 见此场景,其余众人,皆哄堂大笑,堂上唯一的娃娃卫桃桃见众人都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屠夫却沉不住气,拎着板凳就要去打那个人了。 接下来,场面混做一团。 卫昭忙将桃桃抱在怀中,她冷声斥道:“当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屠夫身子一僵,手腕却被自楼上扔下来的一块碎银砸中,手上的凳子也掉了下来。二楼有人走了下来,那公子一身锦衣,身材修长挺拔,生了一双丹凤眼,面无血色,给人一种极其脆弱的美感,他行至卫昭身旁,恭敬行礼:“梁国孟安,见过长公主。” 他拱手行礼后,便起身抬眸与卫昭的眸子对上。 卫昭看见那双眸子起先是一怔,便极快的掩饰了去,语气也带了疑惑:“孟家人?”梁国多水,梁国孟家,做的是造船生意,此时来卫国所谓何事?卫国水路不多,按理劳烦不了孟家人。 孟安微微一笑:“听闻卫国山川辽阔,孟某此行是为游学。” 卫昭听后,正要说话。 便听孟安继续道:“早就听闻殿下貌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殿下选夫,别国人可能参与?” 卫昭闻言,脸色越来越青,她开口道:“孟公子若有意,尽管来,本宫的面首多你一个也不算多。” 卫昭说完,便抱起桃桃转身就向外走去。 卫桃桃趴在卫昭肩上,睁着那双丹凤眼笑眯眯的看着孟安,孟安收起在卫昭面前的戏谑神色,眸子里流露出几分怔松神色。 他掀唇,对卫桃桃笑了笑,然后开口的声音带了几分喜悦,对着卫昭的背影道:“长林必不会辜负殿下的期待,早日入驻公主府。” 这句话并未完全落入卫昭耳中,只那长林二字,便恍若晴天一道雷,在卫昭的耳中炸开。她抱着卫桃桃就僵在了门前,一脸茫然长临?怎么有生之年又听到了这个名字? 围观的百姓已经有人诧异问了:“公子也叫长临?” 孟安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态有些不自在道:“在下孟安,字长林,风起长林的长林。抱歉殿下,惹你伤心了,在下也是刚刚才想起虞驸马的名。” 卫昭并未回头,只是凉声道:“无妨,不过是桩旧事。” 她说的轻松,孟安虽是抱歉神态,但眼底却是极冷的。 他轻声笑了:“既如此,那便恭送殿下。” 卫昭抬步就往外走,外头阳光正大亮,卫昭眼睛微眯,觉得有些刺痛,卫桃桃的手正好摸到了卫昭的:“阿娘,手凉凉。” “桃桃,阿娘无事。” …… 长街上,女子转身温柔的安抚着红衣娃娃,这一副画面本是极美,但孟安却眸色暗沉的一笑,卫昭,我回来了。 身边仆从犹豫道:“主子真要去卫国公主府上?做面首?” “自然是真的。” 仆从顿了顿,着重道:“可身份若是暴露了怎么办?” 孟安冷笑:“那也没有让我女儿认别人做爹的道理。” “可…公子这般,夫人该伤心了。”仆从的声音有些迟疑。 孟安神色一顿:“姨母那里,我自会去说。” 仆从还要再说什么,孟安长睫一垂,掩下眸中神色:“我不会忘记来卫国的目的。”他抬头瞧了瞧远处高大的卫国皇宫,语气低沉:“明日里就要入宫了,我回去后会将明日给卫国皇帝的书信再看一遍,顺便多备点礼,将年前得的那件和氏璧拿出来。” “公子这是?” 孟安真切一笑:“求娶卫国公主,礼当然不能轻。” “可那东西价值连城。” 闻言,孟安眸子一沉,盯着仆从似笑非笑:“朝阳长公主配得起。” 朝阳便是卫昭的名号,自从她弟弟卫言登基后,卫昭便被封为了长公主。 “小人明白。”
第五章 卫桃桃失踪 卫昭今日里是被卫言诏进宫的。 虞长临死后,她几乎夜夜做噩梦,梦里有时候是卫言那封带血的书,有时候是虞长临一个很远很淡的身影,每当疼痛吞噬她意识的时候,梦里便会赫然出现卫言放大的染血的脸,紧接着便是卫言对她的声声质问:“阿姐,他辱我,杀我,阿姐为我报了仇了,为何还是不能忘记他!” 每当这时,卫昭都会从睡梦中惊醒,然后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 抬眼望去,只能瞧见一张苍白的,不带血色的,眸中隐隐含着泪水与恨意的桃花面,虽楚楚动人但也像单薄宣纸剪出来的一张美人面,失了生机。 她环顾四周,黑暗中只有隐约亮光,像是坠入了另一场空洞的大梦。 那会她便睡不着了,白日里都会急匆匆的跑进宫里去看她的阿弟,阿弟还在,她的卫国还在,她也还活着。 只除了虞长临,死在了还没变坏的时候。 她与卫言,也是从那时候关系开始变得亲近的,直到前不久宫里有了传言,她对卫言方才疏淡了许多。 卫言生母早逝,是寄养在她母后膝下的孩子,她是皇后的独女。 男女七岁不同席,一个姐姐却在失了丈夫后与弟弟越加亲密,有老臣看不下去,甚至在金銮殿上就上了折子。 卫言在殿上发了脾气,待她一如既往,可卫昭明白,这不是小事,这便有了这次的选驸马。 卫昭回过神来,瞧着座上的卫言行礼道:“圣上诏我入宫是为何事?” 卫言上前道:“阿姐何必如此生疏,管哪些老臣做什么?” 可卫昭没有回话,只是打量着卫言。 阿弟变了,好像是从父皇退位携着母后云游的时候改变的,他不喜欢听别人提起来虞长临,卫昭便将此当做姐弟情深。 可阿弟,也不喜桃桃。 卫昭注视着卫言,微微一笑,与卫言一同走到旁边的棋盘前坐下:“老臣的话我并没放在心上,只是阿弟,桃桃总要有个父亲的。” 卫言一愣,随即脱口而出:“她不是有我这个皇帝舅舅吗?” 卫昭抬眸,瞧着卫言似笑非笑:“可阿弟,舅舅和父亲终究是不一样的。” 卫昭的目光太过直白,仿佛看穿了卫言的心思。 卫言捏了白子在指尖把玩,眸子里暗沉一片,他想说些什么,可老皇帝的告诫还在耳边,卫言只能嬉笑道:“可阿姐要是成亲了,还会经常入宫见朕吗?” 卫昭也捏了黑子往棋盘一落,眉色浅淡:“圣上若不介意,我便让我新选的驸马抱着桃桃站在一旁,看我与圣上下棋。” 手中白子随之落下,卫昭面上一僵:“那阿姐可有中意的人选了?朕瞧着柳言知不错。” “柳言知太过温和,我不喜欢无趣的男子。” “哦。”那还真是可惜了,柳言知多好掌控啊。卫言应了一声,心中叹了一声可惜。 见卫昭落下一子,卫言的白子又紧贴着黑子落下,卫言一脸惋惜道:“柳太医那般好相貌,上京城里恐怕没有第二个人选了。阿姐现今可是不注重相貌了?” 卫昭思附片刻,道:“男子若连相貌都没有,其余的谁又能保证?相貌起码是我能看得到的东西,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起码也能赚了个相貌。” 说起这个,卫昭便来了兴致,她一边和卫言下着棋,一边兴致勃勃道:“昨日里我带桃桃出去,听着百姓们的八卦,觉得这世间男子十之八九都薄幸,与其选个相貌不佳的,还不如多选几个颜色好的在府里留着。” 卫言听的一愣,虽不喜听卫昭提起其它男子之事,可瞧着卫昭面上的神采,也顺着卫昭的话打趣道:“阿姐,这是打算养面首?” “有何不可?” “阿姐开心便是极好。” 二人相谈甚欢的时候,大宦官来报了:“圣上,梁国的孟安在御书房候着了。” 卫昭手一顿,她将黑子落下:“圣上,我赢了。你去见那个孟安吧。” 卫言夸赞道:“阿姐的棋艺可真是好极了。朕去去就回,阿姐可以先在宫中看看,你最爱的那棵桃子树今年花开的极盛。” 卫昭看了看棋盘上的棋局,一如既往,白子步步都是往死路去的。 一次自寻死路简单,可次次都将自己往死路上下,可就不简单了,她微微眯了眸子,她这阿弟也是时候娶妻了。 他说他爱虞家女虞常乐,却迟迟不将虞常乐纳入宫中,美其名虽说兄长死了不用守孝,但虞姑娘不一样,虞姑娘是要嫁入皇家的,还是晚几年再嫁吧。 不知为何,眼前蓦然闪现孟安的眼,如出一辙的丹凤眼。 思及此,卫昭心如乱麻。 虞家人,虞家人近年来除了不搭理她,倒也没有做其它事。 卫昭有时候甚至都怀疑虞长临还活着,毕竟她当时还没来得及动手,十方狱里先自己起了火,可那年虞夫人整个人都哭的晕厥过去,这两年虞长临这个名字又确实要被众人淡忘了。 卫昭只觉得屋子里的气息越来越沉闷,她猛的起身便向外走去。 昭阳宫里那株桃树确实开得极盛,可心境到底是不一样了。 正恍惚间,有人行礼道:“公主万安。” 卫昭转头看去,笑了:“是柳太医啊。” 这一笑,落入柳言知的的眼里,便是万千桃花灼灼一同浮现。他有些局促,却又好像下定决心:“殿下若选夫,臣有几分胜算?” 卫昭还未回答,旁边又响起来了其它的笑声,那人笑完,声音淡淡:“不巧,搅了殿下的好事了。” 然而,语气中却无丝毫歉意。 卫昭抬眸望去,见是孟安。 他的脸很苍白,唇角微微上挑,眉目一片冰冷,本该与他在一起的皇帝不知去向。 卫昭正要答话,一旁却有侍女急冲冲的奔了过来,声音里皆是惶恐:“殿下,小翁主不见了。” 卫桃桃不见了。 卫昭的脸,刷的一下子白了。 她这两年过得平淡,并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敌人,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第六章 卫昭 我们来做个游戏好不好 不光卫昭的脸色变了,孟安与柳言知皆变了脸色。 卫昭已然顾不上其它,急忙道:“出宫,现在便出宫。” 她进宫之前,将桃桃给了云墨,云墨怎么可能会弄丢桃桃?莫不是云墨也出了差错?思及此,卫昭连忙问刚才报信的侍女:“云墨呢?” 这侍女是今日里随她一起来的,一直候在宫外,就是为了公主府若有急事,能给卫昭早早报信。 那侍女道:“回殿下,来报信的就是云墨姐姐,在宫外候着。” 卫昭神情一凝,转身就往宫外走去。 她举止从容,却步伐极快,甚至都没坐软轿。 这日里,阳光也好,宫内的桃花尤其的盛。 孟安瞧着卫昭急切的身影,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当年他死那日,卫昭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可转瞬,他就把飘忽的神色收了回来。 看着卫昭远去的身影,孟安对一旁的小宦官道:“孟某失礼,便不等圣上回来了。” 他说完这话,便也跟着卫昭离开的方向一前一后的出了宫。 可卫昭与孟安不知道,他们刚一出宫,卫言便慌忙出宫去了相府。 …… 卫昭刚一出宫,就有小宦官抬了软轿过来。 此时云墨正在宫门外跪着,额头上还有一片乌青之色。 卫昭掀起轿帘抬步往上走去,末了回头道:“云墨,上来说。” 云墨袖中的手忍不住一紧,她起身,毕恭毕敬的上去,将一封信自怀中递给了卫昭:“殿下,这是歹人将奴婢打晕后放到奴婢手边的。” 轿子里有刚点燃的檀香味,氤氲缭绕在二人的身旁,无端的安抚了二人焦躁的心境。 卫昭将信展开,皱着眉将信一字一字看完了,淡黄宣纸上是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卫昭,我们来做个游戏好不好?十日之内,你若能猜出我是谁,我便将卫桃桃毫发无损的归还,若猜不出,便让卫桃桃随你的虞驸马一起去死吧…… 卫昭的眸光落在虞驸马三个字上,这三个字停顿之处颇多,笔顺不连贯,所以虞长临在写信人的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位呢? 卫昭掩眸细细思量,十日,只有十日啊。 她问云墨:“可看清那人长相?” 云墨垂眸回忆:“奴婢带着小翁主去迎春巷子买糖人,走到拐角处就被人迎面打晕了,当时四下无人,奴婢也只记得面前人一身黑衣蒙着面,等奴婢醒来,四周已经围满了人,奴婢的手中也只有那么一封信,其余的,奴婢便再也不知了。” 这么说着,云墨又自责哭诉:“若是小翁主出了事,奴婢便是十条命都无法赔啊……” “天子脚下,那人敢白日行凶,想来身后有什么依仗,此事你无需多加自责,他是冲着我来的。”卫昭平静说完,便不再多说。 她面上沉静,纤白的手却暗暗敲着轿中案几,一下又一下。 云墨瞧不出卫昭神色,只在一旁恭谨坐着。 等卫昭的轿子刚一回府,便有人上门求见。 “殿下,梁国孟安拜访。” 卫昭平静出声:“不见。” 对孟安这个人她并无好感,那张脸虽然好看,但太白了,白的没有鲜活气,最重要的是孟安这人说起话来那个调调便让她心生怪异。 她和孟安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然而这人目的性太强,卫昭瞧出了他是冲她来的。 卫昭刚拒绝完,墙头上便有人出声了:“公主殿下未免太过冷漠了,长林只是想帮殿下分忧罢了。” 卫昭猛然抬头去看,公主府的墙头上有个人正随意斜躺着,那人面白如玉,身形清瘦修长,蓝色衣袂顺着墙头垂下,整一副招摇模样。 见卫昭抬眸看向他,孟安继续道:“多一个人也好商量,我来时锦衣卫把圣上请走了,想来是有什么大事,殿下一时半会找不到圣上求助,何不用我?毕竟找到小翁主才是要紧事。” 他说的一本正经,就连看着卫昭的眼神都是难得的正经之色。 卫昭听完,朝孟安投过去极淡的一眼,正当孟安以为她不会答应的时候,卫昭道了一声:“好。” 得到这一声好后,孟安当下便跳下墙头。 他在一片春色中逆光走来,走到卫昭面前,笼罩出一片暗色阴影:“有线索了吗?” 孟安说完,垂眸仔细端详着卫昭的神色,面色沉静,没多大表情,他不太喜欢这样的卫昭,死气沉沉的,一点都不如她年少时鲜活。 不对,卫昭现在也不老,怎么就活得那么暮气沉沉的? 他这么想着,卫昭已经递过来一张信纸。 孟安顺手打开,飞速看完上面的字时,有些惊诧道:“这事还与你死去的夫君有关?” 卫昭沉下眸子,冷笑:“他的孩子怎么会与他没关系?” 她虽然这么说,却在心里暗自思付孟安的脑子倒是聪慧,看完信便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孟安喉间一哽,再张口,却从容回应道:“日后,桃桃便也与我有关系了。” 看完信后,他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若真如此,那桃桃的生死倒是全凭那人一念间,他也是时候去见见那人了,思及此,孟安暂且放下心来,他看着卫昭的神色,一字一句道:“我已向圣上献上了和氏璧,当做求娶公主殿下之礼。” 卫昭眸光一凝,心中错愕,头一回开始正视孟安,这个人,好像真要娶她,可一个梁国人为什么非要娶她? 还有阿弟,竟然把礼收了? 莫不是她猜错了他的心思? 但眼下想不了那么多,她只想找到桃桃,找到桃桃后,再去深究孟安的目的,以及卫言究竟想做什么? 正这么想着,府外门人来报了。 “殿下,相爷夫人来访。” 卫昭闻言,她的脸上这才流露出几分暖色来。 相爷夫人花宝珠是卫国花家的人,花家满门忠烈,基本上都为卫国死在了战场上。 如今花家除了一个大夫人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公子,便再无他人了。 那小公子也是花宝珠的幼弟。 而少时,花宝珠是她的伴读,二人情谊深厚,如今年长二人关系都十分交好,花宝珠此时来公主府,想必是听到了什么消息,特地赶来安慰她的。 果不其然,花宝珠一走到卫昭的面前,便言语急切道:“阿昭,如今你可还好?圣上为了寻桃桃下了命令,如今锦衣卫正在京城挨家挨户的搜查。” 此言一出,卫昭顿时脑袋一懵。 锦衣卫向来是抄家的时候才会出动,如今阿弟也不向她打听线索,直接派了锦衣卫去查? 是太过急切寻找桃桃了吗? 可阿弟何时喜过桃桃?
第七章 孟安知道了? 不等卫昭深思,花宝珠继续道:“阿昭,你莫要太过忧思,那歹人想必是有所图。可是阿昭,他图什么呢?” 花宝珠这么说着,一边抬眼细细打量卫昭的神色,怀疑道:“莫不是歹人见你快选夫了,想用桃桃威胁你收了他?” 她这么说着,忍不住嗤笑:“那他倒是选了个最差劲的法子。” 卫昭眸光波动,若有所思地看向花宝珠:“劫持桃桃的人与虞长临有关系。” “啊?”花宝珠捂嘴惊呼:“与虞驸马有关系?怎么会?虞驸马都死了那么久了?” 她这么说着,又扯了扯卫昭的衣袖,试探寻问:“阿昭,你真的要选夫吗?” 当真要选夫?将死去的虞长临彻底抛到脑后吗? 听着花宝珠的言语,卫昭神色一凝,许久,卫昭道:“宝珠,本宫是公主,本宫今年不过20岁。” 卫昭的言外之意,便是她自己身份尊贵,尚且是大好年华,不至于,也不该为了虞长临守一辈子。 这话,花宝珠听明白了。 她仔细揣摩着卫昭的意思,没再继续说些什么,一副沉默神色。 许久后,方才对卫昭道:“阿昭,桃桃这般可爱,不会出事的。” 卫昭哑然失笑:“宝珠,我只有十日时间。” 一旁的孟安一直未曾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二人的神色,他看着花宝珠,墨色眼眸里是一片暗沉之色。 花宝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劝慰道:“阿昭,万事放宽心。” 卫昭听着忽而一笑:“好,有宝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卫昭说完,伸出手携住花宝珠的:“宝珠,今夜里你跟着我睡吧,桃桃不在,我夜里也害怕,总觉得有些心惊。” 正好咱们夜里也叙叙旧,说一说你和虞长临还有我的过往。 当然,卫昭并未将心里话说出来,她只是看着花宝珠,桃花眼里一片忧愁,伤感之色。 花宝珠看得心中一软,当下里便答应下来:“阿昭,我今夜里必定是要陪着你的。” 花宝珠身材高挑,有习武之人的苍劲之感,卫昭虽有一身贵气,但身材清瘦,二人固然是一般的个头,可两相相比之下,卫昭还是显得单薄了。 孟安在一旁看得心中一紧,总觉得事情不该这么发展。 卫昭明明是个张扬的性子,怎么突然就这般内敛了? 还有卫昭好像瘦了?难道是女子长大后抽条了? 多年前被他娶的卫昭是什么样子呢?孟安仔细想了想,那一年,最受宠的公主卫昭拉着花将军的女儿花宝珠,站在京都的楼台上,朝楼下的他凭空掷来一朵潋滟的牡丹花。 牡丹落入怀中,他诧异抬眸,便看到了木楼上的华服少女朝他揶揄一笑:“虞将军,牡丹入怀,本公主是你的人了。” 她那会说话都说得张扬无忌,圆润脸颊上都笑出了得意漩涡。 如今桃桃失踪,她却对着花宝珠说害怕,难道不应该咬牙切齿的说,若抓到贼人,我必让他跪地求饶吗? 还是说,因为他的死,卫昭开始变得脆弱了? 孟安思及此,看向卫昭的眼神忍不住带了一丝原谅,若真如此,那么当年她在十方狱里说杀他之类的言语,明明就是一种表面上的威胁啊。 她其实应该是舍不得他死的… 孟安想着,又摇摇头,不对,卫昭当日在十方狱的态度,确实不爱他了。 孟安自个沉思着,一旁的花宝珠已经注意到他了。 花宝珠盯着孟安迟疑片刻,问卫昭:“阿昭,这是?” 听到她问,卫昭神色一正,不甚在意道:“梁国孟家人,说是要入我公主府,不用管他。” 卫昭说完,便看到花宝珠的目光猛的一沉。 卫昭只当做没看见,说了一声:“孟公子,恕不远送。” 紧接着便拉过花宝珠的手,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进了正厅。 … 当日夜里,卫昭和花宝珠躺在床上,屋内漆黑一片,窗外也没什么月光。 两个人一直沉默着,直到卫昭开口打破了寂静:“宝珠,你还记得我第一回遇见虞长临的时候吗?” 花宝珠十分诧异卫昭主动提起虞长临,黑夜中她的一双美眸带了些许凌厉,声音却是温柔的:“记得,那时阿昭在我家做客。虞将军正好上门拜访,然后阿昭你恰好出门便一头撞上了虞将军的铠甲。后来,你给我讲,当时你觉得这人比起其他将军都要好看…” 花宝珠缓缓说着,慢慢陷入了一场回忆里,年少的卫昭多么喜欢虞长临啊。 她记得卫昭的那些年的欢喜,可卫昭却全忘了。 在花宝珠说到花将军满门为卫国而死,虞长临带兵一雪前耻的时候。 卫昭突然出声打断了她,声音涩然:“宝珠,夜深了,歇息吧。” “嗯。” … 第二日,天色朦胧里,卫昭是在一声“皇上驾到”里惊醒的。 她与花宝珠被侍女服侍完后,便匆匆赶到了门前迎接卫言。 锦衣卫并排开道两列,绣春刀的刀柄雕刻在朦胧天色里发出朔朔寒光。 年少的天子穿着龙袍一步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就在此时,日光猛然大亮。 映的天子一张脸,更显冰冷无情。 然而卫言一瞧见卫昭,无情威严的眉眼便透出欢喜来。 紧接着,那欢喜便隐没下去,浮上脸的是一片自责之色:“阿姐,朕没找到桃桃。” 卫昭下意识就想宽慰几句,可刚一动作,就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面上沉静如水:“无妨,圣上已经尽力了。” 卫言面色一沉:“阿姐何必如此生疏?” 卫昭心想,昨日里你找桃桃那么招摇,是生怕朝臣们不会知道吗?阿弟啊,天子一言一行,皆在天下眼中,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卫言还在等着卫昭回话的时候,府外忽有一人走了进来。 蓝衫至简,身形销瘦。 他走路有些散漫,面色白的像纸,说出话的声音也十分漫不经心,他起先是慢悠悠行了一礼:“见过圣上。” 紧接着便悠悠道:“无妨,长林已经知道小翁主的下落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神色各异,纷纷看向了刚进来的孟安。 自家皇上都没找到,梁国人竟然来打脸了?
第八章 他是不是真宦官,卫昭不是体会过吗? 卫昭一愣,一言不发得瞧着孟安。 她觉得她小瞧了孟安了,这人来卫国不一定只是对她有所图,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 卫言没查出来的东西竟被孟安查出来了。 这是把卫国的脸面直接按到地上了啊。 但,卫言为什么会查不到幕后之人?卫昭掩下眸中惊诧之色。 再抬眸的时候,眸中已是一片喜色,她快步上前抓住孟安的袖子,开口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孟公子知道桃桃的下落?” 孟安垂眸看着落在袖子上的手,纤长白弱,他又望向了卫昭的眼。 桃花眼里泛着喜色,再往里看,又好似有一潭深渊。 孟安及时收回目光,正色道:“这事我想私下给殿下讲。” 院子里突然静了下来,仆人们不敢言语,一旁花宝珠的手微微握紧了。 卫言眸色一沉,却是看向了卫昭。 卫昭没有看他,目光紧紧的盯着孟安,她酝酿许久,方才答应:“好。”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提着食盒进来了。 那人眉眼温润,透着一股子书卷气,他手中食盒还冒着氤氲热气,他进了府内,起先是诧异,紧接着给帝王行了礼。 然后温柔目光落在卫昭身后的花宝珠身上,唇角扬起一个合适的高度,声音温雅:“夫人,该归家了。” 这是卫国年轻的丞相林芝玉,当年的探花,翰林院出身,短短两年做到了丞相的位置。 也是,虞长临昔年的故友。 孟安的目光落在林芝玉的身上,他的故友这些年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不易动情绪的模样。 只是如今,他和花宝珠的感情似乎更深了,他们甚至还有一个孩子。 孟安掩下眸中神色,便听到花宝珠欢喜道:“夫君果然日日念着我,这是备的吃食?” 林芝玉颔首,声音带了笑:“路上吃的,你最喜欢的莲藕肉包子。” “你昨儿包的?” 林芝玉应了:“嗯。”紧接着林芝玉对卫昭道:“殿下,圣上和孟公子既然在这里,臣便先带夫人回去了,家中幼子昨夜里安静异常。” 言外之意便是留在这也帮不上忙,儿子也想他娘亲了。 卫昭眸子里闪过怅然的神色,她当年对花宝珠讲过,林芝玉其人,虽看着性子好,但最是冷漠,这种人只会对亲近之人温软,宝珠,你和他会很长久,可如今… 卫昭思及此,收回思绪,仅是笑了笑:“回吧。” 林芝玉和花宝珠回去的路上,花宝珠突然道:“夫君先归家,我昨日里给书舟准备了惊喜,我现在去拿。” “好。” 林芝玉答应后,花宝珠便转身离开了,她的身影逐渐远去,身后林芝玉温润的眉眼一直未变。 书舟是二人的孩子,也是他们成亲这么多年来感情的见证。 林芝玉收回目光,转身回了家。 他想,他可以纵容她这一次。 林芝玉猛然回头,却发现街头已经空无一人。 而后,他无奈合上眸子,宝珠,我只希望,到了最后,我能护住你。 … 等林芝玉和花宝珠走后。 卫昭径直对卫言道:“圣上先回宫吧,折腾了一夜,圣体要紧。” 卫言无法拒绝:“好,那阿姐有了消息一定要告知朕。” “好。”卫昭答完,便对孟安道:“孟公子,你跟我来。” 走过公主府内的水上长廊,廊上低垂的紫藤花蔓擦过孟安的衣衫。 孟安一怔,便见卫昭停住了脚步。 她站在廊柱一侧,身后青翠藤蔓轻轻摇曳,她望着水,目光不曾给身后的孟安半分。 这四周寂静无一个下人,他们本该是最亲密的人,此刻明明那么近,却仿佛隔了一个深沟。 孟安敛了眸,目光逐渐冰冷起来。 他和她,本该相伴到老的。 “孟安,桃桃在哪?”她的声音轻轻的。 孟安看不到卫昭的表情,他挑眉:“你不是知道吗?” 卫昭转过身来,看着孟安上挑的眉眼,突然不喜起来:“本宫问你话,桃桃在哪?或者说,你来卫国什么目的?” 她说的开诚布公,语气里明显带了躁意,孟安知道,这是事情脱离卫昭掌控,她内心烦闷的表现。 因为知道桃桃安全,孟安反而不着急了。他走上前,指尖点了点卫昭的眉心:“殿下,长林是为你而来,难道你瞧不出来吗?” 他说话的声音还带着点怨念,看向卫昭的眉眼带了点责怪。 卫昭脑袋一懵:“放肆!” 她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孟安神情一正:“我知殿下不想闹大,今晚,我会带你去接回桃桃。” 不过,殿下,我是想闹大的。 当然这句话被孟安咽到了心里。 卫昭神色莫名的瞧着他,尚还没揣测出孟安为何如此懂她的时候。 孟安便阴阳怪气道:“殿下的心肠向来是软的。” 唯有当年对他硬的像块石头。 这语调让卫昭喉间一哽,卫昭不想再和这人对话,她蹙紧了眉心,努力平和道:“夜里什么时辰?” “长林来找你时。”他唇角微微扯了点笑,但因为面皮太白,又显得过于阴森。 卫昭脸色一僵。 她想到了虞长临在牢狱里给她说的话——殿下午夜梦回且勿往窗外看啊。 正待她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孟安却径自行礼:“殿下,长林先告辞了。” 孟安走了没多久,云墨就来寻卫昭了。 她满面喜色的问卫昭:“殿下,怎么样?小翁主当真有消息了?” 卫昭此时正坐在高墙下的石桌上,她在看石桌上的一幅画。 画上女子金钗锦衣,桃花眼里都是喜色。 画很粗糙,但笔触勾勒的很认真。 卫昭看得也很认真… 直到云墨开口声音涩然问:“殿下又在念虞驸马了?” “没有,本宫只是再想原来本宫少时竟那么快乐过。” “殿下…”云墨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安慰。 卫昭已经收敛了伤感之色:“孟安知道桃桃下落。” 云墨一听,当即一喜,然后思索着回复:“孟公子人如今看来挺好,殿下或许可以选他。” “他?”卫昭嗤笑出声:“云墨你仔细瞧孟安了吗?正常人的面皮有这么白的?” 一墙之隔外,孟安猛然竖起来了耳朵,他有些纳闷,难道是被发现了? 紧接着,墙内传来卫昭咬牙切齿的一段话:“行为轻佻,语调阴阳,身形弱不禁风。那副做派,要是在自称咱家,活生生一副宦官做派!” 孟安的脸猛然裂开了。 接着,他又满面冷笑。 他能怎么办?总不能演的太像虞长临,只能逮着别人演。 况且,他是不是真宦官,卫昭不是体会过吗?呵… 他冷哼一声,又悄悄离去。 当日夜,丞相林芝玉坐在府中,桌子上是冷掉的包子。 他看着包子,眼角的色泽一点点暗淡下去。 有幼童扯住了他的衣袖,眼巴巴的看着他:“爹,我阿娘呢?” 林芝玉看着他,逗他:“笑一个,你阿娘就回来了。” 男童听了立即眉开眼笑。 是个性子活泼的,有点像年幼的卫昭。 林芝玉摸了摸小孩的下巴,又揉了揉他的脑袋:“爹去给你找阿娘。” 男童听了咯咯直笑:“好啊,我等着阿爹阿娘。” 林芝玉起身向外走去,夜色沉沉,他像是奔赴一场深渊。
第九章 射杀花宝珠 深夜,孟安敲开了公主府的门。 卫昭提着一盏灯披了一件纯黑斗篷出来了,她将自己裹得很严实,就连手里的那盏灯都昏暗的不像话。 甚至她出门后,还下意识把灯往斗篷里塞了塞。 孟安挑眉,一连三句疑问:“就你自己?你怎么还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你就真的那么在意这么个朋友?” 卫昭冷了眸子看他:“带路!” 孟安果然闭嘴不说话了。他闷声走在前面,心想他当年真是被她骗惨了,哪里是个温柔爱笑的公主?分明是个嘴冷心硬的恶女。 他琢磨了半响,还是没说出恶婆娘三字。他想着卫昭对花宝珠这么怜悯,只是想着便从心里头泛出苦意来。 他在前面闷声带着路,时不时瞧一眼身后紧跟着的卫昭。 许久,孟安忍不住又开口了:“殿下,卫国人都说虞驸马是被你害死的。” “哦。”她回的冷淡,依旧默不作声往前走。 孟安见她完全没有回答的打算,不甘心的咬了咬牙,又默默开口:“听闻你俩成亲前,殿下在京都内高调追夫?” 卫昭顿住脚步,目光森森的看着他。 孟安虽觉得她这眼神恐怖,但也没什么畏惧的。纸老虎罢了,以为他真怕她不成。 所以,他对上卫昭的目光,悠悠道:“殿下这么着急小翁主的性命,想来外界传闻必然是假的。你怎么可能去害死虞驸马,分明爱重的很。” “闭嘴!”卫昭的声音冷冰冰的,像含了雪渣子一般。 孟安果然闭嘴了。 在这黑暗的夜色里,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他能清楚听见卫昭急促却轻微的喘息,最后慢慢归于平静。 卫昭恢复平静后,看向孟安的神色更加冷淡。 孟安也知道今日里说得多了,他犹豫再三,说了声:“抱歉殿下,我就是想问。” 卫昭彻底梗住了。 她沉着脸跟在孟安身后,心里琢磨这么多年了头一回有人胆敢对自己这么无礼,莫非这个人与虞长临有关系? 思及此,她眼眸一沉,怎么可能有关系?早些年的时候梁国卫国多战争,虞长临作为卫国的将军可是梁国人死敌,梁国人怎么可能和他有交集? 何况,若是虞长临的朋友怎么会这么没有分寸的调戏他的妻子? 虞长临…… 卫昭猛然愣住。 而就在此时,孟安和卫昭一起停在了一个巷子口。巷子很深,很黑,但隐约能看到有一处房屋灯火正在亮着。 孟安问:“殿下,你可想好要进去了?” “本宫是桃桃的阿娘。” “那你还只让我们两个人来?” 孟安一开口说话就是在和卫昭作对,卫昭没办法给他讲她对花宝珠的感情,纵然知道幕后之人是花宝珠了,但是她还是没想过让花宝珠死。 过往这么多年的感情,她其实不相信花宝珠会如信中所言对桃桃下毒手的。 卫昭掩下眸中神色,抬步走了进去。 孟安也收起脸上神情,内心里隐隐有些激动,马上就能第二次瞧见自家女儿了。 暗处里,有人摩挲着手上的绣春刀:“主子,丞相夫人要杀吗?” “若她多嘴,便杀之。若她骗我,没能杀掉我那小外甥女,那便也杀了吧。”这句话轻轻散在风中,也只他跟前的侍卫能够听到。 …… 这是个小院,院子不算破旧,甚至还种了些许花草,花宝珠坐在院子廊下的躺椅上,怀中抱着卫桃桃。 卫桃桃脸蛋很白净,眨着大眼看她:“姨…姨…” 花宝珠心下一软,拿了手中的软食给她,卫桃桃开心的咬住吃了一小口,眯着眼睛乐呵呵的。 花宝珠面上一柔,捏着卫桃桃的脸笑着骂了一声:“小蠢货,半点不随你爹!” 卫桃桃的眼睛还很迷茫,但听完花宝珠的话,却是咯咯直笑。 此时,有些陈旧的木门被人推开了。 四目相对,花宝珠抬眸与卫昭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木门下,卫昭披着黑色的披风,手中提着一盏明灭不定的灯盏看着她,门上是挂了两盏灯的,她手里又拿了一盏灯,朦胧灯色里更衬得她面若宝玉,莹莹生了光。 花宝珠恍神间还以为是年少的卫昭偷偷开门探头探脑的来找她。 一瞬间,时光交错,年少的卫昭与此时的卫昭不断交错,变幻,花宝珠正待回忆的时候,有人出声了:“殿下怎么还不进去?” 花宝珠神色一凛,将卫桃桃紧紧抱在怀中。 她手上作了一个手势,暗处里便有数个暗影爬上了屋檐,那是花家当年的旧部。 孟安注意到了她的手势,唇角微微一挑,笑了。 紧接着,暗夜里有细微的风声,刚才屋檐上的数个暗影已经换了一波人。 不远处,有人冷笑:“先看着他们闹。” 花宝珠怀中的卫桃桃刚刚吃完嘴里的东西,睁开眼就瞧见了卫昭,她眼睛一亮,伸着手就要去找卫昭:“娘,娘娘!” “蠢货,闭嘴!”是与方才的温柔截然相反的声音,卫桃桃轻易就察觉到了声音中的不同。 她有些茫然,不懂了,也不敢在动。 卫昭握着灯笼的手一紧,她问:“宝珠,你拿着孩子置气做什么?你心里有什么不满你对本宫讲。” 卫昭说的是本宫。 花宝珠语气凉飕飕的:“你当真要选夫?” “虞长临都死那么久了,桃桃总要有个父亲的。” “你还爱他吗?” “重要吗?”卫昭的目光都在卫桃桃的身上,回答的却不咸不淡。 花宝珠猛然厉呵道:“卫昭,你回答我!虞长临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她声音里带了急怒,惊疑以及一丝不甘心。 卫昭的目光方才从卫桃桃的身上收回来,她的目光落在花宝珠的身上,缓缓开口道:“不是我杀的。” 花宝珠一愣,刚要松一口气,却听卫昭话锋一转道:“但本宫有杀他的理由,本宫是想让他死的!” 花宝珠的神色变了:“为什么?” 卫昭面上却是一片冷漠:“本宫有本宫的理由,这是本宫和他的事,你有什么理由插手呢?就凭你当年先喜欢上的他吗?可他不喜欢你,你这么伤害他的女儿,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可笑吗?” 卫昭难得说那么多话,声声质问下,倒是让花宝珠冷笑出声。 她眼角有了泪:“可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你和他在一起了,怎么就不能一直爱着他呢?” “那你呢?你既然嫁给了林丞相,为什么不能去爱林丞相呢?”卫昭的声音很平静,花宝珠的话似乎并未给她造成任何的波动。 花宝珠听完卫昭的话,面上表情更加破裂,她的手不自觉的伸到了卫桃桃的脖颈上,她手上用了力,眸底隐约疯狂神色:“卫昭,你永远不知道长临多喜欢你……” 她嗓音带了颤抖:“就连芝玉,也觉得你是不同…”话未说完,长箭划破夜空,随着花宝珠的一声闷哼,长箭破空,已经射入了她的胸膛。 紧接着,院子的高墙四周,无数火把亮起,有人脚步踉跄的奔向了花宝珠,这是刚刚来到的林芝玉,他刚刚只听到了花宝珠的那句话,便见长箭破空冲她而去。 不远处,有人淡淡一笑:“孟安,啧,倒是帮了朕一个忙了,只是可惜,我那小外甥女还活着。”但他已经无心继续观看,淡声道:“走吧,他们会去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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