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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的一百八十度回头

叶梳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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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七悦文学   主角: 林阮纯贺俊涛   更新: 2022-09-11 13: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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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林阮纯贺俊涛《浪子的一百八十度回头》讲的是在被虐掉一层皮之前,男人们的眼睛看这个看那个,就是看不到真正爱自己的好姑娘林阮纯的任务就是替被弃如敝履的原身狠虐他们想回头来找她,脖子都要扭断她要他们为自己之前不长眼睛付出代价P.S.实际上是1V1,终极CP是系统X女主

第1章

精彩节选


  “昨晚的事对不起,怪我喝多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不够再找我。”

  林阮纯看着任务面板中的场景,酒店偌大的双人床上仅剩尚未睡醒的姑娘,旁边床头柜上烟灰缸压着一叠百元大钞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让她咬紧牙根,对着虚空中的系统骂道:“原身是有多贱?这男的这么对她了,她还上赶着要生他的孩子?还自己带?都告诉他不上门要抚养费?”

  系统声音懒洋洋的:“你倒是看完了再骂啊。”

  了解前因后果后,林阮纯一时不知骂谁比较好。睡完给钱的男人叫贺俊涛,原身的大学有不少富家子弟,他就是其中之一,但原身绝非抱着傍大款的目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无脑的后续操作。只是原身不想,不代表别人不想,而得手的那位,恰恰还是她的表姐。

  表姐顶着“叶宛儿”这么温婉可人的名字,也长了一副充满女人味的脸,做出来的事情却没法入眼。她和原身一样,都是小康人家的女儿,享受不了太奢华的生活但总归是吃喝不愁。原身没有野心,她却大相径庭,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凭美色钓到有钱人,从而成为豪门阔太,阶层就此跃迁。

  贺俊涛正是她大学时期选定的目标。

  按理说富二代都是鬼精鬼精的,偏偏贺俊涛是个没脑子的。不知是真的没见过世面还是从小缺爱,认定了叶宛儿这个初恋女友就不放手,也不去查查她背后做过什么。她奉行遍地撒网的原则,一旦碰到更有钱的二代,贺俊涛在她眼里就是个屁。

  原身大学素面朝天,湮没在一堆美人中,对贺俊涛再情真意切,对方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她做了什么都是自作多情,哪怕在叶宛儿提分手的那个晚上,她去把喝醉的贺俊涛带到酒店,他清醒后对她这个替代品的补偿也不过是三千块现金,以及后续要债的联系方式而已。

  真够侮辱人的。她特意进行场景回放,贺俊涛手机在酒吧摔坏了,他早上趁原身没醒,蹑手蹑脚出去取了钱放在床头,开溜的样子像在躲一场要命的瘟疫。

  而就在这样的侮辱下,原身还是选择生下他的孩子,品尝单亲妈妈的艰辛,看着他和叶宛儿出双入对。她甚至没想过把叶宛儿背着他勾搭其他富二代的事情告诉他。

  林阮纯对原身恨铁不成钢,对系统嚷嚷道:“所以你派我去虐他们两个?”

  “虐叶宛儿就行,对贺俊涛你得讲究点,你的任务是勾引他来追你,全情投入没皮没脸,就像原身追他一样,就像他追叶宛儿一样,有过之而无不及。”系统下达命令。

  “为什么我要去勾引一个又渣又蠢的男人啊?”林阮纯跳脚,“地主家傻儿子不对我胃口啊。”

  “别忘了,你是执行者,不对你胃口没关系,对原身胃口就行了,对你来说这就是个游戏。”系统的笑声突然变得耐人寻味,林阮纯看不到他,但那一肚子坏水分明在往她耳朵里灌,“你嘲讽原身等于在嘲讽过去的自己。好啦,祝你好运,玩得愉快。”

  林阮纯身体一轻,随即被空投到原身身上。

  她看着身上皱巴巴的睡衣和昏暗的房间,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下一秒,婴儿的啼哭声在耳畔炸开,同时弥散开来的是一阵臭味。

  她清理床铺时把系统骂了千百遍,这不存心为难她么,早不穿晚不穿,偏偏穿到原身生完孩子后不久,一堆烂摊子等着处理,最好的年华被扔进沼泽,这叫玩得愉快?

  “我听见你叫我滚去吃屎。”系统的声音凉凉的,“林小姐,你让我非常心寒,我决定不告诉你你中了六百万**的消息了。”

  听到六百万,林阮纯面不改色:“爸爸,我错了,号码多少几时开奖?”

  喊了十次爸爸才从系统手里搞到这个外挂,林阮纯把小孩安顿好,欢天喜地去兑奖。系统刀子嘴豆腐心,给外挂给得毫不手软,有了这六百万,至少几年内不用操心小孩的费用,她自己也可以凭这笔钱好好捣腾一下外貌。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没有美貌第一步都走不出去。

  平心而论,原身的外貌底子不错,脸型是略带棱角的鹅蛋脸,浓眉大眼高鼻梁厚嘴唇,细细一看很有点异域风情,这样的底子好好打扮一番,哪怕在美女如云的外语和艺术院系也能排在前三分之一。也就是原身没开窍,就知道一个劲地对贺俊涛好,拼命去舔,到头来还越舔越远。

  “还真是绝配……”想到这两人追人的风格,林阮纯莫名想笑。

  她拿出一笔钱报了健身房,又换了一个好地段的房子,再找个月嫂来伺候,闲暇时逛街找合适的衣服学习搭配,顺带复习英文和专业知识。原身为了生这个孩子,特意办了一年的休学,省吃俭用在外租房,去医院也是自己一人,连父母都不告诉。但今年六月她就要大四毕业了,延迟一年毕业肯定瞒不住,到时候事情只会更难收场。

  对此,系统大手一挥:“好了我改了教务处的资料,你现在修够学分可以按时毕业。不用想这么多,你只需要好好准备毕业舞会就行。”

  毕业论文毕业答辩都不用她费心,只单单准备在舞场上艳惊四座,天下就是有这么好的肥差。她乐呵呵地把自己养胖三公斤,体重可说是正好,丰腴不失苗条,每天对着镜子琢磨妆容,很快便找到自己最好的状态。毕业舞会当晚,她穿着一身酒红色波西米亚长裙,踩着六公分细高跟,漫不经心地入场,风情万种,摇曳生姿。

  原身之前不善打扮又沉默寡言,在班级和年级之中默默无闻,现在改头换面一亮相,大多数人没认出这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过男人不会对美女视而不见,她在小沙发坐了十分钟不到,已经有十二个男生过来搭讪,问名字要联系方式,问她等下是否愿意做自己的舞伴。

  如此盛景,当然应该要贺俊涛见见,她对每一个前来邀约的男生都欣然接受:“开场之后你再来,一定同你跳。”

  这次舞会是叶宛儿先进门,贺俊涛跟在后面帮她拿包。他们最开始谁都没认出她,林阮纯侧面对着他们,隔着几个沙发的距离,她只听到叶宛儿嘀咕一声:“这女的谁啊,没见过啊好像……”

  林阮纯了然,这两人一起出现,八成是叶宛儿在其他高富帅那里失了手,又“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贺俊涛复合的请求。她为他感到惋惜,年纪轻轻的,长得也不难看,怎么就瞎了呢,被这种女人迷了心窍。

  “你别碰我!”那边叶宛儿没好气地扒拉开贺俊涛的手,“我还没答应跟你和好。”

  “抱歉。”他低声下气。

  林阮纯笑得更灿烂,没和好啊,没和好更好,她今天勾搭他,就不用担心背上挖墙脚的恶名了。

  今天就等着被亮瞎狗眼吧。

  林阮纯正腹诽,碰到贺俊涛抬头,两人眼神在半空交会,她毫不退让,一双桃花眼艳光四射,隔着几米也能散发出压迫感,逼着他低头。

  他到现在也没敢确认是她。

  林阮纯也不着急去撩他,舞会开始,刚刚的邀舞者一个都没失约,在她面前排队,音乐响起,她随手拉了一个就进舞池蹦跶,一曲终了也不休息,直接拉下一个进去。年级里其他人一开始还比较矜持,她跳了两次后,气氛完全被带动起来,男生邀请心仪的女生,女生也绝不扭扭捏捏,跳到后来,男生邀男生女生邀女生大家也见怪不怪。

  趁此时机,叶宛儿想拉自己近来勾搭的富二代跳舞,做最后的努力,但对方不为所动,说已经约好了舞伴。林阮纯见贺俊涛暂时落单,走到他身边,不由分说将他拽起来。此时响起弗拉明戈舞曲,她一手扶他肩膀,一手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腰上放,而后牵住他另一只手,一来二去,他略微僵硬的身体竟也跟上了节拍,跳得有模有样了。只是他一直不太敢看她的眼睛,害怕从中望见那一晚的痕迹。

  越过他的肩膀,林阮纯看到叶宛儿正用怨毒的眼神打量自己。她勾起嘴角,回以妩媚的微笑,然后当着叶宛儿的面搂住贺俊涛的脖子,鼻尖对鼻尖,让他的目光无处可逃。

  “你躲什么呢?”林阮纯用生平最甜最软的声音对他低语,指尖轻抚他脖子后面的一小片皮肤,跟逗猫似的,“不就睡过一次,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抹不开的?提上裤子,平常见面大家还是朋友嘛。”

  


  平时不修边幅的小土妞突然容光焕发,一直不求回报地付出撵都撵不走,却在献身之后表现得如此无谓,贺俊涛完全懵了,拼命地眨眼来确认眼前不是幻觉。

  林阮纯却没留恋,这一曲跳完立马松开他手,寻觅下一个舞伴,空气中留下一丝若有似无的香味。

  他没反应过来,怔怔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她背上光滑的皮肤和傲然耸立的蝴蝶骨。脑中不期然间闪过她给自己送药膏的模样,一路疯跑过来,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毫无形象可言。

  怎样都没法把眼下这个倨傲优雅的身影和记忆中不起眼的脸对应上。贺俊涛神游天外,眼睛却本能地捕捉她的踪影。林阮纯泡在他的目光浴里,自始至终没再回头。

  叶宛儿没好气地把他按回座位上,喊他不准看她。贺俊涛回过神,自认不是见了新人忘旧人的渣男,赶紧给她赔罪,好说歹说才把她带进舞池。

  林阮纯连着跳了好多支舞,想回座位休息,往沙发走时手腕被人轻轻拉住,一个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小姐,刚才说好跟我跳舞的。”

  她回过头,对上一副英俊的陌生面孔,搜寻原身记忆,她对此人并无印象。男生看她摸不着头脑,笑得更欠扁了:“你中的六百万就是我给的,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你收拾脏床单时还说要塞到我嘴里——”

  林阮纯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系统化身成人原来这么帅的吗?”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程灏,你买的**就是我家开的,”他对她伸出手,“叫我系统也行,不过我不会理你的。”

  林阮纯记下系统的化名,臭着脸:“你来干嘛?不是说系统只是后台指挥吗?”

  “来请我的执行者跳一支舞,不行吗?”程灏凑到她耳边,“你学金融的,程氏集团听说过吧,毕业之后直接过来上班。在我这工作以后有好戏看。”

  猛一下挨得这么近,林阮纯有点不自在,恰好舞曲马上要开始,他半抱着她,发出短促的笑声:“那边的臭小子盯着你呢,赶紧让他吃口醋?”

  于是林阮纯当机立断,把程灏拖进舞池。这是一首探戈舞曲,他们的双腿踩着鼓点不断交叉,晃得看客眼花缭乱。她目光越过几对情侣,看到贺俊涛时不时往自己这边瞥一下,心不在焉的后果就是踩了叶宛儿的脚。叶宛儿呼痛之后带着恼怒坐到一边,等他来哄。

  “这是我见过的最没尊严的富二代。”林阮纯低声笑道,“简直不想承认这是孩子他爹。”

  “他现在记住你了,你以后时不时在他眼前晃晃,但不要心急,等你那个姐姐给他戴了帽子,他就知道错了。”程灏揽着她腰的手随着音乐结束放开,“林小姐,下个星期公司见。”

  目送这个活体外挂离去,想到接下来的剧情,林阮纯忍着笑意踱步至贺俊涛和叶宛儿所在的沙发,经过时摸了摸贺俊涛的脑袋,像帮他扶正戴歪的帽子:“再见啦贺先生,祝你早日成为我表姐夫。啊,姐姐,只是摸摸头而已,你不介意吧?”

  叶宛儿对自己表妹的全新形象燃起了深深的危机感,加上看到刚才程灏邀请她跳舞,还表现得那么亲密,她就更加光火。程灏正是她这阵子下力气追求但是没有效果的那位富二代,眼看着之前远不如自己的表妹突然对情场如鱼得水,还把自己到手的肥肉勾得五迷三道,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这种时候再想刻薄待人是行不通了,林阮纯展现出魅力,她就必须表现得纯良无害,于是她对妹妹甜甜地一笑:“不要紧的,将来大家都是一家人。”

  贺俊涛想到那一夜,尴尬得点头都晃不动脖子。

  “一家人。”林阮纯盯着贺俊涛说,“春节再见。”

  被林阮纯这么一激,叶宛儿决定改变战术。以往她都高高在上,撒娇耍赖贺俊涛会接着,如今要毕业了,他即将接手家里的公司,真正到了位置上,不出三个月就能迅速成熟起来,那时候她再想拿捏他就不容易了,不如现在开始转变成温软体贴的风格,将来也好让公婆觉得自己靠得住。

  这个转变无疑是给了贺俊涛极大的惊喜,昔日作天作地的女友突然凹起了贤妻良母的人设,温言软语常在耳畔,也开始学着做他喜欢吃的东西。被幸福冲昏头脑,他对她自然有求必应,毕业后托关系让她进自家公司给自己做助理,正好在工作间隙谈情说爱。

  自认事业爱情双丰收,前途光明,叶宛儿心满意足,一心盼着过年时的家族聚会。她得让林阮纯知道,从小她就是赢过她的,长大之后也一样。

  林阮纯毕业后的确经历过一段相对艰辛的时光,虽说系统开挂让她去大公司工作,但不代表程灏和程灏他爹要养花瓶,做不出业绩一样要挨骂。与此同时,她带着不满周岁的儿子回家,又不交代孩子他爹是谁,虽然拿得出抚养费,父母还是怒气冲冲,家庭关系极为紧张。在双重压力的锉磨下,春节前夕她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聚餐饭桌上难掩憔悴之色。

  与她相反,这大半年来叶宛儿过得相当滋润,贺俊涛很少真的差使她,她大学就没养成细心的习惯,工作中经常犯小错,但撒个娇就蒙混过去了,业余时间全花在逛街打扮上,他又舍得给她花钱,因此过年一见面,乍看之下她的姿色远远好过林阮纯。

  贺俊涛还没带她见过家长,但今年她软磨硬泡先把他带到家宴上来。一看表妹没有化妆,黑眼圈相当明显,怀里还抱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又没有其他男人在宴席上,便满脸得色,同时心中形成了各种猜测。

  “阿纯,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呀,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她故作关切,惊讶的目光落在小孩脸上,“啊?连孩子都有了?你不厚道啊,结婚生子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们说一声,我也好提前包红包呀。对了,怎么没看到妹夫?”

  林阮纯大学毕业才半年,又从来没有明面上的男朋友,更不用说结婚,她这一席话无疑是在暗示妹妹未婚先孕,其他亲戚的好奇心也一并被勾起来了。

  叶宛儿的妈也是个嘴碎的,上学时期林阮纯成绩一直比自家女儿的好,她虚荣好面子,总是耿耿于怀,现在找到反击的突破口,登时与女儿一个鼻孔出气:“阿纯你这就不对了,女孩子家怎么能出去乱来呢,还带回来一个小拖油瓶子拖累父母,我印象中你一直都是很懂事的呀。”

  “就是,看不出来啊。”

  “现在的年轻人哟,啧啧,开放得过头,一点都不爱惜名声。你这样子以后还怎么结婚哪?”

  林阮纯父母当然不能看着女儿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诋毁,母亲咳了两声,将孩子归到自己名下:“嫂子这是哪里的话,我和她爸一直想要个儿子,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就是平时大家都忙,我们也没说出来。”

  父母应付亲戚们带着好奇和戏谑的盘问,林阮纯抱着孩子一言不发。早就料到有这一天。家族聚会是每年必须参与的,又不能放着这么小的孩子独自在家。心理压力嘛,反正这是原身的生活,她不过匆匆过客,犯不着自己负担,于是自顾自给孩子喂水。小孩好动,碰翻杯子,一时间她手忙脚乱,这时餐桌对面递过来一条毛巾,林阮纯抬眼一看,贺俊涛正向她伸出手。

  她接过毛巾,不动声色:“谢谢姐夫。”

  他却没法像她这么镇定,盯着小孩,眼中波澜翻滚。

  林阮纯捕捉到他目光,笑道:“想要孩子了?”

  叶宛儿接过话,挽着他甜蜜蜜:“俊涛都和我商量过孩子的名字了,三月份我就跟他回趟家,然后该办酒啦。”说着不忘给林阮纯补一刀,“阿纯你也别急,有这么小的弟弟找对象确实稍微困难点,不过俊涛手底下有几个三十六七的,离过婚,一直忙工作也没再结婚,回头叫他介绍给你见见。别嫌年纪大和二婚,这种男人吃过亏,懂得疼人。”

  林阮纯笑了笑,不疾不徐:“多谢好意,不过我公司有不少年龄相仿的男生,出差时也认识几个,还是先自己找找吧。”

  一看从这个角度攻不破,叶宛儿立马转移火力:“哎,你上学时候就拼命学习,工作起来也太拼了,我看你是没太多心思找,你看你现在都不打扮自己,难道指望人家发现你心灵美吗?”

  “可别这么说,宛儿你自己不也没打扮。”叶母一贯捧自己女儿。林阮纯看了眼她高难度的裸妆,耸耸肩,不予置评。

  “每个人底子不一样嘛,不好放在一起说,阿纯化完妆很惊艳的。”叶宛儿这话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在说林阮纯素颜见光死。林阮纯换了个抱孩子的姿势,漫不经心道:“是啊,每个人的命也不一样。在我这里还是工作靠得住,能自己安身立命,就别想着靠别人。”

  叶宛儿和她爸妈都因为找到贺俊涛这个金龟婿开心得合不拢嘴,她这一席话像是在泼冷水,他们一家三口马上就不乐意了,叶母阴阳怪气道:“没人可靠,只好自己拼。不过能拼出来也不错。”

  “有靠得住的人也让人羡慕呢。”她似笑非笑地盯着叶宛儿,“就是要小心点,别靠着靠着就自己开始晃荡,自己把自己摇倒下了。”

  叶宛儿大学末期背着贺俊涛撩过程灏,被林阮纯这么一暗示,脸上顿时挂不住。从毕业舞会那天的情形来看,谁知道程灏后来是否和林阮纯交往过,又有没有跟她透露过自己的黑历史,这段黑历史要是当着贺俊涛的面被抖出来,她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于是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

  “宛儿,够了,大过年的别闹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竟是贺俊涛这个客人出声制止,并且并不站在女友这一边。叶宛儿大学时对他作天作地,要他放下身段来哄,现在她要靠他,当然不能像之前那般颐指气使,只好嘀咕两声将此事翻篇。

  林阮纯自贺俊涛入席起就悄悄打量他。毕业工作后,他开始逐渐褪去当年的青涩和懦弱,有了些许说一不二的气势。她也在这行工作,出差时他偶尔和她碰面,每次都心照不宣地擦肩而过,若非必要绝不打招呼。这次家宴也是,他虽帮她,声援她,可从始至终不肯看她。

  刻意躲避,就是还在意。

  临别时,她抓着儿子的小手腕对他挥了挥:“跟叔叔说再见。”

  “是表姐夫。”叶宛儿纠正她。

  “小孩子不懂辈份,再说了,等你们真的结了婚再改口也不迟。”林阮纯再度对他挥了挥手。

  贺俊涛随意地摆摆手,几乎落荒而逃。

  回程路上,叶宛儿说坏话泄愤:“那是她弟?我才不信。肯定是她私生子,不知道被哪个野男人甩了——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老盯着那小屁孩看啊?”

  “没什么。”他敷衍她,在心里算日期。

  太相近了。他看过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不知是否心理暗示,他们之间似乎也有相似之处。

  不。应该不是吧。他对自己说。她不会这么傻。

  


  年后第一周,程颢安排林阮纯去B市出差,她惊讶道:“你爸——对不起,程总也要去B市办事,为什么你安排日程和班机要把我和他错开?”

  “错开才有戏可看。”他露出系统特有的精明笑容,“你和他住同一个酒店,不过办理入住的时间要比他早,到时候在外面花园逛逛,留意大门口。”

  “所以我带这些文件去有什么用?”她指了指公文包。

  “应付场面而已。”他笑道,“你去年给公司挣了不少业绩,这次就算本少爷赏你公费旅游了。”

  “少爷你苏到我了,你看我是不是长得还不错,不如直接收了我呗,我给你暖被窝,姿势随你挑,我们圆满了算了,不理那个姓贺的。”每次林阮纯从他手里拿到福利和外挂都要腻歪一番。

  他也一如既往,扬起下巴,脸上洋溢着总裁接班人特有的高贵和冷漠:“还不快滚?”

  林阮纯嬉笑着出去,给他带上门,咔嗒一声后,他眼神变得黯淡而温柔,看着窗边喃喃自语:“等全部任务完成后,一定……”

  她对系统的想法一无所知,只按部就班办理入住,然后照他说的,在酒店花园里找了个相对隐蔽但能看到大门口的摇摇椅,一边晒太阳一边等他爹到来。等待过程太无聊,就不免想到些别的,比如程颢和他爹诡异的父子关系。

  系统跟她粗略说过他们糟糕的家庭氛围。程颢母亲当年随着程父一路打拼上来,程父发达后就开始对她拳脚相向,并且时常在外跟美女厮混。身为儿子,他站在母亲这一边,经常和父亲吵嘴,不过在公司经营方面父子俩的思维又很合拍,程父似乎也准备传位子给他,因此便造就了在公司其乐融融私下相看两相厌的局面。

  她曾好奇他为何选择附身在程颢身上,猜测他是不是有心愿未了,但系统只爱怜地把她精心做好的发型揉成鸟窝,逼迫她去洗手间整理形象从而忘记这个问题。

  除此之外,她还有很多疑惑,比如自己成为执行者之前经历的事情。除了姓名和性别,她半分都想不起来了,唯一知道的就是执行者在任务间隙要呆在一个白色房间听系统指令。联想到系统送她到原身身上时说的话,她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条线能把谜团串起来。

  你嘲讽原身等于在嘲讽过去的自己。

  她的思绪只进行到这里,下一秒抬头,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从花园大门口走进来。一个是程父,另一个——

  林阮纯眨眨眼,确认来人后,抑制不住自己想要拍照留念的冲动。

  她看着叶宛儿环着程父的脖子,窝在他怀里撒娇,小鸟依人的样子我见犹怜,一瞬间真想录下来发给贺俊涛。你看上的就是这么一个烂货,你掏心掏肺换来的就是一片青青草原。

  想起原身当年对贺俊涛一片真心,也是这样被按在地上踩,她萌生出大仇得报的快感。

  轻风吹来,她搓了搓胳膊,环抱住自己,在心里安抚原身。

  我与你同在,伤害你的人我不会让他们好过,你想要的我帮你争取。

  她等他们办完手续,跟上去打探。很巧的是她和这对狗男女住在同一层,房间就在对门。不是隔壁,听不到墙角,有点遗憾。不过这个地理位置足够她吓吓叶宛儿了。

  翌日清早,她掐着时间出门,程父今天是有正事要办的,不可能再住一夜。果然半个钟头后对面房间开门了,叶宛儿出来时低着头绑发带,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召唤里面的老头子:“宝贝你快点出来呀,我好饿——”

  “姐姐你饿了的话,不如跟我去餐厅?程总等下还有事情要办呢。”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称呼,叶宛儿浑身一僵,抬起头正撞见林阮纯笑意盈盈的脸。

  叶宛儿面如死灰,不可置信:“你——”

  她拿出最温柔的笑容面对姐姐,安抚道:“我不会告诉姐夫的。”

  此时程父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自己的下属,一瞬间也面露尴尬之色,不过到底是久经沙场,不至于失态,他拿出上司的气派,对林阮纯点点头:“小林早啊。”

  “程总早。”林阮纯恭敬乖巧地应和,顺带瞟了表姐一眼。叶宛儿做贼心虚,低着头不予回应。

  程父察觉到气氛古怪,问:“你俩认识?”

  “啊,没有,只是这位小姐长得很像我的一个姐姐,我就忍不住多看几眼。”林阮纯声音中带着几分暧昧,但并不打算现在就让叶宛儿下不来台,“好啦程总,我要走了,今天还有事情要谈。”

  林阮纯换了另一家五星级酒店,在泳池里泡了几个小时,打发完下午的时间,上来吃晚餐的时候才摸出手机,二十多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宛儿。

  还算聪明,没有直接在社交软件上打字,不然她做的事情就更直观了。

  晚餐的牛排是她吃过的口感最好的,拜这份好心情所赐,饭后叶宛儿再次来电,这次她勉为其难地接起来,口气轻浮:“姐姐现在又在跟谁快活啊?”

  叶宛儿克制住在嘴边徘徊的粗口,开门见山:“你想怎么样?开什么条件?”

  “嗯哼?开条件?我们一起长大的姐妹,用得着开什么条件啊?姐姐你有事情但说无妨。”

  “别装了,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林阮纯听她口气,简直恨不得顺着电网过来砍自己。她点开系统刚刚给的前情回放,决定玩玩表姐。

  “我还真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倒是知道你想要什么。”她轻柔的语气下是十足的坏心眼,“程总有钱啊,程氏集团比姐夫家的家底要厚实不少,把他睡了能从他手里榨出不少钱。当然啰,你不可能蠢到指望他踹了原配娶你,但他也是仁义之人,对风流对象开出的价码不会低,不直接说钱,哪怕是包包首饰礼物,你二手卖掉也能挣不少。钱嘛,永远不嫌多,是不是?这是我舅妈你亲妈从小教你的。”

  “你和他应该在年前就勾搭上了吧。让我猜猜,是出差的时候?他先看上你,来暗示你,你也没有拒绝,你们已经约会好几次了。怎样,我有没有猜错?”林阮纯把他们经常飞的航线和酒店都说出来了。

  叶宛儿的情绪明显绷不住了,在那头歇斯底里:“你跟踪我?你跟了我多久!”

  “你说笑了,我平时工作那么忙,哪来的时间跟踪你,我又那么穷,没有靠山,又哪里来的钱雇人跟你?只不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你。”叶宛儿崩溃的叫声在她听来相当悦耳,“只是我也没有那么了解你,不知道你牙口原来那么好,什么样的都能下得去嘴。”

  不等她开喷,林阮纯又说:“我什么都不想要,我也不会告诉姐夫,你三月就要见他家长了,要扯证了,做妹妹的绝对不会破坏姐姐的幸福。你继续逍遥吧,我还要忙工作。”

  撂下电话,林阮纯神清气爽,又要了一杯葡萄酒,这时任务面板传来系统的消息:“你很擅长给人施压嘛。”

  “程少谬赞。她自己心理压力大呀,我不过安慰她一下,还做了保证,不说出去的。”

  “远程安慰不够用,下个礼拜你得当面安慰。”他回复她,“上次招标的结果要出了,会议之后有晚宴,你和我一起参加。”

  她立刻意会到了,贺俊涛也会到场。这种场合,身为助理,叶宛儿必定也在。

  正盘算到时候要怎么调戏这两人,微信界面突然跳出一条消息。点进去一看,就是贺俊涛发来的。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看了眼那行字,顿时忍俊不禁。

  你最近还好吗。

  多标准的再续前缘的开场白啊。她捏着手机,好整以暇地准备晾晾他。

  不料几秒钟后,贺俊涛把这条消息撤回了。

  林阮纯把手机丢到一边,权当没看见。度假要结束了,明天回家休整一下,分点时间给儿子,然后就要准备应付晚宴了。

  她回到家里抱孩子,爸妈准备晚饭。最近家庭氛围稍微有所缓和,大概老两口也从心底里接受了这个外孙,就算名不正言不顺,到底是他们女儿的孩子,那就得对他好。她望着母亲略微佝偻的背影,有点鼻酸。

  “妈、妈……”不满一岁的儿子挥着小手,轻轻按在她脸上,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她爱怜地抱着他摇晃。儿子似乎懂得家里的氛围僵硬,一直很听话,从来没有在半夜大哭小叫过,身体也不错。这是她为数不多感到欣慰的时刻。

  “肚子饿啦。”林父走过来逗弄他。

  就在此时,儿子睁大眼睛,吞吐出两个音节:“爸、爸——”

  林阮纯心中一动,望着父亲:“我可没教过他这句。”

  “我和你妈教的。”林父略带伤感,“你到现在也不肯说他爸是谁,可他总是有爸爸的。”

  “他很快就会有的。”她对父亲保证。

  “算啦,你不愿意,我和你妈也不想逼着你再找。再说有继父也未必是好事。来吧,开饭了。”

  “马上。”林阮纯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拿出手机。

  贺俊涛这两天晚上心情都不怎么好,喝了点酒,酒精上头还给林阮纯发那种没头没脑的信息,幸好还能撤回。结婚前夕,可不想闹出这些有的没的幺蛾子。

  不要去想了。他告诫自己。

  偏偏这时手机震动,他拿起一看,竟是林阮纯发来的音频,不过五秒钟。他迟疑片刻,按下了接听,没听到低沉悦耳的女声,只有一个稚嫩的童音,断断续续的——

  “爸、爸——”

  贺俊涛一个激灵,把手机碰到地上。再拿起来时,她已经撤回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句公事公办的道歉:“对不起,发错了。”

  他对着屏幕,怔忡良久。

  


  招标会的晚宴上,如林阮纯所料,贺俊涛带着叶宛儿一同出席。叶宛儿见了她,挽着贺俊涛胳膊的力度骤然加大,不知是示威还是心虚。他感受到这份力量,又恰好与林阮纯目光相交,浑身一抖,竟想从女友手中抽出胳膊。

  林阮纯挽着程颢,动作流畅自然,对面前两人送上滴水不漏的微笑。

  八目相对,各怀鬼胎。

  林阮纯和程灏都捏着她的把柄,叶宛儿无疑是最紧张的那个人,出于本能,她整场宴会都黏在贺俊涛身边,生怕一不留神让林阮纯钻了空子,把他头上那顶隐形绿帽显现出来。

  以往在类似的场合,她虽然也乖乖跟在他身边,但这次大为不同,贺俊涛再迟钝也能嗅到围绕在她身边的焦躁气息。上次家宴上她明枪暗箭地攻击林阮纯,那份有恃无恐的劲儿如今已然消失无踪。这份反常引起他警惕,他在休息时段把她拉到一边。

  “宛儿,你在害怕。”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你和她私底下是不是还有其他交流?她和你说什么了吗?”

  贺俊涛再也不是大学时期任她搓圆捏扁的青涩小男生了,叶宛儿又对他有所亏欠,气势不自觉就矮了半头,他严肃起来把她抵在墙边,这足以令她泫然欲泣。

  他到底还是看不得女生流眼泪,软下口气:“好了,不逼你,你想说再说吧。但别跟着我了,我要去洗手间。”

  林阮纯见他们离席,拉着自家老板跟出去。贺俊涛进洗手间没多久,程灏也进去了,见叶宛儿在门口等着,还对她流露出暧昧的笑:“叶小姐,别来无恙。”

  她眼神躲躲闪闪,不肯抬头,连最基本的礼貌也顾不上。

  “放心,贺先生这么大人了,不至于掉茅坑里。”程灏笑道,“不过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爱他,一步都不肯离开啊。”

  想到自己大学时腆着脸在这个人屁股后头追,对方当时不为所动,现在还借着这事来嘲讽自己,叶宛儿恼羞成怒,一跺脚,礼节当成屁放了,蹬着高跟鞋回到大厅。

  一进门,赫然对上林阮纯妩媚而凌厉的凤眼,她心中一颤,脚下没踩稳,往地上栽去。

  林阮纯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将她揽进怀里,嘴唇几乎贴在她耳朵上:“姐姐你可真是冒失。”

  说着还往她耳边吹了口气:“当初在酒吧,你也是这样倚在程总怀里的吧?”

  叶宛儿好看的脸庞扭曲了:“你还说你没有跟踪我?!”

  “我不过是想象力丰富,随口瞎猜,看来我猜对了?”林阮纯照着系统给的场面描述,看着表姐呲牙咧嘴的丑样,她就不由自主地为原身拍手称快。

  这时贺俊涛和程灏解决完问题进来,他一看她们两个竟然抱到一起去了,又看到女友表情明显不对,皱着眉头上前:“怎么了?”

  林阮纯表现得相当自然,扶着叶宛儿,把她交给他:“我姐刚才进来脚下打滑,好像扭到了,带她去看医生吧,姐夫。”

  贺俊涛低头,注意到她脚上确实红肿,心下对林阮纯充满歉意。他一直揣度是不是她拿其他事情威胁叶宛儿,但现在看来,不说姐妹情深,起码人家是心存善念的。

  他一直苦苦克制自己,告诫自己不要对林阮纯有好感,但现在所有努力功亏一篑。一想到她的好,他就情不自禁地想问她现在的生活状况,想问那天那个清脆的童音背后的隐情。

  不。就算真的有什么,也不能挑破。他看了看怀中疼得眼泪汪汪的叶宛儿,逼自己收回念头。

  怀里这个才是他要负责的女人。同床异梦是他最不齿的事,坚决不能去做。

  既然林阮纯不明说,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了。

  抱着叶宛儿离开时,程灏站在门口,经过他时贺俊涛心里忍不住犯嘀咕。刚刚在厕所并排放水,他好像和自己很熟似的,聊闲天拉家常张口就来。

  “你和叶小姐感情应该很好吧。”这泡尿意外的长,贺俊涛努力地把住方向,免得抛物线走形,等下保洁员要在背后骂他活儿不行。

  “好着呢。”他挤出笑容回应他,“没看出来程先生这么八卦啊。”

  “这行压力大啊,闲暇时候只能靠八卦慰藉心灵。”程灏先完事,提上裤子后拍拍他肩膀,“不过以后也说不好。我现在看曾经的自己就像看傻子一样。贺先生你年轻有为,可别在感情上栽跟头。谁是真心对你,你心里要有数。”

  贺俊涛在他离开后大概五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顿时恼怒起来。他自认和程灏并不相熟,对方上来就暗示他女友品性不好,还像他爹似的大说人生道理,简直脑子有病。

  但面对林阮纯时,他确实有一瞬间动摇。

  谁是真心对你。

  眼前妖艳冷漠的女人,大学时也是一心一意对他好的,不求回报,无怨无悔。

  他记得有一次,从篮球场上下来他伤了脚,回宿舍才开始痛,他半开玩笑拍照发动态,下面一溜哈哈哈哈,叶宛儿没看手机不知此事。唯独林阮纯,在他发完动态后半小时,气喘吁吁地跑来他宿舍,递给他一盒膏药。她那会儿正逢大作业和课外调研,本来就忙得脚打后脑勺,外面还下着暴雨。他就呆呆地看着她放下膏药后转身出门,头发后背全湿,模样狼狈至极。

  回忆袭来,人难免软弱,叶宛儿察觉他的胳膊不再那么有力,双手环住他脖子,软下声音:“俊涛,你在想什么?”

  她的手正好搭在他后颈上。猝不及防地,毕业舞会重临心头,林阮纯纤细的手指拂过他最娇嫩的皮肤,带着无尽的疼惜和眷恋。从娇艳的红唇里吐露出来的话语却是另一番模样。

  “提上裤子,大家都还是朋友。”

  如此轻佻而绝情,像是给了当年冷漠的他一记耳光。

  凉凉软软的触感自当日穿越而来,降临在此刻的他身上,他一个激灵,把叶宛儿的手拿下去,而后把她放在旁边的长椅上。

  叶宛儿看他冷汗淋漓,问他:“你不舒服?”

  他猛地把她拥入怀中,抱了一会儿,再印上她的嘴唇。叶宛儿第一次接触到如此霸道的他,长驱直入不留余地。虽然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但他把她看得这么重要,应该是个好兆头。至少不会随随便便怀疑她做的事。

  于是她环抱他,回应他的吻。

  贺俊涛出了一身汗,惊醒过来。告诉自己务必斩断那些有的没的念想。

  宴会厅里,程颢打开面板,叫林阮纯过来欣赏这一幕。她拿着高脚杯晃悠到他身边,发现新大陆似的:“亲了亲了!”

  “这两个人亲嘴又不是第一天,你激动什么。”他鄙视她没见过世面。

  她指着贺俊涛的脸:“亲嘴这么陶醉的事,叶宛儿也是个大美女,他还一副苦瓜脸——她是不是口臭啊?”

  “你刚才和她挨那么近臭不臭你闻不到吗?”程颢难得严肃,“我看他是在纠结,一边被你吸引,一边警告自己未婚妻在怀不能再去想别人。”

  他难得小嘴抹蜜,林阮纯眼前一亮:“被我吸引?你也觉得我今天很好看是不是?”

  程颢低下头捂住眼睛:“我瞎了,看不见。”

  林阮纯对自己——对原身的外貌是相当有自信的,她抬起脚,高跟鞋碾在上司脚背上,对着面板上的场景感慨道:“其实贺俊涛也不是那么渣,你看他至少对叶宛儿是一片忠心,认定了就不会改,一门心思对她好。”

  “要是他真的没有可取之处,我也就不会把他安排成任务对象了。”程颢咬牙道,“脚拿开,不然回去扣你工资,关你进小黑屋。”

  他戳中她死穴,逼得她赶紧端正站姿。末了又不怀好意地凑近他:“系统还有读心术么,你怎么就这么清楚他是在警告自己不去想别人?你是他肚里蛔虫吗?”

  我自己以前是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吗。那小子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但现在抖出自己和任务对象的关系,他不确定林阮纯是否会因此讨厌他。好不容易有一个弥补和追回的机会,不能搞砸了。

  于是他撇撇嘴:“我外挂那么多,不是你一个小执行者能看通透的。”

  “不想说就不说吧。”林阮纯心中疑问重重,却也没和他计较,“我看时候差不多了,你几时开始下一步的动作?”

  “下个星期,到时候你就在网上盯着,有大惊喜。”程颢神秘兮兮的,带着老狐狸的笑容。林阮纯不由自主地好奇他准备在网络上发布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她做的丑事一样都别想瞒住。那个傻小子也该明白自己绿得发光了。”他喝完最后一口酒,带她离开会场。

  


  周三早上林阮纯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照顾儿子吃完早饭,正想方设法掩盖黑眼圈时,手机响了,是叶宛儿打来的。她接起来不耐道:“姐夫舍得你起这么早吗?”

  然后她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连串脏话,叶宛儿带着哭腔嘶吼,从头到尾离不开贱婊渣几个字,通篇毫无逻辑,她无法从中梳理出任何信息,于是骂了句神经病就挂断电话,顺带把表姐的号码拖进黑名单。

  饶是如此,她对叶宛儿精神崩溃的缘由还是充满好奇,到了办公室先把工作堆到一边,点开网页摸了五分钟的鱼。

  看到头版头条,她终于明白程灏所说的让叶宛儿身败名裂的含义了。

  “贺氏集团少公子未婚妻出轨程氏集团创办人”,单是这个标题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眼球,而全网飞的各色视频更是直接让她的网速就此瘫痪,刷新半天也打不开。

  就在此时,程灏贴心地给她发来一个离线视频:“这个可以直接看。”

  她接收后紧接着又看到一条:“上班时间划水,扣你这个月**。”

  “程少爷,你这是钓鱼执法啊,能不能要点脸?”她直接电话他。

  程灏在隔壁办公室,一边准备公关的言辞一边委屈巴巴地控诉:“你当初从我这里赢了六百万的**养儿子,养的还不是我的儿子,我现在扣你六百块**怎么啦?”

  “行,你狠,连亲爹都整,我不该对你抱有希望的。”林阮纯盯着屏幕上的**画面咋舌。

  程老总不光喜欢年轻美女,喜欢和年轻美女玩各种姿势,还喜欢把整个过程拍下来。存在电脑里,一号二号三号……寂寞的时候重温,恍若收割了若干段风格迥异的青春,他自己也能凭此回到那个玫瑰色的时代。

  却没想到有个人渣系统魂穿了自己不争气的崽,将他辛辛苦苦珍藏的真人资源全部抖了出去。他自己还在里面当男主角,又是程氏目前的主事人,影响的绝不仅仅是自己的形象,这事一被捅出来,今早他们家的股票都快跌破发行价了。

  林阮纯梳理了一遍经过,明白系统的用意。出了这件事,一方面叶宛儿的面子保不住,贺俊涛会对她死心,另一方面程总也不好意思再在这个位置上坐着,一定是要把这把交椅让出来的,而除了程灏,目前没人适合坐上这个位置。

  一箭双雕,玩得够妙的。她很想问问系统究竟和程灏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让他这么卖力地帮他扫清障碍,但发布会在即,程灏没工夫理她。她索性自得其乐,慢慢欣赏叶宛儿的窘境。

  看得出来,程总拍视频是私自决定的,并没有告诉任何一个女伴,不知道除了自我爱好之外,是不是为了拿出来威胁女方,毕竟做完之后狮子大开口的女人从来没少过。果真如此,那叶宛儿从一开始就毫无胜算,看着她还巴巴地往上贴,像条水蛭一样,林阮纯对她再也恨不起来,唯有怜悯。

  何必呢,明明条件已经那么好了。

  程灏抖出了全部视频,唯独叶宛儿的这个反响空前。所有人都不明白,贺俊涛对她那么好,两人恩恩爱爱是圈内出了名的,临到要结婚干嘛要搞出这种幺蛾子,莫不是脑壳进了水。舆论一边倒,全都在同情贺俊涛,咒骂叶宛儿,少数仇富者幸灾乐祸,大骂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活该一拍两散。

  经受多重打击的叶宛儿出现在发布会上时,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再精美的妆容也拯救不了她的气色和精神状态。贺俊涛对她仁至义尽,找人帮她起草了发言稿,但她连背都背不下来,全程磕磕巴巴,两眼放空宛如提线木偶,公众看不到丝毫诚意,对她只是骂得更凶。

  相比之下,程总这边的发布会就显得有诚意多了,他本来就是混迹商场的老油条,话说得滴水不漏,加上程颢身为儿子也当着公众表示宽恕父亲,回家就好,因此虽然群情激愤,但大部分火力都冲着叶宛儿去了。

  林阮纯等程颢回来,重重地拍着他肩膀:“你小子很能说啊,小嘴叭叭的,‘毕竟是我父亲我要原谅他’,考虑过你妈的感受没?再说你爸要是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估计他拼了老命也得掀了你的继承人宝座。”

  “哎呀我妈不劳你操心,我帮她找了个帅老头,这几天忙着约会呢,没心情管这个老不死。”程颢大手一挥全不放在心上,“我爸——我还真不想这么叫他,他早晚会知道的,但那个时候他已经没资本跟我叫板了。他欠我妈好多,将来有的是慢慢还的时候。”

  系统一口一个我爸我妈喊得比程颢本尊还亲热,林阮纯忍不住笑开了:“我简直不知道程灏给了你多少钱,要你一个系统跑过来给他擦屁股,还擦得如此无怨无悔。”

  “他没给我钱,但给了我难得的机会。”他把她转了个身,然后轻轻往前一推,“三个月后你出差会碰到贺俊涛,到时候就看你临场发挥了。现在去他公司底下看热闹吧,今天的工资结你一半。”

  “要我感恩戴德吗,竟然没有全部扣光。”林阮纯对他竖起中指,把门关得山响。过了两秒又打开,探头进来:“你说他给你什么机会?”

  “让你滚的机会,扣光你今天工资的机会。”他回以中指,嫌弃地冲她摆摆手。

  六百万六百万,不生气不生气。林阮纯默念着自己的精神支柱,慢悠悠地走远了。

  等她离开,他的神色才温柔下来,也没心思看文件,只顾着把钢笔放在指间转悠。

  他——他们,给了我再次站在你身边的机会。

  真想提着贺俊涛的领子给他两拳,然后要他好好加油啊,赶快把心爱的女人追回来。

  林阮纯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满心期待贺俊涛公司楼下会发生什么。除了她之外,已经有好几个娱记在楼下蹲点。她琢磨着等会儿在他们的长枪短炮下也欣赏不到什么,索性先上楼去,在办公室门外候着。

  前台小姐见过林阮纯,她说有事要找贺总,她便放她上去了。在磨砂玻璃门外,她听见叶宛儿的啜泣声。贺俊涛默不作声,气氛在她这个局外人看来也颇为压抑。

  叶宛儿从消息散播开时哭,哭到发布会上场之前,下场后又接着哭,中间几次都差点背过气。贺俊涛不曾怪责她,还递了几张纸巾过去,轻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大概是这些做习惯了的动作给了她勇气,她努力止住哭音,语气中带着哀求:“俊涛,我错了,我知错了,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不可能再犯了,我保证。”

  贺俊涛望着眼前这张憔悴的脸,力图将之与大学时初见的温柔俏丽的少女对应上,但是枉然。任他怎样发挥想象力,最后都会定格在视频中她在其他男人身下放浪的场面。她脸上嘴边沾满那个老男人的液体,依旧笑靥如花,看得贺俊涛阵阵反胃。

  他查了她的手机,所有的社交软件都不放过,才发现她早就有背着他撩过其他男人,就在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曾忘记寻找下家,她提分手之后转头就去追程灏,虽然最后没有得手。

  “宛儿,”他惊讶自己这时竟然能笑得出来,“你还记得当时我们在一起,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叶宛儿顶着红肿的双眼,茫然地望着他。她说过的话太多了,他指的是哪一句呢?

  “当时我哥出车祸去世,你陪我在天台上聊了一夜。”他嘴角依然挂着笑,“我告诉你我父母从小只看重我哥,而家里只有我哥是事事都考虑到我的。然后你跟我说以后你陪着我,你看重我,你会事事都考虑到我。”

  贺俊涛闭上双眼:“而现在你叫我怎么面对这个承诺呢?”

  叶宛儿拼命搜寻记忆,却只想起他们在天台呆了一夜,剩下的全都消逝在夏夜的晚风里。她进入青春期开始就谈了许多场恋爱,早已是老手,对男孩子说几句甜言蜜语是手到擒来的事,怎可能记住出自自己嘴巴的所有情话。

  但这是仅剩的突破口,她必须抓住。她像磕了药似的,拼命摇头又点头:“我记得我都记得,我不会再犯了,以后一定履行,一辈子陪着你。”

  他眼中盈满失望,摇摇头:“叶小姐,我们到底相爱一场——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太肯定你是否爱过我,不过我希望你能保有最后的尊严,别把自己弄得太难看了。你还年轻,我们一刀两断,过几年你还有机会从头来过,换个城市换份工作,大不了去国外。路多的是,何必吊死在这一回合。”

  叶宛儿明白,自己嫁入豪门的肥皂泡就此破灭了。

  她瘫软在皮沙发上,进退维谷。下一秒该做什么心里完全没数,已然僵死在原地。

  林阮纯听够了墙角,指关节扣了扣玻璃墙。贺俊涛立刻警惕起来:“谁?”

  “我,林阮纯。”她低声道,“外面好多记者,你们最好想想等下怎么出去。我看他们不拍到你们同框是不罢休的。”

  贺俊涛暗骂一声,对这些狗仔烦得要命。这帮人为了流量完全不要节操。这时顾不得尴尬,他开门放林阮纯进来:“有多少人?”

  “就我看到的起码五个,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又多了一批。”她掏出口罩往叶宛儿手里塞,“你戴上这个先。”

  “你们不能一起下去,不然明天谁知道标题会多难听。”她对贺俊涛说,“我先送我姐,等下劳烦你自己应对了。”

  她一贯雷厉风行,直接把叶宛儿从沙发上提起来,给她戴口罩,再改了改发型,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然后对贺俊涛摆摆手。

  他看得愣了,不由自主:“阿纯——”

  林阮纯回头,嫣然一笑:“姐夫——抱歉叫错了,现在该叫你贺先生——我们没有熟悉到可以直接喊昵称的地步吧?还是叫我林小姐我听着自在点。”

  贺俊涛顿了顿:“林小姐,谢谢。”

  她点点头,然后将叶宛儿搂在怀里,搭电梯下楼。正好她们前面也有一对闺蜜,她带着叶宛儿跟在她们后面,趁着娱记们不注意,将她塞进早就叫好的车里。本打算就此走人,手腕被叶宛儿抓住,她哭得红彤彤的眼里涌动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是不是你放出去的?”她的手指像枯树枝缠绕在林阮纯的手腕上,“你放摄像头偷拍。是不是你?”

  林阮纯不和她客气,指甲划过她手背,她吃痛松手。

  “别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关我事。”林阮纯冷冷道,“有这个闲工夫揣测,你不如想想将来的路怎么走。现在出国还来得及,老外不知道你的来历,你去外面钓一个,结了婚还能拿国籍,再好不过了——啊对了,你英语四级才刚刚及格,得好好补补课。”

  叶宛儿这码事在家族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晚上回家爸妈也在跟她咨询细节,八卦的同时也担心这孩子未来该怎么办。林阮纯喝了口汤,指着儿子,对二老打趣道:“你们现在倒是不担心我的未来了?”

  “哎,你这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父亲拿筷子轻轻打她手背,“可是吧,转念一想,你现在工作那么好,也有钱,养得起。最重要的是你没走歪没害人。人活在世上怎么也得讲究德行,宛儿这次做得确实过分了。”

  “现在觉得我懂事了。”林阮纯抱过儿子亲了一口,“都是同行衬得好啊。”

  当然,也是系统外挂开得好。她没忘了在心里夸赞他。

  儿子现在两岁了,不到上幼儿园的年纪,在家又调皮,弄得上了年纪的父母心力交瘁。林阮纯深感自己女儿和母亲的工作都做得不称职,只能下班后尽量挤时间做家务和陪伴孩子。在屋里给他朗读故事书和绘本的间隙,他有时会好奇,问爸爸在哪。

  她便掏出贺俊涛的正面照:“喏,这个就是爸爸。”

  “为什么我一直见不到他?”他年纪虽小,但口齿伶俐逻辑清晰。林阮纯倍感惊喜,心情变得无比温柔。

  “他会回来的,妈妈保证。”她吻在儿子的额头上,“妈妈会努力。”

  也希望当爹的能努力点吧。她在心里说。

  系统仿佛听到她心声,恰好在这时给她派定心丸。他的声音在虚空中回响,只有她听得见:“他会努力追回你的,我替他保证。”

  林阮纯很感动:“有你什么事,一边待着去!”

  


  三个月来林阮纯没收到贺俊涛的任何消息,网上舆论铺天盖地但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她懒得跟进后续,叶宛儿家里几度来电,但她把他们拉进黑名单图清净,程灏也没给她派非常高难度的工作,因此这段时间她过得相当逍遥。

  唯一让她偶尔焦灼的就是贺俊涛跟个死人一样,绿帽子坐实之后他退了婚,和叶宛儿再无关系了,又明摆着对她有感觉,但三个月来却连个屁都没放,她刷社交软件时还满心期待他能痛哭流涕发誓悔改呢,这下可好,他按兵不动,弄得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啦又苦着脸,我对你够优待的了。”程灏从背后轻轻敲她脑袋,“便秘啦?”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林阮纯撑着下巴无精打采,对明天出差和贺俊涛见面的场面有点无法想象。

  “嗨呀你这人不开窍啊。你想想如果你是他,刚刚被绿了,脸面扫地,这种时候哪来的心力去追喜欢的女人?他也会觉得丢脸的好吗!还是说你希望他受了情伤就投入你怀抱求安慰,一点缓冲期都没有?告诉你那样就是纯粹拿你当备胎了,他现在放不开才是好事。”

  林阮纯只觉得系统现在既像是对她恨铁不成钢,又像是贺俊涛的辩护律师,看他急得嘴巴一张一合唾沫横飞,她突然笑出声,抄起文件夹也往他头上一拍,而后起身准备吃午饭了。

  “喂,你什么意思啊?”他头一回被她反将一军。

  “没什么,突然觉得我的上司好可爱。”林阮纯带着残余的笑意,趁他还一脸懵,来不及下达扣工资的命令,她赶紧开溜了。

  留下程灏一个人顶着大红脸在办公室反省。系统被执行者撩了该怎样找回尊严。

  他吃瘪,林阮纯心情就畅快,翌日在出差旅途中与贺俊涛狭路相逢,她想起他的剖析,对眼下的局面游刃有余。

  首先当然是挂着公式化的笑容,打招呼的语气一定是不疾不徐的:“贺先生早啊,有段时间没见了。”

  贺俊涛进入职场以来在情绪克制上下了功夫,一般人很少能看出他慌乱,但现在面对就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前准表小姨子,他有点兜不住,一贯波澜不惊的神色明显出现裂纹。航班座位究竟怎么排的,就这么巧,最不想见到的人就坐自己身边,简直让他怀疑操作系统里是不是有内鬼。

  “林小姐早。”他忍住面部肌肉的抽搐,对她挤出微笑。男人脸上没有化妆品掩盖,疲惫之色掩藏不住,林阮纯盯着他眼睛下淡淡的青黑色看了几秒,在他快要破功时才施施然转头看窗外的风景。

  本来打算在飞机上补眠,林阮纯坐在他旁边,他是死活睡不着了,但觉自己右侧面一排钉子,闭一次眼睛它们就扎过来。

  可一旦睁眼,他的视线就总是追逐她的轮廓。他们搭的早班机,飞机穿过云层,金黄的阳光打在林阮纯脸上,她浓密的眼睫在鼻梁投下倒影,随她眨眼而颤动,宛若振翅欲飞的蝴蝶。

  贺俊涛正看得出神,她抬手就把遮板拉下来,戴上眼罩,心安理得地睡了。

  他也心惊胆战地闭上眼,迷迷糊糊捱了一路。到了机场,他有人接,林阮纯打车,分成两路走之后,贺俊涛才舒了口气。

  直到到了下榻的酒店,他看到前方的红色出租车后门被打开,一道纤细的身影绕到后备箱拿行李,他一路维持得很完美的表情终于溃不成军。同行的小青年纳闷道:“贺先生,您对今天的行程安排有什么意见吗?”

  “可以换一间酒店吗?”他咬牙切齿。

  “可是——”小青年迟疑着解释,“今晚的会议就在这里召开啊,您是想晚上散会后再去其他酒店住吗?”

  太折腾了。他回想一下晚上的安排,否决这个提议。

  再说凭什么要躲的人是他?林阮纯对他压根就没了那方面的意思。自从毕业舞会开始,哪次不是她游刃有余漫不经心,余裕都是她的,他只有发愣和闪避的份,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他极力避免回想令自己情窦初开的人带给他的惨烈伤害,眼睛追随着那道倩影。

  当初还是她把他拐到床上去的,始作俑者是她,他大可光明正大上前。

  贺俊涛抹了把脸,对小青年摇头:“当我没说,就住这吧。”

  林阮纯比他先办完入住,已经上楼去了,贺俊涛拿好房卡,搭下一部电梯。找到自己房间准备开门,背后传来关门声,林阮纯准备下楼了。

  他手一抖,差点把房卡别断。

  她就住他对门。

  目光相交,林阮纯对他笑了笑:“贺先生中午好。”

  这是何等的孽缘啊……

  “好,好,都好……”他嘴角哆嗦着,语言和礼节一同阵亡。

  下午他们没有碰面,晚餐后才是重头戏。这次是多方谈合作,他们既要联手,同时又要从对方口中尽可能多捞点肉。思维高速运转,对精神的消耗太大,终于谈妥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半。

  捱到散会,贺俊涛已经腰酸背痛,偏偏大家都是夜猫子,还约着去唱歌、泡温泉和喝酒。这番娱乐当然没有硬性要求,但若是径自拍屁股上去睡觉,似乎也不太合适。

  两难之际,一只纤手从后面绕过来,林阮纯低声笑道:“我去下面占个卡座,等下请贺先生好好喝一场,不醉不归。”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贺俊涛捏了捏眉心,冷淡道:“程先生这么压榨下属吗,要求你一个女员工跟对家男老板不醉不归?这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林阮纯笑意渐深,拉着他的手,纤细修长的手指力道意外的大:“别抹黑我上司,他没有欺负我。这是以我自己的名义。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不醉不归。”

  她纤纤素手像是通了电,在他手上一寸寸摩挲过去,所到之处肌肤一片战栗,传导至全身,他用尽意志力才让自己不要发抖。

  三魂七魄被摄走,迷迷糊糊地,他对她缴械。

  林阮纯其他部分的妆色调都偏清淡,唯独将嘴唇涂成猩红色,倘若在阳光灿烂的地方,会显得狰狞,但被酒吧昏暗的灯光一中和,反而凸显了圆润的唇形。贺俊涛看着她两瓣浓墨重彩的嘴唇微张着,随着说话和饮酒而翕动,忽地萌生啃噬的冲动。

  拆吃入腹,片甲不留。

  他捏着高脚杯,企图将自己隐秘的欲念压下去。不能再喝了。鸡尾酒度数太高了。

  “我想上去了。”他喝完最后一口,将杯子推开。

  林阮纯瞄了其他人一眼,确定无人注意他们这边,点头起身:“走。”

  她刚才在卡座连着喝了好几杯,看似酒量相当不错,一站起来就露馅了,东摇西晃七扭八歪,差点把吧台上其他杯子扫下去。贺俊涛是她同伴,不能放任不管,只好深吸一口气,抓着她手臂,把她架起来上电梯。这班电梯只有他们两人,走廊里也没有其他人,他心中的大石头落了一半,把她扶到她房间门口,然后一只手固定住她,一只手试图伸进她包里找房卡。

  他摸到卡,掏出来准备开门,这时林阮纯像是突然发酒疯又像是突然醒酒,伸手进他裤袋里,精准无误地摸出他房间的门卡,而后当着他的面将卡掰成两半。

  “你——”贺俊涛瞠目结舌。

  林阮纯眼中水光迷离,又透着一丝清明,将他拽进自己屋里,反手锁上门。

  喝醉酒的人力大无穷,他被她欺身攻了上来。

  尚未记起反抗,他已经听凭本能,不住地回应她。

  一个绵长而暴戾的吻过后,林阮纯低沉嘶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同一班飞机,同一家酒店,同一层楼道,同一个房间。”她一边呢喃,一边对他皮带扣动手脚。

  皮带扣发出清脆的响声,但没能掩盖住她的心声。也是他的心声。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他听到她说。

  如同审判官,一锤定音。

  贺俊涛最后一根弦终于被她拨断,他将其他念头抛诸脑后,反客为主,开始一步步攻占这张圆形大床。

  


  林阮纯的酒量和演技都相当有水平,贺俊涛从最初的抗拒到最后的疯狂进攻,直至完事后抱着她大哭,她都保持着十二分清醒,还能温柔地抱着他哄劝安慰。他说了很多,从小时候事事比不过哥哥被父母嫌弃,到叶宛儿毫无预兆的背叛。由于酒意未消,他话中逻辑不甚清晰,用词也带着不经世事的小孩子的风格,她得打起精神梳理才能搞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不知不觉间已经半夜三点多,她快要失去耐心,也懒得仔细倾听了,不论他哼哼唧唧些什么,她一律轻轻拍他的后背,顺着他的话嗯嗯几声表示赞同,顺便说几句我在这别怕作为镇定剂。凌晨四点十三分,他终于耗尽最后的力气,沉沉入睡。

  她给他盖好被子,坐在旁边叹气。今晚本来只想撩他,谁知道最后失控成这样,除了当女伴,还得当老妈子和心理医生。回去得要程灏发**。

  累了大半夜,这会儿却毫无睡意,她闲来无事,端详起贺俊涛的睡颜。不得不说原身的眼光还真不赖,他不像程灏那样帅得张扬,但细细一看,一张脸别有风味,将少年感和成熟男人的稳重中和得恰到好处。跟这种长相的男人睡一晚,就算没有爱意,也不会觉得吃亏。

  不过她不是没脑子的死颜控,她没忘了原身之前受的苦和她的终极任务。歇了一会儿便撕下酒店房间里的信纸,拿起圆珠笔刷刷刷写起来。五点二十分她将笔归位,轻手轻脚出去了一趟。

  贺俊涛睁眼时有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房间窗帘被拉得严丝合缝,光线透不进来,除了洗手间的灯,没有其他光源。宿醉带来的头痛让他跌回柔软的枕头里,闭眼缓了几秒钟才能慢慢撑着床垫坐起来。

  他身旁空无一人,林阮纯放在床旁边的旅行箱也不见了。

  贺俊涛撑着额头,将脑海中的记忆碎片断断续续地拼凑起来,越回忆越觉得脸颊发热。末了他反应过来什么,摸出手机开机,已经是下午一点钟,过了退房时间了。

  这个房间是林阮纯登记的,她昨晚还折断了他的房卡,想要走人必然要处理这些烂摊子。箱子的确不见了,不过他还是更愿意假设她没有走,就在酒店其他地方或者附近,还会回来。

  这样说服了自己,他听到肚子发出阵阵低鸣,决定起来洗漱,然后出门觅食。不能再逃避了,睡都睡过,无论怎样也没法当成什么都没发生。今天必须找她把话说开。

  下床打开大灯,他才注意到另一头的床头柜上摆着的东西。那是只黑色塑料袋,口子扎得很紧,一大一小全都鼓鼓囊囊的,配着床头昏暗的灯光,让他忍不住回想起恐怖片里杀人分尸的情节。

  犹豫了一下,他先打开了大只的塑料袋。

  脑中无数种猜测,没有一个应验的。他望着两打厚厚的现金发愣,半分钟后才想到去数一数。三千块。一张不少。

  正是他几年前放在林阮纯床头的数目。

  贺俊涛退后一步,跌坐在床上,为她精心策划的巧合哑然失笑。

  算了,她小小的报复。应该的。他想起自己当年的行径,也忍不住想抽自己巴掌。当初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觉得姑娘家清白被毁他身为罪魁祸首怎样都要补偿,丢下钱跑路后才反应过来这其中的侮辱意味。但是没辙,木已成舟。要是回头解释就更显得欲盖弥彰。

  这两打钱,就当她把当年的一巴掌还回来好了。

  怀着五分愧疚三分无奈两分期待,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第二个塑料袋。

  里面是虾饺和烧卖,还有奶茶。

  贺俊涛最爱广式早茶,大学时就经常买这三样做早餐,大一到大四百吃不厌。

  她还记得。她全都记得。

  他一颗麻木僵冷的心逐渐回暖,几乎软化出水。

  在微波炉里加热后,他坐在床边狼吞虎咽,准备将空的包装盒塞进袋子里时才发现袋子底部还躺着一张对折起来的纸,由于叠得太小加上袋子褶皱,他最开始没注意到,已经沾上了奶茶和油。

  这是她留给他的信,看得出是匆忙写就,字迹算不上工整,行距也不规范。贺俊涛端坐床头,把这封粗糙的信来回读了足有十遍。

  “贺先生:

  昨晚我失态了,很抱歉强迫你做那些事。你的房卡我拜托前台重新办理了,你现在所在的房间我也续了费,我过些时候再过来退房,你想再住下去或马上就走都没问题。还有,你大可不必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用不着给自己设定什么限制背负什么义务,都是莫须有的。虽然你我没什么关系,但有些话我还是想对你说,我能感觉到你不快乐,很多事情你一直都放不下。不过别紧张,昨天晚上你没有和我说公司机密和家族八卦,我没有掌握能威胁到你的信息,也没有把你的醉态醉话录下来。

  我知道你的童年和青春都过得算不上愉快,前不久被恋人背叛也是重大的打击,但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你不需要跟那些坏事坏情绪纠缠。吃顿好的,给自己放个假到处走走,慢慢就都过去了,如果能找到知心的朋友和恋人就更能治愈伤口。这是我的亲身经验。不知你现在和家里人相处如何,如果还是僵硬,你大不了跟他们开诚布公谈一次,相信我,爸妈但凡爱你,就一定会尝试站在你的角度考虑。至于叶宛儿,她已经是过去时了,想想她做的那些事情,你应该觉得庆幸才是,庆幸婚前就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即使她是我表姐我也得这么说。你还有大好前途,别在原地打转了,向前看吧。

  这封信写得挺突兀的,毕竟我们连朋友也算不上。不过昨夜确实是美妙的体验,美妙到让我觉得不跟你说点什么就不是个完美的收尾。我们现在两不相欠了,我现在过得很好,希望你也能过得好,早点找到意中人。体验再美妙,第二天早上醒来旁边躺的若不是真心相爱的人,也难免落得一场空虚。对我来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祝好。

  林阮纯。”

  贺俊涛读到快要把信里每一个字都背下来,最后看下手机,发现就快到了约好的出发时间,今晚还有下一个局。于是他将信纸叠起来,放在皮夹深处,带着一颗敞亮柔软的心上路。同行的小青年见他昨日还心事重重苦瓜脸,今天就阳光灿烂向日葵,十分好奇昨晚发生了什么。毕竟这次不算特别大的单子,谈下来也不至于让人乐成这样。

  老树绽新芽人生第二春……小青年脑中已经滚满了弹幕。终于他试着扯了扯上司的衣角:“老大,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姑娘了?”

  岂止是看上,都睡了不止一回了,就差下手追了。

  贺俊涛嘴角止不住上扬,面上还要故作冷静,不能叫实习生看笑话:“你管我看上谁,你自己找到女朋友没?”

  “找了啊,大我一岁的小姐姐,我们都扯证了。”小青年一脸无辜。

  贺俊涛装逼不成反被打脸,一口老血堵在喉头,心中顿时燃起不服输的激情。追,必须追,把林阮纯追回来好好疼宠,明年就扯证,后年就抱娃!

  林阮纯没有其他差事,在周边景点逛了一圈,估摸着贺俊涛已经走人,才返回酒店办理退房手续。坐上归家的飞机时,收到系统的短讯。

  “你可以啊,这封信和早餐算是把他锁死了。等着他反追吧,鸡汤小公主。”程灏笑道。

  “不敢当不敢当,还鸡汤小公主,我连根鸡毛都算不上。”林阮纯发了个“呵呵”的表情过去,“他反追可不容易,原身受的气得加倍让他补回来。”

  “看你的了,你想怎么吊着他都没所谓。”程灏提醒她,“但是叶宛儿最近可能有所动作,具体的你等我通知。”

  叶宛儿?名声都臭到化粪池里了,还能扑腾出屎花来?

  她倒真是拭目以待。

  贺俊涛第三天晚上的飞机,到了机场还不能直接回家,要去公司处理点事情。到了办公楼门口,他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宛儿穿着他们初见的白色短裙,站在晚风中身形显得分外单薄。换在以前,他一定急冲冲上前给她披上自己的外套,少不了带着爱怜数落几句。但现在看到她他就隐隐感到自己头上顶了什么东西,避之不及,赶紧要上楼。

  “俊涛。”她轻声唤他,眼眶已经红了。

  “叶小姐,我们很熟么?”贺俊涛面无表情,“我有事要做,你有事情在微信上留言。现在天晚了,你快点打个车回家吧。”

  他上去看文件,一个多钟头过去,再次下来,看到她还在原地,被吹得瑟瑟发抖,摇摇欲坠。

  贺俊涛跟保安说了句什么,然后只当没看见,从她身边走过,直奔自己的捷豹。叶宛儿还想跟过去,被保安拦下来,贺俊涛发动了车子飞快开走,只留给她一脸尾气。

  她指甲快要扣进手心肉里,眼中涌动着不甘和恨意。

  


  叶宛儿最终无功而返,白白在外挨了那么久的冻,又想到自己痛失到嘴的肥肉,在圈内自己是别想顺利找到下家了,回到家就情绪崩溃,把自己扔在床上失声痛哭。叶母对女儿一直无原则宠爱,心疼得不得了,在边上拼命安慰,说过些日子等她把英语考出来就送她出国。

  “出国又怎样,出国了外面那些人就查不出来我的事了吗?”叶宛儿哭天抹泪,对母亲的提议并不买账,“人人都这么跟我说,贺俊涛林阮纯,全都这么嘲笑我,根本就是放屁!视频早就传开了,就是出去,国外的有钱人不上网吗?要跟我结婚不会查我的背景吗?我的前途已经被毁得渣都不剩了——”

  她差点因为过度换气再次晕过去,吓得老两口严阵以待,母亲一只手已经掐住她的人中。父亲端着水,给她喂了一口,嗓子稍微缓和,她又开始大吐苦水。

  都是林阮纯的错。她抽抽搭搭。这些天她在家里就化身祥林嫂,一遍遍重复那天和表妹在酒店的“偶遇”。她深信这绝非偶然,一切全都是林阮纯在背后策划,就是为了搞臭她。

  “怎么可能那么巧?你们说怎么可能?”叶宛儿从回忆里捕捉证据,“我做的事她全知道,我在的酒店她正好也在,而且在酒店见到她之后没多久视频就被放到网上去,她如果真的没参与,母猪都能上树了!”

  父亲是个木讷的老实人,在家存在感和地位都是最低的,他试着开解她:“阿纯应该不是那种会偷拍的人,那孩子我们也是看着长大,不会这么下作——”

  话音未落,老婆就打断他:“老头子你快闭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就肯定她做不出来?你也是看着她长大,应该记得吧,她从小就不爱说话,聚会的时候老是闷头躲在一边,我跟你说这种人看着内向,大多都一肚子坏水,平时不出众,心里就暗暗嫉妒人家,见不得人家好。”

  他感觉到老婆话中漏洞,但是嘴笨,辩驳起来相当无力:“阿纯也不叫不出众吧,她成绩一贯都不错的——”

  叶母听到这句话就来劲了:“嘿我说你个老不死的,宛儿是你亲女儿还是林阮纯?你是不是跟她妈有一腿,尽向着她?”

  “我不是我没有——”

  “得了老不死的没你事。”叶母不耐地挥手叫他滚蛋,“她出众?有什么出众的啊?从小就灰头土脸的,皮肤不好头发也分叉,还弓腰驼背,基本的仪态都没有。成绩好?到最后高考还不是考砸,你说她成绩能有多好,比宛儿好多少?最后不是还是上的同一个大学?她厉害怎么考不进清华北大啊?”

  老头子已经缩在一旁瑟瑟发抖,叶母还不饶人,喝了口水继续输出:“再说你知道什么东西对女孩子来说是最重要的吗?最适合女孩子的路无外乎就是嫁个好人家,你工作好有什么用啊男人看的还不是你漂不漂亮。她之前丑了那么多年,绝对心理变态,想报复我们家宛儿。之前过年,她还一口一个傍,把宛儿说得那么难听,到头来她变漂亮不是也在傍?我就不信她有本事凭自己挣那么多钱,鬼知道跟上司睡了多少回,还是没名分的那种。告诉你他们一家子都道貌岸然,这阵子还不接我们电话,装哪门子清高啊。”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老头子从来不敢也没本事和她吵架,躲进自己房间不做声了。叶宛儿听到母亲字字句句都是在帮自己,完全站在自己这边,有了底气,心中的怒火再度燃起。她喝完母亲倒的蜂蜜水,发狠道:“她把我害成这样,这事不能就这么过去,我怎样也要扒掉她一层皮!”

  父亲在房间里弱弱地说:“宛儿啊,嘴上骂骂差不多就行了,你现在不如考虑一下将来怎么走啊。”

  “别理你爸。”叶母对房间门翻个白眼,悄声问女儿,“你有她把柄么?”

  “没有。”她低声笑了。

  没有把柄,可以创造把柄。

  上次出差后,林阮纯明显感到贺俊涛对自己热络起来,经常在社交软件上跟她闲扯,不过热情中带着一丝小心,话题从来不越界,一直在寻常活动上打转。他的热情正中她下怀,对他发来的消息,除了关于工作的,其他她一概不回。问她吃的什么,要不要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哪家酒吧出了新品的酒,最近爱看哪个作家的书……一切一切,她全都归类为没营养的东西,闲置在聊天记录里,翻都不会翻一下。

  他们偶尔还会在工作场合碰面,但林阮纯身边总是站着程灏,贺俊涛很难找到与林阮纯私下相处的机会,她也没有表现出和他聊天的念头,脸上永远挂着公事公办的笑容,事情一谈完,抽身离去的速度快过早上醒来穿衣服,对他连蜻蜓点水都称不上。饶是如此,每每看到她转身,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后颈,手指在上面反复摩挲,妄图找回曾经在上面短暂停留的柔情。

  有一次她先出门,程灏紧随其后,一只脚都踏出去了,又转过头,效仿他,将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个提五花皮的姿势,顺带对他摆了个鬼脸。

  当晚林阮纯在微信上收到他的试探:“你上司,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我是说对我个人。”

  她想都没想,打下一行字:“不用理他,他脑子有病。”

  终于有回应了,还是同仇敌忾,贺俊涛感动得眼泪汪汪:“我也觉得!我们下周一要不要一起骂他,顺便吃个饭?”

  贺氏的小总裁已经陷入混乱,林阮纯捶了半天桌子,来不及回复,手机就被程灏从后面抽走。

  “加班摸鱼,今晚加班费扣除。”他冷漠道。

  她笑声堵在喉咙口,僵硬两秒后起身抢手机。程灏将手机举高,让她碰不着,抬头瞄了一眼聊天记录,冷笑:“周一我约他吃饭,听听他怎么骂我,你就是餐桌上的主菜。”

  他替她回复一个“好啊”,再把手机丢给她:“别忘了去赴约。XX路OO街道有个西餐厅,你跟他说去那里。”

  林阮纯知道那个地点,离公司挺远的,也比较偏僻:“为什么是那里?我们楼下多的是比那高档的餐厅。”

  “我是老板还是你是?”程灏最近越发欠扁了,“我到时候有东西要给他看。你也要去,不过要在旁边绿化带附近等着,我给你发通知的时候你就发信息给程灏要他过去。”

  这个命令让她一头雾水:“绿化带?你到底要干嘛?”

  “不是我要干嘛,是你表姐要干嘛。”他把手机还给她,摸摸她头发,“到时候会有点不愉快,但我保证不会真的出事。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周一贺俊涛把事情推给助理和实习生,早早就在林阮纯指定的那家餐厅等着了。好不容易把人约出来,他激动得头天晚上只睡了三个钟头,坐在座位上不住地抖腿,兴奋中带着三分神经质,引得服务员频频看向他,目光警惕。捱到十二点,往他座位来的却不是婀娜多姿的大美女,看到程灏一身骚包的粉衬衫在对面坐下,贺俊涛平生第一次体会到被仙人跳的滋味。

  程灏倒是不和他磨叽,坐下来开门见山:“贺先生,今天找你是为了私事。”

  他从包里掏出几张薄薄的纸:“叶宛儿和我手下人的聊天记录,还有转账记录,你看看吧。”

  贺俊涛推拒:“叶宛儿和我早就没有关系,她做了什么都与我无关。”

  “是吗?”程灏的眼神凌厉起来,“如果她做了对林阮纯不利的事呢?”

  贺俊涛瞳孔骤然一缩,虽然对程灏没有多少好感和信任,他还是拿过这几张纸。

  以他们两家公司的规模,手底下必然是有些人在暗处活动,做些不入流的事,好保全上头的人明面上的光鲜。因此,程灏手下有些小混混小痞子,贺俊涛一点也不觉得惊奇。

  但很巧的是,有一伙混混的头目,正是叶宛儿的一个远房表哥。

  贺俊涛将他们的聊天记录从头看到尾,越看越心惊。这是一起交易,目标是林阮纯,叫几个青壮年男性,还带上摄录机,提前进行跟踪,要做的事情昭然若揭。已经付了一半的定金,剩下一半事成之后补交。

  “直接截图发给你,你多半以为我被盗号了。”程灏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你我虽然不熟,但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为好。林阮纯是我手下人,她的安危我是记挂在心的,而叶宛儿做出这种事,怎么看也有一部分原因与你相关,你不好完全置身事外吧?”

  “何况,想追人,就得拿出点诚意来。”

  提点到这份上了,贺俊涛再迟钝也明白程灏这是给他送人头。英雄救美的机会就在眼前,看你争不争取了。

  他最深的疑问此刻冲口而出:“你和阿纯究竟是什么关系?”

  程灏笑了:“这取决于你啊。”

  还没等他弄明白眼前这个骚包到底在说什么不明所以的胡话,手机就响了,消息来自林阮纯,两条。前一条是不远处的酒店名字,后一条只有“救命”二字。

  来不及多想,贺俊涛把程灏丢在餐桌旁夺门而出。

  林阮纯呆在路边等待,被蚊子叮得起了五六个包之后才收到系统的指示,她按他所说编辑好短信发给贺俊涛,尚未明白其中用意,停在绿化带边上的面包车里突然跳出来两个男人,用毛巾捂住她口鼻把她往里面拖。毛巾上沾了乙醚,她奋力挣扎了两下,很快便神志不清了。昏迷之前唯一的念头就是问候系统祖宗十八代。教她撩汉时一套一套的,这次玩得这么大,之前却连半个屁都不放。

  叶宛儿在酒店房间里等候多时,看到壮汉把失去意识的林阮纯扛进来,她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小妞还真挺漂亮。”扛她过来的青年回味着手感,色眯眯地打望着床上的女孩。

  叶宛儿听闻此言,顿时不太乐意:“都是化妆出来的。”

  她叫几个**的男人稍候,然后自己下手,把林阮纯扒得一丝不挂,衣服全部扯破,而后自顾自从各个角度拍了几张。然后把摄像机架好,对准床铺,冲他们努努嘴:“愿意的话,一起上好了。”

  他们望着床上这具柔弱美好的躯体,开始摩拳擦掌,最壮的那个直接扑了上去,引得其他人大呼可耻,争先恐后蜂拥至床上。叶宛儿在边上聚精会神地欣赏这一幕,像小时候守在电视机前看狮群分食羚羊。

  正当他们争得不可开交时,房间门被一脚踹开了,贺俊涛的眼睛锋利得能杀人,逼得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上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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