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陇门阀已经不在兴盛

第1章

精彩节选

《雨烟殿》01　　“陛下，夜已经深了，您安寝吧”。
　　我抬头看了看窗外，确实已经很晚了，可批阅奏折到深夜，是我登基十年以来一直保留的习惯。
　　“你先睡吧，朕还不倦，只是你头一回侍寝就等了这么久，困了就安歇吧”。
　　这一波又一波选进宫的新人侍寝，都是等到半夜，有的干坐着，有的困得撑着脸就睡了。
十年选了六次，个个都这样。
　　“臣妾不困，只是有些拘谨，不知道对陛下说什么好。”
　　她的声音有一些稚嫩，起码在我的眼里还是一个小姑娘。
这么小就被送来，着实也可怜。
我二十岁登基，如今正是而立之年，看着年纪小的新人就有些抵触　　“你是谁家的闺女呀”？
我关切的问了她一句　　这些选进来的，除了关陇门阀家的，和陇右一派的世家女，我是一概都没有看过的，所以连他叫什么，多大了也不知道。
　　“臣妾是工部员外郎萧莫承的嫡幺女，萧明璃，今年刚及笄　　我听到她这名字，手臂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案上的朱砂都掉了下去，仿佛它也震惊了一般。
　　“陛下，您怎么了”？
　　我转头看着她的脸，却又多了几分失望。
只是名字有一些关联而已。
　　她什么都不知道，问得很天真。
　　“没事，你早一些睡吧，朕趴在案上睡就好了”。
　　她似乎对我的举动很是惊讶，瞪大眼睛看着我道。
“陛下，您是嫌弃臣妾吗。”
　　“朕……朕没有，你要朕陪你，朕可以陪你做点别的，比如下下围棋，你说呢阿璃”。
　　她似乎有一些害羞了。
低下头也不看我，脸颊直泛红，而我也一直离她十丈开外　　“陛下这样叫臣妾，臣妾无地自容了”。
　　小姑娘在深闺没见过什么男子，如果换个十几岁的男子估计腿都软了，我这个年纪，确实与她不相配。
　　“你这么小。
就被送来了，后宫不是什么好去处，选秀之前想必已经有人告诉你，朕已经三十了，有这样的夫君，你不觉得难过吗？”
　　这些话，我在心里憋了很多年，今天说出来也是得了安慰。
　　“可是陛下长得很英俊，并不老，臣妾没有见过什么活的男子，要见也是在画上，陛下比
那画上的人儿还要好看些。”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讨我欢喜，还是真的，可我记得我上次梳头的时候，宫女们在鬓角发现了一些白发，一个个吓得大气不出。
　　“你呀，还小，不懂的事还多。
朕既然做了你的夫君，就会好好待你。
明日去给中宫行礼的时候，小心一些。”
　　我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还是离她很远，我这些年养成了很多习惯，离阿璃很远，也是其中一个。
　　烛光下，我偷偷的窥瞄了她的脸，还是没找到一点痕迹，　　“那……你睡床，朕睡在地下，或者……这个……”。
　　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话，突然还有点紧张。
　　明明龙塌有那么大，我却依然会做这个选择　　比起要趴在案上睡，我们的关系好像又莫名其妙的进了一步。
　　我命人在床旁边设了一块地方，就睡在那里，我们聊了一会天，她便睡了。
按照惯例不许外传，并且做了了事帕。
　　我许久都没有问后宫中的事情了，都是皇后在打理，从立了丘相的女儿，我便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她的父亲是关陇门阀出身，又是先帝留下的肱股之臣，登基之初，我是有一些畏惧的，可现在，我也已然不怕他了，　　只是他的女儿是皇后，我当然要让她养尊处优的供着。
相敬如宾也就过得去了，　　萧明璃是我留在祁圣宫过夜的第一个嫔妃，明日一早皇后就会知道了，她选女人倒是会投其所好。
　　到了五更的时时候，外头的太监已经叫我起身了，每天日复一日，还是那件胸前团满龙纹的长袍，和厚重的外衫，加上一顶代表日月山河的冕旒。
　　头顶山河日月，肩披十二章纹，是多少皇子趋之若鹜的事，我如今得到了，觉得也没有什么新鲜的，　　我的脚一踏进大殿，就感觉到一种诡谲的气氛，这几日他们为了永嘉一代发涝的事情吵个没完，如果只是寻常的灾情就好，可偏偏在我推行新政的时候。
　　我看着底下的满朝文武，每天都在思考怎么平衡忠奸之间的关系，达到利用价值最大化，毕竟我已经过了胸有大志想做千古一帝的年纪，　　成为千古一帝也许只是很多帝王的梦想，但是这个梦想会随着年龄的
增长被狠狠抹杀，能稳住朝堂，不让民间百姓骂你是昏君，已经很不错了　　“陛下，臣以为，当以社稷为重。
从前关于赋税的政令依臣看，就该暂时搁置，先处理好当务之急”。
　　我这便宜老丈人在台阶下说的振振有词。
他一向这般强势，总是教我做事，也是了，十年前的我本就是傀儡，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的傀儡。
　　“朕以为，政令也是要推行的，朕登基十年，好不容易改了旧制，哪有在走下坡路的道理”。
　　关陇门阀已经不在兴盛。
改了赋税，就要废除宰相，这是必行的。
　　“陛下所言极是，洪涝的虽害一方百姓颗粒无收，但赋税冗员。
害得是天下百姓！”
　　由我扶持的寒门派子弟也上前来说话。
这位是刘昭仪哥哥，也算是大舅子，刘昭仪从我做王爷的时候起。
就在府里做孺人了。
一家子也算得忠烈之臣。
她的哥哥从五品上来，为官清廉，为人也正直。
　　这番话说的我心里舒坦多了，这在朝为官，也要多一些这样的人，不然这没有忠臣做镜子，君王也会迷失自我。
　　但这样的人。
也是最容易犯忌讳的，记得前年便有人参他曾经在文书中没有将“衡”字缺笔，犯了我的名讳。
　　天下叫陆颐衡的人也许很多，只是我叫了这名字，就要让那些人改名，我的那些宗室兄弟也要改，也够麻烦。
　　名字是很多人都能够用的，比如她的“璃”字就有人在用，皇后就是瞅准了这点吧。
02　　下朝以后。
我就在上林苑召见了我那耿直的大舅子，还让人准备了茶点给他吃。
　　几个内侍领着他来，我示意让他们退下，并且问问他差事办的如何。
　　“陛下。
臣查了，从去年开始，进京上报政绩的地方官员所交的年表就已经有问题了。
臣和顾将军分别查了幽州。
永嘉一带的驻军。
税务，表面什么痕迹都没有”　　或许永嘉一带的洪灾早就开始了。
有人延误上报，过了一两个月才传到我耳朵里，也是有可能，　　“好了。
你辛苦了，进宫一趟，去看看昭仪和你那小外甥，你说的朕都知道了。”
　　他也是谨慎了，以外男不能擅入宫中为理由拒绝了，只好打发人送她出长街　　我忽
然想起来，今天好像是六月十五，过两个月就要中秋了。
　　“传旨，今晚不召见任何妃嫔，朕要去陪陪皇后”。
　　我每次见皇后，都是一副与她伉俪情深的样子，宫里的所有宫女内侍都被我骗过去了，连我自己都快被自己骗了，她唯一缺的也就是个嫡子，我们的嫡公主都已经八岁了。
　　每次都抱着我的大腿一声声父皇的喊着。
脸蛋软软的，很是可爱，我们凑在一起还真的和一家子没有什么区别。
　　到了晚膳的时候，皇后穿着一身紫色的襦裙带着女儿在宫门口来迎我，是那种极为正式的大袖制式。
头上的发钗也是我新做了送给她的，那芙蓉高髻，配这样的金凤流苏钗，很是别致。
　　我换了一副面孔，微笑着走过去牵起她的手，朝内殿走去。
　　到殿内坐了下来，已经有人端来了净手的东西，皇后从侍女的手里接过毛巾递给我，　　“皇后近来可好？”
　　“臣妾一切安好，就是三公主有些想念他的父皇了”。
　　见她这样说，我把这个站人儿抱在我的膝上。
开始喂她吃饭，其实我连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
只记得她的娘亲是皇后，　　当然皇后治理后宫多年，也不是对我的态度全然不知，只是他也许还是不够了解她的夫君。
　　“陛下，臣妾的父亲今日可有来上早朝”？
　　她看着我，眼里带着试探，又带着一丝害怕，我避开她的眼神道“早朝的时候。
丘相是有一些虚弱，但是朕看他应该无碍”。
　　我知道他的用意，她是试探我对宰相的态度，如果我表现的太过关切，那就代表我对她父亲做的事一概不知。
如果我忽近忽远，她心里就会起疙瘩。
　　所以干脆在他的心里种下一个怀疑的影子，然后再对她极为亲近，毕竟父皇当初就是这么对母后的。
　　母后一辈子也没猜透父皇的心思，也没活到我登基。
可我知道父皇从未爱过他。
　　我也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点酝酿出的深情。
　　“皇后啊，最近送来的新人很不错，工部员外郎家的女儿，朕很是喜欢，不知道你给了她什么位分，又住在哪里”。
　　我抛出这句话表示很满意她送来的人，不知道她会不会又放松下来和我聊那个女孩。
　　“臣妾让她住在雨烟殿，陛下知道的，也不用臣妾置喙，位分就给了才人”。
　　我听罢把手放在她的手上，轻声说了一句“皇后真是贤德”。
　　然后拉着她到镜子前，替他描眉，虽然已经很晚了。
可这也是拉近关系的手段，我还为此制出了羊毛眉刷。
用起来更加柔软。
　　“你的眉毛生的极好，菀菀黄柳丝，濛濛杂花垂，说的就是皇后的眉毛了，这罥烟眉许久不画。
也是混忘了”。
　　镜子里是温柔的丈夫，镜子外则是帝王的试探，这便是我们的关系。
　　这天晚上，都是床笫之间的缠绵悱恻和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