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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嫡女:王爷轻点宠

重生嫡女:王爷轻点宠

霁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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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温婉大气的南陵才女,因挡了丈夫青云直上的路,而被活活整死,甚至连她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曾放过!一朝重生,她发誓要所有欺她害她之人,百倍偿还!于是她斗渣男,护亲弟,云淡风轻碾绿茶,冠盖满京华都传她乡下土包子,谁知她比谁都优雅知礼;都欺她父母双亡,无人守护,谁知她一有难,矜贵的王爷贵公子,一个个都想扑过来英雄救美某人瞧她四处惹桃花,满脸醋意,“顾清兮,我们今晚就成亲!”顾清兮:“......冷静点”“不听不听,老子再不娶你就醋死了!”

来源:阳光书城   主角: 顾清兮顾若环   时间:2022-05-10 08:24:59

小说介绍

顾清兮顾若环《重生嫡女:王爷轻点宠》讲的是她是温婉大气的南陵才女,因挡了丈夫青云直上的路,而被活活整死,甚至连她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曾放过!一朝重生,她发誓要所有欺她害她之人,百倍偿还!于是她斗渣男,护亲弟,云淡风轻碾绿茶,冠盖满京华都传她乡下土包子,谁知她比谁都优雅知礼;都欺她父母双亡,无人守护,谁知她一有难,矜贵的王爷贵公子,一个个都想扑过来英雄救美某人瞧她四处惹桃花,满脸醋意,"顾清兮,我们今晚就成亲!"顾清兮:"......冷静点""不听不听,老子再不娶你就醋死了!"

第1章

精彩节选


第1章 她死了

除夕夜,北风呼啸,大雪纷飞。

陈府,一处破败的柴房里,半扇木窗被风刮的铮铮作响。

顾清兮抱着女儿缩在角落,轻轻的哄着,“倩倩乖,不怕不怕,那只是风的声音,等倩倩醒了,天亮了,娘带......”

话未说完,突然,柴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顾清兮一惊,随后想抱着女儿起身,奈何双腿早已冻的僵硬,起不来身,她沙哑着声音向来人求救,“奕飞,奕飞,倩倩病了,快找大夫,快找大夫......我什么都答应你,我愿意离开陈家,你找找大夫吧......”

然而,陈奕飞却并未进来,他站在门口,俊美的脸上阴霾无比。

站在他身侧的,他的二房小妾顾若环道:“还不快办,等什么,难道要让这贱妇活到新年吗?”

话落,紧接着便进来了一人,却是顾清兮的乳母赵氏。

“夫人。”赵氏冷笑着向顾清兮走来,手里还拿着托盘,“夫人,今儿是除夕,是一家子团圆的日子,嬷嬷我送你与小小姐去跟老爷太太相聚,好不好?”

“你要干什么?”顾清兮心口一跳,就见赵氏放下托盘,拿起里面叠放整齐的宣纸,随后浸入盆中的清水里,还笑着望向顾清兮,“夫人,这可是上等的宣纸,不会辱没了你的。”

她这是什么意思?想让她死吗?顾清兮抱着孩子往墙角缩着,凄惶的朝外喊着:“不,不......奕飞,奕飞。”

赵氏不耐,一张宣纸恶狠狠的盖到了顾清兮的脸上,“还是省省吧,再过几日,少爷就要迎娶雪月公主了,你呀,还是带着你的小杂种赶紧去阎王殿吧,别挡了少爷的道!”

那一张浸了水的宣纸盖到脸上,寒意顿生,呼吸顷刻间被截断了,极为难受,顾清兮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甩开了赵氏,抓开脸上的宣纸,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死贱人,你敢推我。”赵氏起身,上前就要抓她怀里的孩子。

顾清兮自然不能让她抓住孩子,忙抱着女儿向边上爬去,一边爬一边嘶喊着陈奕飞的名字,尽管对这男人已经绝望,但此刻,她再没有别的路可走,再没有......

顾若环走了进来,见顾清兮还没死,不由冷嘲热讽道:“赵嬷嬷,我说你办事是越来越不济了,连个废人都抓不住。”

“二夫人。”赵氏谄媚的唤了一声,紧接着又凶神恶煞的瞪向顾清兮,“小蹄子,你娘那贱人老娘治不住,连你这小蹄子老娘再治不住,老娘也甭活了。”

说着,她又向顾清兮扑了去。

顾清兮的怀里还抱着孩子,身体孱弱,又怎能是干惯了粗活的嬷嬷的对手,很快便被制住,被她拽着头发,硬生生拖到了顾若环的面前。

顾若环居高临下的望着顾清兮,头发干枯如草,面色饥黄晦白,左边脸上那一处像是被开水烫过的疤痕,更是触目惊心的让人作呕,青紫的唇角还渗着血丝,她用脚尖托起顾清兮的下巴,盯着那一双澄澈如星子的双眸时,没来由的一阵恼火。

脚尖一使力,顾清兮便被她踢翻在地,下巴处很快淤青一片。

顾清兮一手撑地,一手护住孩子,没命的咳嗽起来。

她用尽最后一口气,对着外面的人喊,“陈奕飞,我知道我今日非死不可,但是倩倩到底是你的亲骨肉,她是无辜的,她还不到三岁,求求你,放过她,找个好人家,将她送了吧。”

门外风声夹杂着雪花落地的簌簌声,惟独没有人的应声。

顾若环眼神一冷,狠狠踹了她一脚,“丑八怪,你想得美,今晚就是你与这小贱种的死期!”

音落,她亲自扑上前,一把抢过顾清兮怀里的孩子,不等顾清兮嘶喊,她随手一扔,就见一小小的物体从半敞的窗户中飞了出去......

似有重物落下的声音,顾清兮心口刹那间碎成了一片片,瞪着那不停摇晃的窗口,怔愣......

倩倩......她轻轻喊了一声,转瞬,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

“顾若环!”她疯了一般爬起来,朝顾若环扑了过去,枯瘦如柴的手指狠狠的掐上了她纤白柔嫩的脖颈。

顷刻,顾清兮便倒在了地上,她的瞳孔里倒映出赵氏狠绝的脸,以及她双手高高举起的石头。

耳边似乎听到倩倩微弱的哭声,但很快就没有了,她的生命似乎到了极限,眼前却闪过以往的片段。

与爹娘亲弟相处的快乐童年,到陈家之后,与那些人生活的点点滴滴。

尤其是与陈奕飞,这个从小就与自己定亲的男人。

为了他,她受尽委屈,就连爹娘的冤仇也生生放下,到最后,却终究逃不过这样的下场。

就因为她已经没了利用价值,就因为她与倩倩的存在挡住了他大好的前途,所以,便不得不死?

好狠,好毒!

好恨,好恨——


第2章 重生

“姐姐,姐姐......”耳边,传来小男孩焦急的声音。

顾清兮头疼欲裂,却也只觉得这声音好生熟悉,“谁?”

“姐姐,我是桦儿啊......”

青山绿水间,一条船缓缓行驶着。

船舱里,丫鬟红枝以及小男孩顾卿桦守在床边,着急的盯着床上紧闭着眼睛的女孩。

桦儿?桦儿!她的桦儿,她的弟弟么?

顾清兮惨白的唇微微动了动,眼皮沉重睁不开来。

可是,怎么可能,桦儿他八岁便......便跌入荷塘......淹死了。

“姐姐,快醒醒......”看她又要睡去的模样,顾卿桦急的直摇她的手。

“小少爷,快别摇,你这样子小姐会难受的。”

这个声音......是赵氏,她的乳母!

倏然,顾清兮双眸一睁,带着彻骨的恨意,直直的瞧着赵氏。

赵氏被她瞧的浑身不自在,心中有些发虚,难道这小贱人觉察到什么了?可是,不可能,她做的那么隐蔽。

转念一想,许是落水吓着了,这才这般惊悚的神情。

“姐姐,你醒了,姐姐。”床边的顾卿桦见顾清兮醒了,高兴的扑到了她怀里。

顾清兮一愣,触及怀里这温温软软的小人时,更是有些懵了。

“姐姐。”顾卿桦见她不动,又抬头轻轻唤了一声,稚嫩的小脸上有些慌乱。

“桦——桦儿?”顾清兮简直不敢相信。

哦,不。

猛然觉察到不对劲,她将桦儿往怀中一抱,双眸冷冽的扫了眼四周。

船屋很简陋,除了两张床之外,还有几个木头箱子,别无他物。

“小姐,你没事吧?”红枝担心的看着顾清兮。

“红枝?”顾清兮这才看到床边一直站着的丫鬟红枝,圆圆的苹果脸,还是那么可爱,甚至还带着几分稚嫩,不像她被杖责致死死的凄惨狼狈。

被子底下,顾清兮一只手狠狠的掐了下大腿,很痛恨痛。

“红枝,快去厨房将我才熬好的姜汤端过来,小姐刚从水里起来,需得喝点热汤暖暖身子才行。”赵氏一旁道。

红枝应好,离开。

赵氏走上前来,伸手想要拉开顾卿桦,然而,还未触碰到他的衣角,就被顾清兮喝止,“住手!”

顾卿桦吓了一跳,“姐姐。”

顾清兮用手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不怕,但一双眼睛却是冷冽的盯着赵氏。

赵氏讪讪收回手,“小姐这是怎么了?我怕小少爷会吵着你休息,所以想带他去别处玩,不过小姐若不想也无碍,再过一个时辰船就要靠岸了,等到了陈家,咱们也可以好生歇息。”

顾清兮并未回话,她怕,怕自己忍不住当场掐死这老货!

她痛,她恨!死前的一幕幕,尤其是倩倩被顾若环从窗户里丢出去的情景,刺痛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那么的冷,风那么大,天还下着雪,她的倩倩还发着烧,她的倩倩还昏迷着,她的倩倩怕痛......她的倩倩死了!

眼前的一幕,她清楚的记得。

庚庆三十二年,也是父母故去的一年,她被陈家派人接往京都。

当年,她还为陈家这种仗义相助的行为而感动,可时过境迁,才发现,一切不过是算计利用与阴谋。

而今日的落水,也只是阴谋的开始。

“小姐,汤来了。”红枝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姜汤进来,突然,身后一道身影闪来,差点撞到了她。

红枝忙偏过身子,端稳了碗,但碗里的汤汁晃了一晃,到底还是洒了几滴。

“娘。”连书看都没看红枝一眼,直接扑到赵氏怀里,“娘,让你给我拿套衣服,怎么那么费事?”

“真是过分,没瞧见小姐刚醒吗?吵什么。”红枝气呼呼的瞪了连书一眼,然后将姜汤端到床边,要亲自喂顾清兮。

“切,有什么了不起。”连书轻飘飘的瞟了一眼顾清兮,毫不在意的样子。

顾清兮心中冷然,前世,这连书对自己一向粗蛮无礼,而自己碍着赵氏的面子,从未发难,处处忍让。

赵氏装模作样的训了连书两句,连书撒娇道:“娘,这簪子需得配粉色的衣服才好看,我记得小姐有一套,领口处还绣着荷花的那件,可漂亮了。”

闻言,顾清兮的脸色陡变,前世,对连书她一向纵容,纵容到她时常当着自己的面就敢拿自己的衣服首饰。

可是,那一套粉色的裙子,是娘亲自己亲手替她缝制的,直熬了两夜才制作成功。

前世,连书说喜欢,在赵氏面前问她讨要,赵氏明里骂连书不识好歹,然后还打了她一巴掌,连书哭的惨戚戚。

那一番打闹之后,她实在不忍,一时心软就真的送给了连书,还不停的安慰自己,想着赵氏待自己如亲女,自己的东西与连书分享是应该的。

可后来,当看到娘亲亲手做的衣服,被连书一剪刀一剪刀的,撕成碎片踩在脚下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小蹄子,你算什么东西,主子的东西也是你能要的?看为娘的不打死你。”赵氏作势抬手,似乎真要打下去。

然而,顾清兮坐在床头,安静的喝着姜汤,就好像没看见这一出闹剧似的。


第3章 小姐变了

见顾清兮无动于衷,赵氏皱起了眉头,自然不舍得打自己的宝贝女儿,悻悻的放下了手。

连书越发得意,大着胆子朝角落里的木箱子走去,“娘,这陈家马上就要到了,我不想丢人,你快帮我找啊,”她又问顾清兮,“小姐,你那套衣裙在哪个箱子里?”

太放肆了!红枝早听不下去了,但奈何这种事情时常发生,她说过多少遍,小姐总是不听,反而怪她小气,于是,只能气呼呼的瞪着放肆的连书。

而连书未等顾清兮回话,直接用脚踢着木箱子,又拽了拽上面的铁锁,“小姐,衣服在这里吗?快把钥匙给我,连书姐姐......”

砰——她的话未说完,只觉一物体急速袭来,待反应过来时,额头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子。

“我娘只生了我跟桦儿两个,我倒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个姐姐?”

清冷的嗓音伴随着瓷碗跌碎在地的声响,连书整个人呆了一瞬,额头被砸出了一个小口子,疼痛席卷,有温热的液体很快流了出来。

她本能用手一抹,一手心的血,红的吓人。

连书顿时跟疯了似的朝顾清兮扑去,“小贱人,你敢砸我?就你也敢砸我?”

“你疯了不成?连小姐也敢打吗?”红枝抄起床边的小凳子挡在前面,呵斥道。

连书自然不敢真的怎么着,毕竟顾清兮的身份放在那,她刚刚只是被气糊涂了而已,但依旧心有不甘。顾清兮凭什么能高她一等?一样的年纪,吃一样的饭,凭什么顾清兮家世好,长得越发美丽,她却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连书恶狠狠的瞪着顾清兮,但见顾清兮眼底寒意遍布,又下意识的颤了颤,可面上抹不开,不愿退让,于是小脸一垮,哭着扑进了赵氏的怀里,“娘,我不过是借一件衣裳罢了,小姐就这么对我,还说什么情同姐妹,都是骗人的,呜呜......”

赵氏早被刚才那一幕吓住了,此刻才回过神来,见女儿额头上的血丝,心疼至极,眸底滑过阴狠,但顾清兮始终是主子,便狠狠的呵斥连书。

“你这没脸没皮的小蹄子,小姐能是你高攀的吗?小姐的东西能随便给你吗?别说姐妹,就是丫鬟那也是抬举了你,你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够了!”顾清兮怎么会听不出赵氏言辞里的讥讽,若是前世她必然愧疚,但此刻,只余留厌恶与愤怒!

她落水才醒,如今头昏脑涨的,赵氏母女不但没有好生照顾,还在旁边吵吵闹闹,何曾当她是主子?

前世她能容忍,是把她们当亲人,放肆一点无所谓,现在想来......呵,只怕人家只当她是软柿子好拿捏,未曾想过这一层。

赵氏母女明显被她那一声给震住了,都愣愣的看着顾清兮,赵氏道:“小姐......”

“嬷嬷,”顾清兮盯着两人,“爹娘逝去不过三月,至今还是服丧期间,她,一个婢女,竟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嬷嬷,你觉得应该?”

连书心下一惊,赵氏更是愣住,刚想辩解,却被顾清兮打断——

“婢女不护主,还想着打主子,看来我是留不住你们了,不如嬷嬷自行收拾,带她走吧。”

“什么!”赵氏闻言,吓得脸都白了,顾清兮最是黏她,连早膳都是她哄着顾清兮吃的,怎么落水醒来后性子大变了?

她想不明白,现在也容不得她多想,她们母女在顾家养尊处优惯了,离了顾家哪还有优渥的生活?再者,陈家可是大户,陈老爷是太医院的总管,极为荣宠,她们若是进了陈府,必然富贵荣华,眼下就是打死她们也不会走的。

思及此,赵氏忙拽着连书跪了下来,抹着泪道:“小姐,都是嬷嬷的错,是嬷嬷教女无方,还请小姐息怒啊,嬷嬷伺候小姐多年,早把小姐当亲人了,这一走,叫我这个老婆子如何割舍的下?”

她说着,还掐了掐不以为然的连书,“你这小蹄子,还不赶紧给小姐认错,若小姐真不要你了,看你怎么办!”

连书疼得想嚷,被赵氏瞪了眼,她才明白过来,不情不愿的嘟囔了句:“对不起。”

“呦,连书姐姐这是怎么了,话都说不清楚了?”红枝瞧了半天的好戏,忍不住嘲弄道。

连书顿时恼羞成怒,赵氏也恼了,“这有你什么事,小姐都没说话呢!”

顾清兮冷笑一声,“滚出去!”

她岂能猜不到这母女俩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怕还惦记着陈家呢,自然,她也不会放她们母女俩走,她的仇还没有报,她们怎么可以走?不过是警告警告罢了。

赵氏何曾见过顾清兮这般模样,登时愣住了,红枝笑道:“嬷嬷,小姐让你们滚出去,你们还不滚?”

赵氏的脸色瞬间铁青,但只要不被赶走,她也无所谓了,拉着连书起来,唯唯诺诺的离开。

她们一走,红枝便兴奋的瞧着顾清兮,赞道:“小姐,你今儿不仅治了连书,还让她们都服服帖帖的,可真厉害!”

顾卿桦也开心的往顾清兮的怀里蹭了蹭,“姐姐......”

有姐姐在,他突然什么都不怕了。

顾清兮的唇缓缓勾起,眼底却闪过一抹痛,如果前世她能狠一点,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突然,船身一晃,似乎撞到什么东西。

红枝扶稳船板,“许是到岸了,小姐,我伺候你吧。”

顾清兮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将顾卿桦交给红枝,“你带桦儿先上去,然后叫李管家来。”

红枝不放心,顾清兮一边穿衣一边朝她摆摆手,她只好带着顾卿桦先离开。

等人一走,顾清兮扫了一下舱内,视线锁定在几块木板之后,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男人就躲在那后面。

她急速下床,朝木板后面奔去,果真见一黑衣男子倒靠在角落,他的脸上蒙着黑巾,浑身是血。

顾清兮忙拿出止血药丸,准备塞到他嘴里,孰料,纤细的手还未碰到黑巾,便觉喉咙一紧,她掀眸,一下撞进男子那一双寒潭似的眸子里......

顾清兮的呼吸微窒,原本苍白的脸,此刻越发惨白。

可即便如此,她那双漆黑的眼眸依旧沉静,找不到一丝的慌乱,相反,她的唇角还勾着一抹嘲讽与冷酷的弧度。

“我死,你必死——”


第4章 救人

男子双眸微敛,眸心那晕集的凌冽杀气倒因为顾清兮的这句话淡去了不少。

顾清兮一吸气,趁机拍掉他的手,然后果断而迅速的摸到了他的下巴,从底下掀起黑巾,将止血药丸塞进他口里,又见他唇色发紫,便又忙返身,在床头的包袱里翻找一番,找到一个黑色小瓶子。

“你中毒了。”她一面将雪花玉露丸塞进他嘴里,一边说,“而且过了十二个时辰,我这药只能暂时抑制毒素扩散,两个时辰内,必须找到解药,不然不死也得废。”

她说的很不客气,也没有一丝的感情,说完又帮他检查了下身上的伤口,大部分都是皮肉伤,除了左胸上那一刀深一点之外,其余的都没有大碍。

于是,她又取了点金疮药,帮他敷上再包扎好。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说一句话,就那么任她为所欲为,甚至,她手重的故意弄疼他的伤口,他都没有哼一声。

顾清兮心底冷哼,果然是杀手,冷心又冷情,前世的他如此,再世的他亦如此。

等一切弄好之后,顾清兮轻轻舒了一口气,“好了,你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你稍作休息一下,等一会儿,会有人进来搬东西,等东西搬完了,你就走,记住,你只有两个时辰。”

说完,她没有再看他一眼,该做的也只能那么多了,前世欠他一命,这一世就当还了吧。

可是,她刚要起身,手腕便被一股力量拽住,由于惯性,她整个人跌倒他身上,也不知是不是碰到了他的那处伤口,只听他痛苦的闷哼一声。

但他依旧紧紧箍着顾清兮,微弱的嗓音里透着浓浓的杀气,“我死,你必死!”

顾清兮皱眉,杀手果然是杀手,心狠意冷,她已经救了他,他竟然还有他想。

不由得,恶从心生,她索性一手重重摁在他肩头的伤口上,沉声道,“放心,你不会死,但会生不如死。”

可是,直到那血液顺着伤口流出,浸**她的手掌,他依然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顾清兮不由冷笑,“你抓着我也没用,我没解药。”

“你是大夫。”他冷冷的盯着她,神色几近阴狠。

“你的伤我已经处理好了,但是,毒我却无能为力。”顾清兮冷漠的摇摇头。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李管家的声音,“小姐,在吗?”

“在,李伯伯稍等。”顾清兮对外喊了一声,然后,转过脸对男人道,“扣着我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男人眼帘半垂,似乎在思索她的话,可就这么一瞬,顾清兮身形一闪,敏捷逃开他的怀抱,眼底闪着狡黠的光,还伸出了两根手指,“两个时辰——”

......

顾清兮掏出帕子,擦拭了手心的血迹,然后,扔了帕子,又整了整衣衫,这才向门口走去。

李管家正候在门边,见她来了,方垂首行礼,“小姐,赵嬷嬷与红枝她们已经上了岸,奴才这里等着将东西卸下船。”

顾清兮站到船舱口,一抹午后的阳光斜斜打来,静静的耀在她身上,望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眼底一片湿热。

“李伯伯,这里没有外人,就不要小姐奴才的了,以后,你就跟爹一样,叫我兮儿,我还喊你李伯伯,如何?”

“小姐?”李成感动之余,不免又有一丝疑惑。

“叫我兮儿。”顾清兮倔强的纠正道,前世,因为自己不懂事,被奸人蒙蔽,致使李伯伯,这个跟了父亲一辈子又看着自己长大的男人,伤心离去,今世再见,感慨万千,也越发觉得这种失而复得的感情尤其珍贵。

李成破天荒的脸一红,纵然他从心底里将顾清兮当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但真要如此叫,还有些不适应。

顾清兮深知他心,也不勉强,只要他知道自己的那份心就行了。

当下整理了思绪,便身子朝前倾了倾,压低声音问,“陈家的人现在在哪?”

“先上了岸,正安排马车接应。”李成回道。

“李伯伯。”顾清兮道,“我不想去陈家。”

李成一顿,“小姐?”难道小姐知晓了什么?

顾清兮长睫低垂,眸底那一片琉璃净地却是阴冷一片,直接道,“李伯伯,这些箱子,你先找个地方安置好,至于陈家,我自有安排。”

李成看着顾清兮,突然的,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在早上还娇弱的孩子样,可此刻,那浑身散发的气势,哪里像个孩子?

“李伯伯?”

“哦。”李成回过神来,当即欣慰一笑,“就照小姐吩咐。”

“嗯。”顾清兮应了一声,又停顿了一下,眼角的余光不自觉的朝那角落里瞟了一眼,然后,就不动声色的抬步向门外走去。

李成自安排人来安置船舱里的这些家当。

“小姐,这边。”一下船,红枝便牵着顾卿桦迎了上来。

顾清兮便跟着两人一起来到边上的茶亭。

赵氏亲自擦了凳子,又垫了块干净帕子,方请顾清兮入座。

顾清兮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坐到了另一边的凳子上。

赵氏白胖的脸立刻青白交错,好不好看。

红枝扑哧儿一声,牵着顾卿桦的手,就跟了过去。

连书咬了咬牙,走到赵氏边上,狠狠道,“热脸贴人冷屁股,娘,你可真行啊。”

“你懂什么?”赵氏剜了连书一眼,一转脸,神色如常,嘴角还堆满了笑,“小二,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们小姐上茶,记得,茶碗可都得干净......”

小二答应着,便拎着茶壶并杯子过来。

顾清兮并未喝茶,只望着不远处那拥挤的人群,好奇的问,“小二哥,那边在干什么呢?那么多人。”

“哎呀,小姐,真真像戏文里唱的呢,那边竟有个姑娘卖身葬父呢,看她的样子真是可怜。”小二还未回答,红枝便忍不住说。

心,陡然一跳,一股熟悉的记忆袭来,胸臆间立刻被痛苦与仇恨弥漫。

顾若环,是你吗?


第5章 永世不会忘记的人

见顾清兮脸色深沉,红枝小心翼翼的问,“小姐,那姑娘看起来好可怜呢,我们要不要去瞧瞧?”

“可怜?”顾清兮抬头看了眼红枝,白里透红的苹果脸,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晶莹剔透,还是这么的单纯与善良,如果她知道,前世就因为那可怜的姑娘,让她被冤致死,她会怎么样?

“小姐?”被顾清兮一直盯着,红枝浑身不自在。

顾清兮清浅一笑,也不说什么,起身朝外走去。

“小姐,等等我们。”红枝立刻欣喜的追了过去,心里想着,小姐到底还是心善的,这样的事不会不管。

赵氏也立刻追了来,“小姐,陈府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你等在这不就行了。”红枝白了她一眼,嘿,以前仗着小姐的宠爱,这赵氏母女总给她脸子瞧,这下,小姐突然转了性,也让她们吃吃瘪。

赵氏一噎,叱道,“小蹄子。”

红枝朝她做了个鬼脸,牵着顾卿桦立刻去追顾清兮。

这是京城最大的码头,来往的人特别的多,也特别的杂。

而这类卖身葬父的戏码,在这纷争的乱世,是常有的,若以往,并不能引起人们多大的兴趣,但今日,这卖主却是一个极标致的姑娘,是以吸引住了不少过客的驻足。

顾清兮亦站在人群中,一颗心有如浸在了毒汁中,各种痛苦纷至沓来,袖内的一双手止不住的颤着,指甲掐进掌心,一片血肉模糊,然,面上,平静无波,甚至,如婴儿般干净澄澈的眸中还带着几丝笑意。

纵然落魄到卖身葬父,这顾若环依旧将自己收拾的干净清爽,打着补丁的小花衫洗的有些发白,似乎还散发着皂角的清香,一头发丝,尽管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枯黄,可也梳的光溜,还别致的用了一根青木簪子挽了个发髻。

此刻,她跪在地上,身前摆放着一张写着身世可怜的告示,任围观之人指指点点,她始终一动不动,那挺直的脊梁似乎还透着几分清高与倔强,然,微微低垂的眼帘,不时滴落晶莹的泪珠,无声泪流,越发透着股楚楚可怜的味儿。

奚落调笑之声,渐渐的有些转味儿了,不少人开始认为,此女子定不是寻常人家的,许是落难的千金小姐,瞧她周身的那份气度呢。

唇角笑意渐渐深去,顾清兮双眸紧紧的绞在顾若环的脸上,没错,前世,自己是在街市上遇到了她,也是一出卖身葬父,当时看到她的第一眼,自己也如周围人这样认为,以为她同自己一般,定是家中遇到了变故,才沦落至此。

而自己幸运,得陈家相助,又有陈奕飞那样的准夫婿。

可这女子就凄惨的多了。

一时感同身受,就心软的帮了她。

可事过境迁,往事轮回,再次遇见这样的顾若环时,顾清兮冷笑,顾若环什么样的人?那是一个心比天高的女子,从来都没收敛过飞上枝头当凤凰的野心,如今这般,究竟是为了卖身葬父还是以凄楚可怜来博人同情,从而一步登天??

不过,前世被她蒙蔽,这一世,她又怎么会让她如愿?

正思索间,冷不防顾若环猛然扑到身前,不停的对顾清兮磕头,“小姐,求您,买了我吧。”

......

围观之人皆是一愣,纷纷将目光投向顾清兮。

顾清兮面色不动,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只一瞬不瞬的盯着顾若环。

她很瘦,瘦的简直有些单薄,苍白的瓜子小脸只有巴掌大,泪光盈盈的样子,我见犹怜!

就是这样,前世,她就是以这种楚楚可怜的样子,迷惑了自己,迷惑了众人——

猛然间,脑海中灵光一现。

前世,自己买了她做丫鬟,从而让她跟着自己进陈府,又隐忍了她一步步的越过自己,成了陈奕飞的妾。

那么,这一世,她偏不买她,她又将如何呢?

“小姐,求求您,买了我吧。”见顾清兮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顾若环禁不住心底有些打鼓,她看错了吗?这样娇弱的小姑娘不是最单纯善良的吗?可为何,她会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厌恶与......算计?

顾若环本能一颤,似乎想退缩,然,就在这时,顾清兮小手一抬,托起她的下巴,看她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撇撇嘴,冷笑,“长的倒还不错,就是太狐媚了些,身子也单薄,不知道能做的动什么。你说,这样的你我买回去干什么?”

众人一怔,顾若环亦如是。

“我......我会洗衣做饭打扫,还会刺绣......”

“是吗?”顾清兮邪佞勾唇,“会的还不少,既如此,怎么沦落到卖身葬父的境地?”

顾若环又是一愣,倒是围观的人,不少的开始猜测,说她一个弱女子,定是遇到了难处,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顾若环小脸青白交错,但也顺着别人的话,颤颤巍巍的说,“小女子原籍青州,此次与父来京,本想投奔亲戚,谁料,来到这儿才知道,亲戚早在一年前就搬走了,我父女二人举目无亲,身上的盘缠早用光了,不想,父亲本就重病在身,这一下受到打击,直没有熬过来,昨夜病死在了客栈。呜呜......”

说着,顾若环又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顾清兮一言不发,只听着她说,周围人都道可怜可怜。

顾若环擦了擦泪,又接着说,“父亲养了我这么大,小女子无以为报,不想他去了曝尸荒野,所以,无计可施之计,方来卖身葬父。求小姐,买了我吧。”

“当真可怜!”顾清兮听言不住摇头叹息,上身一倾,凑到顾若环耳边,神色如常,眸心却闪过料峭寒意,“我不会买你。”

顾若环身子一僵,就听耳边低语如魔咒一般传来。

“因为你下贱!”


第6章 那便是他的小嫂子

那低低的轻语,宛若魔咒一般,在顾若环的脑海中炸开,痛苦与屈辱就如同浸了毒的绣花针,一直穿透耳膜,直刺心脏。

为什么?为什么——

她痛苦不解的盯着顾清兮,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清灵异常,身形还未长开,却已然有了一股子不容忽视的魅力。

第一眼,她便知眼前这小姑娘非富即贵,若跟了她,未来之数不可限量。

只是,一再的羞辱,让她心中也有了怒意。

“为什么?就算不买,小姐你为何要羞辱于我?纵然小姐高贵在上,小女子卑微如尘,但也是有骨气的。”顾若环咬着唇,一字一顿的说。

“骨气?”顾清兮眼底满是讥诮,一面手指着码头,那里正停着一艘货船,来来往往的有男有女的正在卸着货物。

“看见了吧?那边的人才叫有骨气,你,不配。”

“我——”顾若环一时间心口堵的厉害,却不知从何反驳。

顾清兮也不会给她机会反驳,“你知道女子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什——什么?”不是美貌吗?顾若环心里如此想,但当着人没敢说出来。

顾清兮嗤笑,“自然是清誉。”

顾若环顿时觉得双颊火辣辣的,尤其是被顾清兮那清澈的双眸盯着,她真有种想找个地洞钻下去的感觉。

为何,从这小女孩的眼睛里,她竟觉得她不像是在看人,倒像是在看只蛆虫??

“你有手有脚又能干,想赚点银子不难,那边从早到晚都有货船停留,你只需吃苦一日,想将父亲安葬不是不可能,可你,偏偏选择了这种出卖自己的卑贱方式。”

顾清兮说到这里,眼底鄙夷更甚,“好吧,或者你可以说实在不得已,那么,请问,既然如此卑贱屈辱的方式你都用了,自然是因为情急,想让父亲早点入土为安,可刚才我看了一下,不少人想要出钱买你,为何从不见你点头?”

陡然,顾清兮眼神一冷,犀利的冷芒刺的顾若环几欲晕厥,“究竟是你父亲的安葬根本不急,还是你在待价而沽,想要寻个能让自己一飞冲天的买主?”

一番质问当场让人如梦初醒,之前想要出银子的买主纷纷质问。

“对啊,刚才我们要买,为何你不言不语?原以为你是紧张慌乱,却原来是待价而沽啊?好个小贱人,你当我们是什么?”

“老六,当你是什么啊,你个杀猪卖肉的,人家小娘们自然看不上,瞧她那细皮嫩肉的,都跪在这里大半日了,自然是想找个大户人家,就算做个小的,这一辈子也是能吃香喝辣的。”

“我呸,不要脸的贱人,刚才四大娘还给了她二钱银子,想让她简单的将她爹安置一番,还被她拒绝了,原以为是性子倔强清高,想不到啊,你说,你爹若死在了客栈,你还赶紧拿了银子去安置,过后就算做牛做马,哪怕是给四大娘的包子铺卖几月包子,不也能还上吗?可见你卖身葬父也不真心。”

“就是,瞧她一副狐媚样,哪个死了爹的人会像她这样,收拾的就跟醉仙楼的婊子似的,瞧那领子都没扣好,那不就露给人看的吗?不要脸——”

顾若环突然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无数双眼睛在鄙夷着她,无数双手在指责她,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人剥光了衣服的小丑,任人评头论足、嘲笑鄙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一切会变成这样?

这里,顷刻间,乱作一团,而不远处,两匹骏马之上,两个年轻男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

“胆小如鼠,木讷蠢钝?”骏马之上,陈奕回微微眯起了眸子,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不远处的混乱,暖风徐徐,不时吹过他腮边的发丝。

不远处,一片喧闹混乱之中,唯有那娇小纤细的女孩静若出尘,唇角还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竟说不出的邪佞。

修长的手指轻捻住唇边的发丝,陈奕回唇角微扬,笑意深浓,说出来的话不觉带有几分轻佻的味道。

“呵,这就是我那小嫂子么?今日一见,果然有趣!”

陈奕飞俊眉微凛,他自然听出了弟弟的取笑,手中缰绳一紧,他低喝一声,“走!”

“走?”陈奕回立刻策马追出,高喊着,“大哥,老太太可是让你亲自来接小嫂子的,你怎能走呢?”

陈奕飞脸色铁青,根本就不理会弟弟的话,就像跟自个儿赌气似的,冷哼一声,骑马朝另一条街奔去。

陈奕回本想追上去,但鬼使神差的却又停了下来,并且,不自觉的回头望去,只是,人群之中,那抹纤弱的身影已然不见。

心口似有失落溢出,却又像欣喜。

小嫂子,我们会很快见面的!


第7章 想给她下马威

顾清兮很快回到了茶亭,红枝并顾卿桦紧跟其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赵氏并两个陈府的仆妇早已等在了那里,见她回来,忙迎了上来。

“小姐。”赵氏道,“大少爷还没来,我们要不要直接去?”

“是呀,顾小姐,大少爷许是有事缠身了,不如,我们直接回府吧,也省得老太太跟太太惦记着。”陈府里的徐氏嬷嬷也上前说道。

“有事缠身?”顾清兮端坐在凳子上,接过红枝递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小口,眼底掠过一道讥诮的冷芒。

她自然知道陈奕飞去了哪儿。

前世的今日,她与何知夏,也就是陈奕飞的表妹,同一天来京城。

自己在码头等了半天不见人来接,还真当陈府人都忙,所以也没细想,更没苛责,到最后,只稀里糊涂的就跟了赵氏她们走了。

可后来才知晓,那陈奕飞本是老太太派出来接自己的,可他却中途改道,去接了他的青梅竹马表妹何知夏。

“既如此——那就走吧,车子备好了吗?”顾清兮将杯子放下,不急不慢的问。

“都备好了,就等小姐您了。”赵氏立刻笑着回道。

顾清兮点点头,心内如有如火灼,一片火烧火燎。

陈府,她又回来了......

找来了李管家,简单的嘱咐了几句,顾清兮便带着红枝与顾卿桦上了一辆马车,其余的上了另一辆。

陈府虽算不上这京城的大户,但整个府邸也占了半条荣华街。

马车直接驶到了北门一角,然后,众人下车,角门边自有两个嬷嬷并一顶小轿侯着。

顾清兮下了车,牵着顾卿桦的手,却并未上轿。

徐氏见状,哼笑一声,上前道,“顾小姐,请!”

顾清兮偏过头,看着徐氏,看着她眼底的那抹不屑与轻蔑,轻轻一笑,“徐嬷嬷,你这是让我从这个门进么?”

......

徐氏微怔,这一路行来,顾清兮性子温吞单纯,不想此刻竟然能问出这句话来,倒也不是个愚的,但是,让她从这小偏门进,是大太太的意思,目的只怕也是给这未来儿媳一个下马威,她自然只能照办。

“顾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快进去吧,老太太与太太只怕等急了呢。”

顾清兮见她装糊涂,眼底笑意一凛,冷声质问,“徐嬷嬷,你办事办老了的,究竟是欺我年岁小,还是置陈府脸面声誉于不顾?”

徐氏一惊,忙道,“顾小姐,你这话是从何说起?老奴可担待不起。”

“担待不起?我看你是倚老卖老。”顾清兮一脸冷容,毫不客气的厉声斥责,“纵然我愚钝,也知晓这角门是供妾侍进门、奴才通行之处,你今日让我从这门进,究竟是当我是什么?陈家买来的妾还是奴才?”

额——徐氏心惊,不想这小丫头竟然能撕下脸直接说出来,忙赔笑道。

“小姐多心了,老奴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将您当作妾或者奴才啊。”

“是吗?不敢?”顾清兮冷笑,心底苦涩滋味蔓延,犹记得,前世刚遇父母双亡,她与幼弟被陈家派人接来,一路颠簸,又加上落水,到这边时,已然是失魂落魄、狼狈不堪,根本顾虑不了太多,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抬进了陈府。

在她认为,那不过是陈家人的疏忽。

可是,后来呢,不但陈家的太太小姐们,甚至连下面的仆妇丫鬟们,暗地里皆嘲讽鄙薄于她,说她不过是陈家花钱买来的丫头罢了,竟然也凭着幼时的婚约,妄想嫁与大少爷为正室,真是恬不知耻!

“纵然你面上说不敢,难免心里不会这么想。”顾清兮直直的望着她,继续道。

“不,小姐真是误会了,奴婢怎么可能会那么想。”徐氏面上讪讪,不想顾清兮一句话就道破了她的心里,更让人郁闷的是,对上她清澈的眸子,她竟然一阵心慌,就连那谎话说出来也不对味儿了,连自己听着都假。

顾清兮微微低垂眼帘,将弟弟往怀里揽了揽,轻轻道,“纵然你不敢那么想,但事关陈府颜面,小女子更不敢这么做。世人皆知,陈顾两家同出一门,亲如兄弟,此番前来,乃陈伯伯有心邀请,可此刻你让我从这小门进府,哼,这要是传了出去,知道的,说是你们这些下人不懂礼数,慢待于人,不知道的,还当是陈家仗着陈门大院,来欺负顾氏遗孤呢。”

一番话说的徐氏面色青白,心里竟一时没了底,忙着另一仆妇周氏即刻进去通禀,就说顾小姐来了,正在门口。

周氏从旁一番话听了下来,也知这顾家小姐小小年纪,却也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也只得先进去讨大太太的示下。

顾清兮不急不躁,安安静静的牵着弟弟的手,等候在门口。

果然,不一会儿,正门打开,周氏并着十几个仆妇丫鬟们急急出来。

......

赵氏与连书红枝三个,跟着两个丫头,自去别处歇息。

顾清兮姐弟则在徐氏等丫鬟仆妇的簇拥下,穿过几重回廊,一直往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一路行来,所见之处,皆奢华至极,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两旁侍立的丫鬟们,个个敛声屏气的垂手侍立。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情景,却不一样的心境。

前世,见了这样的景致,见了这些人,自己是手足无措,甚至,弟弟被那梁上突然扑通乱叫的鹞子吓的哭起来,因此,后来常常被人耻笑,说是到底是从乡下小地方来的,不懂半点规矩,没有教养什么的。

想到此,顾清兮微微一笑,握着弟弟的手不觉紧了紧,挺直了脊背,优雅端庄的从丫鬟们跟前走过。

“哟,这就是乡下来的土丫头吗?看着不像。”

“是呀,很知礼的呢,倒不像那些个上不了台面的土包子。”

“那小少爷长的好漂亮,粉嘟嘟的,让人好想捏一把啊。”

......

顾清兮并不理会这些议论,只跟着徐氏一路来到老太太的瑞景阁。

门口,早已侯着的丫鬟迎了上来,笑容满面的说,“顾姑娘,可算来了,才老太太和太太还念着呢。”


第8章 陈府人的刁难

顾清兮笑着点点头,便带着弟弟,和那丫鬟一起进了正屋。

鎏金地砖,绣花纱帘,做工精致而繁复的紫檀木隔断,入眼之处,处处镶金嵌银,令人眼花缭乱。

陈家果然家底丰厚!

然,顾清兮却像没瞧见那些好东西似的,直接目不斜视的带着弟弟走到里间,笑容可掬的向正座上的老妇人,行礼道,“清兮与弟弟,给老太太太太请安。”

“快起来,我的儿,快到祖母这儿来。”老太太钱氏早已眼圈通红,颤颤巍巍的,就要起来。

跟前的丫鬟忙扶住她。

顾清兮忙带着弟弟起身,看着眼前这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她不禁眼眶一热,竟也落下泪来。

其实,陈家老太太钱氏并非陈元的亲生母亲,而实际上是其师娘。

当年,江湖医仙司徒麟,门下有两名嫡传弟子,师兄陈元,师弟顾楠枫。

同出一门,志向不同。

陈元志在朝堂,凭借着一手神医妙术,很快进了太医院,并且娶了礼部侍郎之女为妻,可谓事业家庭皆是如意至极。

顾楠枫则志在民间,与妻子一直隐姓埋名于江湖,行医为善,做了不少好事。

但,就在三月前,当今皇上急招顾楠枫进宫,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连她经过两世亦不知晓,只知道父亲走的时候是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却已经身首异处。

娘受不住打击,竟在爹的灵堂前自刎而亡。

姐弟俩到了陈家,本以为有了依托,谁料,不到半年,弟弟竟然跌入荷塘淹死,剩下自己一个孤零鬼,受尽屈辱与冷落,倒是这位老祖母,给了她不少的照拂!

......

顾清兮这一落泪,立刻引的在场之人感同身受般哀哀叹息起来。

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终于起来,颤颤巍巍上前,将这一对小姐弟揽在怀里,想说什么,一时心中悲戚,终是哽咽着不能言。

经过前世,顾清兮心头亦是各种悲凉凄苦,一时间齐齐涌出,竟扑在老太太怀中,也哭个不住。

顾卿桦到底不过七岁,年岁小,看姐姐哭成这样,也跟着默默的流泪。

众人见状,忙上前解劝。

大夫人唐婉素以温柔敦厚著称,最是贤良淑德,她首先扶起了顾清兮,又温柔的替顾卿桦擦泪,不时软声细语的哄道,“好孩子,别哭,今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一面又对老太太说,“老太太,您自个身子不好,可千万要保重啊,两个孩子如今总算来了,也算了了您心中一桩事。只是,这一路辛苦,还得先让这两个孩子歇息才是。”

“是了,”老太太这才止住,一面拭泪,一面拉了顾清兮姐弟,“都是祖母糊涂,你们这一路奔波,定然又倦又累,来人。”

老太太当即叫来了一个贴身的大丫头,名唤崔喜的,给了顾清兮。

大夫人忙笑着说,她都安排好了,就跟府里的其他姑娘一样,顾清兮那院,也派了两个一等丫鬟,三个二等丫鬟,七个小丫鬟并仆妇,另顾卿桦则安排在别院,也跟其他少爷一样的。

顾清兮听如此安排,心中一跳,前世就因自己太过疏忽,答应了大夫人,让弟弟单住,最后出了事。

这一世,好不容易亲人重逢,她绝不会,让这唯一的弟弟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所以,当大夫人这样提出来的时候,顾清兮忙拉着顾卿桦跪到了老太太跟前,先是对陈府的收留以及大夫人的照顾,表示了感谢,其次,便以顾卿桦年纪小,才进府,怕不适应,所以坚持让其跟自己一处住。

另外,她还特意表明了,虽然此次住进陈家,但他们毕竟姓顾,尤其是顾卿桦,爹娘虽然不在,但顾家还在,顾家的门楣还需顾卿桦来光耀,所以,将来有一日,他们还要回去的。

“好孩子,难为你小小年纪,竟然能想的如此周全。”老太太闻言不住点头。

大夫人眸光微敛,一缕嘲讽与鄙夷漾过眼底,再抬头时,却都是温和的暖意,“好,既如此,你们姐弟就暂住在浣花苑,想吃什么玩什么,只管差人说与我,丫头们不省事了,你只管说与我,伯母替你教训。”

“是。”顾清兮乖巧点头。

一时间,众人又闲聊了几句。

老太太怕顾清兮姐弟撑不住,便命人送到荷香院,立命着好生照顾着,不得有任何闪失。

顾清兮说陈伯伯还未拜见,大夫人忙道,老爷这几日都在宫里,一时半刻回不来的,但临走时,已经特意交代,让他们姐弟只当这里是家一样。

顾清兮这才作罢,在崔喜等人的带领下,一路向荷香院走去。

......

“呀,大姐姐,在前面,哦,不,在左边,啊,又飞到右边去了。”

“小姐,当心摔着。”

“小东西,本小姐今天非逮着你不可,哼!”

顾清兮等人路过一处小花园时,花红银宝间,迎面跑来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似乎正在追逐着什么。

她定睛一看,正是陈府的三位小姐,陈韵姚,陈韵惠,陈韵屏,以及跟着的几个小丫头子。

本想躲开她们,却不料,大小姐陈韵姚已经小碎步的跑了过来,手中拿着扇子,正向空中扑着什么。

这时,怱见前面一双玉色蝴蝶,大如团扇,一上一下迎风翩跹的向自己飞来,十分有趣。

“喂,快,快给本小姐抓住它们。”

顾清兮哪里有那本事徒手逮蝴蝶的,她刚一眨眼,那一对蝴蝶早已轻盈灵巧的从自己肩头飞过。

“喂,你是怎么搞的,连只蝴蝶也逮不着?”

怔愣间,陈韵姚已经气喘吁吁地来到跟前,冷着脸向她发难。

紧接着,陈韵惠等人也追了过来,瞧见顾清兮,觉得面生。

“你是哪个房的丫头,怎么以前没见过?”二小姐陈韵惠凝着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顾清兮。

当此刻,徐氏等人也想让顾清兮出丑,偏着不忙介绍,只一旁静立不语,大有看笑话之意......


第9章 悲凉一生

“丫头?”陈韵姚不屑的挑了挑眉,语气之中说不出的嘲讽,“咱们陈府何时有这等粗鄙蠢笨的丫头?连只蝴蝶也逮不着。”

扑哧一声,不知道是哪个丫头没忍住笑了一声,紧接着窃窃私语声嗡嗡响起。

顾清兮被气乐了,竟和前世一摸一样,就连她们的神情以及说出来的话也一个字不差。

前世自己遇到这种状况,当场羞愧的满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

可这一世......

顾卿桦似乎感觉到了她们的嘲笑与敌意,本能的抓着姐姐的手,往她怀里靠紧了些。

顾清兮一手搂着弟弟的肩,一手轻柔的抚着他的发丝,然后,微微一笑,澄澈的目光扫了眼陈韵姚陈韵惠,似完全没有看到她们脸上的讥诮与敌意,只温婉的道,“是大姐姐和二姐姐么?”

“上来就叫姐姐?你是哪家不知礼的丫头,这亲也是乱攀的吗?”说话的倒不是陈韵姚,而是二小姐陈韵惠,只见她此刻柳眉倒竖,十足的骄纵与刻薄。

“哦,对了。”顾清兮还未开口,倒是一旁一直安静不语的三小姐陈韵屏帮着开口了,“这几日总听老太太说,顾家妹妹要来,该不会,你就是顾妹妹吧?”

顾清兮笑着点头,“正是,清兮见过三姐姐。”

“不,不客气。”陈韵屏立刻客气的回礼,在陈家,她与二小姐陈韵惠皆是庶出的,虽说也是小姐,但这地位跟陈韵姚是没法比的,她本性纯良,喜静,所以,在陈家,也一直被忽视,此刻,见顾清兮如此客气,自己倒先不自在起来。

“什么?你就是那乡下土丫头?”陈韵姚闻言倒是吃了一惊,再瞧着顾清兮,虽然年纪不大,但出挑的却是极标致,肤如凝脂。洁净如玉,青丝墨发,容颜如画,和自己想象中的乡野村丫头根本大相径庭,当即心中甚为不满。

面对陈韵姚如此放肆的挑衅,顾清兮清浅一笑,漂亮的下颚微微扬起,“没错,我就是那乡野来的村丫头。”

再世为人,她心中所想早已改变。

前世,她会为这一句话自惭形秽、伤心难过,可这一世,她突然很怀念,怀念那些年与爹娘幼弟共同生活于乡野山村的日子。

野丫头又怎么了?她清清白白的一个人,自认为不比陈韵姚这种陈门大院里自视清高、目下无尘的娇小姐差。

“你?”陈韵姚一噎,原想自己的这句话定然能让顾清兮羞愧的抬不起头,没想到她却面不改色,反倒一派优雅如初的模样。

“你一个乡下野丫头,居然敢看着本小姐回话,找打。”一时间,陈韵姚更加恼怒,抬手就要扇顾清兮的脸。

顾清兮本能抬手,半空中捉住了陈韵姚的手腕,前世种种挨打的经历如潮水般在脑海中奔腾而来,她冷冽一笑,“大小姐这话言重了,清兮一个野丫头,自然不懂这些规矩,还望大姐姐见谅。”

话虽说的好听,只是那手中力道不觉加紧,惹的陈韵姚直呼痛。

一旁的丫头仆妇们忙上前拉顾清兮。

顾清兮见好就收,只是陈韵姚却没那么容易罢休,她堂堂的大小姐,竟然被一个村姑给打了,这气怎么能咽下,当即,她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吼着左右丫头,“你们两个小蹄子,都是死的吗?你们家小姐被欺负,也不知道帮忙,难道等着我与她对打吗?”

一句话吼的那两个丫头一跳,忙撸起袖子,就向顾清兮扑了来。

顾清兮身形未动,只是袖内五指之间两枚银针寒光闪烁。

来吧,敢碰她一下,她会让她们付出代价。

只是,那两个丫头还没碰到她的衣角,一道柔和的嗓音传来,“几位妹妹在玩什么呢?好热闹!”

一股战栗的寒意从后背掠过,顾清兮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这个声音,就算化成灰她也不会忘记。

何知夏。

她慢慢回头,视线落在正施施然向这边走来的美人身上。

身材出挑,体态曼妙,身着一袭淡烟绿色的素罗裙,裙裾上用金色的丝线绣了几朵玉菊,栩栩如生,腰肢纤细,只用一根同色腰带系上,越发显得盈盈不堪一握。

阳光如银,温柔落下,碧蓝色的天空下,她慢慢走来,眼波流转,唇角含笑,宛若九天仙女下凡一般,刹那间夺了所有人的心神。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大抵说的便是这样的美人!

顾清兮心底苦笑,这样的美人,就是女人见了,连骨头都要酥掉半截,别说是男人,更别说还是那个与她青梅竹马的陈家大少爷陈奕飞。

再瞧与她走在一起的陈奕飞,英俊的五官,挺拔完美的身姿,眉宇间气宇轩昂。

这样的两个人走在一块,任谁见了,都觉得是天作之合,绝世的佳偶!

“夏姐姐。”陈韵姚欣喜的奔了过去,拉着何知夏的手,撒娇的问,“夏姐姐,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先派人知会我一声儿?”

“还不是因为你那急性儿。”何知夏宠溺的在她腮边轻捏了一下,声音轻柔且婉转,“若早让你知道我要来,这一天你还能过?如今我人到了这里,不是更好,意外之惊喜,岂不更妙?”

“夏姐姐就会拣好听的说,我才不信呢,依我看呐——”陈韵姚狡黠的目光落在了陈奕飞的身上,“夏姐姐是等着大哥接吧?”

“死丫头。”何知夏轻叱了一声,双颊却是一红,有如晕染出的上好胭脂,好看的不得了。

长睫轻颤,温柔如水的目光轻轻上瞟,似羞似怯一般,正好与陈奕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相遇,陡然,脸如火烧。

陈奕飞亦是温柔一笑,不置可否。

因何知夏的母亲与大夫人唐婉乃嫡亲的姐妹,两家常有走动,何知夏一年之中总有几月是在陈家度过的,所以,在陈家,她俨然也算半个主子。

届时,其他姐妹,丫鬟仆妇们纷纷上前与何知夏行礼。

何知夏也与她们热络的不行,她品格端方,性情极好,是以,在陈家,不论是主子还是奴才,皆十分喜欢这个表姑娘。

而顾清兮静默一旁,俨然被人忽视成了隐形。

前世经过太多这样的场面,然,重新来过,心底还是忍不住有些凄惶。

尤其是看到陈奕飞眸中对何知夏的温柔。

原来,他们早已——

原来,自己纵然与他有了夫妻之名,有了夫妻之实,有了女儿,可在爱情面前,她始终是个配角。

清澈眸中不觉浮现一抹悲凉!

却没有半滴泪。

这个男人,早在他将自己与倩倩关进柴房的那刻起,她便已经对他彻底死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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