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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介绍
叶将白赵长念《朝天阙》讲的是人人都知道,七皇子赵长念好吃懒做,经常闯祸,与那激烈的皇位争斗无关但没人知道,七皇子其实是个女人权倾朝野的辅国公显然也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后来,他为了掩盖这个秘密,一定要送赵长念下地狱我可以九五荣登,也可以为你一笑俯首称臣
第1章
精彩节选
要是知道蹭饭的后果这么严重,赵长念今日说什么也不会来。
“去那边搜!”
“是!”
凌乱的脚步声和着侍卫的怒喝从外头传来,听着是越来越近了。长念屏住呼吸,缩在角落的柜子里一动也不敢动。
“这边没有。”
“内殿找过了吗?”
“大人,内殿非旨不得入啊。”
侍卫长急了:“找不到刺客,你我人头都得落地!”
侍卫犹豫一二,道:“辅国公就在那边,他能出入这八宝殿,不如请他过来?”
一听这话,长念两眼一抹黑。
要是被别人抓着她在这儿,糊弄两句,兴许还有余地,可要是被辅国公叶将白抓着,那就是真的有口难辩了。
她真的是冤枉的啊!今儿太后大寿,她作为宫里最没存在感的皇嗣,只是想来蹭点好吃的,谁知道出个恭也能撞见杀人现场?那么高大的典狱史,就在她眼前倒下去,她还以为人家是喝醉了,下意识伸手去扶,谁知道一扶就糊啦了一手血。
低头瞪眼,才瞧见典狱史心口破了个窟窿,睁眼看着她,死不瞑目。
怎么看她怎么像凶手。
侍卫追过来的时候,长念想也没想就往八宝殿里蹿了,能躲一时是一时,总比被人逮个现行好。而且这地方一般侍卫进不来,定能逃过一劫。
谁知道却是闯了鬼门关了!
要不,现在翻窗跑?
主意一起,长念伸手就想推柜门。
然而,刚推开一条缝,外头就响起个熟悉的声音:“怎么?”
侍卫长半躬着身子站在叶将白后头,为难地道:“别的地方都搜过了,只这一处内殿,咱们不得入。眼下酒宴正酣,卑职也不敢惊扰圣驾,只能烦请您……”
说着,朝内殿指了指。
长念从柜门缝隙里看出去,就见叶将白着一身湛蓝朝服,缎面生光,微微一拢袖子,眉目间浮了点酒意:“什么贼人如此大胆,八宝殿也敢闯?”
说罢,一扬衣摆就跨了进来。
心跳如擂鼓,长念吓得差点尖叫,好悬忍住了,慌忙将柜门合拢,伸手捂着自己的嘴,指节发白。
完了完了,她这十几年来安逸平顺的日子,要到头了。
正向她走来的这人是朝中八大元老亲举的辅国公叶将白,位高权重自是不必说,更要命的是其人极其不好相处,想从他这讨个面儿简直比登皇位还难。被他看见她在这儿,定是立马就将她押往司宗府了。
若是别的皇子那还好说,让母妃去父皇面前哭一哭闹一闹,在司宗府关上几个时辰也就回宫了。可像她这种母妃早逝父皇不疼的,进去了是生是死都拿不准。
柜门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云靴踩在织锦地毯上,又闷又沉。长念没出息地闭了眼睛,可耳里听见的声音却更加清晰——
叶将白拂动了隔断处的帷帐。
打开了一旁的两个矮柜又合上。
又捞了旁边的书桌的罩笠。
然后……
起身,直直地朝她藏的柜子而来!
“铛。”
柜门上的铜环被人轻轻叩了一下,磕在木柜上,在里头听来如同炸雷。
长念惊得浑身一抽,下意识地想捂住自己的嘴,然而实在被吓得太厉害了,心口的气没提上来,直接打了个响亮的——
“嗝!”
外头的人顿了顿,似是有点不敢置信,又捏着铜环叩了一下。
“嗝!”
长念蹲在柜子里掐着自己的脖子,简直恨不得掐死自己,然而不管她怎么掐,都没能止住这打嗝的趋势。这嗝来势汹汹,清脆而富有节奏感,仔细听听,还能跟远处大庆宫传来的鼓乐声和上。
寿果满盘,嗝,生瑞霭。寿花新插,嗝,采莲台。
柜门外安静了一瞬,接着,好像有人笑了一声。
长念这叫一个悲愤欲绝啊!早死晚死早晚要死,可为什么要在死前让她丢这么大个人?
士可杀,不可辱!
气性一上来,长念伸脚就踹在了柜门上,想以一种大无畏的姿态,挽回点颜面。
然而,这一脚过去,门没开。
“国公?”
殿外传来侍卫长担忧的询问声。
叶将白伸手抵着柜门,平静地应了一声:“怎么?”
“殿内可有异?”
感受着躁动不安的柜门,叶将白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没有,这内殿里寻了个遍也没看见人影,许是逃往别处了。”
啥?
赵长念傻了,脚横在空中,整个人顿时呆滞。
“这……有劳国公,卑职再带人往崇阳门的方向寻。”
侍卫长完全没生疑,二话不说就在外头行了礼。接着就是一阵铠甲磕碰之声,似是带着人统统往别处去了。
八宝殿里安静了下来,一点声音都不再有。
什么情况啊?叶将白知道柜子里有人,却不揭发?长念想不明白,掐了把自个儿的大腿,又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确定不是在做梦之后,伸手就想推开柜门。
“今日太后大寿,典狱史遇害之事,会压到三日之后再禀上。”
柜子外头突然响起叶将白的声音,严肃又低沉,“届时,还望七殿下能自首。”
哦,原来是因为太后大寿,今日才不究。
长念理解地点头。
嗯?等等?
她去自首?!
瞪大了眼,赵长念终于反应了过来,叶将白肯定是一早就看见她了,还以为她是杀害典狱史的凶手,之所以不立马揭穿,是因为她反正跑不掉?可是她压根不是凶手啊,顶多算个目击者,怎么就要去自首了?
一把推开柜门,长念张嘴就想解释。
然而,内殿里空荡荡的,已经没了叶将白的影子。
走得也太快了!
拖着酸麻的腿,长念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就是个混吃等死的人,怎么就遭这飞来横祸了?
……
大庆宫里鼓乐正欢,已经是到了皇子们献寿礼的时候。宫女红提一脸焦急地站在侧门外左顾右盼,远远地看见长念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祖宗,您跑哪儿去了?不是说片刻便回吗?”
长念耷拉着脑袋,很是有气无力:“遇见点麻烦,红提啊……”
“您先随奴婢来,要误大事了!”完全没心思听她的话,红提半扶半拖地就把人往内殿里带,“所有皇子都到了,就差您一个,再不过去捧礼,少不得要挨罚!”
太后的六十寿辰办得盛大而热闹,在朝中的皇子都要捧礼上阶以示孝顺。这种场合,一般是当权的几个皇子暗暗较劲,像赵长念这种好吃懒做默默无闻的人,随便捧个体面的古董走个过场也就是了。
偷偷擦干净手,接过旁边宫人递来的礼盒,长念小步跑进侧殿,发现的确所有皇子都到齐了,就连一向喜欢压着时辰登场的太子爷也已经站在里头同人寒暄。
“七皇弟怎么来这么晚?”余光瞥见她,太子随意问了一句。
长念扶了扶头顶的玉冠,笑着答:“昨儿吃坏肚子了。”
点点头,太子也没多说什么,其余的人也都朝她礼貌地颔首,然后便继续各说各的。
这种场面长念已经见怪不怪了,小时候母妃尚在,就总不让她跟这些个皇兄一起玩,她年少无知的时候问过为什么,后来大一点,发现自个儿胯下比皇兄们少了个东西,就老实了。
比起跟人打成一片,还是小命比较重要。
“时辰到了,各位殿下这边请。”
外头的宫人来传话了,太子一听,抖了抖袍子就捧好了礼盒,领着众人便往外走。
当今圣上爱纵欲,年少之时砰砰砰生了七个皇子,如今有三个已经去了封地,剩下的四个除了长念之外,那叫一个明争暗斗,就算太子之位已经有人,也免不得在这种露脸的场合里分个高下。
长念每年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几位皇兄斗宝,这个献个玉观音,那个就要献个成色更好的玉佛,有一年太子还献了东海珊瑚树,谁知道四皇子献上个凤形红珊瑚,硬生生压了太子一头,让人看足了太子的笑话。
当然,因着这事儿,四皇子的下场就不太好了,没两个月就被送去很偏远的封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长念跟在队伍的最后默默地往大殿里走,心想今年不知道是哪个傻蛋的礼会跟太子撞了。
宫香缭绕,引路的宫人一路将锦绣纱帘儿往两边打开,站着或坐着的命妇们瞧见众皇子,都起身屈膝。长念低头安静地走着,就听得大宫女亮着嗓子喊:“殿下们来孝顺太后娘娘了!”
内殿最里头的凤座上坐着的人抬过眼来,满目慈祥。
太子上前两步,捧过礼盒就笑:“孙儿不才,上天入地也就为皇奶奶寻得这一件小玩意儿,还望皇奶奶看在孙儿诚心的份儿上,轻饶了孙儿。”
“你这孩子。”知太子是向来嘴溜,太后笑着让人接了礼盒,当众打开。
“嚯!”
盖子一开,柔和的荧光就透了出来,大宫女低头一瞧,喜道:“娘娘最近一直在念珍珠呢,说今年宫里的珍珠不好。您瞧瞧,太子殿下这就给您寻着个好的。”
婴儿拳头那么大的珠子,捏起来在灯光下通透得很,太后接过来捧在手里看了看,连连点头:“诚儿是个会孝顺的。”
“这么大的珠子,得上百年的蚌才结得出来吧?”旁边有命妇奉承,“可不容易寻呢。”
“之前臣妾见过一颗,只有这个一半大,都价值千金,轻易得不到。想来太子殿下这回也是破费了。”
“是啊,这还不是有银子就行的。”
女人们叽叽喳喳羡慕起来,那坐在最上头的女人,心里肯定是高兴的。太子瞧着众人这反应,胸脯也挺得直,嘴上还不忘卖乖:“怎么寻的有什么要紧,皇奶奶喜欢就好。”
太后笑弯了眼,拉过他来拍了拍手背,让他坐在自个儿身边,然后继续看后头的人捧来的礼盒。
有四皇子前车之鉴,其余人想压太子一头,都不会选一个类的贺礼。不过长念看了看,三皇子送的名家字画和五皇子送的机巧酒器,好是好,但都没太子的东海百年蚌珠讨太后欢心,太后再尊贵也是女儿家,女儿家么,多喜欢漂亮的饰物,十幅字画也抵不得半颗珠子。
作为一个只想混吃等死的皇子,赵长念准备的贺礼中规中矩,是个看起来体面的古董花瓶,没什么亮眼的地方,随意过了也就是了。
这样想着,轮到她的时候,长念就乖巧地上前跪下,捧了礼递上。
大宫女也知道这位七皇子的德性,没抱什么希望,肚子里已经准备好了几句场面话,打算随意应付一二。
然而,盒子一打开,荧光突然大盛,映得大宫女的脸唰白唰白的。
“……”准备好的话全噎死在了喉咙里,她看了看盒子里的东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干脆抖着手直接捧去太后眼皮子底下。
太后不明所以,垂眸一扫,人也怔了怔。
“……念儿这是?”
长念正低着头数地毯上的牡丹花有几个花瓣,压根没注意发生了什么,听太后像是要问话,她连忙道:“孙儿也不知皇奶奶喜好,只能随意蒙一蒙,皇奶奶若是不喜欢,那……那孙儿便再想想法子。”
内殿里渐渐安静了下来,连命妇们交耳嘀咕的声音都消失了个干净。
等了许久也没人再说话,这诡异的死寂让人很不安,长念转了转眼珠子,终于是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
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吓得尿裤子。
太后手捧着她的那个礼盒,从礼盒里拎出一串东海百年大蚌珠来。
没错,是一串,每颗珠子都跟太子送的那个一样大,足足有十八颗。
太子已经不坐了,站起身看着她,脸色绿得跟御厨房里的嫩黄瓜一样。
赵长念:“……?”
这不是她的贺礼啊!
“七皇子这手笔……也真是太大了,铺张了些。”先前奉承太子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勉强笑道,“最近边关有战事,吃紧呢,太子尚且知道分寸,殿下怎么就过头了呢。”
不是,她就算想过头,也过不了这个头啊!长念要急死了,她不受宠,手里无权,月钱又少,去哪儿弄这么一大串珠子啊。再说了,以她这贪生怕死的性子,做梦都想着要避开太子的贺礼,怎么可能这么不要命地往上凑呢?
“皇奶奶……”
“你有心了。”太后将珠子放回盒子里,面上依旧笑得慈祥,“皇奶奶很喜欢。”
不,您别喜欢啊!长念面无人色,看看周围人脸上怪异的表情,再看一眼旁边太子脸上僵硬的笑容,脑海里只落下来两个大字。
完!了!
赵长念的母妃原本只是个小昭仪,生了“皇子”之后母凭子贵,被封了秦妃。可能是因为天天担惊受怕,她没活太久。
临死之时,秦妃拉着长念的手,就说了一句话——
“你一辈子也别出头,安安稳稳地活着就好。”
牢记这句遗言,赵长念已经安安稳稳过了十九年。原以为一辈子也就这么混过去了,谁曾想会突发意外。
如果说四皇子送凤形红珊瑚是打送普通珊瑚的太子的脸,那她这十八颗百年蚌珠,就等于是拿着鞭子踩在太子的脸上抽,还连抽了十八鞭,鞭鞭见血。
可问题是,这鞭子不是她的,也不该是她的。
几个命妇粉饰了一番太平,就让各位皇子都入席去。赵长念抖着腿半晌才站稳,几乎是被宫人给拖到前殿的。
前殿寿宴已起,美酒佳肴琳琅满桌,然而她一点也没胃口了,就哆哆嗦嗦地想——比四皇兄那块封地还偏远的地方是哪儿啊?她要不要提前收拾好行李?
“殿下。”
有人在叫她,声音听着还挺好听的,长念恍惚地想,这人应该长得挺好看。
“殿下。”
一袭朝服飘来了她面前,长念怔愣地抬头,发现这人的确长得挺好看,目光慈悲,像是含着千年的秋水,眉心间山色正好,潇潇若和风带云,清月随之入怀。薄唇浅抬,自是三分莫测七分风流。
右边眼角下一颗浅痣,似笑非笑起来,像只修成精了的大灰狼。
可是,这只好看的大灰狼,怎么长得这么像辅国公呢?
“在下脸上有脏东西?”叶将白垂眸看着她,低声问了一句。
一个激灵,赵长念终于回了神。
“辅……辅国公!”
看她这魂不守舍的模样,叶将白拧了拧眉:“殿下当注意仪态才是。”
“不不不!”伸手就抓了他的衣袖,长念焦急地道,“关于典狱史的事,我有话要说!”
叶将白看了一眼后头热闹的酒宴,不感兴趣地道:“此事三日之后再论。”
“三日之后,我也不知道自个儿还有没有机会论了。”想起太子那凌厉的眼神,赵长念很绝望,“趁着现在还能说话,咱们还是说清楚为好。”
兴许是她这语气太可怜了,叶将白沉默片刻,竟难得地顺从了,与旁边的宫人吩咐两句,便引着她往后花园走。
一远离人群,长念就忍不住开始解释,巴拉巴拉地解释了一大串,说她只是去出恭,真的不是凶手。
“我这小胳膊小腿的,也杀不了人高马大的典狱史啊,这不符合常理!”
叶将白安静地听着,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点了点头。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当今七位皇子,六位都是英武非凡,只这一位瘦小得跟峨眉山上的猴子似的,风大点都能给直接吹跑了。
“所以,殿下看见凶手的模样了吗?”
长念哭丧着脸:“就只看见个影子。”
“也就是说,您至少看见了一些。”叶将白沉吟,“那恐怕就需要出来作证。”
能说这话,说明他是相信自己没杀人了。长念松了口气,然后继续耷拉着脑袋道:“要是开审的时候我还在京城,那便作证也无妨。”
“嗯?”叶将白垂眸问,“出了何事?”
“我的贺礼,不知被谁给替换了,换成了十八颗百年蚌珠。”提起这件事,长念腿又打颤了,“太子都只送了一颗,我的贺礼竟然是十八颗。”
十八颗啊!这不把她送出去十万八千里才怪。
“贺礼撞了,也是常事。”相比她的战战兢兢,叶将白很平静,眸子微微泛光,像是在赏闲时春雨,悠然道,“殿下若觉得自己是冤枉的,不如去与太子殿下解释。”
与太子解释?长念连连摇头:“他不搭理我的。”
像她这样无权无势又不参与争斗的皇子,见面得他一句寒暄还可以,平时想去他宫里拜会,太子都是不见的。
瞧了瞧这寒风里瑟瑟发抖的小可怜,叶将白很是好心地道:“那可要在下替殿下引见铺路?”
一听这话,长念抬头仰望面前这人,眼里顿时亮起了千盏明灯!
“那可多谢国公了!”连连作揖,她喜道,“有国公引见,太子定能听我两句话!”
“好说。”叶将白拢着袖子道,“明日未时,还请七殿下准备准备。”
说罢,朝她行了礼,施施然就回宴席里去了。
长念热泪盈眶地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辅国公其实是个挺好挺善良的人啊,为什么会有人说他心思叵测,危险诡谲呢?瞧瞧,这明明是活生生的救世主啊!
叶将白在朝中地位极高,太子也要让他三分,有他帮忙,长念愉快地把心吞回了肚子里,甚至开始想,要是这回她能继续留在京城,那一定要把小金库拿出来,送个大礼给辅国公来表达感激之情。
寿宴开始,叶将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你去哪儿了?”户部侍郎风停云端了酒杯挡嘴,低声问了一句。
叶将白温和地笑了笑,道:“酒宴无趣,寻了个乐子。”
乐子?风停云左右看了看,唏嘘摇头。
叶将白这个人吃人不吐骨头的,被他看中当成乐子的人,不知道是谁家的倒霉蛋。
赵倒霉蛋什么也不知道,就觉得事情都会摆平的,欢欢喜喜地去寿宴上混了吃的,然后回宫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等着叶将白的消息。
她以为叶将白会随便派个人来知会她,但是没想到,第二天午时,叶将白亲自过来了。
“殿下心情很好?”看着面前这张笑嘻嘻的脸,叶将白也跟着笑了笑,语气十分温和。
要不是还穿着男装,长念都快对着他流口水了,这个人气质真是一等一的好,相貌也极佳,就算没那通身的本事,也定能在朝中混个大官当。
“一想到国公竟然会帮我的忙,我就高兴。”长念蹦蹦跳跳地引着他往外走,“这么多年了,我这小宫殿里从来没有外臣拜访。”
叶将白跟在她身后,心想外界说七皇子傻也不是没道理的,他去拜访任何一个皇子,人家都一定会请他上座,奉上瓜果点心,好生恭维他一番。
这位倒是好,进门都没让坐,就直接把他往外带了,手还拉着他的衣袖,半分规矩也没有。
而且,她的手也真是太小了,白白嫩嫩,娘里娘气的。
“国公是刚忙完朝事吧?”前头的赵长念完全没有察觉背后的目光,一边蹦跶一边笑道,“您这么忙,还亲自来帮我。”
把目光从她手上收回来,叶将白浅笑:“应该的。”
宰牛杀猪之前都得给它们喂得白白胖胖的,更何况是人呢。
“您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长念回头,搓着手问他,“太贵的我也买不起,但是这么多年攒的月钱也有个千儿八百两的,买件称手的玩器做谢礼还行。”
是个皇子都有几万十几万的身家了,这位倒是好,攒月钱攒了千儿八百的家底,还要给他买谢礼?
叶将白这次是真的笑了,拱手道:“殿下客气了。”
他这表情有些古怪,一眼看过去好像在嘲笑她,但等她再揉揉眼睛看,又仿佛是错觉。长念停下步子,迟疑地道:“我没规矩惯了,也不擅长与朝臣打交道……可是有哪里做得不妥了?”
食指轻轻抵了抵嘴唇,叶将白拢好袖袍,一脸认真地道:“殿下没有不妥,比起旁人之油滑,殿下实在率真可爱。”
说好听是率真可爱,说难听点就是蠢,正常人这个时候早该戒备他了,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七皇子倒是好,竟然还敞开心扉跟他推心置腹。
有那么一瞬间,叶将白甚至想起了被自己遗忘已久的良心。
当然了,想起的良心也已经在狗肚子里了,没什么用。叶将白抬头看了看宫道,脸上笑容依旧温和而不达眼底:“殿下可想好要怎么同太子解释了?”
“这个简单。”长念一脸轻松地道,“我没钱买那么贵重的珠子,摆明了是有人弄错了,皇兄只要冷静一些就能想明白的。”
“若是太子不信,非要迁怒呢?”
一听这话,赵长念脸皱成了一团:“不会这么小气吧?”
就有这么小气,当今太子可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最在意的就是颜面,太后寿宴上丢了脸已经够他气一壶的了,今儿这罪魁祸首再上门去,定是要让他气上加气。
然而叶将白是不会告诉赵长念这些的,他只笑笑,就继续带人往前走。
没走一会儿,不远处突然跑来了个宫人。
“国公!”那宫人满脸焦急,过来就凑在叶将白耳侧一阵嘀咕。
叶将白收了脸上的笑意,神色凝重地听完,抬头看向赵长念:“殿下可能得自己去太子宫里了。”
“啊?”长念惊了,立马怂成一团,“我自己去见不着皇兄的吧?”
“无妨,在下已经让人通禀过,太子会见的。”叶将白满眼歉疚,“等陛下那边的事情忙完了,在下再过去接您。”
长念想了想,点头:“也好,您先去忙,皇兄只要肯见我就成,待会儿我能自己回去。”
说罢,朝他咧嘴一笑,放放心心地就朝东宫去了。
叶将白站在原地没动,安静地看着那个瘦小的影子。
一个四皇子被送封地尚不能让陛下觉得太子独断蛮横,那再加一个无辜的七皇子呢?许是能给他添两分思量。
方才还一脸焦急的宫人,这会儿也不急了,只垂头低声禀告:“都安排好了。”
“嗯。”叶将白摸着下巴想了想,“那咱们就等着吧。”
等七皇子从东宫出来,定然就不想给他送谢礼了。
想起方才他那一本正经说谢礼的模样,叶将白还是想笑。在宫里哪能有这么笨的人呢?该经历点事长记性了。
拂了衣袖,叶将白带着那宫人去了议事殿侧堂,悠闲地坐着喝茶,时不时听人回禀两句。
“七殿下进东宫了。”
“七殿下跪在了东宫主殿外头,太子没让起。”
“七殿下跪了一个时辰,跪不住了,动了动腿,被太子以‘藐视储君’之名罚了二十个板子。”
吹了吹茶沫,叶将白唏嘘:“咱们的太子,真的很小气。”
旁边站着的宫人应和地点头,然后道:“板子挨完了,七殿下没回自己宫里,似乎是往咱们这边来了。”
来找他算账吗?叶将白挑眉,优雅地理了理衣襟,便起身,挂上温和的笑容,往门外走。
他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与人对峙,尤其是在坑了人之后,也不爱躲,就喜欢听人气急败坏地骂他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等人骂完他再给人行个礼,礼数周全,风度翩翩,任谁恨得牙痒痒也拿他没办法。
站在议事殿门口,远远看见七殿下被人用肩舆抬过来,叶将白已经准备好了台词。
然而,肩舆落在门口,赵长念白着小脸龇牙咧嘴地抬头看他,说的却是一句——
“不好意思啊,国公,我给你丢人了。”
嗯?叶将白僵了僵,头一次觉得自己听不懂人话,低头看着她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反应了好一会儿:“给我丢人了?”
“是啊。”
怎么就给他丢人了?他与她哪有半分关系?分明是他送羊入虎口,这羊怎么没半点要责怪他的意思?
叶将白沉默,没想明白,一双狐眸半眯,来回扫视面前横着这人。
她还在自顾自地嘀咕:“国公都替我引见了,我却没能让皇兄谅解,还把他气得连国公的面子都不看,直接打我了,这说出去多丢你的人啊。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没忍住动了动。”
“哎,也不能全怪我,皇兄那殿门口的石头不平,又让我跪那么久,哪能忍住不动呢,膝盖疼。”
“……”
伸手捏了捏眉心,叶将白想笑笑不出来,想气又觉得没必要,脸上的筋抽了半晌,终是道:“殿下不必自责,刚受了罚,便回去休息吧。”
为难地看他一眼,长念干笑道:“我过来,是还有件事想麻烦国公。”
“什么?”
“我这个样子,回宫里去,红提会吓死的。”撇嘴看了看自个儿的屁股,长念双手撑着肩舆上的椅子扶手,艰难地道,“您能不能给我找点药?我先在您这儿歇息好些再回去。”
人都蠢到这个份上了,叶将白也不得不起个恻隐之心:“跌打药在下是随身备着的,殿下里面请。”
议事殿侧堂的内室里是专门设了给辅国公歇息的软榻的,恰逢秋日,上头已经铺了厚软的褥子,赵长念抱着枕头趴着,虽是疼痛难忍,倒也舒坦了几分。
“幸好国公平易近人。”一安顿好,她就忍不住嘀咕,“若是让我就这么回去了,少不得要先写折子递去管事那儿,再列个我能用的药材单子过审,等调派御医来了,人都该疼死了。”
叶将白拱手行了礼便在她身边坐下,掏出一瓶子药来,道:“宫里规矩多,也是为了各位殿下的安危着想。”
说着,他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药瓶,似笑非笑:“不检查好的药,可不好乱用的。”
这话其实已经有暗示之意,正常人都该警觉,然而榻上这位完全没反应,随意嗯了两声便道:“找个手轻些的宫女吧,我怕疼。”
叶将白:“……”
被气得笑了,他看了看药,又看了看她,干脆道:“不用宫女了。”
不用宫女,那用谁?长念愣了愣,回头一看,就见榻边的人撩起衣袖,朝她的娇臀伸出了手。
辅国公亲自给上药,这等待遇太子都不曾有过,是个人都该受宠若惊。
然而,这位七殿下却像是惊过了头,伸手捂住了自个儿的屁股,扭过头来一脸震惊地道:“您……您亲自来?”
叶将白被她这毫不掩饰的嫌弃给噎了一下,不悦地问:“在下没有这个荣幸?”
“不……不是。”赵长念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这等事情……还是宫女来比较妥当,您这般尊贵的人……”
叶将白和善地笑了,眼下的泪痣看起来慈悲又温柔:“在下只是臣子,论尊贵,何能及殿下?殿下这般防备,是信不过叶某?”
表情很和善,说到后头的语气却是已经带着些不悦。长念听得胆颤,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一张小脸青白青白的,都快哭了。
她挨打的是屁股,要上药的自然也是……哪儿能让他看啊!
可看看辅国公这表情,大有“你不让老子上药就是看不起老子,你看不起老子老子就弄死你”的意思。
在屁股和小命之间犹豫了半晌,长念哭丧着脸把脑袋往枕头里一埋,不吭声了。
叶将白看了旁边的宫人一眼,宫人颔首,带了其余随从出去守着。等内室里无人之时,叶将白垂眸,说了一句“得罪”,伸手便捏住她的腰带。
指尖下的身子发着抖,像某种濒死的小动物,细软的腰肢不安地缩着,从后头看过去,粉粉的小耳朵已经红透,耳后还起了一层颤栗。
至于么?叶将白心下实在鄙夷,伸手扯了她的腰带,撩起外袍,扯住裤头正要往下,就听得她一声闷哼,带着点哭腔。
真的很娘里娘气!他皱眉看着她的背,眼里的鄙夷愈加深厚。
堂堂皇子,就算是不受宠,也是真龙子嗣,怎么就跟个小姑娘似的?人家三皇子在校场差点废了只胳膊也没吭一声啊,落她这儿,脱个裤子就要疼哭了?
腹诽归腹诽,继续褪,叶将白还是放轻了些力气,待绸裤落去膝盖窝,方才松了口气,嗤笑道:“倒是比写奏折还费些……”力气。
最后两个字没能说出来,他抬头扫了一眼,噎住了。
莫名的,叶将白心口一跳,脸上跟着一热,竟是下意识地移开了眼。
可移开之后,他觉得不对啊,大家都是男人,他有什么看不得的?
低咒一声,叶将白闭了闭眼,拿过药瓶拔开了塞子:“会疼,您忍着些。”
长念嗷呜一口咬在枕头上,悲愤交集,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疼了,脸上炸红,一路红到全身。
雪白的肌肤里渐渐透出红色,粉**嫩的,像春日里的樱花。叶将白是在认真地给她伤处倒上药粉的,可倒着倒着,目光就忍不住往上看。
七皇子太瘦了,瘦得尾巴骨上有一个小窝。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疼的,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看着有点可怜。
倒完药粉,拿手帕抹两下,叶将白收回药瓶放进袖子里,低声道:“殿下伤得有些重,也不知道这药能不能起作用。”
“没……没关系,有药已经很好了。”长念没抬头,抖着手就想去提裤子。
然而,手伸到一半,就被人拦住了。
“刚上了药,暂时还不能穿,稍等片刻。”好整以暇地在她旁边坐着,叶将白道,“在下替殿下看着,殿下放心。”
就是有你在旁边看着我才不能放心啊!长念暗暗咬碎一口牙,心想她要是光明正大的女儿身,辅国公就得娶她才能抵消这轻薄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气愤了,长念趴着趴着,竟然开始头晕。
“有点难受……”皱眉嘀咕了一句,她侧头露出一只眼睛看向叶将白,迷糊地道,“头好晕,想吐。”
说话也娘里娘气的,听得叶将白一阵嫌恶。
“许是药不对症,所以难受吧。”看她意识都开始模糊了,叶将白也懒得再逢场作戏,反正她早晚会知道他给的药有问题,索性坦白点,“殿下以后还是别乱用来历不明的药为好。”
尤其是他这种人随身带的药,只会是毒药,不可能是跌打药。
长念茫然地看着他。
这眼神像极了谁家走迷路了的狗,叶将白微哂,低头凑近她一些,指了指自己,问:“殿下现在想明白了吗?”
宫里有谁能有本事换掉皇子给太后的贺礼,出手还比太子更大方?又是谁引她去的太子宫里请罪让她被罚?谁给她上的药让她更加难受?
别说是个人了,就算是头猪,现在也该反应过来了吧?
叶将白拢了袖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榻上这人眼神迷蒙地想了许久,委委屈屈地抬眼瞅他,小声道:“皇兄下手太重了,我可能……可能扛不住了。”
叶将白:“……?”
还怪太子头上?
气得“唰”地站起身,叶将白头一回风度全失,咬牙切齿地甩着袖子道:“他下手不重,是我!”
是我给你抹的药有问题!你他奶奶的中了我的计!你能不能想明白了怪我一下,让坏人获得该有的成就感?!
然而,赵长念压根没能听完他的话,叨叨咕咕了两句什么,就白眼一翻,失去了意识。
叶将白噎住了,沉默地站在榻边许久,觉得有点头疼。
怎么能有人蠢成这个样子?!
按照叶大灰狼原来想好的剧情来的话,应该是他不动声色地挖坑,引着这位七殿下狠狠摔在里头,然后七殿下抬起她那绝望的小脸冲他嘶吼咆哮——你这个骗子!
凄惨、无助又愤怒。
那么这个时候,叶将白就能拢着袖子玉树临风居高临下地道:“自古人心隔肚皮,这教训,殿下可记好了。”
悲悯的语气,配一个薄凉的眼神,多完美,多有趣,多霸气啊!
可是榻上这位蠢蛋完全没有给他任何实现的机会。
内室里安安静静的,中了毒的赵长念昏死在软榻上,脸色青紫。旁边没中毒的叶将白低头看着她,脸色也青紫。
他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一切都很顺利,只要再让御医过来看看七殿下的伤势,上禀于帝,加上典狱史的死讯,今年军饷督管的差事就有大半的可能花落别家,不会再让太子吃了肉。
可他就是半点也高兴不起来,还觉得有点暴躁。
“国公,御医已经在往这边来了。”宫人隔着纱帘在外头低声回禀。
叶将白应了一声,拿手帕将长念身上残余的药粉擦干净,随手替她放下衣袍,想了想,侧头问了一句:“你们谁注意过这位七皇子?”
宫人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不过片刻之后还是利索地答:“七皇子鲜少出现于人前,消息不多,不过有几位接触过他的大人说,殿下心思单纯,易轻信于人。”
这哪里还叫心思单纯啊,分明就是不要命似的蠢,若是他真的动了杀心,这人现在已经赴黄泉了,还一点察觉都没有。
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了。
轻哂一声,叶将白摆摆手:“不用管他了,做事去吧。”
“是。”宫人行礼退下。
赵长念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梦里刀山火海,铁索油锅,让她逃无可逃,浑身上下都疯了似的疼。好不容易看见远处有一汪清澈的泉水,她飞也似的跳进去,结果又溺了水,气喘不上来,只能拼死挣扎。
“痛……”
一声**溢出了唇齿,四肢也突然有了知觉。长念动了动手指,隐约听见旁边有人在说话。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爱卿何罪之有?是念儿身子骨太弱,这孩子是早产,体弱多病难免的。”
竟然是父皇的声音?长念怔了怔,费力地睁开眼侧头。
隔断外头的茶榻上坐着人,透过镂空的花架,隐隐能瞧见明黄色的龙袍。
“殿下醒了?”床边站着的红提低呼一声,欣喜地捏了捏她的手,然后连忙提着裙摆出去禀告。
于是不消片刻,就有宫人来扶她出去行礼了。
屁股疼得已经有些麻木,长念眼睛却亮亮的,任由宫人架着她,脚尖儿使劲蹭地,飞快地蹭去茶榻前头。
“儿臣给父皇请安!”
一个双膝跪地,疼得人龇牙咧嘴的,长念倒吸了两口凉气,才撑着地磕下头去。
叶将白起身在旁边站着,余光瞥她一眼,抿了抿唇。
别的皇子都已经获恩赏行拱手礼了,就七皇子还要磕头,可她偏生一点不觉得委屈,反而磕得很干脆,要不是地上有毯子,怕是要磕出响来。
不过想想也是,除却大场合集体拜见,七皇子应该有小半年没见过陛下了。
惨兮兮的可怜虫。
皇帝儿子太多了,对这位七皇子又没什么印象,自然也没多少怜爱,要不是叶将白说该来看看,他今儿也不会坐在这里。不过皇室最擅长的就是表面功夫,哪怕已经很久没见这个儿子了,他也还是要慈祥地说:
“身子不舒服就别跪着了,起来吧。”
“多谢父皇!”
长念起身,坐也坐不得,就只能被宫人架在旁边。不过她是真的开心,苍白的小脸上都透出了红,眼神亮得灼人。
叶将白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暗骂一句傻子。
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帝从来不是一个会被亲情打动的人,她表现得再高兴也没用。
“太子这回下手重了些,朕已经让人给他传话了,待会儿他便来赔罪。”皇帝半责怪半安抚地道,“不过你也是,好端端的去招惹他干什么?”
长念眨眨眼,小声道:“儿臣知错。”
知个什么错?太子小心眼在前,他陷害在后,这人还真觉得是她自己的错?叶将白听得心里直翻白眼,忍不住便说了一句:“七殿下这耿直的性子,的确容易得罪人。”
话出口,他就后悔了。
干嘛啊这是?帮赵长念可对他没半点好处,做什么要开这个口?他是过来吹皇帝耳边风的,可不是来救济傻子的。
皇帝听着他这话也有点意外,看他一眼,摸着胡须道:“爱卿也言之有理。”
长念听着,可不觉得叶将白是在帮她说话,还以为是在指责她呢,小脸一垮,张嘴就想替自己辩解。
叶将白眉心跳了跳,知道这傻子想干什么,连忙赶在她之前开口道:“殿下伤重,还是先去歇着吧。”
“我没事!”一听要让她走,长念立马摇头。
叶将白咬了咬牙,维持住脸上的微笑:“御医都说您伤重,差点要没了命,您不用硬撑。”
“我……我还能坚持会儿。”长念搓着衣角,有点固执。
好不容易父皇来她这儿坐坐,她想多看两眼不成吗?
不成!
叶将白微眯了眼,她脸色已经这么难看了,身子也抖得跟筛糠似的,说明他的药效很好,足以让皇帝起点儿恻隐之心。可她强撑着说没事是什么意思?拆他台呢?
他扭头,看了红提一眼。
这宫女比七皇子聪明多了,立马扯了扯她的衣袖。
长念耷拉了脑袋,撇撇嘴,沙哑着嗓子朝皇帝行礼:“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去歇着吧。”皇帝摆手,也没多看她。
叶将白斜眼瞧着,就见七殿下跟突然没了力气一样,整个人都焉了,被人架进内室趴去床上,裹成小小的一团。
隔得远,只能瞥见床上被子的形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叶将白有个直觉。
这傻子肯定委屈了。
过了二十多年腥风血雨的日子,叶将白已经习惯与城府深沉之人过招,每每落棋,都要思量周全,以求万无一失。
但对上这位七殿下,他突然觉得运筹帷幄都是多余的,她有什么心思都直接写在脸上,只一眼就看了个通透。
皇帝坐了一会儿,许是觉得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有想起驾之意。叶将白收回目光,低声开口:“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哦?”看了看内室,皇帝微微皱眉,“在这儿?”
“无妨。”
他都说无妨,皇帝也就把屁股落回了茶榻上,捧着茶杯作倾听状。
于是叶将白就把太后寿宴上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本正经地禀告了一个遍。
赵长念委委屈屈地缩在床上趴了一会儿,耳朵一侧就听见父皇还没走,小声在与辅国公说话,声音低低沉沉的,特别让人安心。
“此事是刑部的过失。”
“寿礼本是不宜铺张,但逢太后整寿,也无可厚非。”
本来身子是极难受的,头昏胸闷,但父皇的声音如午后绵绵春风,吹得她松开了眉头,满足地闭上了眼,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正跑向繁华热闹的锁梧宫,宫里坐着父皇和自己的母妃,两人谈笑甚欢,她举着风筝从外头回来,一袭漂亮的百褶裙卷了暖洋洋的春风,明媚地扬起来。
……
皇帝起驾走了,叶将白随之离开,但走到一半,他又折返回去,站在了内殿。
“国公?”红提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恐惧。
这才是一个正常人看见他应该有的反应,叶将白抿唇,挥手示意她站在隔断外头,然后一撩袍子,坐在了赵长念的床边。
床上的人发着高热,嘴唇苍白,脸蛋却嫣红,也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傻兮兮地扬着,就差流口水了。
能平顺地活到现在是她的运气,可遇见了他,她的运气也就到这里了。
要是别人,他是不会有半点怜悯之心的,不过看在这人特别傻的份上,叶将白还是摸出了一颗药丸,塞进她的嘴里。
拇指擦过她的嘴唇,冰冰凉凉的,又分外柔软。叶将白怔了怔,几乎是下意识地,又摩挲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指腹上柔软的触感已经清晰地传遍了全身。
一个激灵,叶将白猛地收手,跟被什么噎住似的站起来,拿了帕子仔仔细细地将拇指擦干净,然后低咒一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果然不该跟那个死断袖风停云来往过多。
“国公……”红提欲言又止,她想护主,可实在不敢上前,只能站在隔断外头小声提醒。
叶将白脸色很难看,掀了帘子出去,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红提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家殿下伤重,什么也没做,怎么就得罪了辅国公了?若是别人还好说,辅国公生殿下的气,那殿下还活不活了?
赵长念什么也不知道,就觉得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醒来的时候屁股还疼得难受,但心情甚好。侧头看看,外面已经将近午时。
“红提?”
帘子应声而动,有人进来,给她递了杯茶。
长念顺手接过,撑起身子咕咚咕咚喝完,把空杯子往人手里一塞:“我想吃玉米粥。”
叶将白神色复杂地接着杯子,放在了旁边的案几上:“午膳一会儿就送来。”
嗯?长念一愣,猛地侧头,就见叶将白穿着一身月白常服,玉带束腰,风度翩翩地站在她床边。
“国公?”眨眨眼,长念一脸感动,“您守了我一晚上?”
叶将白似笑非笑:“殿下多虑,今日在下休假,去太子宫里走了一趟,顺路过来看看您罢了。”
这样啊,长念点头:“那也得谢谢您,要不是您,父皇也不会来看我。”
“殿下既然想见陛下,为何不多去养心殿走动?”
谁不想呢?长念叹了口气:“走不得,走多了几个皇兄不高兴,要为难我。虽是想见父皇,但也想过安生日子。”
“哦?”叶将白挑眉,“那最近几日,殿下看来是不得安生了。”
“啊?”长念没反应过来,一脸懵懂地看着他,“为何?”
叶将白很是耐心地解释:“典狱史死在太后寿宴上,是太子承办寿宴不力之过,一旦禀上,太子必定大怒,亲查此案。而殿下您,是此案的关键证人,少不得牵扯其中。陛下刚因着您这伤势责备了太子,寿宴上您又抢了太子的风头,诸多事一起算来,您能安生?”
本来就苍白的小脸,听着他的话,直接白成了一张纸。长念抖着嘴唇,结结巴巴地道:“国公,我是无辜的啊,这都跟我没关系,不知怎么的就……您能救救我吗?”
温和一笑,叶将白道:“在下若是不打算救,现在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眼睛一亮,她连忙拉了他的袖子:“国公有什么法子?”
“以七殿下如今处境,想躲避是不可能了,不如迎难而上,反而能有一线生机。”大灰狼摇了摇尾巴,诚恳地道。
“迎难而上?”单纯的小傻子皱着眉头思考。
“太子要查,您就只能配合,但您能决定这案子的轻重,自然就有筹码与太子抗争。”大灰狼又挖了个坑。
“怎么抗争?您教教我!”小傻子二话不说“呯”地就跳了进去。
叶将白暗自唏嘘了一番,然后朝她拱手:“殿下若是信得过在下,明日就与在下一并去养心殿禀上命案。”
这个简单啊,就说两句话,然后凡事让辅国公兜着就好了。长念掰着指头算了算,还能赚着一次见父皇的机会,好像亏不了。
“那就听国公的!”
叶将白满意地点头,又给她递了一盒跌打药:“殿下好生养着,除了在下之外,别人说什么话,您都别信。”
这么好骗的人,他一个人来骗就行了,再给别人骗去就大事不妙了。
完全没注意叶将白的表情,长念很是豪迈地握拳应下:“好!”
坚定又决绝的小表情,像极了府里养的狼狗,亮着眼睛吐着舌头,仿佛跟着他就一定有肉吃的样子。
第二天叶将白站在朝堂上,耳边是众臣的禀事声,脑海里却是七殿下的那张脸,不知怎的就有点走神。
对面一排后头站着的风停云扫了他一眼,顿了顿,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扫了一眼。
好像不是他眼睛的问题,一向在朝堂上口齿伶俐的辅国公,今儿什么也没说,就站在那儿傻乐。
“你看上谁家女人了?”下朝的时候,风停云飞也似的跑到叶将白身边,瞪大了眼睛问。
莫名其妙地白他一眼,叶将白道:“胡说什么。”
噎了噎,风停云倒吸一口凉气:“那……看……看上谁家男人了?”
叶将白:“……”
收回心神,他恶狠狠地瞪了这人一眼,怒道:“你有空瞎说,不如早些把案子做好。”
“嗳,我说真的呀。”风停云唏嘘,“这么多年了,我从没见过你脸上露出那种表情,好像是……对,少女怀春!”
停下步子,叶将白扭头看他,和善了表情:“京都怀春少女甚多,令尊三日前送了一堆画像过来,让在下替大人斟酌,在下这便去寻个最合适的,让陛下给大人赐婚。”
一听这话,风停云脸都绿了,连忙后退三大步:“我不瞎说就是了,你别胡来!”
冷哼一声,叶将白拂袖就走。他还赶着去看小狼狗呢,哪儿有那么多空跟这死断袖纠缠。
赵长念的伤势不算轻,哪怕他已经给了解药缓解了症状,但挨的二十下板子是结结实实的,少说也得养上一个月。不过为了跟他一起去养心殿,赵长念特地让宫女备了担架,他一进锁梧宫就见她龇牙咧嘴地趴在上头。
“国公,您来了!”长念道,“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又是不请他进去坐,叶将白已经习惯了,站在院子里朝她拱手:“殿下若是方便,这便走了。”
“方便方便!”长念挥手就让两个小太监把她抬起来,看了看,略微不好意思地道,“我这仪态差了点,不过实在疼得厉害,也走不了路,等到养心殿再下来行不行?”
“殿下辛苦。”都这样了,也没什么不行的,叶将白引着抬人的太监就往外走。
赵长念趴着,侧头看向走在自己旁边的辅国公,伸手在衣袖里掏啊掏,掏出一个盒子来。
“这个给您。”
叶将白不解,接过盒子来打开一看。
一块品质甚好的白玉,做成了精致的把件,一面雕着猛虎下山图,另一面圆润而合手,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两头挂了丝绦,一头能系,一头是金穗儿,不想握了还能挂在腰上。
“这?”
看他好像挺喜欢,长念松了口气,笑道:“这是说好的给您的谢礼,谢谢您帮了我的忙。”
叶将白怔了怔,恍惚间想起这个人好像的确说过,她有千儿八百两的家底,要给他送东西来感谢他帮她引见太子。
白玉沉甸甸的,没有瑕疵,雕工也精湛,想来没个千儿八百两也拿不到。七殿下这是真心诚意地在感谢他,完全不知道自个儿是被他害成这样的。
莫名的,叶将白移开了视线,觉得有点心虚。
“这要是被人瞧见,能算做行贿。”他抿唇道,“殿下还是收回去吧。”
挡住他递回来的手,长念撑起小脑袋左右看了看,一脸精明地道:“这里都是自己人,就算我行贿了,也没人会知道的!”
说罢,还拿着盒子,一副行贿老手的模样,往他袖子里塞了塞。
叶将白看得好笑,感觉到自己的袖子沉了沉,思量片刻,倒也没再推辞。
给他行贿的人多了去了,就算是个偏远州府来的小县官,送的礼也比这个把件贵重,七殿下是真的穷,也是真的不了解行情。
不过没关系,他心火一向旺盛,有这么个东西捏着消消气也是好的。
扬了扬嘴角,叶将白道:“殿下既然如此厚爱在下,在下也定要好生报答才是。”
“不用啦不用啦,国公帮我的已经够多了。”长念很满足地道,“今日再去见一见父皇,我能开心两个月!”
她说得兴奋,叶将白听着却是有那么一点,就一丁点儿的心酸。
他给别人挖坑,用的诱惑都十分丰厚,而七殿下,真是不费吹灰之力,仿佛什么都缺,稍微给她一点甜头,她就摇尾巴了。
倒让他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养心殿就在前头,叶将白示意她先在外头等着,然后提了袍子进去。
“爱卿来得正好。”皇帝坐在龙椅上,似是刚刚发过怒,扭头看见他来,招手便道,“你来看看太子办的什么好差事!”
扫了旁边一眼,叶将白毫不意外地看见了跪得端正的太子殿下。
看来这位主子已经自己来告罪了,倒也聪明。
“微臣此来,也正是有事要禀。”收回目光,他拱手道,“太后大寿本是喜事,但宫闱之中生了命案,实在太过不该。此一事,当从禁军开始问罪,哪怕牵扯之人甚多,也不可姑息。”
太子一脸愧疚地低头:“是儿臣的过失,儿臣只顾着皇奶奶,没管好的手下的人,让人钻了空子。”
皇帝恼怒地看他一眼,又看向叶将白:“爱卿所言甚是,但刑部回禀,说线索极少,刺客也没抓住,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叶将白拱手道:“臣有线索。”
太子一怔,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
“哦?”皇帝坐直了些,“什么线索?”
“典狱史出事之时,七殿下正好在场,事后殿下来与微臣说过两句,微臣便替殿下拟了供词。”从袖子里掏出折子,叶将白双手奉给太监,然后收拢衣袖道,“也是不巧,七殿下本该早来作证的,但身上有伤,昏迷不醒。”
七皇子当日为什么被太子责罚,皇帝是不知道原因的,现在这么一听,皇帝略微一思量,倒是皱眉看向了太子。
太子一凛,想张口解释,可辅国公也没说什么指责他的话,他这样跳出去反而显得心虚。可要是不解释,父皇难免往他身上想。
他最近有得罪过辅国公吗?前些日子还送了好些东西呢,今日怎的就这样对他!
皇帝收回目光,开始翻看手里的供词折子。太子侧头看了叶将白好几眼,发现他不愿意与自己对视之后,心下便也明白了。
这回辅国公不打算拉他一把,反而有踩一脚的意思。
心里有气,太子也不再看他,只低声道:“父皇,七皇弟向来与儿臣亲近,若真遇见什么事,怎会不来告知儿臣?这其中怕是还有误会。眼下七皇弟还在养伤,不如就让儿臣去看看他,问个仔细。”
刚把人打了个重伤,还向来亲近?怕不是想提前去堵了七皇子的嘴吧?
皇帝心生不悦,可光凭这口供折子也无法清楚案情,他今日事务甚多,没空再去长念宫里,始终是得让人去问的。
正有点为难,就见大太监从外头小步进来,俯身在他身侧道:“陛下,七殿下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哦?”皇帝有点意外,“他那么重的伤,怎么还过来了,快让他进来!”
太子眉心微微一抽。
扛着重伤都亲自过来,他这个七皇弟到底想干什么?
赵长念在外头等了半晌,终于等到传话了,连忙借着两个太监的力下地,一瘸一拐地往里头挪。这挪动之间少不得牵扯伤口,等挪到御前的时候,她已经小脸煞白,满头大汗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
到底是亲生的儿子,看这惨状,皇帝表情也柔和了些,朝旁边的人吩咐:“拿个垫子来,让七皇子去茶榻上趴着说话。”
“是。”大太监应声而去。
太子还跪在地上没起来,这儿倒是来了个趴着的待遇,就算赵长念身上有伤,太子心里也不舒坦,抬头凉凉地看她一眼。
长念什么也不知道,就是进来见自个儿父皇的,被莫名其妙的一瞪,小脑袋缩了缩,满脸惊恐。
“念儿,你真如这折子上所说,太后寿宴当日,目睹了典狱史被害?”皇帝问。
长念点头:“儿臣去出恭,在茅厕附近见着了典狱史。当时他跟一个黑影一起站着,儿臣还以为是在叙旧。谁知道下一瞬典狱史就惨叫一声倒了下去,那黑影也消失了。”
“你没看清那人模样?”
“没怎么看清,就依稀记得穿的是深蓝色的缎面袍子。”长念努力回想了一番,道,“那袍子,有点像宫人穿的。”
宫人穿的深蓝缎面袍子,那就是寿宴的宫装款式,也就是说,凶手要么是当时正当差的宫人,要么就是别人冒充了当时当差的宫人。
而寿宴当日的宫人调度,全是太子在负责。
太子脸色一沉,拱手道:“父皇,当时在场的只有七皇弟一个人,那他说的是真是假,也就无从证实。”
长念一惊,慌忙摇头:“儿臣骗谁也不敢骗父皇,当时那黑影动了手就跑了,儿臣没来得及追上,但要是没记错,刺客逃跑之时旁边池塘里有物什落水之声,兴许是凶器,若是派人去寻,定还能寻到。”
凶器是破案的关键,皇帝一听就扭头吩咐:“派人去找。”
大太监领命,出门去召禁军统领。皇帝回过头来,神色更加严肃。
“国公说得对,这凶案发生在朕眼皮子底下,决不能姑息。此案太子要避嫌,便交给国公彻查。念儿若是还有证据,就转呈国公,等待审查。”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太子,又补道:“查案期间,念儿就少在各宫走动吧。”
长念乖巧地点头,余光不小心瞥到太子难看的脸色,连忙把脑袋埋得更低。
“臣领旨。”叶将白倒是一脸坦荡,拱手行礼之后,还问皇帝,“七殿下行动也不便,若有疑惑,微臣可否出入锁梧宫?”
“自然。”皇帝颔首,“朕信任爱卿,爱卿出入前宫,不必同朕另禀。”
“多谢陛下。”
跪了半个时辰的太子,在离开养心殿的时候脸色极其阴沉,抬着长念的太监没走两步就被强迫转了弯,拐进一条僻静的宫道里。
“七皇弟想干什么?”太子俯视她,十分不友善地道,“难不成连你也不想安生过日子,要来与皇兄作对?”
长念摇头如拨浪鼓,又好笑又无奈地道:“愚弟只是来禀告所见所闻罢了,何至于说是作对呢?”
“你明知道寿宴是本宫在负责,寿宴上出的事,不同本宫先说,竟直接告诉辅国公,还来了父皇面前博同情。”太子冷笑,狭长的凤眼眯成一条线,“你什么心思,真当本宫看不明白?”
长念呐呐两声,身子微微发抖。
“你自己是个什么出身自己也该清楚,三弟五弟尚可在我面前抖抖羽毛,而你。”上下扫她一圈,太子轻嗤,“宫女生的贱种,能锦衣玉食已经是福分,若还得寸进尺,本宫不介意给你长长教训。”
一字一句吐出来,跟冰渣子似的,又凉又刺骨。就算是个受气包,也该被刺得生气,反驳两句。
然而,叶将白拢着袖子在拐角处等着,一直没等到赵长念任何声音。
这个比受气包还受气包的七皇子,现在一定是抱着脑袋缩在担架上,默默盼着太子快走吧?真是没出息,太子再得势,也终究只是个皇子,没有生杀大权,她怕个什么?叶将白嗤之以鼻。
太子骂完了,似是还不解气,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宫人一脚就将前头抬着担架的人给踹得跪了下去。
“啊!”前后承重不一,担架侧翻,长念毫无防备地就滚落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本是打算再看看热闹的,一听这动静,叶将白站不住了,拂了袖子便走过去。
“太子,七殿下。”
见着他来,太子收敛了表情,扭身就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道:“国公出来了?本宫昨儿得了上好的女儿红,正想找机会与卿共饮呢。”
叶将白瞥了一眼地上狼狈的长念,抿唇道:“案子刚接下来,在下还得去一趟刑部,饮酒便改日吧。”
“也好。”完全看不出来生气,太子笑着就朝他拱手,“那本宫就先行一步了。”
“殿下慢走。”
长念疼得耳边一阵嗡鸣,半晌才渐渐听见声音。她睁眼,就见身边停了一双绣着银纹的云靴,靴子的主人俯身下来,温和地对她道:
“殿下再这么软弱下去,可是会拖累在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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