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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长生不老

我真的长生不老

刘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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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讲述了一个长生不老的人应该如何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指导下,在现代人类社会中正确积极生活的故事希望能够对其他长生者,特异功能人士,修仙者,外星人,非人类生物参与国家建设稳定和谐生活的经验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作品QQ群:741825442满,783764489(空)本书v群:870388766,粉丝值7000...

来源:阅文起点   主角: 刘长安,范建   时间:2022-05-23 12:08:16

小说介绍

刘长安,范建《我真的长生不老》讲的是本文讲述了一个长生不老的人应该如何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指导下,在现代人类社会中正确积极生活的故事希望能够对其他长生者,特异功能人士,修仙者,外星人,非人类生物参与国家建设稳定和谐生活的经验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作品QQ群:741825442满,783764489(空)本书v群:870388766,粉丝值7000...

第1章

精彩节选


  郡沙历经三千年城市名字不曾更变,刘长安记得殷商之世,郡沙属扬越之地,是百越部落的分支所在。

  春秋战国时期,郡沙属于楚国黔中郡。

  秦朝全国三十六郡,郡沙为其一,而后西汉则有了郡沙国,为郡沙王封地,下辖十三县。

  如今的郡沙,除了博物馆里的东西,城市中已经不见一点当年的古迹,抗日战争时期的郡沙大火,与花园口决堤,重庆防空洞惨案并称三大惨案,也因为那焚尽一切的大火,与斯大林格勒,广岛和长崎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损毁最严重的城市。

  举国之力侵华的国度里,原子弹下无冤魂,可郡沙不应该如此,重建之后没有了焚烧和伤痛的痕迹,似乎也逐渐被人遗忘。

  这里是他在血与火中战斗过的地方。

  更多的记忆在刘长安的脑海里慢慢复苏,他躺在宝隆中心隔壁的工地里一动不动,浑身疼痛无比,深呼吸了一口气,便能够感觉到胸腔和背脊传来一阵阵疼痛,让他清醒地认识到骨折的情况十分严重。

  抬头望去,身旁的宝隆中心是郡沙最高的楼,即便是在深夜,玻璃外墙内嵌的灯光依然映照的大楼犹如通往天国的玉梯,璀璨生辉。

  今天难得地可以看到星空,一挂银河从东北向南横跨,宛如星光灿烂的激流,一泻亿万里。

  斗转星移,月光渐渐单薄,高耸的城市边际线遮挡了日出的火烧云和第一缕晨光。

  刘长安再次睁开眼睛,感受着清晨的空气,哪怕是雾霭严重的城市,黎明之后的空气似乎都会格外的不一样。

  远远地听到工地机械启动的轰鸣声,刘长安抬头看了一眼工地隔壁高耸入云的宝隆中心,翻身爬了起来,纵身一跃,双手抓住墙头跳了过去,稳稳地落地。

  摸了摸屁股,裤子自然是破破烂烂的,刘长安脱下了外套,围在腰间,遮掩了屁股上的破洞,裸露着上身沿着工地围墙行走,和任何一个在工地上忙活的年轻人没有什么区别的模样。

  只是皮肤白皙了一些,没有那种日积月累的辛劳沉淀的古铜肤色,更没有粗糙的毛孔和坚硬的肌肉线条。

  刘长安扭了扭脖子,就听到一个穿着咔叽蓝工作服的中年男人喊了一声,“小伙子,要找活不?”

  刘长安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泥的裤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啥活?”

  “清理一下那堆碎砖,填到水坑里去。”中年男人说道,看到刘长安犹豫的神色,不耐烦地说道:“就一天的活,工资日结,干完就给你。”

  “好。”刘长安露出两排牙齿的笑。

  大型建筑基本上使用钢筋水泥灌胶,只有工地临时墙体才用得上灰砖,旁边宝隆大厦的车队占用了尚未完全修好的车道,工地的设备开不过来,这水坑就只好用人工填埋了。

  刘长安没有换工作服,范建给了他一个安全帽戴在头上,工作服可以不穿,但是不戴安全帽是绝对不能进入工地的,哪怕这里只是最外围的位置了。

  刘长安忙活了一上午,就把水坑给填了,然后去找范建结钱。

  “一天的活,你一上午就干完了?”范建有些不相信,跑过来检查了,这才笑了起来,“小伙子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干的,叫什么名字?”

  “刘长安。”刘长安接过来两百块钱,签了字就准备离开了。

  “留个电话吧,再有活我叫你。”范建随意地说道,工地也不能随便招人,今天也只是因为时间太早了,手下的人又被调去干别的活了。

  刘长安笑了笑,在条子上顺便写下了自己的电话,他知道以后多半是没有活的,今天大概是凑巧。

  范建觉得他笑起来倒是挺好看的,牙齿又白又干净,估计刚刚出来找生活没多久。

  随手把条子放在一沓签字条中,范建继续巡视工地,他所在的这片工地属于宝隆中心的配套设施,作为主体工程的宝隆中心大楼已经建成完工投入使用,楼高452米,总建筑面积将达到98万平方米,尽管这栋楼的高度在全国排不上太前,但是基坑深度倒是全国第二,作为参与建设人员之一,范建多多少少有一点骄傲。

  “你好。”

  范建刚刚转悠了一圈,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制服套裙的女人走了过来打招呼。

  范建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槟榔,然后讪笑了一声,“你好,有什么事?”

  “我想找一下你们工地的一个小伙子,他刚才在那片地方干活。”女人指了指。

  范建愣了一下,那不是刚才刘长安干活的地方吗?范建不由得再次打量眼神的女人,标准的秘书或者助理的风范,高挑修长,没有穿**,一双镂空的黑色高跟鞋,身上没有多余的点缀,有着男人们最欣赏的身材,脸上没有多少微笑,却也不至于感觉太冷漠。

  关键是,戴着无边框眼镜的脸庞,年轻而美丽。

  范建见过陪伴着公司高层来视察的女秘们,可显然从气质身材到容貌,都不是一个档次。

  “他叫刘长安,不过他不是我们工地上的人,是我临时找来干活的。”范建心里琢磨着,这年轻女人和刘长安什么关系?一个搬砖干活的小民工,一个美丽高傲的高级白领,能有什么交集?

  年轻女子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后方。

  范建这才留意到年轻女子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穿着尤其美丽的少女,正双手插在兜里,懒洋洋地抬头看着天空,并没有看向这边的模样。

  她手里还牵着一条狗,极其凶悍的罗威纳犬,工地上也养了一只,但是看面相和体格,明显和对方的这条狗无法媲美。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年轻女子继续问道。

  “有。”范建说道,然后赶紧去那一堆条子里找。

  好一会儿,范建才找到了那张条子,把电话号码报给了年轻女子。

  “辛苦了。”年轻女子记下了电话号码,转身离开。

  范建从兜里拿出了槟榔,塞了一个到嘴里,看着女人背影那扭动的腰肢,嚼动着槟榔生出了更多的口水。


  范建心里琢磨着这样的女人也不知道要什么样的男人才能享用,但是对于仲卿来说,范建这样的人,当然是越少打交道越好,希望以后不用再来找范建。

  无关各种条件带来的优越感,长期食用槟榔和烟酒的男人,身上有着一股特殊的味道,仲卿很不喜欢。

  “那个男孩子叫刘长安,这是他的电话。”仲卿把刘长安的电话号码发送给了牵着罗威纳犬的少女。

  她的名字叫竹君棠。

  竹君棠收回抬头望着宝隆中心大楼的目光,看了看刘长安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他好像是个流浪汉。”仲卿说了一下刚才自己从范建那里了解到的信息,做出了结论。

  “他也许是个高中生……或者大学生。”竹君棠觉得仲卿的眼神有些怪异,解释了一下,尽管在她眼里流浪汉也好,学生也好,那个人的所作所为已经足以让人忽视他的任何身份了。

  “没什么区别。”仲卿淡淡地说道,无论对方是谁,以竹君棠的身份,都不应该去关注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

  “这栋楼有多高?”竹君棠自顾自地说道,半眯着眼睛,让眼眸看起来有些狭长而妩媚。

  “452米。”仲卿对于这栋在全国排名大概在前十五的高楼数据聊熟于心。

  “这么高的楼要是跳下来,还能活着吗?”竹君棠好看的鼻子皱了皱,然后又松散开来,脸上流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情绪,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不能。”

  “我也觉得不能。”竹君棠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正在吐舌头的罗威纳犬,“稳妥起见,你去买条猪从楼顶丢下来看看。”

  竹君棠的狗,显然没有领会到主人刚才在脑海里设想了一下它掉下来的情景。

  “三小姐,你不要再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我听说你昨天晚上让人在附近找一具尸体,然后自己凌晨时分也下楼转悠了很久。”仲卿虽然是竹君棠的助理,但是也不能配合着她胡闹。

  竹君棠很不淑女地打了个哈欠,随手把牵引绳交给仲卿,转身往宝隆中心里走去。

  直达顶楼的电梯中,竹君棠沉默不语,看着刘长安的名字和电话。

  “那年刘邦进了咸阳,我被救了出来。项羽再来,找不到我,于是就把咸阳烧了。”

  “从秦始皇寻求长生不老开始把你关了起来,再到刘邦救你,那可是被关了十几年啊。”

  “是的,然后刘邦又把我关了起来。”

  “……”

  昨天晚上有人在楼顶和自己胡说八道,然后纵身一跃跳楼了,死不见尸……倒是让竹君棠刚刚起来用望远镜看到了在工地干活的一个年轻人,似乎就是昨晚见到那人的模样。

  她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人纵身跳了下去,竹君棠惊叫了一声,也跟着扑了过去,本能地想拉住他,却只看见他的身影加速下坠,一会儿就在黑夜中不见了踪影。

  “我……我……”竹君棠只觉得牙齿发抖,这栋楼是郡沙市最高的楼层之一,从这里跳下去,绝无可能生还,就是看摔的四分五裂,还是摔成肉泥的悬念而已。

  瞳孔都在放大,竹君棠腿脚发软,她有时候想过从这里跳下去自杀的情景,但是真的见到这样的情景,她才发现这种事情的可怕之处,竹君棠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集中在心脏,心脏不堪重负地要把血液挤出来,她的四肢凉凉的,整个人委顿在地。

  过了好一会儿,竹君棠才爬了起来,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乘电梯一路直达楼底。

  时间是午夜,楼下大堂依然有穿着制服的安保在巡视,看到竹君棠连忙敬礼迎了出来。

  竹君棠冲了出去,四下搜寻着,一边害怕一边强迫自己准备好看到那无比凄惨的一幕。

  这么跳下来,一定死的很难看,自己还是不要跳楼了,竹君棠这么想着,心中惊疑不已,他为什么要跳楼?

  她想起了他最后看她的那一眼,那是何等的平静,这一定是万念俱灰,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的决心,才会有的眼神吧?

  和他相比较起来,自己完全就是个懦夫,他大概比自己还要更加不幸吧?

  竹君棠在楼前广场找了一圈。

  “大小姐,您找什么?我们帮你一起找。”当值保安跟在竹君棠身后说道。

  竹君棠疑惑不已,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刚才看到有人从楼顶跳了下来。”

  安保大吃一惊,连忙呼了其他巡逻的同事一起寻找“尸体”。

  半个小时以后,寻找“尸体”的巡逻队纷纷报告,大楼周围百米内都没有任何发现。

  毕竟人也有一百多斤,从楼顶跳下来,又不是风筝会被刮的很远,这样的范围搜索足够了。

  “大小姐,您……您确定……”安保队长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可能我看错了吧。”竹君棠露出了微笑,“辛苦你们了。

  “没有关系。时间不早了,请您早点上楼休息吧。”

  竹君棠转过身去,踩着镶嵌了许多钻石的华丽高跟鞋,地板上的倒影摇曳如水,优雅地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从门缝里可以看到保安依然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一丝不苟,没有一丝怠慢。

  “见鬼了!”

  竹君棠的优雅突然崩溃,身子一软地坐了下来,手指发白地紧紧捏着沙发手靠,她绝对没有看错,她亲眼目睹那个少年就在自己面前一跃而下!

  会不会摔的太碎?会不会摔下去就被什么猫猫狗狗给吃了?会不会刚刚好摔进垃圾桶里,然后被垃圾掩埋了?

  竹君棠想了许多种可能,上楼换了一身夜跑的衣服,准备装作夜跑的样子,在周围再找找,她实在无法接受一个人就在她眼前跳下去,生死不知不说,连影儿都没有了的事实。

  竹君棠绕着大楼跑了一个多小时,想着保安里终究有别人的眼线,终于放弃了。

  折腾了大半夜,竹君棠今天中午才起床,懒洋洋地坐了起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如梦如电,一下子让她清新过来,喝了一杯水后才怔怔地确认那并不是一个梦,自己确确实实看到了,确确实实让人去找“尸体”了。

  竹君棠犹自不死心,拿着望远镜在窗边观察着,没有想到就在旁边的工地里有所发现。

  竹君棠的望远镜是徕卡的产品,足够贵,精度并不如最专业的望远镜厂家,但是要看清楚几百米距离的人脸和身体标志来判断他是否是自己见过的人,却已经足够了。

  尽管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亲眼目睹的东西和固有的常识和对世界的认知产生了强烈的冲突,还是让竹君棠有些犹豫和怀疑。

  她最终还是决定给这个电话号码发一条短信过去。

  “你好,我是竹君棠,昨夜与你畅谈长生,今日再见,惊而又惊,盼约见短叙,仅你我二人,八角亭楼顶餐厅,静候莅临。”

  发完短信,竹君棠坐在落地窗边,慵懒斜靠着,手里拿着一本李零的《周行天下》,眼眸里闪着光,抬头望着渐渐往西的炎日。


  刘长安十分意外会接到竹君棠的短信,大概和自己给范建留了电话号码有关系,这倒是自己疏忽了。

  原来昨天晚上站在宝隆中心顶楼看上去像要自杀的少女叫竹君棠,宝隆中心的顶楼有雨水收集系统,空中花园以及直升机停机坪。

  刘长安和竹君棠在直升机停机坪上遇见,聊了一会天。

  竹君棠听到刘长安侃侃而谈自己长生不老,求死不得,笑着说道:“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能够长生不老的人,还活的这么憋屈,人家彭祖活了八百岁,就有无数香火,受人供奉,你呢?这是几千岁了吧,大部分时间都在坐牢,有你这么没用的吗?”

  刘长安依然记得竹君棠昨天晚上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眯了起来,有些妩媚的感觉,笑容很美。

  “坐牢有什么不好?一朝一代,对我来说不过是白驹过隙,等那朝代灭了,看守我的狱卒都死光了,囚牢腐朽,我自然就出来了。”

  “你看的开。”竹君棠冷笑一声,“可你不会懂的,真正的牢狱,是束缚住你的内心,让人感觉世界之大,却无处可逃,连呼吸都困难,这种滋味,你懂吗?看管你的不是狱卒,而是无数各种各样,心怀鬼胎的目光,你知道吗?”

  “哦,既然如此,你就跳下去吧,一了百了。”

  “你……你让我跳我就跳啊!”竹君棠闻言,当然不会真的就跳下去,反而后退了几步,大风吹的她的裙摆飞扬,显露出两条笔直纤细的小腿,有着少女肌肤凝乳般的眼色,在黑暗中散发着晶莹的光芒,竹君棠怒视着刘长安:“你还是不是人?居然劝人跳下去?”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刘长安有些感慨,从古到今,女子大抵如此,难怪那人会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还有,这是我家的楼顶!这栋楼都是我的,你在这里干什么?”竹君棠走了过来,双手背在身后,怀疑地看着张安,“你是不是小偷?”

  “我不是小偷,我和你一样,也是来跳楼的。”刘长安看着她说道。

  “那你倒是跳啊!”竹君棠嘲讽道,她倒没有说自己只是心里闷的慌,并没有跳楼的**。

  “好。”

  刘长安说完,就跳了下去。

  刘长安当然不是求死不得,只是做这种事情,对于他的身体和记忆有一些好处罢了,却没有料到原本以为不过会成为少女的惊惶一梦,现在却留下了痕迹被人寻上门来,收到了一条半文不文,勉强通顺的邀约短信。

  刘长安删掉了短信,干净利落地把发来短信的手机号码拉进了黑名单里。

  有点麻烦,但是也无需在意。

  此时此刻,刘长安已经回到了家里。

  这是一套很老的房子,高楼之后必有小巷,繁华背后隐藏着落寞,几十年前十分让人羡慕的机关大院,如今拆尽了四周的围栏和宽阔的绿化带,只剩下零零落落的几栋楼。

  那个年代的房子,底层并不是车库,而是一个杂物间,刘长安将自己的房子分租了出去,然后自己住在杂物间里,因此居住条件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偶尔还能打打零工,例如今天收入的两百块钱。

  身份证上十八岁的刘长安,除了眼神和气质略微显得成熟一些,和绝大多数这个年龄的少年并没有太多区别,时方五月,郡沙的夏日炎炎,而就在下一个月他就将参加一年一度的高考。

  今天并不是周日,也不是什么假期,刘长安单纯的只是因为一份两百块钱的零工,逃了一上午的课而已。

  大概又会被班主任黄善念叨,又会被同桌安暖寻根问底,刘长安从自己的杂物间里把折叠藤椅搬了出来放在树荫下,泡了一壶茶,准备躺上一下午。

  午后的楼间坪地中只有这么一颗生长的遮天蔽日的大水梧桐树,五月正是枝叶滋滋疯长的时候,撒下了一地清凉的树荫。

  除了刘长安,还有几个老人也大抵是如此姿态准备度过一个惬意而舒适的下午,住在这里的年轻人很少,基本上都是退休多年的老头老太太们。

  侧头看了一眼最近的钱老头,头发零零碎碎的掉光了,满脸的老人斑,皱纹松松垮垮的,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人生中留给他剩下的时光,都打算用来这么躺着。

  刘长安转过头去,看着书中的句子: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这是苏轼《赤壁赋》里的句子,另一个写三国的人写的句子也挺好:“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苏轼死了很多年了,只留下一些文字,然而对于无穷的时光中恒河沙数般的蝼蚁来说,已经是生命能留下的最美好的痕迹了。

  要知道绝大多数人,没有在这世间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不曾来过。

  一整个下午,刘长安并没有睡觉,而是看了小半本《八先生文集》,感觉到了肚子饿了,这才把折叠椅和茶壶搬了回去。

  他只是怀古,念古,却并没有厌倦现在的生活,相反的一边读着古书,一边享受着现在的生活,让他十分惬意。

  求死不得当然只是玩笑,人活的越久,就越不想死,这美妙或者丑陋的人间,终究有太多的不可知而让人好奇未来会有什么等待着他去旁观。

  轻轻一拍葱花,碾出香气,姜和蒜在猪油里煎,再淋到葱花和菜叶上,捞出煮了三分钟的面条,不绵不生,嚼头刚刚好,一碗搅拌起来,便是香气四溢,刘长安吃完,天已经淡淡的黑了。

  出门散步,刘长安的步子不快不慢,这时候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穿过人群,看着陌生人或冷淡,或僵硬,或勉强,或轻松,或愉悦的种种面孔,刘长安偶尔也会觉得有些孤独。

  因为太多熟悉的面孔,都已经再也见不着了。

  来到江边,静静流淌的水中并没有白发的渔夫和晃悠的乌篷船,刘长安依然觉得那句诗很应景。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煮酒喜相逢。

  能与谁相逢?刘长安暗叹了一声。

  这便是刘长安平淡无奇的一天。


  散完步回到家里,刘长安才发现没有带出门的手机上有一条短信。

  短信来自于同桌安暖。

  安暖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十八岁少女,在郡沙这样的南方地域,身高超过一米七的女孩子并不多见,这让安暖在学校里十分引人瞩目,更何况她还是学校排球队的队长和主力。

  和绝大多数人印象中女运动员五官男性化,身材肌肉化的情况并不一样,安暖被称为湘南大学附中的爱迪博科娃·莎宾娜。

  莎宾娜是在国际上人气极高的排球美少女,安暖也是排球美少女,只不过安暖没有参加过国际比赛,知名度没那么高,她在社交媒体上粉丝倒也不少,是湘南大学附中人气极高的排球美少女。

  刘长安和安暖的关系不错,三年同班,一年同桌,再加上安暖确实很好看,哪怕刘长安觉得红粉与骷髅只在一线之间,但是像安暖这样少见的美少女,还是让人赏心悦目。

  “明天来上课吗?”

  “来啊。”

  刘长安回了短信,打开了电视机,看了一会儿综艺节目,觉得有些无聊,毕竟很多以对“明星”这一身份产生特殊认同感为基础的笑点刘长安无法领会到。

  转到新闻节目,是一位老革命家的寿诞,那一代人硕果仅存的已然不多。

  新闻很短,但是该提到的人名都提到了,让人们醒悟过来,这些老人依然得到了尊敬,依然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只是人们也是容易健忘的,除了在学生时期,渐渐走入社会,开始工作,开始面对生活的压力,许多对自己现在的工作和生活并没有太多助益的知识就会被遗忘,也包括那些不应该被遗忘的历史,不应该被遗忘的人。

  刘长安铺好纸,提起毛笔,写了一幅字:“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刘长安对自己的字还是很满意的,他并不是一个在书法上有着特殊天赋的人,只是书法这种事情,练的多了,字终究不会难看,练的比常人多的多,那就自然会很好看。

  “小刘,去打麻将。”

  “好。”

  门外有人在喊,在郡沙的午后,晚饭后,总是招呼着打麻将的时候,大街小巷多的是麻将馆,而一些年代稍久的小区,更是小麻将馆扎堆。

  郡沙流行的麻将叫转转麻将,只能碰,不能吃别人打出来的牌,能抓炮,能自摸,胡了牌就下位,其他人补上。

  这里打转转麻将的都是老人,1元一炮,自摸每人给2元,可以说是相当小了,从十年前开始,这里约定俗成就是这么小的麻将,老人的世界里,似乎时间也停滞了,并不受外界经济和物价的影响,毕竟只是娱乐。

  “是小刘啊,你少胡点啊。”

  “不怕,不怕,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厉害多了,现在也是老当益壮。”

  “你个老撮把子,你年轻的时候裤子都穿不起还打麻将!”

  刘长安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打牌,老人们的麻将打的慢,慢慢地抓着牌,沉吟一会儿,再拿起来一点点,犹豫地看了看上家刚刚打出来的牌,再考虑一会儿,把牌放回去,看了看自己的牌,再看看桌面上的牌,想一想,又把牌抓回来,看了看,慢慢地收回来,仔仔细细地理了理自己的牌,再看看桌面上的牌局,拿着一张牌犹豫好一会儿,再挑挑拣拣,终于打出另外一张牌,紧张地看着其他人的表情,然后才略微有些忐忑地松开手,没有人胡牌,这才算终于安心了,没有放炮。

  年轻人大抵没有这个耐心和老人们打麻将,也只有刘长安才能如此安稳淡定,仿佛是老人们的一员一样,同步着他们的动作,缓慢而从容。

  打了一个晚上,刘长安赢了二十块钱,让其中一个老头愤愤不平,嘟囔着刘长安今年至少赢了他五十块钱了,一次次地数着印象中刘长安赢他的牌局,擦了擦嘴角溢出的泡沫,然后就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了,最后只得愤愤地瞪了一眼刘长安,约好下次再战,一定要赢得刘长安裤子都当了。

  现在哪里有人当裤子的?当铺只收能卖的出去的东西,刘长安微笑。

  早上起来,晨光微熹,也不能映照到刘长安的房间里,刘长安依然准点起床,出门跑了一圈。

  路过宝隆中心时,远远地看到那个叫竹君棠的少女,正牵着一条黑色的罗威纳犬无所事事的张望着,刘长安寻思着以后的跑步路线要改变一下了。

  回到家里吃完早餐,刘长安把昨天晚上写的那幅字卷起来装进一个圆筒发了快递,然后去了学校。

  刘长安所在的学校是湘南大学附属中学,是湘南省教育厅直属的国家级重点中学,师资力量十分雄厚,升学率和口碑都极佳,管理更是严格,像刘长安这样可以因为两百块钱的活就旷课一整天的事情并不常见。

  班主任黄善在校门口,似乎就是为了等着他。

  “你说你昨天旷课,就是为了赚两百块钱?”黄善不可思议地看着刘长安,“你是不是有点拧不清轻重,和关系一生的高考比起来,两百块钱孰轻孰重?”

  如果不是高三下学期,如果不是没多久就高考了,黄善非得让他抄写校规十遍不可。

  他的解释居然是有人给了他两百块钱让他去干活?相比较起关系到整个人生的高考,两百块钱算什么?

  “两百块钱不少了,而且之后我在家也有复习和做题。”刘长安歉然说道。

  黄善知道刘长安的家庭情况,考虑到他一直以来尽管不那么安分,绝对不是规矩守纪律的好学生,但是成绩还不错,黄善也懒得和他多说什么,现在学校对临考的高三学生的心理状况和身体健康关注的更多一些,也不会像高一高二那样严格要求和处理,以免增加学生的压力和负面情绪。

  尽管是湘南的招牌高中,但是同在郡沙的几所重点中学无论是师资还是升学率,都和本校相差无几,甚至还有所赶超,学校今年的高考成绩压力也是相当大。

  说一千道一万,唯有高考升学率,国内外名校录取率决定一切,临近高考,对于刘长安这样能够为稳固学校名校录取率的学生,黄善也不打算和他计较太多。


  教室里课桌上堆积的书本和试卷,犹如破败的城墙,刘长安的座位在最后一排,只有他的课桌上的书摆放的整整齐齐,试卷大多数簇新而干净。

  附中高三学生在单独的一栋老教学楼里,环境清幽静谧,教室不大却塞进来了七十个人,为了节约空间,除了教室两侧是单排座位,中间都是三人一排的座位。

  安暖,刘长安坐在一起,刘长安的隔壁还有一个发育良好的胖子高德威。

  安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个子高高的,有着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羡慕的身材。

  看到刘长安,安暖露出了颇有些期待的笑容,眉眼间满是揶揄,“无故旷课,黄善有没有罚你抄校规啊?”

  “没有。”

  安暖有些失望,又压低声音说道,“我昨天偶然间发现黄善在微博上关注我了。”

  “这不很正常吗?”刘长安漫不经心地说道,安暖是附中人气最高的女孩子,在微博上也有上百万的粉丝了,刘长安倒是知道她的那个微博其实是她的母亲在打理,作为高三学生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经营一个网红账号。

  “黄善还关注了很多女主播,真看不出来。”安暖嘿嘿说道,她有点想八卦黄善的原因还在于黄善和她妈妈是大学同学,所以在学校里黄善对安暖也格外关注些。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闲则慕主播,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刘长安理所当然地说道,“孟子说的。”

  安暖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你应该就是这句话里的知好色则慕少艾。”

  “少艾就是少女,就是你啊。”刘长安看了一眼安暖。

  安暖**的脸颊上抹了一层淡淡的桃红,白了他一眼,或者是因为临近高考,大家散伙在即,刘长安似乎也越来越不正经了。

  记得高一的时候,刘长安还有些呆头呆脑的,好像每天都在发呆,只是慢慢地正常了起来,和其他同学没有什么区别了。

  “胖哥,把昨天的笔记给我看一下,我昨天没来。”安暖越过刘长安,对高德威说道,别说刘长安昨天也没来学校,就算他来了,安暖也不指望他做笔记,印象中刘长安只写一些读书笔记,但是从来不做课堂笔记。

  “啊,你昨天没来?”高德威才知道似的,吃了一惊地把自己笔记递了过来,“昨天讲的内容还挺重要的,你快看看吧,说不定就在这部分出高考大题。”

  安暖接过笔记,看到刘长安似乎对她昨天为什么没来毫不关注,拿着高德威的笔记就打了一下刘长安的后背,刘长安手肘后退撞了她一下反击。

  安暖顿时吃痛,捂着胸口趴在了课桌上,这混蛋!

  这时候黄善走了过来,看到安暖的样子,关心地问道:“安暖,你的烧退了没有?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回去再休息一天吧?”

  “不用了,我就是有点犯困,趴一会儿就好。”安暖抬起头来,勉强笑道。

  “那你自己照顾着点,不行就去校医那里看看。”

  黄善说完离开,安暖扭头脸颊微红,忿忿地瞪着刘长安。

  “我昨天力气变大了一些,还没有习惯,刚才用力过猛。”刘长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刚才安暖是侧过身去拿笔记,刘长安原本只是想撞下她打人的手臂,却没料到撞到了她别的地方。

  “要是烈女传里的故事,我就要割掉了!”安暖想起刘长安曾经拿着的那本封建文化糟粕的书《烈女传》。

  “我刚才感觉你可能是高烧引起的气血不通郁结成块的症状。”刘长安合上手中的《子不语》,大拇指按在手心,伸出手掌对安暖说道,“我可以帮你治疗,促进血液循环,解决异常状况。”

  “滚!”安暖毫不犹豫地拿起手中的笔记重重地砸在刘长安的手掌中,她只是在文胸里加了块海绵垫子而已。

  放学后安暖喊住刘长安一起回家,不过她要在体育馆练习一会垫球,让刘长安等他。

  刘长安来到了体育馆,坐在观众席上,一会儿安暖换了运动服来到场地上,朝着刘长安挥了挥手就开始练习。

  安暖尽管是附中排球队的主力,技术水平自然是有的,刘长安看了看,还是觉得她们和八十年代那群以拼命捍卫国家荣誉为目标的小姑娘们差距很大。

  这是一个娱乐至死,无所不娱乐的年代,刘长安的目光也集中在美少女们修长的双腿上,也许是受安暖的影响,附中排球队在招人的时候,也有考虑容貌颜值……更何况一个高中的排球队,本就不可能太专业,印象中五官男性化身材肌肉化的女运动员并不存在于附中排球队。

  高考结束后有一场排球赛,那是安暖最后一次代表附中参加比赛,在附中的六年,安暖对排球队是很有感情的,她很珍惜这次机会,所以哪怕高考在即,她也会抽出一些时间练习,不让自己生疏下来,更何况安暖认为适当的运动能够让自己的身体状态保持的更好,对学习只有正面影响。

  看到刘长安在东张西望,目光似乎在除自己以外的其他女孩子身上转悠,安暖悄悄停下了练习,抬手就把球拍向了刘长安。

  作为队长,这点力量和准头安暖还是有的,刘长安听到风声,伸出手来,稳稳当当地把排球抓在手里。

  “挺帅的嘛!”安暖吃了一惊,然后笑着拍起手来,一般人大概都会打开球,或者避开,能够这么稳稳抓住的人很少,安暖虽然没有用上最大的力气,但是也知道这么抓稳并不容易。

  刘长安也是抬手一拍,排球就朝着安暖飞了过来。

  想想刘长安刚才的动作,安暖蠢蠢欲动,就想把排球给拍回去。

  球飞到一半,安暖才发现球的飞行轨迹是弧形,连忙侧着身子跳扑过去挡住。

  “啪!”

  排球一下子就砸中了安暖的脸,安暖蹬蹬后退了好几步,惊叫一声跌倒在地,只觉得鼻子剧痛,顿时鲜血直流。

  刘长安愣了一下,这跳起来用脸挡球是几个意思?


  从医务室里出来,安暖和刘长安一起回体育馆收拾东西,安暖换了衣服,黑色的运动短裤,边沿有紧裹着肌肤的束边,即便动作幅度很大,也不至于走光,白色的女式衬衫,披上了校服外套,女高中生的活泼与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大部分漂亮的女生,在如何搭配和打扮自己的天赋上都点了九十分以上。

  刘长安站在女更衣室外,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还笑!”安暖横了刘长安一眼,脸颊上有着淡淡的晕红,受伤的鼻子里发出闷闷的哼声,此时此刻她最想抬腿一脚横扫,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估计他还是笑的出来,安暖想象了一下刘长安被自己横扫在地的情景,很大的可能性是他先在地上躺一会,可能还会调整一下姿态,依然看着她流露出没脸没皮的笑容。

  认识已经三年了,想到这里安暖有些淡淡的感慨,对于十八岁的少女来说,除却毫无印象的婴幼儿时期,渐渐对于自己的生活有所多愁善感的年岁也不长,高中的三年算是很重要的一段时光了。

  很重要的时光里,遇到一些感觉特别的人。

  “今天丑大了,估计已经有人拍了照片上传到微博上去了。我妈妈知道了,又得骂我。”安暖知道刘长安不是故意的,最让她担心的还是妈妈的态度特别烦人,总是要求她维持一种完美的形象。

  至于刘长安……安暖不指望他会深刻内疚,因为按照她的了解,在刘长安眼里这分明就是她拿脸去撞他的球,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我昨天赚了两百块钱,请你吃饭吧。”刘长安想了想说道,他发的弧线球,原本只是吓唬下安暖,因为那个球本来应该在她身前划过,结果她却跳到了球的飞行轨迹上去了。

  终究是出了不少血,即便是她自己拿脸撞球,刘长安也愿意表达一下安慰。

  “好啊。”安暖脸上流露出甜甜的笑容,只是牵扯到了鼻子,一下子就让笑容变了形。

  “看来只能去喝粥了。”刘长安依然笑着。

  “不行!”安暖生气地说道,“我要大吃大喝,让你大出血,把我出的血补回来。”

  刘长安觉得女孩子很可爱的地方在于,她们上一刻还能给你很好看的甜美笑容,下一刻生气的态度又那么自然,无缝转接。

  人生的长河中,多姿多彩的女孩子,犹如历史终将会将其湮灭的浪花,最终会消散于无形,可若没有这些浪花,长河再长,也终究太过于死寂。

  两个人走出门,夕阳斜斜的还没有落下,影子拉的很长,校园的喧嚣是一种缭绕不去的嗡嗡声,不似蚊虫,却似忙碌的蜜蜂,让人知晓花,微风,蜜的情景,从而不至于厌烦,反而会生出几分享受出来。

  刘长安记得有人曾经也有过七十二名弟子,只是那时候不曾有如此规模庞大的学校。

  “刘长安!”

  声音中带着迫不及待的愤怒,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对象,刘长安抬头望去,只见学校篮球队的队长,高二年级的陈昌秀正怒气冲冲地走过来。

  陈昌秀身高一米九八,哪怕是去打职业比赛,这身高和雄壮的身材也足够了,他站在刘长安身前,犹如铁塔一般虎背熊腰,投下的阴影遮掩住了刘长安脸上的笑意。

  “安暖的鼻子是你弄伤的吧!”附中再大,也不过是一所高中,更何况事故的主角是安暖这样的人气美少女,作为追求者,也是许多人眼里和安暖天生一对的男主角,陈昌秀很快就得到了消息,质问着刘长安,却心疼地看着安暖。

  “关你什么事啊?”安暖不好意思说是自己跳起来用脸撞球,却很不耐烦陈昌秀的语气和神情,让她感觉很尴尬。

  鼻子受伤了,刘长安没心没肺的笑,陈昌秀心疼的眼神,安暖却对后者心生反感,对于女孩子来说,莫名其妙的关心和自以为是的心疼并不感人。

  陈昌秀怔了一下,却转过头来瞪着刘长安,“既然是你让安暖的鼻子受伤,你也得付出点代价。这么着吧,我把球丢过来,你伸手挡也好,拿脸撞也好,挨这么一下子,这事就算过去了。”

  “你有病吧?”安暖不可思议的看着陈昌秀,都是学校里一些人起哄,老是把她和陈昌秀扯到一起,让陈昌秀自以为他对安暖有着某种责任和立场。

  “你别护着他,他都能往你脸上砸球,我不能往他脸上砸一下子?”陈昌秀看到安暖维护刘长安,心中醋意翻滚,他知道安暖经常和刘长安放学一起走,只是自己作为住校生,实在没有这个机会,白白给了他们两个更多单独相处的时间。

  “好。”

  安暖还想让陈昌秀打消这个注意,刘长安却点了点头。

  “他用的是篮球!”安暖有些急,在体育馆里刘长安伸手接球是挺帅气的,可是这是对陈昌秀耍帅的时候吗?篮球可比排球重多了,更何况是陈昌秀出手,一个不小心把脸都给砸变形了一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安暖还待说什么,刘长安却伸手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另一手伸向前方。

  陈昌秀竟然偷袭,没有等刘长安做好准备,趁着安暖在和刘长安说话,一出手就将篮球狠狠的砸向了刘长安。

  他很有把握,这么近的距离,刘长安就算是能像猴子一样蹦达也避不开,他是打定主意要把刘长安的鼻子也砸的血流满面。

  “啪!”

  篮球和手掌撞击,发出沉闷而充满撞击力的声响。

  陈昌秀目瞪口呆,篮球竟然被刘长安稳稳当当地抓在了手里,安暖吃惊地看着刘长安,对于他来说,似乎不管是排球还是篮球,都没有什么区别。

  刘长安松开捂住安暖嘴巴的手,双手握球,远远地投了出去。

  “哐!”

  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篮球的影子划过了球场,越过了活跃的,起跳的,发呆的许多人,稳稳当当地落入了篮框,转了几圈后落了下去,在地面上一弹一跳。

  就像陈昌秀的心一样,砰砰跳动着,他觉得自己被刘长安羞辱了,就像一个班级第一正得意于自己的成绩,年级第一的突然跑过来给对方看自己的分数。

  “有点巧。”刘长安拍了拍手掌,拉着怔怔出神的安暖离开了。

  走了好几步,安暖低头看着刘长安牵着自己的手,他的手修长而白皙,是人们印象中适合弹钢琴的手,这样一双手应该能演奏出动人的乐章,却没有料到他能抛出完美的曲线。

  而且,他的手暖暖的,让安暖感觉有一种温度暖暖的传递上来钻入她的心里似的。

  “你刚才往我手掌心里吐了口水?”刘长安放开了安暖的手,疑惑地回头。

  “呸,我又不是神经病。”安暖用力瞪着他,早知道他有这唬人的本事,白担心他了。

  “陈昌秀是有点神经病,这人颧骨高耸,形如刮刀,内心刻薄。眼突睛露,眉毛杂乱,一般这种面相的人性格暴躁,自控力低,容易大打出手,是非不分,不讲道理,不分青红皂白就喜欢拳脚相加。”刘长安认真地对安暖说道,“你将来要是和他在一起,可得小心了,我见过很多这种面相的人,都喜欢打老婆。”

  “我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安暖不可思议地说道,“我又不喜欢他。”

  “不是都说你和他是一对吗?”刘长安疑惑地看着安暖。

  安暖继续用力地瞪着他,渐渐有些被气到的样子,呼吸急促的酥胸起伏。

  “开个玩笑。”刘长安笑了起来。

  “我……我掐死你啊!”安暖气到无奈,伸出手来捏了捏刘长安的腰。

  刘长安只是觉得有些痒,扭头看了一眼安暖,她又笑了起来。

  五月之后便是六月,剩余的时光不多,不和你生气了。

  


  刘长安和安暖去吃了苦瓜炖鱼,是很少见的特色菜,就算是在发源地郡沙,也没有几家有这个菜。

  鱼是鲟鱼,烧汤熬制,鲜嫩滑爽,吊锅架在火炉上,苦瓜切片,新鲜入锅,先吃鱼肉,然后喝汤,汤味尤其清新而鲜美,让人回味无穷。

  安暖借口问无线网络密码,先去结了账。

  “我在APP上抽中了霸王餐,可以免单。”安暖回到座位上,露出得意而欣喜的笑容,“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你说什么我都信。”刘长安微笑着说道。

  安暖脸颊一红,她知道刘长安的生活条件很一般,自然会有所怜惜,她并不是那种爱占小便宜的女孩子,一顿苦瓜炖鱼差不多就得两百块了,对于安暖来说算不得什么,却可以让刘长安旷课一天辛苦赚钱。

  安暖也不想让刘长安知道她的心思,毕竟是女孩子,有着自己的矜持,而且她也不愿意刘长安因此生出些伤到自尊心的情绪,尽管他平常看上去总是漫不经心,万事不萦于心的样子,可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哪个没有点虚荣心和骄傲?

  “我都不知道你篮球打的这么好。”安暖试图转移话题,夹起一片鱼肉含在唇瓣间吹了吹。

  鱼肉细嫩,安暖的唇红润娇柔,尽管鼻子上有点摩擦的痕迹,却也无碍观瞻。

  刘长安收回落在她唇间的目光,摇了摇头,“我只是投进了个球而已,你哪里看出来我篮球打的好?”

  “那也很厉害了。”安暖眼波澹澹,仔细想想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他能够那样子发排球,能够那样子投篮,可是刘长安要说他不会打排球和篮球,安暖也是信的,因为认识三年了,安暖从未见过刘长安上场,最多就是体育考试时的排球和篮球基础考试成绩还算不错而已。

  “高考后……我陪你练习排球吧,这件事情,我是有把握的。”刘长安犹豫了一下说道,他知道安暖的愿望,代表附中拿到那个排球联赛的冠军,附中排球队在刘长安眼里自然是不够看的,但是在这次的排球联赛的参赛队伍里,实力却算名列前茅了,作为主力的安暖如果能够发挥出色,说不定能够得偿所愿。

  “好啊。”

  安暖嘴角微微翘起,显露出瓷白的牙齿,那笑容便在嘴角荡漾开来,眉眼间都是淡淡的,甜甜的,带着些期待和惊喜的笑容。

  认识三年了,刘长安极少会主动提出来为别人做点什么。

  “我是一个能值一顿苦瓜炖鱼的陪练。”刘长安说道。

  原来是这样……只是一份回礼,安暖依然笑着,轻轻点头,刘长安就是这种心性啊,刚才自己怕是想多了。

  吃完苦瓜炖鱼,各回各家,安暖家在湘南大学的教师小区,刘长安则要走一段路到郡江大桥,步行过桥后再有十五分钟的路程……以刘长安晃晃悠悠,走走停停的走法,半个小时也很正常。

  街市繁华,往来的许多陌生面孔,构成了市中心的熙熙攘攘,或冷漠,或勉强,或微笑的种种面孔擦身而过,刘长安停住了脚步,抬头看着户外大屏幕上播报的电视节目。

  《云中歌》。

  杨颖饰演着虚构的人物云歌,毛晓彤饰演历史上年纪最小的孝昭皇后,孝昭皇太后,孝昭太皇太后……这位堪称传奇的女子,六岁成为汉昭帝的皇后,成为太后的时候不过年方十五,却能够把刚刚当上皇帝的刘贺给废了。

  野史传说,这位孝昭太皇太后终其一生都是处子。

  电视剧里演绎的人物,终究没有那份君临天下的底气,哪怕那时候权势最大,能够把握皇帝废立的是她的外公大司马霍光,孝昭的权柄并不能和曾经的吕后相提并论。

  可汉代的皇太后是能够自称“朕”的,能够废立皇帝,废掉刘贺的诏书也必须出自她手。

  十五岁的孝昭,那份气质已然让内涵单薄的女明星们无法驾驭。

  这大概就是历史书中孝昭留下的痕迹。

  刘长安依然笑了笑,那是2100年前的事情。

  他想起了那时候的一句诗: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这终究是很难做到的事情,短暂的人生,难以妄言永远,哪怕是刘长安也不曾能够保证永远,这句诗诞生也过了两千年,诗中这份心情的少女,也做不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刘长安往家里走,路过菜市场,尽管各种食材摆放的琳琅满目,但到了这时候新鲜的已然不多,尤其是蔬菜比早间便宜许多,一大把一大把的白菜,小葱,辣椒都是一块钱几块钱打包卖,刘长安踩着分不清颜色的地板,挑选了一些小葱,买了一块五花肉,再加上一小包胡椒也不过花了六块钱。

  晚上吃了自己烙的肉煎饼,加上一碗撒了胡椒粒的羊杂汤,刘长安依然去麻将馆打了一晚上麻将,赢了十二块钱,马老头说以刘长安的水平一定可以参加社区麻将大赛夺冠了。

  马上有人赞同,有人质疑,有人觉得胜负之手五五,讨论半天才想起来社区麻将大赛是老年人麻将塞,限定年龄五十五岁以上才能参加,总是和刘长安一起慢慢悠悠的打麻将,一时间让人忽视了他并不是老年人群体中的一员。

  刘长安表示十分遗憾。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刘长安听着门外收音机播放的黄梅戏《天仙配》一阵阵地走远又回来,醒了过来,照例洗漱之后就准备去跑步。

  今天的路线可以往火车站方向,到达火车站广场之后再绕回来,不再走宝隆中心的路线,这样就不至于遇到无所事事的竹君棠了。

  城市很大,人很多,郡沙将近八百万人口,哪怕只是市中心这一块,要再次相遇也很难,刘长安不在意被竹君棠发现什么,却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并没有热情和兴趣去满足一个少女的好奇心。

  刚刚打开门,刘长安就看到大梧桐树下停着一辆厢式货车,防弹轮胎,漆黑的外观,厚重的车门和射击孔,足以说明它绝对不是普通民用的货车。

  几个老头老太太正在饶有兴趣地指指点点,老年人起的早,找到点新鲜事就可以讨论好几天。

  听到有个老人说他在越南见过,刘长安笑了笑,然后就看到这辆货车车厢上的一个侧门打开了,滑梯一节节折叠着落下,一个穿着黑色小西装和长裤的女子走了下来。

  女子身材高挑,柔软的耳垂上挂着两粒简洁的钻石耳坠,长发松散地束在一起,整个人却依然散发出干练而优雅的气质。

  刘长安可以看到车厢里还有人影,脚步声沉稳而有力,散发着某种隐匿而血液热烈的气息。

  “刘长安先生,您好,初次见面,我是秦蓬的曾孙女,秦雅南。”女子走下楼梯,矜持而略带审视地看着刘长安,尽管她的言辞不失礼貌。

  “以雅以南,以龠不僭。”刘长安点了点头,回过神来,打量着秦雅南,想起了某个女子同样怀抱婴儿温柔的笑,也想起了《小雅·谷风之什·鼓钟》里的句子。

  “先生博学。”秦雅南嘴角微翘,这个年代还读《诗经》的年轻人真的很少,更何况还不是诗书世家,遇到一个贫穷落魄的年轻人,张口就能道出她名字的来历,秦雅南并不认为是自己刚刚好就遇见了一个才子,多半是知道她要来,已经做好了功课。

  “我只是刚刚好认识给你取名字的人,知道你名字的来历。”刘长安微微笑,秦蓬的曾孙女,眉目间的感觉竟然像极了秦蓬去世多年的夫人叶巳瑾。

  只是叶巳瑾没有秦雅南这般身高,这般身材,更多了一些楚楚可怜的气质,不像秦雅南一样冷冽刺人……除了这些,倒像是一个双胞胎姐妹似的。

  尽管秦雅南留意着言辞,刘长安依然能够感觉到对方隐隐约约的冷淡,可这并没有什么关系。

  “名字是曾祖父找朋友取的,您认识我曾祖父?”秦雅南嘴角的笑意更多,微微收敛的眉眼间压抑着一份不耐,她本就不愿意来和一个薄有心机的年轻男人装模作样。

  可这是曾祖父的吩咐,秦雅南没有办法,她实在不明白曾祖父为什么要如此安排。

  这个自己称呼为“先生”的年轻人,怎么可能认识自己曾祖父?曾祖父秦蓬除了这次寿诞回了老家,已经很多年没有离开过京城了,等闲人物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他,更不用说听曾祖父讲述秦雅南名字的来历。

  “很多年的老朋友了。”刘长安自顾自地说道,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感慨,昔年风华正茂,挥斥方遒的少年也已经垂垂老矣。

  那是一个惨烈的时代,也是一个历史轮回的大时代,壮怀激烈,鲜血浇筑。


  秦雅南的教养让她即使在感觉十分荒唐而轻蔑的时候,依然保持着礼节性的姿态,只是疏离淡漠的情绪不可避免地从眉眼间散溢出来。

  答应曾祖父来看看,但是眼前的年轻人毫无疑问让自己十分反感……失望这种情绪是不存在的,失望来源于期待,秦雅南可未曾期待什么。

  故作老成,言辞轻浮,他既然知道秦雅南的曾祖父秦蓬是什么人,居然还敢妄言多年的老朋友,这是何等的轻浮?

  要知道能够和秦蓬称为老朋友的人,大多数已然仙逝,活着的也深居高位,等闲不再公开露面。

  昨天一封从郡沙发出来的快递,晚间到达秦家老宅,然后马上被送到了曾祖父手中,曾祖父一百一十岁大寿,秦雅南自然要承欢膝下,就在曾祖父的书房中见到父亲慎重其事地为他打开了那份快递。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快递是一副字,里边就这么一句诗,取自李白的《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太守良宰》。

  字是好字,秦雅南看得出来,即便以她的眼光,也知道书者当是书法界的巨擘名家,此等功力在当代书法名家中十分罕见,哪怕是放到整个书法史上与诸多佳作一起鉴赏,也应该不落下风。

  可显然父亲和曾祖父的眼光比她要更挑剔而权威,父亲那惊艳的目光,大概只在鉴赏湘南博物馆馆藏的唐代摹本《兰亭序集》时如此绽放过吧?倒是曾祖父神情激动之余,只评价了四个字:仙气十足。

  一幅字仙气十足?能够得到这种评价的,一定是意境极其高远飘逸,不沾一丝烟火俗气。

  俗人怎能没有烟火气?除非书者本是仙人。

  字没有落款,父亲询问,曾祖父也闭口不言,随后就叫了秦雅南单独留下吩咐了一些事情。

  秦雅南觉得曾祖父的吩咐,一定和那副字有关,那么针对的是眼前的刘长安,刘长安又和那副字有什么关系?

  秦雅南从未想过那幅字可能是刘长安的作品,刘长安即便生而习字,也没有可能有这份功力,更遑论达到字中体现出来的心境和气质,她思来想去大概刘长安和那位大师有些关系,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理由能够让她和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产生交集。

  对于刘长安“老朋友”的说法,秦雅南心中的波澜平息,再次露出微笑,“曾祖父送给您一份礼物。”

  这就是她此次前来的目的之一,秦雅南指着货车的车厢。

  “有心了。”

  刘长安走进了货车,秦雅南眯了眯眼睛。

  货车车厢十分宽大,要说面积比刘长安的小杂物间还要大上不少,一左一右两排挂椅,分别坐着二十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刘长安和秦雅南走进来,二十个人齐齐起身,目光凛然地盯着刘长安。

  “各位辛苦了。”刘长安随口说道,然后目光落在了车厢**通体黑色的物体上。

  眼前的黑色物体长约两米,宽约一米二左右,高不过八十厘米,质地初看可能是青铜,让人惊讶的是整件物体散发着沉淀的古意,而表面所用青绿,粉褐,藕褐,赤褐,黄白等颜色却十分明亮新鲜,彩绘的龙虎朱雀等祥瑞图案清晰鲜亮仿佛落笔不久。

  这是一具棺材,一般来说“棺材”这个词在某些场合并不是忌讳词,意味着升官发财,送给一些**官员棺材形状的小礼品也没有问题,可是没有人会真的送一具这样的大棺材。

  “送给我的?”刘长安看着秦雅南,对上了她的眼神。

  秦雅南正在留意着刘长安的反应,她原本以为刘长安进了货厢,一定会被这样的阵仗吓一跳,这也是她的安排,哪里知道此时此刻对上他的眼神,不见一丝惊慌和勉强,只有清澈的疑惑。

  一个轻浮投机的年轻男人,竟然长着一双在昏暗的车厢里能闪闪发亮的眼睛。

  秦雅南打开灯,车厢顶部和四周的几盏灯亮了起来,照在黑色青铜棺材上,棺材盖顶上龙凤相对,二龙首相向,居于画面中的上方,龙身各自向两侧盘绕,尾巴一直延伸至左右两下角,而二凤则相背于二龙之间,展翅欲飞,更撕咬龙身。

  看到这凤扑龙的图案,刘长安心神微颤,青铜棺本就极其罕见,更何况还有这种凶杀逆伦的图案。

  “是的。”秦雅南其实也很好奇曾祖父为什么送这么一具簇新的大棺材给刘长安,更要派重兵护送,这种规格完全是运送国宝级别的珍藏古物了,在国内要是这样的护送配置还能够出事,那真的是惊天大案了,所以一路上秦雅南虽然感觉有些疲惫,却没有太操心,“曾祖父说,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留在郡沙,您有事情随时可以找我,这是我的名片。”

  这才是秦雅南十分抗拒的地方,尽管父母都在湘南省工作,但是秦雅南对这个中部二线城市却没有太多的兴趣,偶尔来和父母团聚还好,要常驻这里却未免有些无聊,而曾祖父却一直没有透露她什么时候可以回京城或者离开这里,只告诉她在这里有一份工作等着她去做。

  曾祖父隐约有让她和刘长安亲近的意思,是秦雅南最受不了的,现在秦雅南只想办完第一件差事然后离开。

  “找你?”刘长安接过名片,再次看了一眼秦雅南,却隐约明白了秦蓬的意思,不禁哑然失笑,“好。”

  看到他颇为不以为然的笑容,秦雅南深呼吸了一口气,找她怎么了?他以为她愿意?他以为找她对他没什么好处?

  “问题是这么大一具棺材,我家里也放不下啊。”刘长安走了下来,指着自己栖身的杂物间。

  作为一个年轻人,向一个也许是世交之家的女子指点自己的家的时候,如此落魄,只能栖身杂物间,竟然没有一丝惭色,他是真的毫不在意秦雅南看不起他,还是脸皮就和这青铜棺材一样厚?

  秦雅南倒不是势力或者嫌贫爱富,看不起人穷,只是人穷当自强,反而一副自己现在穷没有关系,反正我找上你了,你给我解决吧的姿态,自然招人鄙薄。

  “这辆车也送给你。”秦雅南说道,然后那二十个全副武装的战士跑步下车列队离开。

  只剩下秦雅南和刘长安交接。

  “现在世界上最大最著名的青铜棺是曾乙候的棺椁。”刘长安的神色凝重起来,“事实上曾乙候只是一方小诸侯,籍籍无名。在历史上存在着更多的青铜棺并不为人所知。某一个时期,像这种制式的青铜棺,意味着下葬前举行过封魂仪式,尤其是这个凤扑龙的图案,意义非同寻常。你曾祖父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话要你转达?”

  “这个不是仿制的工艺品?”秦雅南有些茫然,“他只说是回礼,希望你能收下。”

  事实上秦蓬要求秦雅南以更诚恳而请求的姿态来讲述这句话。

  “仿制的工艺品?”刘长安笑了笑,单纯送礼自然是用不着秦雅南亲自来的,秦蓬大概是想让他见一见叶巳瑾的后人,“好了,我收下了……请你转告他,他的意思我也明白了,我会照顾他的宝贝曾孙女。”

  一瞬间秦雅南脸颊涨红,血色上涌,白皙而优雅的脖颈似乎都被涌上来的气血灌的粗了一些。

  “再见。”秦雅南微微鞠躬,转身离开,这是她对曾祖父的尊敬压制住了暴走的情绪。

  照顾她?这句话是随便谁都能说的吗!秦雅南终究会找到一个会照顾自己的男人,但是绝对不是刘长安。

  


  秦雅南离开时,晨间的雾气还没有散去,朦朦胧胧的看不见城市的高楼,只有小巷和老旧的房子,让人仿佛回到了过去的老城。

  仲卿站在一辆黑色的迈巴赫S680旁,为秦雅南拉开了车门,开车前往并不太远的宝隆中心。

  “三小姐还没起床。”仲卿看了一眼远处的雾气,宝隆中心挺拔的身躯也在雾气中不见了踪影。

  “我也有点困。”没有选择高铁或者飞机,而是随车过来,从昨天晚上启程到现在,秦雅南还不至于完全撑不住,但是也想好好休息一下,在郡沙的住处尚未安排好,到竹君棠那里凑合几天是个不错的选择。

  仲卿不再说话,把车开到停车场,乘坐电梯和秦雅南直达楼顶。

  “她可真会享受。”秦雅南并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她刚才留意到仲卿停车的停车场应该是专属竹君棠,和宝隆中心其他停车场完全隔离开来,直达楼顶的观光电梯可以看到墙外翻滚的雾气,恍如离开人间。

  “需要为你准备早餐吗?”仲卿问道。

  秦雅南点了点头。

  来到竹君棠的房间外,仲卿离开,秦雅南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少女油画,对开门上电视墙显示的美丽女主角,都是竹君棠本人,不由得显露出微微嘲讽的笑容,竹君棠也真够自恋的,她的住处总是到处挂满她自己的照片,或者在各种显示屏上显示出来。

  走近竹君棠的床边,秦雅南看着窗外覆盖了整个城市的雾海,超过雾气层高度的楼尖寥寥无几,远处隐约可见麓山的形状和山顶的射灯,站在这里俯瞰整个城市,秦雅南突然觉得若要真的留在郡沙,这样的住处倒是不错。

  想想竹君棠每天就在这样的落地窗旁醒来,还真是让人羡慕资本家的奢侈生活。

  秦雅南去换了睡衣,也没有去客房,依然来到了竹君棠的床边,仲卿送来了早餐,秦雅南坐在床边喝了一口水,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

  或者是书页翻动的声音太清脆,竹君棠醒了过来,一眼看到了坐在一旁的秦雅南,又转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秦雅南看着竹君棠的侧脸,她倒确实有自恋的资本,年纪大的女人永远羡慕年纪比自己小的,竹君棠脸颊上还残留着一点点婴儿肥的痕迹,有些可爱,更多的是少女牛奶一般的色泽和气息,耳廓精致无比,那微颤的眼睫毛在光影交错的边沿干净清爽。

  “我好像见到了秦家的心肝宝贝儿,还是在做梦?”竹君棠闭着眼睛,声音中带着慵懒,拉的长长的,手臂举起来,伸了个懒腰。

  “三小姐,太阳晒屁股了。”秦雅南看着竹君棠踢开被子,少女的感觉无限美好,洁白的床单和被子纯净如花,轻薄柔软的吊带睡衣包裹着放松而绵软的身子,窗外一缕雾气掠过,让人不禁觉得这大概就是小仙女所在的场景。

  竹君棠默不作声,并不理会,她向来不是勤于早起的人,勤奋和努力,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必不可少,然而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勤奋和努力,为什么偏偏要选择睡懒觉最舒服的早上?

  秦雅南吃完早餐,简单洗漱,卸掉脸上淡淡的妆容,躺进了竹君棠的被窝里,“打扰了。”

  “给我摸就给你被窝。”竹君棠把手伸了过来,重重地往秦雅南抓了过去。

  “摸你自己的去!”秦雅南连忙拦住,女孩子在一起,互相摸之类的事情难以避免,但是秦雅南却不行,她自己都不喜欢碰,感觉难受的很。

  “没意思。”竹君棠低头看了看自己,感觉还是没有什么变化,看来自己这辈子是没有希望拥有秦雅南那般惊艳绝伦的身材了。

  这真是一个难以接受的现实。

  她睁开眼睛,眼眸流转,仿佛有光在环绕,然后才侧过头来微微讶异地看着秦雅南,“这么早,坐早班还是动卧过来的?”

  “坐车,货车,老家过来的,不是京城。”秦雅南舒服地**着,竹君棠的床是特别定制的,用她的话来说是人生至少超过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床上度过,一张床怎能不倾力打造?要拿出秦始皇和汉武帝对待自己陵寝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床。

  这张床大概比她那辆迈巴赫S680还要奢侈一些。

  “那你是和猪仔一起?”竹君棠哑然失笑,然后十分嫌弃,“我都闻到你身上的猪屎味道了。”

  “你有没有脑子?货车就都是运猪的?更何况你三小姐什么时候去过猪场,知道猪屎是什么味道?”秦雅南有些生气地说道,又笑了起来,“我看是你嘴巴太臭,误以为是猪屎的味道。”

  “牙尖嘴利。”竹君棠又躺了下来,“你来郡沙干什么?昨天又不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怀疑是来相亲的。”秦雅南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十分糟糕。

  竹君棠又坐了起来,加上刚刚躺下去的动作,一弹一跳仿佛在做仰卧起坐似的,十分兴奋地看着秦雅南。

  秦雅南白了她一眼,我之不幸,你之幸灾乐祸。

  “怎么样啊?对方是谁?郡沙……郡沙能够配得上你秦家的心肝宝贝儿的,能有谁啊?”竹君棠一时半会竟然想不出来一个门当户对的。

  竹君棠来郡沙也有一年时间了,认识的人不多,但是自己能够看得上眼的都没有,秦雅南更是心比天高,竹君棠真想不出来老秦家会给她安排什么人来相亲。

  “你别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儿,整的我和你一样娇滴滴的小花朵一样。”秦雅南正烦着。

  “马未名?林淮南?还是……叫什么来着?”竹君棠思来想去,也就这些人了。

  “都不是。你不认识……”秦雅南轻声叹气,“昨天老爷子收到一幅字,大概是老爷子的某位老交情,然后他老人家就派我过来回礼……让我来见一个人,你想要只是回礼,需要我连夜这么急着过来吗?再说回礼也是送到他那位老交情手上啊,结果却是去见一个年轻人,他还嘱咐我在郡沙多呆一段时间,任务就是多多和他接触,配合他的一些生活和工作需求。”

  “看来真有这可能。”竹君棠神情严肃起来,微微皱眉,“这老人家喜欢玩什么指腹为婚之类的,估计是当年许诺了,那人写了一幅字来提醒你爷爷。”

  “我看也是。”秦雅南心烦意乱,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那人你是见过了?怎么样?”

  “见过了。”

  “再说说。”

  秦雅南有气无力的趴在枕头上,“年龄大概和我差不多大,也可能小一点,长得也还顺眼,但是一上来就自称和老爷子是老朋友,那我不是平白无故比他低了三辈?你说我气不气?”

  “那以后你就喊他曾祖父好了,他总不好意思追求自己曾孙女辈吧?”竹君棠大笑了起来。

  “再说了,老爷子他们那时候啊,不论出身,文化水平,生活理念,为了共同的革命理想就能一条心生活下去。我们现在呢?生活习惯不同,眼界不一样,交际圈更不一样,这样怎么在一起?”秦雅南考虑的是很现实的问题,“种种观念不同,生活就不协调,大事小事都有分歧,不说谁对谁错,只是根本谈不上琴瑟和谐,这样强扭的瓜能甜吗?”

  竹君棠摇了摇头。

  “你们那边不更讲究门当户对?”秦雅南疑惑地看着竹君棠。

  “你这些都是装模作样的理论经验,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哪能考虑这么多?”竹君棠双手握着在自己胸口比了个心形,接着说道,“如果出身不在一个层次,文化水平不在一个层次,生活理念不一样,眼界不一样……交际圈更是无所谓的东西,这样一个人还能让你喜欢上他,那么你说的那些东西就都不是阻碍你们在一起的理由了。”

  秦雅南很意外竹君棠有这么一番感慨,大概有一些道理,只是讲道理人人都会,竹君棠要是自个遇到刘长安,只怕就不这么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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