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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花旗国开饭店

我在花旗国开饭店

郁崇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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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干不成,奶茶店干不赢负债成黑户的韩永城跑到花旗国当厨子,卤个鸡爪子居然上热搜,北京烤鸭做成了招牌菜抗拒老黑收保护费,把自己搞进了江湖纷争原本只想挣钱还债,凑个老婆本,没想到命运把自己推到了王座上

来源:番茄小说   主角: 韩永城,程亚亚   时间:2022-05-27 11:43:36

小说介绍

韩永城,程亚亚《我在花旗国开饭店》讲的是打工干不成,奶茶店干不赢负债成黑户的韩永城跑到花旗国当厨子,卤个鸡爪子居然上热搜,北京烤鸭做成了招牌菜抗拒老黑收保护费,把自己搞进了江湖纷争原本只想挣钱还债,凑个老婆本,没想到命运把自己推到了王座上

第1章

精彩节选


走下舷梯,踏上花旗国的土地,回头看着机身上的一抹红,韩永城心内百感交集。即将而立之年,正是成家立业的黄金年龄,若非迫不得已,谁愿背井离乡。可惜命运多舛,运气不佳,拼命苦读十几年,过线的分数滑了档,只能去读一个普通大学。毕业入职场,不是公司倒闭,就是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五年过去,银行存款屈指可数。

没有爱情,没有事业,过年回家也抬不起头来。两年前,韩永城洗心革面,买了一大堆创业的书和课,认真钻研数月,刷了信用卡和某呗,借了一屁股钱,在大学附近开了家奶茶店。大学的姑娘青春靓丽,说话又好听,每天跟她们打交道,韩永城做梦都能笑醒。可惜三个月过去,盘了盘账目,居然血亏四万块。想着开源节流做利润,没料到这两年大环境如此之坏,学校封校,外卖禁入,而房租和信用卡的利息却一点也没少。

就这样,满心憧憬的韩永城从意气风发到惊慌无措,再到懵懵懂懂,最后目瞪口呆,不仅没有挣到一分钱,还因为还不上信用卡被各种电话追债。大学同学们知道也就算了,追债的人竟然跑到了老家,去纠缠年过五旬的父母,这就触及到了韩永城的底线。但是泪眼婆娑的父母说话很在理,欠账还钱天经地义,咱穷归穷,不能没了信义。砸锅卖铁,借遍邻里,又跟银行多方协商,终于还了一大半。

韩永城经此一事,备受打击,回来处理奶茶店后续事宜的路上,突然听说有位老同学在花旗国开饭店,现在正在招帮厨,便豁出一张老脸硬贴上去了。好在那位老同学没有听说韩永城的丰功伟绩,简单沟通过后,便让韩永城办手续过来。韩永城无路可退,做通了父母的思想工作,就这样来到了异国他乡。

老同学的饭店开在纽约,但是需要韩永城帮厨的地方却是纽约北部的康涅狄格州。没有人接机,老同学就发了个地址,叫韩永城自己摸索着过去。好在纽约华人多,告诉韩永城这个地方在康州的谢尔顿,韩永城的英语水平不咋地,让人把路线写了个清清楚楚,提着大包大包一路奔波,终于来到了老同学面前。

老同学发福比较严重,估摸着体重已经突破了两百的门槛。看见韩永城从车上下来,马上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顺带着还在韩永城脸上亲了一口。韩永城这辈子还没被男同胞亲过,瞬间脸红脖子粗,结结巴巴的问候:“赵总,你好。”

老同学摆摆手:“叫啥赵总,还叫我赵腰子就行了。”他是东北人,本名赵曜,喜欢吃烧烤,尤其喜欢吃腰子,所以大学同学就给他起了那么个外号。以前无拘束,倒也无所谓,现在是投奔人家来混口饭吃,韩永城可不敢这么放肆,只能尴尬的笑笑,说:“赵总,你看,我啥时候能干活,需要我干点啥?”

“不急不急,先安顿下来,晚上给你接个风。自己店里,吃烧烤。”

饭店的名字叫做松花江风情,五个汉字和英文招牌贴的歪歪斜斜。看到韩永城好奇的眼神,赵曜说:“这叫个性,对老外的口味。这个店最近才筹备,过几天开张,说是你帮厨,其实我带你几天,就让你主厨了。先说好,赚多赚少不重要,但是千万不能亏啊。”

韩永城手里提的箱子直接掉在了地上。他最拿手的手艺就是做奶茶,虽然也会一些家常便饭,但在饭店里做主厨,实在出乎自己的意料。当此之时,也不敢跟老同学说实话,万一人家不用自己,掉头再回国,光来回机票就把自己整死了。

饭店有三层,一楼二楼是营业场所,三楼是几间宿舍。把行李放好,韩永城洗了洗脸,下到一楼去找赵曜。赵曜坐在一楼的沙发上,正翘着二郎腿喝啤酒,看见韩永城下来,冲着后厨喊了一声:“都出来,见见新同事。”

先出来的是个女孩,看上去二十多岁,这是饭店的收银员,名叫赵小花。接着出来两个五十来岁的妇女,一个较胖,一个较瘦,是店里负责串串儿的。赵曜说,胖的叫唐姐,瘦的叫花姨。还有两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是负责烤串的,同时也承担店里的卫生清理工作。这俩人很是自来熟,上来就跟韩永城握手,说:“我叫王三,英文名叫比利,他叫陈大壮,英文名叫比尔。那啥,韩经理,以后请多关照。”

韩永城下意识的认为他们的名字是瞎掰的,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客套了一番。赵曜丢给韩永城一罐啤酒,扭头向王三说道:“去整点串,给我老同学接风洗尘。吃完饭,再收拾收拾,等几天就正式开业了。”

王三点点头,笑嘻嘻的走了。韩永城扫了一眼啤酒,却认不出是什么牌子。喝了一口,味道还蛮不错。

赵小花很冷漠,自始至终只冲韩永城点点头,一句招呼也没打。唐姐和花姨倒是很八卦,问韩永城老家在哪,为什么来花旗国,以前开什么饭店,拿手菜是什么。韩永城陪着尬聊,越说自己越心虚。好在王三很快就端着托盘走过来,上面铺满了羊肉串和烤腰子。

“来,我提议,敬远道而来的韩经理一杯。”赵曜率先站起身来。韩永城跟着起身,正想举杯喝酒,眼角的余光却看到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一个壮硕的黑人扎着发带,嘴里好像叼着牙签,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韩永城心里一震,看赵曜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喝了一口酒,韩永城脑子里不停闪现花旗国治安不好,黑人欺负华人等等新闻。刚来到这里,要是把小命丢了,这辈子简直悲催到家了。但是转念一想,因为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父母累死累活还背着债,跑到这里如果还挣不到钱,还不如死了的好。

想到这里,心情反而安定了一些。王三的烧烤弄的不赖,吃着跟家里的味道不相上下,但是腰子他吃不了,一个都没碰,赵曜却甘之如饴,吃的满嘴流油。王三吃了一会,又上了烤鸡翅和烤鸡皮,还整了点烤韭菜烤茄子。刚放在餐桌上,又是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过来,从车上下来几个满身横肉的大汉。

先前那个放哨的发带黑人努努嘴,几人拔腿冲进了饭店,领头的是个白人,长的五大三粗,几个黑人冲进来,从腰里摸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众人,当场把韩永城吓的裤裆一热,尿了。

赵曜彷佛此时才醒过神,扭头看了一眼,不紧不慢的用英语跟对方沟通起来。韩永城词汇量不够,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偶尔听到几个熟悉的单词,都是电影上常见的“国骂”词组。聊了一会,带头的白人一把揪住赵曜的衣领,将两百来斤的赵曜提了起来,然后直勾勾盯着韩永城的眼睛,没好气的问了句什么。

韩永城没听懂,木然的站着不说话。赵曜竟然一点都不害怕,笑嘻嘻的说:“老韩,他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韩永城下意识的拿起两串羊肉,递给了领头的白人。那家伙愣了愣,接过来啃了一口。这一啃,马上就停不下来了。他吃的有滋有味,几个黑人也在那里舔舌头,王三很会来事,指着桌子上的烤串说:“吃吧,吃吧,别客气,爷请你们。”

一个黑人拿枪对着赵曜,其他人开始大快朵颐,一顿风卷残云,这帮货几分钟就将桌上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吃完了烤串,白人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又开始问起话来。

话音未落,一直安安静静的收银员赵小花转身一闪,手里几根油光晶亮的铁签顶在了白人的咽喉处。白人满头大汗,嘴里嘟囔着说了一句“中国功夫”。

赵曜哈哈大笑,将黑人的枪口拨到一旁,满脸嘲讽的看了白人片刻,又轻轻摆了摆手。赵小花哼了一声,反手一挥,几根铁签扎进了墙壁中,兀自发出嗡嗡的声响。

“中国功夫!”几个黑人面面相觑。

“胆子真不小,老子还没开业,就上门收保护费了。”赵曜笑呵呵的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这么不给面子,那就公事公办吧。”

韩永城不明白赵曜的意思,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赵曜叽里呱啦跟那白人聊了一会,白人愤怒交加,气的脸色通红。僵持了不过五分钟,他气喘吁吁的站起来,从兜里摸出一小叠钞票,放在了凌乱的饭桌上。

赵曜点点头,白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率先跑了。几个黑人也没造次,跟着跑了出去。几个人上了车,一溜烟不见了。赵曜这才拿起那叠钞票,用手指码了一下,将一小半递给赵小花,剩下的平分给了韩永城和王三等人。“喏,当见面礼吧,这帮傻货,巴巴送上门来,倒省的老子出血了。”

韩永城看了看钞票,上面印着100的字样和一个秃脑门的人像。他知道,这个家伙叫本杰明·富兰克林,这张钞票是100美元。赵曜给了他四张,那就是四百美金,折合人民币小三千块。发了发了,怪不得花旗国遍地是黄金,原来会有人自动送钱上门啊。


拿钱的感觉很爽,但是睡在床上,韩永城夜不能寐,总觉得这钱来的太容易了。当个小厨子,饭还没做一顿,就亲身经历了刀光剑影,跟美国往事又重现了似的。赵曜也没解释到底咋回事,赵小花也没言语为啥自己会功夫,就连唐姐和花姨也司空见惯一般,自始至终都没受到一丁点惊吓。

反倒是雄心勃勃来花旗国挣大钱的韩永城,真真切切被吓尿了。

胡思乱想一整夜,到了凌晨,韩永城才浑浑噩噩的睡着了。次日醒来,已是上午的十一点钟。洗把脸下楼来,却没看到赵曜的影子。问王三,王三耸耸肩说:“赵哥回纽约了,咱这是个小店,差不多就行了,不指望它挣钱。”

韩永城大吃一惊,道:“走了?咋不叫醒我?”

“你倒时差,叫你干啥?”

韩永城无言以对,头还隐隐约约有点疼,只好去倒一杯咖啡喝了。喝完咖啡,韩永城又问:“昨天来的那几个混混,到底是什么人?”

“白狗子叫威廉,加州来的,黑人不知道是哪的,名字稀奇古怪,咱也记不清。没事,你越怕他们,他们就越凶,给他们一点教训,他们反而会怕你。出门在外,咱们中国人不怕事,反正真的出了事,山姆大叔也不帮你。”

韩永城深以为然,没想到这个烤串的王三,居然如此有见地。想到这里,他又好奇起来,赵曜这个老同学以前挺老实的,现在怎么混的一身江湖气?

王三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打着马虎眼说:“你们是老同学,你打手机自己问去。”

赵曜走了,烧烤店还没开业,他指定韩永城负责店里的生意,开业仪式自然也由韩永城接手。韩永城眼睛蹬的比铜锣还大,谢尔顿这城市什么风俗习惯,他压根儿都不懂,开店仪式需要注意哪些事项,需要办理哪些手续,一点头绪都没有。问王三,王三也是两眼一麻黑。问赵小花,赵小花说她只管收钱,其他不管。问唐姐和花姨,两个人憨厚一笑,说她们只懂得穿烤串,连句英语都不会说,哪懂什么开业仪式。

韩永城拿出手机,想给赵曜发消息。消息写了一大半,又慢慢的删除了。人家看重自己用自己,自己就要顶上来,什么都要别人给指点,那还混个屁啊。

英语不好,那无所谓,手机能联网就能去搜索。可惜搜了老半天,什么参考也没搜到。一晃过了午饭的点,韩永城给大家炒了几个菜,一盘醋溜土豆丝,一盘可乐鸡翅,一盘网站焖牛腩,一盘青椒炒鸡蛋。几个人或许在花旗国烧烤吃腻了,西餐吃烦了,韩永城明明觉得自己手艺很一般,这几个人却吃的喜笑颜开不亦乐乎。

韩永城脑子突然一亮,老外在中国很吃香,咱在花旗国也是老外,是不是同样会吃香?论厨艺,全世界还有哪个国家能跟中国相提并论?

“呃,王三哥,要不,烧烤咱弄着,炒菜炖汤也上线吧?”韩永城鼓起勇气,主动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这么做是有原因的,穿串的人有了,烤的人有了,收银的也有了,赵曜指定自己来管店,难不成自己就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会,日子不长久,就算老同学不说啥,韩永城心里也过意不去。

“嘿嘿,店里你最大,你说了算。不过哥们儿的主业是烧烤,其他的事我可不管。”

韩永城有些气馁,不被支持的感觉确实不太好受,不过王三这话也矛盾,一边说自己最大,一边又不服从自己的安排。思前想后,韩永城决定给老同学发一条短信,看看老同学是什么意思。没想到消息刚发过去,赵曜就回复了,可惜只有四个干巴巴的字:“你看着办。”

韩永城暗自咬咬牙,准备豁出去了,虽然自己的厨艺不咋样,但几个同事都满口赞赏,打发食谱贫瘠的老外们,肯定不在话下。想到就去做,刚好老赵给了四百美金,韩永城请王三开车带自己去超市转了一圈,买了一大堆重口味的食材,才花了七十刀。说是重口味,其实在国内很常见,就是鸡爪鸭脚之类的东西。花旗国建国不到两百年,没什么厚重的历史,更不必提吃喝文化了。韩永城信心满满,光自己这一手卤味,拿下整个谢尔顿饮食界的所有奖项,一点问题都没有。

遗憾的是谢尔顿不算什么大城市,华人也不太多,需要用到的白芷、八角、小茴香等大料,一概买不着。不过葱姜蒜俱全,加上花椒料酒和生抽,韩永城觉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着开业大典上一显身手。

鸡爪鸭脚买回来了,可是王三和陈大壮看着满盆的爪子直皱眉毛,说这活儿俺俩干不来,还是请唐姐和花姨帮你弄吧。唐姐和花姨倒是没推脱,但办事效率低的可怕,到头来从清洗到剪爪,都是韩永城一个人干下来。下午四点买回来,光清理工作,韩永城就足足忙到了凌晨三点。

次日一早,韩永城又起来开始泡香料,然后让赵小花去定制几条红色的条幅,上面写清楚烧烤店的地址,再配上一堆卤鸡爪卤鸭脚的图片。赵小花撇撇嘴,似乎不太赞同韩永城的创新,不过她什么话也没说,冷艳的点点头,径直开车出去了。

准备工作就绪,韩永城像古人一样净手、洁身,焚了一把檀香,仰面向上苍祈祷。这是自己逆袭的第一步,万万不能失败,万万不能让店里的几个人看笑话。

吃过午饭,韩永城准备好所有的物料,打开冬瓜视频,搜了几个做卤味的视频,开始跟着网红们一起施工。第一步:起锅烧油,油烧热,放入冰糖,炒出糖色。紧接着将鸡爪鸭脚倒入大锅,快速翻炒,上色后倒水,加入香料包和生抽。之后就是漫长而无聊的等待时间,韩永城看着炉火,心里七上八下,暗骂自己瞎折腾,明明这个烧菜的流程简单无比,是个人都能学会,自己却把它当成制胜法宝,还打算在花旗国光宗耀祖,真是猪油蒙了心,太异想天开了。

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第一炮就歇火,花出去的钞票可就全瞎了。不仅如此,店里这几个同事怎么看自己,赵腰子怎么看自己,所以这一战必须一鸣惊人,不仅要打响,还要打的足够漂亮。

韩永城惴惴不安的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既定的开业仪式。这一晚他都没有睡安生,因为自从条幅打出去,这两天一直有人过来探店。来的大多是老外,有白的,也有黑的。因为还没有正式营业,这帮人无法进来品尝,一个个站在店门外的路上指指点点,嘴里唧唧歪歪说个不停。

韩永城英语不行,短短的几天时间也补不上来,请教赵小花时,赵小花撇嘴说:“他们说的不是好话,不要问了。”

“那他们到底在说什么?马上开业了,我得知道他们的态度呀。”

赵小花犹豫了几秒钟,慢条斯理的说:“嗯,他们说中国人太野蛮了,鸡鸭都是人类的好朋友,怎么能吃他们的头头和脚脚呢?”

韩永城一头冷汗:“头头和脚脚?”

“嗯,他们是这个意思。”

韩永城无语之极,什么鸡鸭是人类的好朋友,肯德基开了那么多年,你们这帮货吃的时候咋不提这回事了。

管他呢,听不懂,那就当没发生。开业的时间定在上午九点,正式对外营业的时间定在上午十一点半。韩永城原本想找个舞狮队,在店门口表演一番,也算追溯一下广东人当年飘洋过海来闯荡的历史。可惜谢尔顿这城市的华人满打满算也就两百多人,找互联网大拿能找到,找留学进修的人能找到,找杂技玩的好的人,那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在国内的时候,店面开业,要么放鞭炮图个热闹和喜气,要么乐队和大鼓奏个不停,可在这地面上,韩永城所有的心思都得收起来。老外可不讲理,扭头告你一个噪音污染,开业仪式直接就宣布凉凉。

到了九点,王三和陈大壮把韩永城卤制的鸡爪鸭脚和鸭头端了上来。左侧放的是不带汤水的干货,右侧放的是一口大铁锅。鸡爪鸭脚的卖相很不错,松散脱骨,香气袭人。

店门外聚集了十多个好奇的老外,有人还拿着手机拍摄,似乎要上传到一个叫逗音或者油管的软件上去。韩永城心里七上八下,给赵曜发了十几条消息,又拍了几个视频,赵曜都没有回复。


眼看着时间来到了十点半,韩永城把手机往兜里一塞,以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心情,拿着价格单走出了店门。鸡爪鸭脚都是一美金一个,鸭头两美金一个。开业第一天,特惠活动,买五个送一个。这是韩永城经营奶茶店时学会的营销套路,搁到现在,还是那一套,一点长进也没有。

看到价格表,老外们又议论起来,但韩永城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据他自己猜测,应该是物美价廉一类的夸辞。

站在收银台的赵小花嘴角默默的抽动着,因为她听的明明白白,那帮人准备以“虐杀动物”的理由,把韩永城告上法庭。幸亏韩永城听不懂,听懂了当场就要憋屈的吐血,因为这些鸡爪鸭脚都是从超市买回来的,没有一个是他自己动手杀的。

韩永城还以为老外们欢欣雀跃,迫不及待的要进来品尝了,到了十一点,他满心期待的张大了嘴巴,试图说两句欢迎词。可是话到了嘴边,突然脑子一片空白,只想起来“欢迎”这一个单词,后面的全忘了。

憋了足足两分钟,韩永城大声用汉语喊道:“各位街坊邻居,欢迎欢迎,今天开业大酬宾,吃好喝好。”

赵小花一头黑线,王三和陈大壮面面相觑,明显也懵了。唐姐和花姨倒是见怪不怪,积极的站在店门口开始迎宾。

让韩永城大失所望的是,路上的老外越来越多,可是没有一个人进店用餐。又腆着笑脸等了几分钟,韩永城彻底明白了,他们是来看热闹的,并不是来消费的。想到这里,大汗珠子从韩永城的额头和背后冒了出来,一半是尴尬,一半是难堪,让他又一次想到了无地自容的感觉。

唐姐看了一会,讷讷的说:“韩经理,他们是不是不敢吃呀?要不然,端几个出去,让他们尝尝看?”

韩永城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对,对,初次营业,理应如此。”

唐姐从汤锅里捞了一盘鸡爪和鸭脚,走到路边,用夹子递给老外们。每一个老外都满脸嫌弃,摆手表示拒绝,直到唐姐走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小黑面前,那小子似乎是饿了,二话不说就伸手接了过去,张口大嚼起来。

其实不用怎么嚼,汤锅里的鸡爪鸭脚炖的时间较久,骨肉脱离,入口即化。小黑瞪得眼睛铜铃一般,吃完了还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巴,满脸渴望的看着唐姐,双手连连比划,明显是说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唐姐又递给小黑一个,小黑这回吃的慢,似乎用心在品尝。吃完之后,小黑竖起了大拇指,说了几个单词,这次连韩永城都听懂了,“顾得顾得”,这是在夸鸡爪好吃呢。

有了第一个粉丝,终于开始有第二个人鼓起勇气进了店。这人是个白人,身高马大,估摸着至少两百斤左右。他似乎很谨慎,鸡爪鸭脚和鸭头,一样只点了一个。尽管如此,好歹是开张了,韩永城激动的如坐针毡,心想这小子只要吃的爽,今儿个权当自己请客,一毛钱也不问他要了。

孰料这老外刚啃了一个鸡爪,就风卷残云一般动起来了。一分钟后,桌上就多了一小堆骨头。

“再来,再来。”老外吃的眉开眼笑,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钞票递给了赵小花。韩永城只认识数字,知道那是50美金。

有了这个老外捧场,陆续又有人走进来。不吃不打紧,这开了口子,那就挡不住了,他们不仅自己吃的满嘴流油,还不断的打电话给自己的朋友,要他们赶紧过来,尝一尝来自中国的黑暗料理。

当赵小花把这句话翻译给韩永城的时候,韩永城哭笑不得,但心里更多的是感激。他感激现在这个戏剧性的画面,从无人问津到熙攘成群,这代表的根本不是营业额,而是自己的尊严和自信。

越来越多的人挤进了店里,弄的小店人来人往,水泄不通。可惜这是第一次尝试,韩永城做的并不多,短短的半个小时,所有的鸡爪鸭脚和鸭头,全部被老外们吃的锅干碗净。王三和陈大壮也没有闲着,开始趁机卖起了烧烤,这玩意儿老外虽然不新鲜,但中国人烧烤配制的调料和他们的完全不同,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从他们意犹未尽的表情上,韩永城知道,今天的开业仪式算是稀里糊涂的办成功了。

下午两点,店里的所有食材消耗殆尽,依然不断有人驱车前来。这都是先前的食客们打电话叫来的,不过带着满腔的兴致而来,却只能遗憾而归。韩永城一边说着抱歉的话,一边装逼的不断重复:“明儿个赶早,明儿个赶早。”

把卫生打扫干净,赵小花盘了盘帐。开业第一天,韩永城的食材总共卖了一千四百多美金,王三他们的烧烤卖了两千七百多美金。第一个进来吃饭的白人,一个人就消费了一百九十五美金。韩永城后怕不已,幸好当时没说给他免单,否则就他这能吃的架势,一顿就把韩永城给吃穷了。

下午四点,韩永城带着王三继续去进货。这回进的更多,工作量更大,唐姐和花姨要忙着串串,估计也帮不上忙。韩永城自己干的话,实在独木难支,就算把自个儿给累死,恐怕也干不完。况且做生意是持久战,必须依靠更多的人力来解决问题。

“三哥,找俩兼职怎么样?”韩永城想了一路,问一问王三的意思。

王三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笑呵呵的说:“你是经理,你做主就行了。”

韩永城一点脾气都没有,王三这人,要么是真的没脑子,要么是真的胸有城府。这种小事,也没有必要去征询赵曜的意思,韩永城心里打定了主意,回去就把招聘的通知挂出来,反正在饭店里做事,管吃管喝,工资支出肯定不会太高。

回到店里,只见一个瘦弱的小黑蹲在饭店门口,眼巴巴的往里面看着。仔细一瞧,居然是上午试吃的那个小子。看到韩永城和王三下车,小黑马上迎上来,急切的问道:“老板,给我来两个鸭脚。”

王三笑道:“卖完了,明天再来吧。”

小黑的表情瞬间失落下来,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紧紧捏住了自己的衣兜,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去。韩永城很敏感,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张口叫道:“嘿。”

小黑回过头来,脸上又带了一丝微薄的希望。

“你叫什么名字?”

小黑迟疑了一下,道:“凯斯。”

“好的,凯斯,你需要一份工作吗?”韩永城问。

小黑愣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板,你是说,你愿意给我提供一份工作?”

韩永城点点头,没有说话。

“在这家店里?”

韩永城再次点头。

“我愿意,我愿意。谢谢你,好心的先生。”泪水从凯斯的脸上流了下来,看得出来,他最近的处境确实很不如意。一米八左右的身高,体重大概连一百一十斤都不到。

带着凯斯来到店里,在赵小花的帮助下,韩永城跟他确定了薪资标准。一个小时十美金,一天在店里至少要做四个小时。至于吃喝,管饱。当然,韩永城也跟凯斯定了自己的规矩,若无特殊情况,绝不允许无故缺岗。凯斯涕泪交流,一再表示自己的敬业和努力,让中国老板放一百二十个心。

凯斯是个新手,干起活来没那么熟练,不过清洗和去除趾甲这样的工作,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干到晚上十点,将这些食材处理完毕,卤制的工作就留给韩永城了。凯斯心心念的是鸡爪和鸭脚,可惜晚饭来不及做,韩永城便随便炒了几道小菜。凯斯不会用筷子,看大家用的很利索,便强迫自己跟着照学。满桌的饭菜,他自己干掉一半多。韩永城暗叹不已,心想怪不得老外人高马大,原来这么能吃。

吃完了饭,凯斯意犹未尽的将盘底都刮蹭一遍,这才满足的拍拍肚子,乐呵呵的笑了。

韩永城暗暗叹了口气,道:“凯斯,鸭脚好吃吗?”

凯斯马上点头:“好吃。”说完这句话,又跟着补充道:“今天的菜也好吃,这个菜,用土豆做的,我们通常都是用来油炸的。”

嗯,炸薯条嘛,没啥技术含量。韩永城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有说出来。“既然好吃,为什么只买两个?”

凯斯没说话,隔了一会,悉悉索索的从兜里掏出来一把硬币。一个50美分的,一个25美分的,剩下的都是10美分和5美分。

“我只有这么多,所以只能买两个。”凯斯耷拉着脑袋,小声的回应道。

韩永城心里有点酸,这个场景,他曾经亲身体验过,虽然具体的情形和现在不太一样。可是有些事情只要经历过,就会感同身受,这在凯斯下午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韩永城心里就有数了的。


忙活大半夜,将所有的食材卤制好,韩永城才沉沉睡去。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的十点多。凯斯早就来了,在店里忙个不停,不过工资他不多要,一再强调这是自己乐意干的,每天按照四个小时的标准核算就行了。

生意一如昨天那样火爆,今天食材多,店里空间有限,很多客人拿着食盒站在马路边上,一边吃一边闲聊。这反倒成了一道奇异的风景线,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就连路过的外城司机也开始打包带走,说要带回家给自己的家人尝尝鲜。食盒是可以循环利用的环保食盒,韩永城很注意这一点,因为在花旗国的地面上,一个不注意就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他可不敢冒一丁点儿风险。

虽然韩永城很不认可“黑暗料理”这个称呼,但两天下来,鸡爪鸭脚和鸭头彻底引燃了谢尔顿的餐饮市场。本地的论坛上,这个话题异军突起,直接冲到了排名第一的位置。而第二天的营业额,突破了三千美金,王三的烧烤反而不及预期,不仅没有增长,反而还被严重内卷,营收不到两千块。

王三和陈大壮都是好脾气,一点意见也没有,还提着啤酒过来,庆祝韩永城一举成名。韩永城嘴上说着谦虚客气的话,心里却很清楚,这玩意儿又不是主食,偶尔尝个新鲜开个胃,权当是噱头吸引人的,根本不是长久之计。花旗国地广人稀,不像中国人员众多,怎么都有不错的销量,在这里如果指望鸡爪鸭脚拯救自己的命运,那可真是痴人说梦了。

已经被几顿饭菜彻底征服的凯斯可没这么想,他吃饱喝足后还给韩永城出了个点子,说在谢尔顿卖的好,在纽约就一定卖的好,在洛杉矶也会卖很好,甚至卖到温哥华多伦多,生意也会很火爆。到时候韩永城创建国际知名大品牌,就可以跟比尔盖茨争一争首富排名了。

韩永城听了凯斯的高见目瞪口呆,心想你小子不去搞传销真是屈才,眼前的生意刚起步,居然就想那么远。不过韩永城心里也有一点感触,那就是花旗国的人更敢想,更敢闯,一个没长大成人的小不点就有这样的雄心壮志,虽然看上去有点儿异想天开,不切实际,可很多成功的人一开始都是这样的。自己活过这么多年,最大的闯荡就是开个奶茶店,若非被逼到这步田地,还真没想过外面的世界到底什么样。

王三在凯斯脑门上弹了一下,笑的合不拢嘴,道:“臭小子,这些食物在中国,都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你啊,有机会去中国开开眼,什么满汉全席,什么特色小吃,让你吃上半年都不带重样儿的。”

凯斯的脑回路很奇葩,马上就转过头来问韩永城:“老板,这些你都会做吗?”

韩永城瞬间哑火,无话可说。

鸡爪鸭脚只能卖一时,慢慢的作为一种附加小菜去经营,生意要想持续火下去,必须要有其他的品类做补充。烧烤让王三和陈大壮他们处理就行了,反正大老板赵曜不管那么多,都是他的生意,自己作为他的员工,能帮他挣钱就完事了。

那什么东西好吃好卖又好做呢?韩永城坐在座位上,手里端着一杯啤酒陷入了沉思。成本高的肯定不行,做工复杂的也不行,那就只能从特色小吃来入手。而特色小吃,又该选择哪一种,才能符合老外们的口味呢?

正想的出神,猛听到“砰”的一声,随着一阵玻璃的碎裂声,几个啤酒瓶子落在了饭店里。韩永城刚刚起身,便看见前几天来闹事的威廉带着几个黑人冲了进来。赵小花没有动弹,一脸寒霜的看着威廉,威廉一手撩着衣服,一手拿着一把小手枪,枪口正对着赵小花的胸口。

“小伙子们,我又来了。”威廉努努嘴,示意赵小花从收银台出来,坐到韩永城旁边去。紧跟着,一个黑人走到收银台,将里面的钞票一扫而空。

“来到谢尔顿,就要听威廉王子的使唤,黄皮猴子们,这里是白人的地盘。”威廉洋洋得意的让手下人把钞票收起,然后一拳打在赵小花的胸脯上。

“臭娘们,你以为你是布鲁斯·李吗?功夫再好,打的过手枪,打的过子弹吗?”

赵小花被打的痛叫一声,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嘴角流出了鲜血。韩永城火冒三丈,这个威廉实在太下作了,抢钱就抢钱,还冲着女性的胸口打,简直禽兽不如。可是人在枪口下,不得不低头。王三和陈大壮对视一眼,谁也没有鲁莽行事,因为再大块头的人,也抵不过一颗小小的子弹。

韩永城迟疑片刻,还是弯下腰扶起了赵小花。威廉冷冷一笑,抬腿一脚踹在韩永城的大腿上。韩永城站立不住,拖着赵小花又摔倒在地。这回俩人来了一个亲密接触,臊的二人满脸通红。

两个黑人围过来,一个拉开韩永城,一个拉开赵小花。其他的人开始对着韩永城拳打脚踢,另外一个人则满脸邪笑的伸手往赵小花身上摸去。韩永城怒发冲冠,实在忍无可忍,顺手搂住黑人粗壮的腰杆,径直撞向威廉的肚子。威廉猝不及防,被撞翻在地,一直缩在墙角里的小黑眼疾手快,将切鸡爪的菜刀拨给了韩永城。

韩永城此刻已经失去理智,拿起菜刀便往威廉的脑袋上砍去。当先那个黑人上前拦阻,被韩永城一刀砍在胳膊上,顿时鲜血直流。恼羞成怒的威廉对准韩永城的脑袋,手指扣动了扳机,但不知为何,枪声却一直没有响起。

韩永城也是满脸的鲜血,抬头看时,只见一个身穿灰白色西装的瘦弱老人正抓着威廉的手臂,随手一甩,威廉肥硕的身躯就飞过桌椅,重重的摔在了门外的马路上。王三和陈大壮见战局扭转,抓起身旁的椅子连打带砸,将几个黑人揍的狼狈不堪,屁滚尿流。赵小花脸色惨白,却一滴眼泪也没滴,从韩永城手里抢过菜刀,一把摁住刚才轻薄的黑人,干脆利落的斩了下去。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人的手指被菜刀砍个正着。可是韩永城万分惊讶,因为他明明看到赵小花用的是刀刃,不知道什么缘故,落在黑人手指上的时候,却变成了刀背。赵小花没有再搭理这个黑人,纵身一跃冲出店门,提起菜刀又向躺在地上的威廉奔了过去。

那瘦弱的老人拦在赵小花面前,轻轻摇了摇头。赵小花没有吭声,将菜刀往地上一扔,扭头就走。那老人也没有说话,回头看了韩永城一眼,也跟着走了。

门外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人,热心人报了警,警车拉着刺耳的警笛声越来越近。韩永城呼呼的喘着粗气,向凯斯点了点头,发自肺腑的说道:“凯斯,谢谢你。”

凯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但他的表情却显得没有反败为胜的喜悦,只是浑身痛楚难当的韩永城并没有留意到。

店里被砸的稀巴烂,短时间内无法恢复营业。店里几个人身上都受了伤,既要去医院治疗,又要配合谢尔顿的警方调查。所幸大家受的都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健康了。

听说松花江风情被威廉他们给砸了,赵曜驱车赶了回来,看到狼藉一片的餐馆,这个嘻嘻哈哈的胖子脸上闪现过一丝阴狠的神色,马上又一切如常的说:“没事,就当破财消灾,谁都不要往心里去。老同学,你也别自责,跟你没关系,鸡爪鸭脚这生意干的不错,我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贺。”

韩永城一脸苦笑。还道贺呢,好好的餐馆现在搞的面目全非,不仅生意做不成,还要重新花钱去装修。花旗国的人工成本又高,简直倒霉到家了。

赵曜完全没关注这些事,跟店里几个人打个照面,顺便去了一趟警局,问了问威廉那几个人的处理情况,又开车回纽约了。

就在当天晚上,谢尔顿警局在官网上发布了一篇通告,说威廉等人因为饮酒过量,前往松花江风情餐馆吃饭的时候,与餐馆工作人员发生口角,进而引发集体互殴。鉴于双方均有损伤,本着与人为善共建美好谢尔顿的原则,警方不予追究双方的法律责任。威廉和卡巴因为受伤较重,暂时送医治疗,处罚二十一天社区劳动服务,待伤情好转后执行。

韩永城看到这个通告瞬间就炸毛了。

陈大壮当即爆了粗口,气愤填膺的说:“我擦,这什么鬼?”

王三白了他一眼,道:“人家老外不向着自己人,还能站在你这边啊?”

花姨是个老好人,叹着气说:“算了吧,不让咱们赔钱就谢天谢地了。”

韩永城憋不住,找到谢尔顿市议院的电话去投诉。电话拨通了,又不会说英语,求助赵小花,赵小花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也不会。”

韩永城心里明白了,自己的这帮同事,也是想息事宁人啊。

可是就在第二天一大早,本地的电视新闻播报,在圣玛医院的病房里,威廉和卡巴大半夜不睡觉,非要玩躲猫猫,一不留神从楼顶踏空,摔的没了人形。紧跟着,一个人给餐馆打来电话,说他是凯斯的邻居,凯斯家里遭遇抢劫,房子被人一把火给烧了。


韩永城大吃一惊,急忙问凯斯怎么样了。那个人气冲冲的说:“我找不到凯斯,他在你们那里工作,赶快让他回来救火,马上就要烧到我家的篱笆了。”

听到这话,韩永城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今天凯斯并没有来餐馆。抬头看了看钟表,已经是上午的十点钟了。

韩永城在国内有驾照,但在花旗国从来没开过车。现在事出突然,等不及王三,韩永城跟赵小花打了声招呼,就开上王三的小皮卡往凯斯家里赶去。凯斯住在谢尔顿郊区的外围,是一栋很老旧的房子。韩永城没有来过,只看过凯斯展示过家里的照片。

现在这个老旧的房子只剩下一堆灰烬,没有燃尽的木头青烟袅袅。消防车已经赶到,但什么都烧没了,也就没有了灭火的必要。韩永城下了车来到现场,只见废墟的左侧是一条林荫小道,再往西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右侧是一栋两层的房子,院子外面围了一圈雪白的篱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白人穿着睡衣,一边抱怨消防车来的太慢,一边吐槽凯斯不务正业,是个街头流浪的小混混,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差点连累了自己。不用说,这就是给餐馆打电话的那个人。

韩永城低头看了一眼,大火烧过的痕迹很明显,但不偏不倚,到了篱笆外面半米的地方就停住了。韩永城心里很清楚,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根本没想过帮忙救火,只阻挡火势不要往自己这边烧就行了。

“里面有没有人?”韩永城很担心凯斯的安危,用夹生的英语问消防员。

消防员耸耸肩,道:“没有人。”

韩永城松了一口气,只要凯斯没有被烧死在房子里,那就算不幸中的万幸了。但是转念一想,问题又来了。他既然没在这里,那去了哪里呢?凯斯非常重视餐馆的工作,绝不会无缘无故就缺岗的。

消防员不处理这些问题,韩永城只好打电话报警。这里的警员就跟康熙微服私访记里的于世龙大人一般,总是姗姗来迟。等他们赶到这里的时候,连最后的一缕青烟都熄灭了。到了现场,他们没有去查阅监控,反而先行来查验韩永城的证件,得知韩永城就是那个做卤鸡爪的厨师,他们这才不紧不慢的去找隔壁的白人调查,询问有关凯斯的线索。

可惜,那家伙什么都不知道。

在那里等了几个小时,警员无奈的耸耸肩,说这件事他们会继续追查的,只要有消息,就会给韩永城打电话。韩永城无可奈何,只好开车返回餐馆。

回到餐馆,装修的工人们已经下班了,几个同事都表情僵硬的坐在桌子旁。看到韩永城进来,也只是神色古怪的点点头。韩永城上前一看,这才发现桌子上摊开一张纸,上面放着一小节黑色的手指头。

韩永城面色铁青,毫无疑问,他想到了,这是凯斯的手指。

“韩经理,纸上说,要我们派个人,今天晚上八点到圣玛医院,否则,他们就让凯斯下去陪威廉和卡巴两个人。”这是赵小花第一次跟韩永城说这么长的一句话,韩永城知道,她是生怕自己看不懂。

对方劫走了凯斯,斩断了他一节手指头,这副做派明显就是帮派一类的行为。可韩永城万里迢迢来到这里,是为了做帮厨的,是为了挣钱还债的。被逼自卫,已经是韩永城最大的反抗了,他实在没有挺身而出单刀赴会的勇气和决心。可是凯斯还没成年,毕竟只是一个孩子,若不是韩永城叫他来饭店帮忙,绝不会惹上这么大的麻烦。况且在前几天的打斗中,凯斯拨转菜刀的行动,直接拯救了店里所有人,如果弃他于不顾,那岂不是太忘恩负义了么?

韩永城默默的看着那一小节手指,一直没有说话。报警,根本指不上,对方万一撕票,反而害了凯斯。可如果自己逞匹夫之勇去了圣玛医院,万一出了什么事,远在老家的父母还怎么活下去呢?

沉默,难堪的沉默一直在持续。

足足过了大半个小时,韩永城一言不发,转身出去了。等他走了,王三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低声喃喃道:“他竟然真的去了。”

赵小花也叹了口气,道:“他应该加入我们,而不是单纯做一个厨师。”

其他人都没说话,因为他们知道,威廉是个小喽啰,可他背后还有另外的一些人。而这些人,是谢尔顿本地的警方都不愿意招惹的。

韩永城确实开车去了圣玛医院。做这个决定,除了他心里面的道义之外,还有一点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如果真出了事,如果出了人命,事情闹大了,花旗国肯定是要出面解决的吧。到时候补偿一笔美金给父母,也算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间接报了他们的养育之恩。倘若自己贪生怕死,任由凯斯被对方宰割,韩永城这辈子就算好好活着,也无法心安。

圣玛医院位于谢尔顿城市的东北角,外围是一片山地,环境非常优美。道路两旁,绿树成荫,红花璀璨。韩永城站在停车场上,看着这栋白色的医院大楼,心里百感交集。这是一个治病疗伤的地方啊,怎么会成为生命逝去的黄泉路呢?

医院里很安静,来往的人也很少,经过的医生和护士表情轻松,看来今天是非常顺利的一天。韩永城心里很清楚,此刻后悔还来得及,这几天身上也有了几千美金的浮财,真想一走了之,谁都拿自己没办法。

正七上八下的想着,一个老人突然伸拐杖拦住了韩永城。定睛一看,竟然是前几天在店里制服威廉的那个瘦弱老人。韩永城急忙道谢,那老人呵呵一笑,用带着潮汕口音的普通话说道:“还真是巧,我来这里看病,腿脚有点不灵便,麻烦你送我到四楼去可好?”

韩永城自然无从推辞,爽快的扶着老人向住院楼走去。老人似乎不怎么爱说话,两人闷头上了电梯,老人才仔细盯着韩永城的眼睛,默默的看了一会,道:“小伙子,你这身体,好像也不太健康啊。”

韩永城吓了一跳,自己来花旗国之前刚做了体检,医生说有点小毛病,但是不要紧,怎么这老人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今天是来赴生死约会的,命都不在乎了,还管他有没有小毛病。老人不等韩永城接话,又说:“人吃五谷杂粮,生病是很寻常的事情,甚至生死也是很寻常的事情。不过小伙子啊,你知道人最怕的是什么吗?”

“什么?”韩永城下意识的问道。

“是人活着,却主动把活下去的希望放弃了。”

韩永城没有说话,他隐约觉得这老人话里有话,可自己此刻又不想把自己心里的矛盾说给别人听。老人也没有再追问,只说自己进去几分钟,待医生开了药还要下去的,麻烦韩永城在外面再等一小会。韩永城巴不得能拖延片刻,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

过了几分钟,老人果然出来了。韩永城把他扶到一楼,跟老人挥手告别,看了看手表,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八点整。去医院的餐厅打了份饭,简单吃了一些,韩永城深深吸了口气,迈开步子向威廉和卡巴曾经住过的病房走去。

病房门口有人守着,全是清一色的黑人,身上纹身密布,龙飞凤舞,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善茬。看到韩永城上来,一个扎着脏辫的黑人努努嘴,示意韩永城上楼顶去。韩永城心里一震,暗骂这帮人还真狠,难不成是要把自己从楼顶推下去,摔个七零八落才罢休?

回过头来,又有几个黑人堵在了身后。见韩永城停步,一人马上用力推搡着喝道:“走,快走!”

“来都来了,急什么?”韩永城没好气的冷笑道。他用的是汉语,死到临头,才不管这帮脑残听不听得懂。关键那黑人以为韩永城在骂人,一拳抡了过去。韩永城猝不及防,顿时眼冒金星,整个脑袋都嗡嗡嗡的响了起来。那黑人吐了一口唾沫,毫不犹豫的抓起韩永城的衣领,像提死猪一样将韩永城提到了楼顶上。

楼顶有十多个人在那里守着,手上都没有家伙,但腰里都鼓鼓的,明显藏在衣服里了。居中坐了一个黑人,大晚上戴墨镜,明显是个装X遭雷劈的玩意儿。看到韩永城上来,这人不屑的哼了一声,低声说了几句话。

他的声音有点嘶哑,说的又快,以至于韩永城一个单词也没听清。耳朵没听清,不代表眼睛看不见。楼顶墙角处,竖着一个简易的单杠,单杠上挂着一个人,脑袋歪着,大腿分开,分明就是失踪了的凯斯。只是凯斯此刻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道是死是活。

“放开他,他还是个孩子。”韩永城咬着牙沉声说道。

“那你把我的狗还给我。”戴墨镜的黑人缓缓的说。

“你的狗?”

“威廉。”

韩永城明白了。原来这家伙是把威廉当成狗来役使的。在花旗国的地面上,黑人役使白人,是一件特别长面子的事。威廉死了,相当于当面打了他的脸,他必须来找回这个场子。可问题的关键是,他丫的找错人了,韩永城这个只会烧菜的新手厨师,根本就不是谋杀威廉的凶手。要是今天拿他来抵命,到了地府韩永城也要跟威廉掐架。


英语不好,也无从辩解,韩永城只能徒劳无功的鼓足勇气告诉对方:我是个厨师,威廉来店里抢钱,我属于正当防卫,把他弄伤了。但是他被警方带走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所以他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不能怪罪到我和凯斯的头上。

墨镜男冷冷一笑,道:“那只能怪你运气不好了。”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跟这种黑恶势力打交道,说的再多也徒劳。韩永城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我来承担,把凯斯放了,他还只是个孩子。”

墨镜男“呸”了一声,怒不可遏的说:“放了他?做梦!他是一个黑人,是生活在谢尔顿棚户区的黑人兄弟,为什么要当叛徒,去帮助你们这帮外来人。他该死,比你更该死!”

韩永城也恼了,反正今天也活不成,还怕个锤子,当即针锋相对的回敬道:“现在你想起来他是你的黑人兄弟了?他没有工作的时候,没有钱的时候,你们这些称兄道弟的家伙,到底在哪里呢?”

“砰”的一声,一颗子弹打在韩永城的脚下,但是枪声很小,肯定是装了消声器。

“跪下!”墨镜男摘下眼镜,缓缓走到韩永城面前。

韩永城当作没听见,一个将死的人,跪天跪地跪父母,向这个王八蛋下跪,门都没有,除非他把自己膝盖骨打碎了。

黑人举起了枪,竟然真的对准了韩永城的膝盖。韩永城暗骂自己命太臭,死了不可怕,在死之前还要活受罪,那就太划不来了。

那人迟疑着,并没有开枪,瞪着一双凸出的大眼睛看了韩永城片刻,一拳挥了过来。韩永城没有一点防备,当场被打倒在地,满嘴都是血腥味,牙床似乎也松动了。

“在康州,我的话就是圣旨,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韩永城吐了口血,眼睛里写满仇恨,微笑着对他回应了三个字经典的中国国粹:“X你 妈。”这是韩永城故意激怒他的,倘若他愤怒之下一枪把自己打死,一了百了,反而还能避免活受罪。

黑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居然赞许的点点头,道:“不错,有点骨气,比韩国棒子强多了。只可惜,我只喜欢用白狗子,不喜欢用黄猴子。”

韩永城没有说话,吐出一颗后槽牙,粘稠腥甜的血丝顺着下巴滴在了地上。

“我再说一遍,跪下。”

韩永城没理他,扭头看了看旁边的楼檐。既然是死,还不如就这样跳下去,只需要几秒钟,一切就都结束了。正当他蓄力待发的时候,吊在单杠上的凯斯突然**起来,轻声叫道:“老板……老板……”

韩永城勉强笑笑,道:“对不住,凯斯,我连累你了。”

凯斯似乎想摇头,可是浑身的伤让他疼的不敢动弹,隔了好大一会,才颤着声音说:“老板,他是……他是刹罗迪的人,他叫史密斯,是刹罗迪的小头目。”

韩永城只能苦笑,自己来这里刚刚半个月,什么刹罗迪,压根儿就没听过,一点概念也没有。一帮黑人反倒很有成就感,仿佛刹罗迪是个很了不起的组织似的,都满脸孤傲的看着韩永城。

“刹罗迪……史密斯,嗯,没听过你这号人,还是乖乖回纽约吧,谢尔顿太小,你死在这里,未免有些太可惜。”这话不是韩永城说的,也不是凯斯说的,虽然说的是英语,却带着一些亚洲人的腔调。

黑人们马上高度紧张起来,纷纷从腰里摸出武器,有的是枪,有的是短刀,居然还有人拿着两个黑色的小甜瓜。韩永城循声望去,却见一个身穿紫红色唐装的中年人从电梯口缓缓出现。他留着两撇小胡子,面色俊雅,神情淡漠,轻轻的摇着纸扇,看上去潇洒无比。

“你是谁?”史密斯的枪口对准了中年人的脑袋。

中年人仿若没有看见,展开了自己的扇子。扇子中间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蛟龙,右下角还写着一个汉字:唐。

史密斯愣住了,其他的黑人也傻眼了。中年人微笑着拨开史密斯的枪口,慢条斯理的道:“知道我是谁了?”

史密斯咽了口口水,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就走吧,还等我请客么?”

一群黑人二话不说,将各般武器塞进怀里,一窝蜂的向电梯跑去。眨眼之间,楼顶就只剩下韩永城他们三人。

中年人踱到韩永城身旁,把扇子伸向韩永城。韩永城借力爬起来,呼呼的喘着粗气。还没来得及道谢,中年人又走到凯斯面前,扇子一挥,束缚着凯斯的绳索竟然凭空断成两截。倒霉的凯斯直接摔在地上,闷哼一声,又哎哟哎哟的叫起疼来。

韩永城扶起凯斯坐在空地上,中年人扫了凯斯一眼,道:“受伤很重,骨头断了不少,送下面病房救治吧。”看到韩永城作势言谢,又补充道:“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我也是受人之托,才顺路走这一趟。年轻人,确实有点骨气,没给中国人丢脸。”

韩永城尴尬的笑笑,被人揍的没有还手之力,还不算丢脸么。中年人似乎没有心情听韩永城说话,右手一挥,一条晶亮的精细链子从扇骨中射了出去,勾在楼下的树干上。紧接着身子纵跃而出,在链子的牵引下兜一个半圆,轻飘飘的落在一楼空地。那里停了几辆黑色的轿车,一排西装革履的黑衣人站得笔直,见中年人过来,一个人上前拉开车门,等他钻进汽车,这才打了个响指,几辆车子井然有序的离开了。

等他们全部消失不见,韩永城的脑子才慢慢的清醒一些,开始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越想,他心里越苦笑,自己明明就是个厨子,打算在这里挣点钱还了债,再攒点老婆本,可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为什么自己会卷入这样的江湖争斗中去。

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威廉上门来收保护费引起来的,如果那时候痛痛快快的给了他,后面啥事也没有了。但是挣钱挣的都是血汗钱,凭什么要白白给他呢?不给,不给的结果就是打起来,打起来的结果就是出了人命。事儿闹大了,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老板,老板……我撑不住了。”虚弱的凯斯低声道。

韩永城这才发现自己光顾着思考了,忘了还要把这小子送病房去。自己身上也需要看看,旧伤未愈,新伤又来,可谓悲催到家。

凯斯肋骨断了四根,,小腿骨断了一根,左手的中指被人斩掉一截,内脏还有出血,伤情相当严重。医生检查后,把凯斯推进了手术室,据韩永城估计,恐怕十天到半个月都无法出院了。他受的都是皮肉伤,拿了点消炎药,帮凯斯交了一些医药费,慢慢的开车回到餐厅。

看到韩永城开着小皮卡出现在餐馆门前,王三马上从里面窜了出来,惊喜交集的叫道:“喂,都出来,韩经理没死。”

韩永城勉强下了车,苦笑道:“三哥,你以为我死了么?”

王三尴尬一笑,道:“我这不是担心吗,黑人做事简单粗暴,根本不考虑后果,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了,凯斯呢?”

花姨和唐姐率先出来,跟着是陈大壮,最后才是面无表情的赵小花。看见韩永城站不稳,花姨上前搀扶他进屋坐下。韩永城喝了一杯热水,说凯斯被他们打伤了,伤情有点重,现在在圣玛医院治疗。众人如释重负,虽然凯斯才来了没几天,没有很深的交情,但这小子如果遭遇不测丢了性命,大家心里都过意不去。

“对了,我身上没钱,就交了三百美金,你们谁有空,再去医院交一点吧。”韩永城说。

“我去办。”赵小花冷淡的丢下三个字,噌噌噌的上楼去了。

“别管她,她就是这副臭脾气,不过心里善良着呢。对了,韩经理,你有没有女朋友?没有的话,我看小花还挺适合的。”花姨发挥了中国大妈的优良传统,一开口就八卦起来。

韩永城哭笑不得,道:“花姨,我们还是想办法把餐厅开起来吧,停业这些天,重新再装修,亏的裤衩都不剩了。”

王三点点头,道:“别担心这个,赵总已经安排过了。”

陈大壮也说:“对,你安心休息几天,等差不多了,我们就马上开工。对了,这店被砸成这样,还不断有人过来买鸡爪鸭脚。我跟你说,韩经理,竟然有人从迈阿密坐飞机过来吃鸡爪,你说搞笑不搞笑?”

韩永城心里很激动,浑身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食客从那么老远的地方跑过来,这说明对他的认可,也说明这小店的名气已经打出去了。刚好,趁着这几天时间,再准备另一道菜品,让这些翘首等待的食客们一饱口福。

回到三楼宿舍,韩永城洗漱完毕,给伤口擦了擦药。打开手机,这才发现赵曜发了不少短消息,可惜自己去圣玛医院走的匆忙,没有随身带着,直到现在才看到。赵曜的消息无一例外是担心,生怕老同学在自己的地面上出了事,顺带着又说他不仅报了警,还报了媒体,甚至还联系了康州的华人协会,准备向谢尔顿官方讨个公道。

最后一条消息的内容更简单,明显是有人告诉他韩永城已经平安回来了,所以赵曜只说了一句:“好好休息,明天再谈。”


歇息了几天,餐馆的维修终于完工了。经过市政部门的检查验收,复业计划正式开始。韩永城的伤势没有好利索,凯斯也没有出院,所以鸡爪鸭脚之类的卤货,只准备了一小部分,供远道而来的食客们尝鲜。

这段时间,韩永城准备了几道主打菜。蔬菜类的食材,老外们总是喜欢做沙拉,而韩永城吃不惯这个,所以就准备了蚝油生菜、清炒莴苣、凉调西兰花、香葱炒苤蓝。另外还买了几个坛坛罐罐,煲起了老鸭汤。

选择这几道菜的原因很简单,一是出菜快,二是工作量不大。尤其是煲汤,前期的工作处理完毕,放在小火上慢慢炖就完事了,相当的省心省力。不过中国的餐饮界一直有一句名言,好像是一个叫唐牛的家伙在《食神》里面说的:“越是简单的东西,越难做的好吃。”所以这几道小菜看上去容易,韩永城也是加班加点连续练了好几天,才最终确定下来的。

在他练手期间,王三和陈大壮可倒了大霉。每一道菜出锅,他们俩必然要当小白鼠,品一品味道,拿一拿火候。吃的多了,实在吃不下去,可本着不能浪费食物的原则,还要勉强继续吃。几天下来,俩人看到素菜就忍不住想吐,待到正式复业那天,一闷头钻在烧烤室内,再也没有出来过。

借着鸡爪鸭脚打出来的好名声,再加上跟混混头子威廉的争斗,松花江风情短时间内聚集了大量人气。食客蜂拥而入,哪还分得清谁是本地人,谁是外来客,只用了十分钟的时间,鸡爪和鸭脚就被抢购一空。

卤货售罄,开始有人坐下来打量菜单。凉拌西兰花色泽鲜艳,清香扑鼻,光这一样就让人食欲大动。加上坛子里的煲汤香气馥郁,阵阵袭来,几乎不用任何宣传,老外们就热情似火的开始买单消费。

下午两点,准备好的食材再次卖空。赵小花盘了盘账,自己都有点愣住了。短短两个半小时的时间,总共入账七千多美刀。这次王三他们的烧烤也立了大功,占了一半的份额。

当然,有人吃的爽口,也有人不断提意见,说什么为什么炒生菜不放沙拉酱,莴苣太过清淡,老鸭汤太烫,给嘴唇烫了一个大包,饭店要进行赔偿等等。

这些小插曲,被韩永城一句话堵了回去:“这就是正宗的经典的中国特色菜,健康营养又美味,满意再来,不满意免单。”

众目睽睽之下,谁好意思不买单啊,所以抱怨两句马上就偃旗息鼓了。不仅如此,端菜的花姨和唐姐还分别收到了不少小费。花姨三百多,唐姐只有一百三十多。

收工后,赵小花拿着一叠钞票递给韩永城。韩永城看了一眼,估计得有三千多,便诧异的问怎么回事。赵小花不冷不热的说:“赵总安排的。”把钱往桌上一放,转身走了。

韩永城马上给赵曜打电话。赵曜接的倒挺快,笑呵呵的说:“对,是我安排的,那啥,咱哥俩别客气,你为啥到这来,我心里也有数。先换汇吧,把以前的窟窿补补,也让家里省点心。店里生意这么火,按功劳分,你也得拿这个钱。”

韩永城心里很过意不去:“可是,饭店维修还花了钱,再说,店里又不是我自己,大家都很辛苦。”

赵曜说:“你是我用的工人,前段时间受伤,我都没给你补偿,别啰嗦了,叫你拿着就拿着。”

韩永城无言以对,只好表示接受。挂了电话,心里大受震动,果然,有钱了说话就是不一样,很有底气,很有实力。三千多美金,差不多是两万块钱,先把以前的旧账还一些吧。

把钱还进去,给父母又打了个电话,最近的风波,那自然一个字也没提。所有的事都往好了说,老同学对自己很照顾,同事也很友善,在这边学了几道菜,客人很捧场,一天卖了几万块,这个月的工资提前发了,整整两万,他已经还过了,让父母多注意身体,不要太操劳等等。

父母听到这些,总算安心一些,同时也提醒韩永城注意身体,在外要沉住气,不要跟人争斗,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韩永城连声答应,挂了电话,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流了一脸。

打电话是背对着同事打的,怕被人看见,急忙把眼泪擦干了。不远处的花姨从玻璃中看到韩永城的样子,也悄悄的抹了一下眼睛。

又过了几天,营业额开始出现了下滑的迹象。韩永城心里很清楚,凭借几道素菜,是无法留住老外们的,因为这帮人都是肉食性动物,特别喜欢吃肉类食品。数据已经证明了一切,这两天王三他们的烧烤营业额,已经是素菜的两倍了。

不过韩永城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他在学着做烤鸭。这道经典的菜品,名誉海内外,根本用不着做宣传,只要挂在店里,保证生意好到满城皆知。

不过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看了诸多视频,也学了诸多技巧,韩永城做的第一只烤鸭出炉时,却成了黑糊糊的焦鸭。不仅卖相惨不忍睹,味道也一塌糊涂,就连韩永城自己尝了一口,都无奈的叹了口气。

“老兄,烤鸭可是国粹,哪是那么容易做好吃的。”陈大壮可怜巴巴的说,他已经试菜试够了,生怕韩经理再让他们把这只烤糊的鸭子给吃了。

韩永城哈哈大笑,道:“放心,事在人为,多学几次,肯定没问题的。”

陈大壮二话不说,掉头就走。多学几次,那明显他们还要继续试吃下去,这日子啥时候才能是个头啊。

其实韩永城心里反倒找到感觉了,做菜嘛,一开始的时候做不好,上手比较慢,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熟练的情况下,对于食物的特点,火候的掌握,各种调味的融合,心里都会形成一种习惯。用通俗的话说,这就叫经验,哪怕是上手一个新菜品,很快也能做的有模有样。

正当他坐在那里思考的时候,赵小花突然敲了敲收银台的玻璃。韩永城抬头一看,进来的还是那个收拾威廉的老人。进门坐定,老人笑呵呵的说道:“都说城里来了个中国名厨,我还没来光顾过,有汤吗,帮我打一份。”

韩永城急忙找了一个大碗,去打了满满的一碗鸡汤,跟着又送上两碟素菜,一个是西兰花,一个是苤蓝丝。老人喝了一口汤,咂巴着品了一会,道:“味道还不错,不过,如果加点中药材进去,味道可能会更浓一点,也更养生一点。”

韩永城笑道:“老先生说的是,不过添加中药材,老外心里会嘀咕,不一定卖得好。”

老人笑笑,说:“你是怕有人过来查吧?”

韩永城笑而不答,威廉的事情发生在前,他对谢尔顿的执法机关,确实没什么好感。

老人又尝了尝素菜,这次还算满意,打了个高分。吃完饭,掏出两张钞票买单,韩永城直接推了回去,道:“老先生,您喜欢来吃,随时都可以过来,店里永远免单。”

这老人的脾性很爽朗,马上笑着说:“那好,我这张老脸也无所谓的,以后就经常来吃霸王餐了。”说完这话,他盯着韩永城的额头仔细看了半晌,突然语气沉重的说:“看来你上次去医院,治疗效果不太好啊。”

韩永城苦笑,那是去受死的,治疗个屁呀。还没说话,老人又接口道:“小伙子,陪我出去走几分钟,怎么样啊?”

韩永城点点头,店里交代了一声,扶着老人出去了。

顺着餐馆门口的大路走了十多分钟,老人一直没有说话。走到市政公园的路口,他用拐棍指了指大门,道:“走,进去散散步,老头子有个偏方跟你说,可能对你会有一些帮助。不过,听不听,干不干,这可就取决于你了。”

韩永城脑子里突然回想起老先生制服威廉的那一幕,他好像没用力,只扣住威廉的手臂,往外一甩,威廉肥重的身体就飞出十多米外,难道这老人是一个世外高人,专门过来点化自己的么?看到韩永城停下脚步,满脸狐疑的神色,老先生爽朗的说道:“看来你很聪明,已经想到了我的用意。我这偏方,就是个强身健体的法门儿。与人争斗打架,可能使不上力,让你抵御身体内部的病痛,还是能帮上大忙的。”

韩永城知道,老一辈人来到花旗国,到处开枝散叶,虽然不声不响,但实则卧虎藏龙。这样的人能指点自己一二,简直是自己最大的福分。

在公园里待了几个小时,直到夕阳落下,红霞满天,韩永城才跟老人依依不舍的道别。老人把自己的经验和心得都告诉了韩永城。其实也没有多么深奥的内容,无非是修身养性,常练气,多奔袭。身体活动开来,坚持下去,百病尽消。具体的动作招式方面,老人也教授了一些,如宋朝的太祖长拳一样,很朴素,很务实,看了一遍就上手学会了。

临走之时,老人还郑重的告诫韩永城:别忘了初心,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就继续干下去,做一个受人敬仰的厨子,那也很不错。


韩永城深以为然,父母在不远游,自己也没想过一直留在外面,等到债务清空,略有积蓄,还是要回去好好发展的。所以在这边做的再出类拔萃,也只是一个名义上管店的大厨子。自己的定义如此清晰,肯定不会忘了初心,因为压根儿就没那个资本。

步行回去店里的路上,韩永城拍了一张照片。夜色静谧,路灯莹白,花花绿绿的霓虹不断闪烁,川流不息的行人相互交谈。这就是人生。

韩永城发了个朋友圈,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公开在朋友圈露面。以前的同学和朋友虽然很多,可自从韩永城欠了债,纷纷很有默契的远离了他。所以韩永城也没有什么期待,发出去就开始跑步回去。

到了店里,花姨和唐姐还在准备第二天的烤串,韩永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烤鸭,跟她们打了声招呼,便上楼去洗漱了。赵小花也在洗漱,穿的很清凉,**,分外妖娆。韩永城还是第一次看到赵小花这个样子,没想到这丫头身材还挺有料。

看到韩永城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赵小花俏脸一寒,瞪了韩永城一眼,冷然推门进去了。韩永城有点小尴尬,因为自己并不是轻薄的人,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店里上上下下只有赵小花一个年轻姑娘,用欣赏的眼光多看几眼,也是人之常情。

洗漱完回到卧室,打开手机一看,没想到消息数直接叠加到了一串小红点,朋友圈的点赞也到了三位数以上。从上到下,全是一帮旧时朋友在寒暄,这个问老韩你啥时候去的花旗国,在那挣大钱了啊。那个说老朋友有没有门路,也带我去开开洋荤,骑个大洋马。还有一些女同学发来娇滴滴的语音消息,说哎呀小韩同学,你跑这么远,以后聚会都不容易见到你了。

韩永城一脸懵逼,以前开店有钱的时候,还有人招呼自己,后来生意不行,再也没人跟自己来往,怎么今天又提到聚会的事情了。况且自己跑到花旗国来,身份还是打工人,有啥好新鲜的。

正在那纳闷,语音消息又弹了起来。低头一看,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头像,柳叶眉,樱桃嘴,涂着色泽鲜丽的口红。

韩永城迟疑着,没有点接听,因为这号是张茵梦的,而这姑娘,可是大学时代的女神。韩永城曾经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只可惜张茵梦眼界很高,笑嘻嘻的说自己这个天鹅不是谁想吃就能吃的,便把韩永城无情的给淘汰了。这几年来,好友一直躺在这里面,从未激活过,真没想到她今天会主动打语音消息过来。

过了几秒钟,韩永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没等自己开口,张茵梦嗲嗲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哎呀,老同学,联系上你还真不容易啊。”

韩永城尴尬的笑笑,道:“没有,没有,这不是来了么。”

张茵梦说:“听说你去花旗国了啊,怎么跑那儿去了,干什么工作呀?”

韩永城毫不隐瞒的说:“开奶茶店赔死了,躲债来的,在这当厨师,给人做菜呢。”

张茵梦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说:“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能去国外当厨师,也是一个好出路。那啥,老同学,我还有点事,你多注意身体,好好加油噢。”

韩永城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语音戛然而止,就这么挂断了。经历过低谷,韩永城也不再那么患得患失,挂了就挂了,听说张茵梦早两年就去做会展模特,收入很高,跟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边刚挂,又一个语音对话弹了出来,这次不是女神,而是个跟韩永城一样的所谓穷屌丝。这货接通就机关枪一样劈里啪啦的说:“永城,你小子跟张茵梦叭叭啥呢?这女人长舌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两分钟之前,同学群里还都是夸你做跨国生意呢,结果她扭头来一句你在那边打黑工,到底真的假的啊?”

韩永城愣了:“打黑工?我在这当厨师,有手续的,怎么就打黑工了呢?”

“张茵梦说的,群里这会儿正笑话着你呢,说什么现在都啥年代了,出个国还拿来炫。”

韩永城更是无语:“我就发个感慨,炫什么了啊?”

“你那地址,写着花旗国康州谢尔顿市,还不是炫你在国外啊。”

韩永城无言以对,只能憋出来两个无力的字眼:“有病。”

这个同学群,韩永城是知道的,不过以前组织过几场聚会,老同学们各个炫富,各个吹牛逼,据说还有兔子专吃窝边草,打着聚会的名义勾搭女同学,韩永城实在受不了这一套,就主动退群了。后来他赔的底朝天,被催收的人搞的众人皆知,就更没有人带他出来玩了。用一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说,这两年韩永城就是个透明人,谁也没把他放心上。

挂完语音,韩永城决定把朋友圈也给屏蔽掉,倒不是自己在乎别人怎么说,而是懒得跟那种乱嚼舌头的人打交道。

美美睡了一觉,次日一大早,韩永城将处理好的鸭子拎出来,用蚝油和五香粉、花椒粉涂抹一遍,又切了一些葱段、姜片、香叶,塞在鸭子的腹内。然后用牙签封口,将鸭子放入开水中,以便让鸭皮紧绷结实。三分钟后,把鸭子捞出来挂在通风口吹干。再准备一些蜂蜜和生抽调汁,给鸭子做个全身spa,继续挂在通风口风干。做完这些准备工作,还需要再等候十来个小时,韩永城便忙里偷闲,打开美剧看看,顺便学学英语。

其实英语学起来很容易,只要经常用,有那么个语境,很快就可以熟练运用了,毕竟来来回回就那么些字母,很多单词加前缀或后缀,变成另一个单词,跟博大精深的汉语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弟弟。至于晦涩难懂的俚语,一般人也用不上,脑子抽风了才会去学它。

下午四点,韩永城再次给鸭子涂抹一遍料汁,将它送进了烤箱。鸭翅和鸭腿用锡纸包裹,以免烤糊或烤黑。温度定在一百五十度,时长定在两个小时,中间只取出一次补充料汁,其他时间便可以去准备包鸭肉的面皮子了。

准备好面粉,倒入一点开水,韩永城亲自上阵和面。开水和面比较软,所以水绝对不能放多。和好了面,分成半两左右的面剂子,用擀面杖擀成近乎透明的薄饼,上锅蒸熟就完事了。

这一系列工作行云流水般走下来,韩永城心里充满了自豪感,他觉得这次的烤鸭跟之前不一样,一定会大获成功。王三这次也很捧场,看着晶莹剔透又软糯的薄面饼就开始连连称赞,道:“韩经理,你还真有天赋,光这个面皮子,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好的。”

韩永城一边谦虚的道谢,一边暗自心虚,天知道,这一锅成功的薄面饼,建立在多少没成功的废弃品之上。只是最近饱受摧残的王三哥和陈大壮,他们没有亲眼看见而已。

六点十分,烤鸭出炉。

刚从烤箱里拿出来,大家的眼珠子都直了。色泽金黄,香气逼人,外皮酥脆,肉质细嫩,比之老北京最知名的品牌鸭子也不遑多让。韩永城把提前预备好的的黄瓜丝和甜面酱端过来,花姨也已经将烤鸭片成了肉卷。鸭肉蘸酱,放入黄瓜丝,用薄面饼一包送入嘴中,那种味蕾炸开的感觉,难以用任何言语来形容。

陈大壮一口气连吃十块,吃的直翻白眼,好不容易咽下去,才意犹未尽的说:“我觉得凯斯那小子说的有道理,不过不是卖鸡爪和鸭脚,而是这玩意儿。不用半年,一准儿能成百万富翁。”

王三没说话,扭头看了看那间烧烤室。花姨和唐姐也吃的很是满意,就连平常不假辞色的赵小花,这次也竖了个大拇指给韩永城。

韩永城笑道:“大家满意就成了,做个条幅吧,后天凯斯出院,咱们就正式售卖北京烤鸭。”

北京烤鸭是中国的名吃,只要对中国略有了解的老外,基本都听说过这种食物的名字。所以条幅上什么刺激性的广告都没写,言简意赅的说松花江中餐馆隆重推出北京烤鸭,因做工繁杂,每天限量售卖一百只,先到先吃。

看着这个傲娇的广告,陈大壮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若有所思的说:“我感觉……我们是不是太高调了?满打满算,咱开业还不到一个月呢,就这么得瑟,搞饥饿营销了吗?”

韩永城嘿嘿一笑,道:“我做的烤鸭好吃吗?”

陈大壮点头:“好吃。”

“谢尔顿有第二家店会做烤鸭吗?”

“没有。”

“咱们一天能做多少只烤鸭?”

“最多120只。”

“那,咱们这个是叫从实际出发呢,还是叫饥饿营销?”

陈大壮瞠目结舌,无言以对。看陈大壮满脸吃瘪的样子,韩永城哈哈大笑,说:“其实,咱们知道是实情,对外嘛,还真就是饥饿营销。不过,有没有效果,还得看明天顾客们到底啥反应了。”


顾客的反应很大,大的超出了韩永城的预期。天还没亮,韩永城还没起床,花姨就站在门外心急火燎的开始叫:“韩经理,快起来接客啦。”

韩永城一头黑线,大早上的,我一个大男人接什么客。睁开朦胧的睡眼从三楼的窗户往外看,只见门外停了一排小车,一大群老外正守在大马路上挤的热火朝天。不用说,一定是限量营销把他们刺激上火了。

来的再早也不行,今天接凯斯出院是头等大事。不过韩永城可不敢明目张胆的从餐馆正门走,否则一定会被热情的老外当场活剥了不可。喊上王三,从后门溜出去,偷偷摸摸开上小皮卡,用帽檐遮住脸,风驰电掣一般向医院赶去。

断了的那一节指头无法补全,其他的伤势恢复的还算不错,自从能下床,凯斯就嚷着要回来干活。中国的老古语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老外虽然体质比较好,但一个月内也不宜随便动弹,万一骨头长歪了或者再有点什么意外就麻烦了。韩永城好说歹说,凯斯总算在医院安心的住了二十来天。昨天医生给凯斯做了全面检查,说病人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不要继续占用床位,以免耽误其他病人的收治,非打电话通知韩永城,抓紧时间来把凯斯接走。

看见韩永城的第一眼,凯斯就咧开大嘴嘿嘿的笑了起来,那得意的笑容,直接把韩永城笑出一身鸡皮疙瘩。

“咋了你这是,骨头好了,脑子不正常了?”

凯斯馋的好像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老板,你说呢?今天回去就有烤鸭吃,我真要高兴死了。烤鸭,北京烤鸭,我小时候在电视里看到过的,太好吃了!”

“你吃过吗?”王三忍不住问道。

凯斯连连摇头:“没有,但是我以前上学的时候,班级有一个同学,他的父亲去中国出差,带回来的中国特产,就有这个北京烤鸭。”

韩永城接口道:“你上学的时候?你一共上了几年学?”

凯斯迟疑了一下,过了几秒钟才说:“我这不算正式的上学,是教会办的那种,周末的时候会去听。”

韩永城点头道:“那今天就满足你的念想,我特地给你留了一只烤鸭,放开吃,骨头都不要剩下。”

凯斯哈哈大笑:“放心,先生,论吃,我很有天赋的。”

王三看着凯斯瘦瘦高高的小身板,情不自禁的默默摇头,钻进了驾驶室。

上了车,韩永城才看到手机上一串的未接电话提醒,看号码是店里打过来的。但是回拨的时候,却一直没人接听。韩永城心里一惊,急忙催促王三加速赶回去,王三脚下一踩油门,韩永城被惯性带的摔在座椅上,然后头又往前撞在挡板上。

“那啥,不好意思,你把安全带系上。”

赶回餐馆,店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散去不少,店里却一片狼藉,桌椅板凳倒的乱七八糟。韩永城还以为那帮黑人又来闹事了,定睛一看花姨和唐姐的脸色,却都是欣喜雀跃的表情,心里正在那犯嘀咕,陈大壮冲出来兴奋的叫道:“韩经理,你不知道啊,你跟三哥刚出门,那帮吃饭的饿鬼就拦不住了,直接冲进咱店里,先吃鸭子后买单,半个小时都不到,一百只鸭子就卖完了。”

韩永城愣了,什么情况,我这个管事的还没回来,烤鸭亮相仪式还没进行,这鸭子就被抢光了?

凯斯的表情更紧张,卖光了,那自己岂不是没的吃了?

“是啊,真就卖光了,喏,半个小时,进账一万两千刀。”陈大壮说。

韩永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因为此刻他的心脏在狂跳,不管怎么样试图镇定都无法成功。他想到了鸭子可能会热卖,但真没想到会火到这个程度,如果这个营业情况能保持下去,一天一万美金,一个月就可以创收三十万美金,扣除其他乱七八糟的成本,赚个对半还是很轻松的。一年下来三百多万,赵曜给自己提个成,怎么的也有十几万。别忘了,这可都是美刀,折算成毛爷爷就是小一百万,别说把负债还清,就是在老家再盖个两层小别墅也是绰绰有余。

“喂,韩经理,你怎么了?”看着韩永城目光呆滞的样子,花姨还以为他在那生闷气呢,毕竟没有等到他主持,场面就空了。

韩永城大梦初醒一般醒过来,暗骂自己没出息,刚看到一点曙光就异想天开。生意是赵曜的,给自己多少,人家说了算。不管是鸡爪鸭脚还是烤鸭,老外吃的都是个新鲜,并不一定会天天过来捧场。再说,自己这三脚猫的手艺纯属于沐猴而冠,真要从国内来个上档次的大厨,分分钟秒杀自己。所以此时想什么年入百万简直痴人说梦,还是踏踏实实经营好现在的生意,比什么都重要。

“那个,那个,我的烤鸭……还有吗?”凯斯木然站了好一阵,才结结巴巴的开口询问。

韩永城心里可没谱,毕竟老外们是冲起来的,不是文明有序的请进来的。好在花姨马上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有,有,当然有了。烤的颜色最好的,看起来卖相最佳的那只鸭子,被我藏起来了,就等着晚饭时上桌呢。”

看着花姨得意洋洋的笑容,韩永城真是无话可说,这么忠厚的老大姐都学会使心计了,这可如何是好。

凯斯面子很大,这只鸭子果然烤的很完美,枣红色的表皮,白生生的肌肉,加上紧致而酥脆喷香的鸭翅和鸭脚,吃的凯斯眉开眼笑,扼首赞叹。韩永城心里有事,只喝了一碗粥就回房去了,王三和陈大壮陪凯斯一边吃喝,一边插科打诨,闹腾到大半夜才睡觉。

后续的几天,依然是北京烤鸭作为招牌菜。谢尔顿市电视台的记者来了,报社的工作人员来了,网络论坛的编辑们也来了。就连在议院西装革履的议员们也蜂拥而至,吃起来跟饿了三天的乞丐没啥区别。

这几天韩永城都没露面,管他谁谁谁,也不管咖位有多大,一概不搭理,所有的招待工作均由凯斯来完成。躲在宿舍里头,韩永城除了必要的处理工作外,全部在刷视频,他需要找到餐馆可持续发展的诀窍。鸡爪的热度过了,素菜接上;素菜的热度没了,烤鸭接上;烤鸭再过了呢?他必须找到更多的菜肴,既满足老外们的口味,又保证自己在谢尔顿的口碑持续上扬。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来到这里一个多月,韩永城已经知道这个城市的人均收入并不算太高。偶尔开几次洋荤还可以,经常性的来餐馆吃饭,怕是一大半的谢尔顿居民都承受不住。这个城市看上去一切都很光鲜,在看不见的背后,其实跟底特律和费城的区别不大,到处都是一片乱象。本地的混混们就不说了,隔三岔五,纽约州和罗德岛的毒枭们也会过来聚会,瘾君子们搞的城市里乌烟瘴气,严重影响店里的生意正常进行。

不过经过威廉这件事,韩永城三番四次暗示自己要注意分寸,不管遇到什么不平事,都不能再意气用事,因为好运气不可能一直站在自己这边。所以哪怕大混混们跑来店里吃霸王餐,韩永城也提醒凯斯等人忍气吞声,就当辛辛苦苦做的饭菜喂了街头的流浪狗。愿意给钱就收着,不愿意给钱,去他大爷,不在乎那么一两张纸钞。

凯斯不愿意吃这个哑巴亏,瞪大眼睛说:“怕个锤子,混的再牛,也就是一个脑袋,谁敢欺负咱们饭店,我就跟他玩命。”

韩永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看看你的手指,凯斯,我们是开饭店的,不是混帮派的。”

凯斯怒道:“那又怎样?我们辛勤劳动,为什么要接受他们的劫掠?”

韩永城无言以对,人生在世,弱肉强食本身就是避免不了的事情,更何况自己还是外乡人。发自内心来说,经历过圣玛医院那件事,韩永城比谁都担心自己出了意外,死在异国他乡,到时候父母恐怕连为自己收尸的能力都没有。

凯斯年少无知,说也说不通,干脆不如不讲。正坐在那里发呆,凯斯突然转身气冲冲的推门出去了,跟着窗帘掀开,一个身材窈窕的白人少女走进来,满脸笑意的问道:“请问,哪位是韩先生?”

王三二话不说,手指指向韩永城。韩永城还没开口,那白人少女又道:“韩先生,我叫凯瑟琳,是从纽约来的,我很喜欢中国,也很喜欢中国的美食,我在纽约读了三年的中文,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跟你一起学厨艺。”

她的中国话似是而非,说的不怎么流畅,但表达的意思很清晰,韩永城一听就明白了。不过打量一番,凯瑟琳的身材看上去很成熟,可年纪明显不太大,韩永城心里迟疑片刻,道:“你好,凯瑟琳,请问你多大了?”

凯瑟琳笑嘻嘻的说:“我十七岁了,先生,但是我已经高中毕业了,今年秋天,就要去耶鲁大学读书了。”

韩永城顿时愣了,耶鲁大学的高材生,跑来跟自己学厨艺,这玩笑可开大了。有心要拒绝这姑娘的好意,上上下下看一圈,心里又有点舍不得。没办法,青春靓丽的姑娘总是具备先天性的吸引力,即便韩永城这样的穷光蛋,明知希望渺茫,还是希望能有机会可以近距离接触一下的。

“那个……,那个,凯瑟琳小姐,你确定要来店里帮忙吗?”韩永城结结巴巴的问。

凯瑟琳笑靥如花:“不是的,韩先生,我是来拜师学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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