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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被女主的忠犬暗卫缠上了

穿书:被女主的忠犬暗卫缠上了

内向的变异鸽

本文标签:

【女强 x 男女cp 】云菲语发现自己穿到了个炮灰龙套的身上,睁开眼睛就和王爷打了一架王爷没有怪罪,还对自己和蔼可亲本来嫉妒心爆炸的工具人女配竟然不喜欢王爷,还要与自己假做一夜夫妻?身份不明的少年明明知道自己身份,却不肯相告云菲语感叹:这真是个有趣的世界云菲语只想追寻身世之谜,却迫于时事,不得不踏上称帝之路既如此,便如此破贪腐,除佞臣,兴刀兵,护万民踏遍天下、山河归一云菲语发誓,此生轰轰烈烈,绝不枉人世走一遭

来源:番茄小说   主角: 云菲语,枫枸   时间:2022-05-28 12:10:45

小说介绍

云菲语,枫枸《穿书:被女主的忠犬暗卫缠上了》讲的是【女强 x 男女cp 】云菲语发现自己穿到了个炮灰龙套的身上,睁开眼睛就和王爷打了一架王爷没有怪罪,还对自己和蔼可亲本来嫉妒心爆炸的工具人女配竟然不喜欢王爷,还要与自己假做一夜夫妻?身份不明的少年明明知道自己身份,却不肯相告云菲语感叹:这真是个有趣的世界云菲语只想追寻身世之谜,却迫于时事,不得不踏上称帝之路既如此,便如此破贪腐,除佞臣,兴刀兵,护万民踏遍天下、山河归一云菲语发誓,此生轰轰烈烈,绝不枉人世走一遭

第1章

精彩节选


云菲语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挂着粗纱的架子床顶。架子床是老物件,木头上许多生漆斑驳掉落,露出了木头的本色。当做帷幔的粗纱不新不旧,还有缝补过的痕迹。

总归,不像是现代。

忽地,有人在旁边喊道:“啊呀,人醒了,人醒了,快去叫二娘!”

云菲语愣了愣,坐起身子。

穿了?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排队买炸鸡时,撸狗的那个瞬间。她的手刚刚触摸到那白底黑花的修狗的脑袋瓜,耳边就传来了一声相当清晰的男声:

“我找到你了。”

紧接着,便是眼前一黑,水灌入鼻腔与肺部,伴随而来的是无尽的呛咳。

还好云菲语从小就被扔在游泳馆玩水,她强忍着胸中憋闷,奋力挣扎几下,窜出了水面,这才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她来不及想为什么明明排队地点周遭连个小水坑都没有,怎么就掉进了这样宽广奔流的一条大河,急速的流水就带着她向下游滚滚而去。

云菲语狠狠地抹了把脸,顾不得手触一阵黏腻,先将坠着她向下的沉重衣袍都甩了开去,只剩下一件里衣。

她看准岸边奋力游去,没几下,她就觉着手脚酸麻,四肢无力。这具身体在刚刚的挣扎中似乎丧失了全部的体力。

陷入昏迷前,云菲语忍不住在心中咆哮:

“再撸狗我就是孙子!”

回过神,云菲语就见眼前站了个笑面盈盈,温婉清丽的姑娘。她说自己叫虞萍儿。她身边跟个臭着脸的丫鬟,虞萍儿唤她画眉。

云菲语觉着这名字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了。

“这位娘子身子可好些了?”虞萍儿的声音清脆,很是耐听。

云菲语张开嘴巴,嘴唇翕动,声带没有任何的震动。

云菲语瞳孔骤缩,自己穿成了个哑巴?!

扫视四周,云菲语快步走到桌子前,倒了杯茶水,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道:“多谢。”

虞萍儿看了字,愣了愣,疑惑道:“娘子的字端方大气,只是第二个字可是念作谢吗?”

原来这里用的是繁体字。

云菲语心中有数,傻笑着点点头。

虞萍儿垂眸轻笑,问道:“娘子落水,想来家人惦念得紧。不知娘子家居何方,我差人送娘子回去罢。”

云菲语摇摇头,在桌子上写道:“不记得。”

虞萍儿惊讶,还未开口,她身边的丫鬟画眉就很是不快地道:“二娘,这人怕不是个逃奴!她穿得平常,偏偏怀里的荷包中都是金银锞子,啊呀!怕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二娘将她撵出去罢!”

云菲语的目光顺着画眉的手指,落在枕头旁边的荷包上。荷包上边有七朵云纹,绣工精巧。里面鼓鼓囊囊,看着便是富贵模样。

云菲语沾了茶水,在虞萍儿训斥画眉不懂礼数的说教声中,在桌子上写道:“我不是。”

“哪个贼偷都说自己不是!”画眉大声嚷嚷起来。

“画眉,休要无礼!去取我练字的沙盘来。”看着画眉不情不愿地走了,虞萍儿这才拉住云菲语的手道,“娘子,画眉就是心直口快,你莫与她计较。”

“叨扰。大恩后报。容辞。”云菲语特意写了繁体字,虞萍儿果然没再对文字产生疑问。

虞萍儿撅起嘴,用帕子将桌子上的字迹擦了去:“娘子这就是怨我招待不周了。”

桌子被水渍浸得湿润一片,再没了空余写字的地方。

云菲语垂眸,想到现在自己对这世界一无所知,留在虞萍儿身边说不定算是好事情。她抬头,刚想答应,就听见咣啷啷的声响,小院院门被人踹了开来。一个男人的暴怒声响起:

“虞萍儿,你为何害风儿!”

虞萍儿和屋子中的侍女连忙起身蹲礼,口称“平王”。云菲语学着她们的样子也蹲在一旁。刚蹲好,就见一个样貌堂堂,眉目如画的美男子闯了进来。他怒气勃发,举手投足间仍旧风姿绰约。

“你好歹毒的心肠!竟然给风儿下毒!”平王眼睛里全是怒火,他大步上前,拉起虞萍儿的手,将虞萍儿拽了起来。

“六郎,我,我没有……”虞萍儿慌张无措,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她被抓得手腕生疼,颤抖着哭道,“六郎,你抓疼我了!”

“你没有?你没有你躲甚么!”。

“我,我疼……”

“疼?风儿不知比你疼了多少倍!她吃了你送的茶点,与我游湖时就栽入了水中!难道不是你害了她!”平王怒火万丈,他手上用力,虞萍儿尖叫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云菲语心头火起,站起身,双指点在平王手肘曲池穴上。平王吃痛,松开了虞萍儿的腕子。云菲语趁机将虞萍儿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目光凶狠,盯着平王,张开嘴斥道:“滚。”

没声音。

云菲语忘了自己现在是个哑巴。

平王大概也没被人骂过,一时间竟然没看出云菲语说了些什么。

虞萍儿抽噎起来,伸手抹起眼泪,洁白的腕子上是一圈的青紫:“呜呜,六郎,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怎能不信我?”

平王又想上前抓虞萍儿,云菲语甩手,啪的一声,平王的手腕出现了一道红痕,平王怒目看向云菲语,却被云菲语眸子中的狠戾惊到,微微眯起眼睛。

“你是什么东西,敢拦着我?!”平王怒斥出声,抬手成掌,直取云菲语脖颈。

云菲语活了二十四年,别说动手了,就是抓头发打架都没有过!

但是这具身体却似乎有着肌肉记忆一样,只是侧踏一步,她便躲开了平王的攻击。紧接着云菲语就抬脚踹在平王膝盖侧方,左手一抓一带,平王失去平衡,被云菲语扔到了床上。

云菲语愣了愣,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虎口、指腹处都有茧子,唯有常握兵器的人才有这样的手。

“六郎!”虞萍儿尖叫一声跑向平王,却被跟着平王进来的青衣小厮伸手推到了一旁。虞萍儿便要摔倒,云菲语连忙扶住她,虞萍儿恼火地瞪了云菲语一眼,甩开云菲语,扑到平王身侧,却又被那小厮推到了一旁。虞萍儿跌坐在地上,又哭了起来。

云菲语摸摸鼻子,只觉得好无趣。人家一对儿愿打愿挨,自己掺和个什么劲儿。

那小厮扶起平王,看着自家主子衣衫凌乱,发冠掉落,虽然没有受伤,可面子丢净了。他怒火万丈地抽出刀来,刀尖直指云菲语面门,大声呵斥道:“你这贱民,好大的狗胆,竟然敢以下犯上!今日管叫你死在这里!”

云菲语眯起眼睛,她的直觉告诉她,就是这小厮和平王一起上,也打不过自己!唯一要考虑的是,虞萍儿刚刚救了自己,自己就在她家和一个王爷打了起来,会不会让虞萍儿难做。

云菲语看向虞萍儿,却瞧见一双含着恼怒与恨意的眸子。云菲语眨眨眼,啼笑皆非的想道:我不过是将平王推到了床上,怎的就恨上我了?

忽地,云菲语心中升了股暴躁的怒气,要么将这两人统统杀了算了。之后的事情,之后再想!云菲语抬起眸子,蓬勃的杀意从她眼中漫出,直扑段瑞。段瑞握刀的右手一顿,他的眼睛猛然充血,似乎经受不住云菲语的杀气,便要率先动手。

“段瑞住手!”平王忽然喊道。

云菲语也是一愣。段瑞,这名字怎么也这般的耳熟?

段瑞立即收刀入鞘,低下头,将手背到了身后。云菲语的目光毒辣,看见段瑞的袖子微微颤抖,她微微眯起眼睛。自己刚刚的杀意让他这样难受吗?

平王不管自己散乱的头发,伸手拿起云菲语枕旁放着的荷包,手在七朵云纹上抚过,眸子眯起。他的眉头轻蹙,看向云菲语。

“你的?”

云菲语冷着脸,伸出手去。

平王的手又在那云纹上抚过几次,这才将荷包放在了云菲语手中。

“你为何……”话说了一半,平王却摇摇头,“罢了。”他站起身,整个人的气质忽然从暴躁下头男变成了温润儒雅的翩翩公子。他起身将虞萍儿扶起,展颜露出微笑来:

“二娘,我并不是有意对你发火。花大娘子失踪,事关元夏与我大顺的粮铁互贸,实在马虎不得。你若当真对她下毒,千万告知于我,我好为你想法子遮掩。”

虞萍儿掩面哭泣道:“我不过是个弱女子,哪里会用甚么毒的?你我相识十二载,六郎还不知我?我是心慕六郎的,六郎所爱便是我之所爱,我又如何会伤害花莹风?我只求这一生能在六郎身边罢了!六郎如何不信我?”

云菲语听着两人的对话,陷入了呆滞。怪不得她听着这些人的名字耳熟,原来她不是穿越了,而是穿书了!

面前上演的,正是致使女配黑化进度达到百分之五十的女配受冤名场面:男主怀疑女配给女主下毒,并打了女配!

若是没有自己的掺和,虞萍儿的脸会肿上半个月。而且在六个月后,她还是会以侧妃的名义嫁给平王,那才是虞萍儿悲剧人生的正式开始。

而自己所穿的这个角色,只是个证明女配黑化前是多么的心地善良的炮灰。

但问题是:

这个炮灰,不是个男人吗?!


云菲语知道,虞萍儿是个醋王。她送平王出门时,回眸瞪自己的那一眼,充满了怨愤与气恼。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虞家仆役推推搡搡地将自己撵出了客房,医师也不请了,沙盘也不给了,饭也不许吃了。就连外袍都不给自己穿,就让自己穿着一身里衣,住进了柴房。

就这样,虞萍儿还不消气。晚饭过后,虞萍儿又来抢了自己的荷包,将其中的金银锞子都拿走了,说是请医问药的挑费;又“不得已”地将荷包用剪子铰了,再“不小心”地用火烧了;最后,还逼着自己签了卖身契,成了虞家的家奴“哑娘”。

云菲语倒也不反抗,人家救了自己的命,自己怎么也得先稍微报个恩,再看着虞家被满门抄斩吧?

蹲在柴房没人打扰,倒也合了云菲语的心思。她需要时间去考虑为什么剧本变了。

原本虞萍儿应该救上来的是个溺亡了的男人。那男人的体貌特征是个船工。虞萍儿还说了善泳者溺于水的话,又在秦王妃面前为此哭了一场,惹得秦王妃狠狠地夸她心善。虞萍儿使下人将那男子埋了,根本没有带回虞府。

现在,从性征来看,自己的确是个女人。

虞萍儿救错人了!

也就是说自己不是那个龙套,而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这具身体会武功,身上带着的东西还能惊退平王,身份应当也不简单。

只可惜唯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荷包被虞萍儿烧了,再去探究身份,也是难了。

正在云菲语思索时,耳朵微动,她听见有人靠近柴房。听脚步轻盈柔弱,是女子的步伐。云菲语站起身,手中握住了一根一端尖锐的细木柴火。门外的人打开了柴房上的锁,快步走进柴房,回手又关上了房门。

云菲语一愣,虞萍儿?她的胳膊上还挎着一个盖了盖子的篮子。

虞萍儿对着云菲语展颜一笑,月光晦暗,云菲语的目力却好,她看见虞萍儿脸上的笑很是真挚。

似乎是明白云菲语的疑惑,虞萍儿上前两步拉着云菲语的手笑道:“委屈哑娘了。”她拉着云菲语坐到了干草垛上,将篮子放了下来,拍着云菲语的手,“哑娘,我今日所做,都是迫不得已,实在是对不住你。”

云菲语歪歪头,不解虞萍儿的意思。可不记得小说里虞萍儿是这么心机深沉的女人。

“我乃是户部侍郎之女。自小,阿耶就想让我嫁给平王殿下。我便不得不在人前做出爱狠了平王的样子。今日对哑娘多有不敬,也是这个道理了。还望哑娘宽宥。”说着,虞萍儿便对着云菲语躬身作揖。

云菲语连忙去扶,虞萍儿顺势起身,笑道:“我便当哑娘不记恨我了。”

虞萍儿将旁边的篮子打开,拿出了一荤一素两碟小菜、两个白面馍馍,又拿了一小壶酒并两个酒杯一起放到干草垛上。

“我知哑娘晚间未曾用膳,哑娘刚刚醒来本就身子虚弱,因我的缘故却遭了这样的罪,我的心中着实不忍。饭菜简陋,哑娘千万莫要嫌弃。”虞萍儿说的情真意切,云菲语看看草垛上的饭菜,微微勾起了嘴唇。

云菲语拉起虞萍儿的手,写道:“但有吩咐,还请直言。”

字有点复杂,虞萍儿没看懂。她拍拍脑袋,从篮子里又拿出了个沙盘,放在两人中间,笑道:“忘了哑娘不便说话,哑娘且写下来罢!”

云菲语心道虞萍儿果然心细,拿起沙盘上的木棒重新写了这几个字。

虽然没有烛火,但是正值月圆,月光明朗,沙盘上的字清晰可辨。看了字,虞萍儿呼吸微微一滞,脸上的笑容也敛去了。她坐直身子,又是躬身一揖:“哑娘救我!”

云菲语心道坏了,一般喊出这样口号的,那事儿都小不了。果然,她听见虞萍儿继续说道:“我不想嫁平王,哑娘与我做一夜夫妻罢!”

云菲语:?

云菲语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饶是如此,她脸上的表情也陷入僵硬。还好,月光虽亮,但毕竟昏暗,虞萍儿未曾看清她脸上的神色。忽地,外边传来了一声石子滚落的声音,继而传来了两声猫叫。

云菲语向柴房窗外看了眼,收回目光,看向虞萍儿,虞萍儿不是这样的疯批人设吧?

“我乃女子。”云菲语想了半天,写出来四个字。

虞萍儿笑道:“我自然知道哑娘是女子。只是哑娘行走坐卧很有慷慨男儿气,哑娘与我一夜夫妻,等着叫我家人瞧见了,哑娘逾墙而走便是。我坏了名节,家人自然不好再叫我嫁给平王。”

云菲语垂头轻笑。

虞萍儿以后会黑化,看来并非偶然。

她爱不爱平王自己不知道,但是虞家可是养着两个一流高手的。若自己只是个普通的武林人士,从了虞萍儿的计划,自己的下场无非一个被抓住后活活打死。

这过程中,自己是个哑巴,那便是无处伸冤了。

好算计。云菲语心中赞叹。

“等着哑娘与我做戏之后,哑娘若是没旁的去处,还在我身边做我女卫,到时哑娘只需要遮住面庞便是了。如今哑娘的卖身契在阿耶手中,我拿不到。等着哑娘成了女卫,我才好求阿耶给你放籍。”

虞萍儿开始画大饼了。

云菲语勾起唇角,一字一画写道:“好。”

虞萍儿准备好的解释的话语都堵在了嗓子里。她狐疑地问道:“哑娘不问我为何选择哑娘吗?”

还能为何?因为自己身份不明,处置了也没甚大碍呗。

云菲语摇头,用刮板刮平沙盘:“二娘救我性命,我报以必死之局,之后两不相欠。”

虞萍儿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她笑道:“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从未想要害哑娘性命,我不过是……”

“二娘做主。”云菲语将字写好,推到虞萍儿面前。虞萍儿不再说话,她垂下眸子,半晌,她再抬眸,面上的笑容未有任何改变:

“那么这些日子要暂且委屈哑娘做些苦力了。”

云菲语点头。虞萍儿端起酒杯,笑道:“我日后幸福全都托赖哑娘,请满饮此杯。”

云菲语很是痛快地举杯就饮。酒水寡淡,恰似人心。

虞萍儿又看着云菲语吃了饭,将杯盘碗盏都收回篮子,这才起身告辞。云菲语将她送到门口,虞萍儿正要锁门,目光一转,将柴房锁头放到云菲语手中道:“柴门缝隙很大,哑娘等下自己锁门便罢。”

云菲语再次点头,目送虞萍儿离开。

把玩着门锁,听见远处传来了家丁巡夜的声音,云菲语嗤笑出声。虞萍儿这手敲打玩得漂亮。正常人家谁会一夜派八队家丁巡视?想告诫自己,自己是跑不了的吗?

只可惜就算是这么多人巡视,对于顶尖高手来说,想要进出也是易如反掌。云菲语假装无意地来回踱步,忽地,她脚尖点地,挑起两粒石子。右手抄起石子,甩手向着柴房窗旁的阴影处打去。

石子破风而去,钉入柴房墙壁,一个黑色的人影从柴房墙边闪出,跳到了柴房墙壁投下的阴影与月光交界之处。

他发出了清澈的带着笑意的声音:“我出来就是,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


这人看上去双十年纪,穿了一身黑色夜行衣,布料摩擦间几乎没甚声响。他动作轻盈,犹如野猫腾挪奔越,毫无声息。若不是刚刚他偷听时踩落石子,自己也未必会发现了他。

云菲语目光冰寒盯着这人,他给自己的感觉实在太过危险。今日平王身边的那个段瑞就是个一流高手,但是三个段瑞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一个人给自己带来的威胁大。

“你是谁?”云菲语张开嘴,发出了气音。她相信即便隔得这么远,凭借这人耳力,也能听得清楚明白。

这青年明显一愣,他忽然快步向云菲语走来。云菲语后撤半步,做出攻击姿势,青年脚步一顿,在离云菲语十步的距离上停了下来。

“可是嗓子不舒服?莫要逗弄我。”青年面露凝重,声音中是干涩的笑意。云菲语冷眼瞧着,面上无悲无喜,心中却升起滔天巨浪。

这青年面容俊朗,眉目含霜,明明是冷峻的脸,可在自己面前却露出了笑容。他的眸子里更是强压着暴躁与疯狂,盖在上面的是对自己深沉的担忧。

这个人喜欢自己。

不,他喜欢的是自己占有的这具身体!

云菲语心中警铃大作,眯起眼来重复道:“你是谁?”

“我是谁?”青年表情一阵扭曲,他强压凶戾,强笑道,“别闹。”

云菲语沉下目光,微微躬身,准备出手。不想,那青年先动了。他欺身上前,奔跑间已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抬手直取云菲语喉咙。云菲语闪身后退,她手中没有武器,不好硬拼对方匕首,只得蹲身捡了石子,又向青年掷去。青年侧身避过石子,云菲语快步上前,一手挡开青年的匕首,另一手紧握成拳,照着青年的太阳穴砸去。

青年抬脚飞踹,云菲语揉身避过,拳头变了方向,朝着青年膻中而去。青年用匕首回挡,云菲语掐住青年手腕,趁着青年注意力在匕首上,抽了青年腰间软剑,飞身退后。

青年一愣,没有追上,垂头轻笑:“怎不用内力,这般手软?”

云菲语皱眉,将软剑抖直,斜指地面。

青年将匕首插回腰间,双臂打开,十指张开,笑得人畜无害:“我没恶意。”

云菲语不理他,冷冰冰地瞧着他。他自讨了没趣,痛苦叹息:“当真不记得我了?”

云菲语摇摇头。

“怎么能不记得我呢……”青年面露挣扎,身子颤抖,忽地,他再次抽出匕首,又一次攻向云菲语。这回有了武器,云菲语有了招架之力。她这具身体武功奇高,青年动作已经很快,可在云菲语眼里也不过尔尔。自己腾挪招架,还有余力。

武器的撞击声令巡逻的家丁绕了过来。云菲语皱眉,不耐烦地将软剑撒手而出。软剑弹起,逼退青年,青年的面颊上多了一道血痕。青年吃痛,眼睛这才变得清明。他耳朵微动,也听到了家丁走动的声音。他捡起软剑收回腰间,看向云菲语,云菲语已经退回柴房的阴影处了。

“我会再来。”青年深深弯腰,似是行礼。他跳上屋脊,几个闪身后,便不见了踪影。无论是巡视的家丁,还是虞家的那两个一流高手,根本就没有发现这青年的踪影!

云菲语对虞家那两个一流高手的评价忍不住又低了些。

云菲语关了柴房门,将锁从外面锁了,坐回了干草垛上,皱起眉头。

那个青年是谁?他肯定是认识自己的。而且他说自己为何不用内力,是自己想的那个内力吗?云菲语试着去感受自身存在的内力。她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只能依靠身体的遗留下来的本能。

可惜感受了半晌,云菲语只感到了困倦。

“什么内力,都是扯淡。”云菲语心中想着,眼皮开始打架。今日心力交瘁,疲累不堪,云菲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人就躺倒在了草垛上。想着闭上眼睛歇息一会儿,困意上涌,思维迟滞,她一个恍惚,就睡了过去。

仲夏的夜晚闷热,熟睡之后却难免寒凉。干草不能带来更多的热量,云菲语越睡越冷,身子不由自主地蜷了起来,她抱紧了肩膀,还是觉得冷。

忽地,她的丹田处忽然流出一股微弱的热流,缓缓顺着经络游走全身。她的身子就此慢慢温热起来,四肢也舒展开来。

随着热流流转周身,这股气息也慢慢变得壮大了不少。然而每运到嗓子附近,都会在声带处受到颇大的阻碍。气流壮大后,这阻碍也变得更大。熟睡中的云菲语痛苦地皱起眉来,发出痛苦的闷哼。

画眉也在皱眉,只是她是在心疼自家的娘子。自家娘子明明是个聪慧果决的女子,却要在人前装出为情痴傻的模样,这么晚了,还得去那身份不明的哑巴面前演戏。

“二娘,当真需要那样做吗?”画眉接过虞萍儿手上的食盒,担忧地问道。

“平王心思都在花莹风身上,对我全是敷衍。今日之事便是明证。我知情爱虚妄,借这场戏,要么我在花莹风之前入王府为正妃,要么与平王解了婚约另嫁他人。否则的话……”虞萍儿面色木然,眸子微垂,“哑娘来历诡异,最适合来演这场戏。我烧了能证明她身份的信物,到时两位供奉再将她打杀,想来也没甚么不妥。”

“可怜哑娘了。”画眉面露不忍。

“你可怜她,谁来可怜我们?”虞萍儿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夜空中的那轮明月,露出了无奈的笑,“为何不是姐姐与平王定了婚约?”

画眉不敢继续接话了,虞家的大娘子大前年入了宫,如今已经是昭仪娘娘了,不是她能评议的。半晌,画眉轻声劝道:“二娘,夜深了,进屋吧。”

虞萍儿点点头,进了房间,又吩咐道:“你多照顾哑娘,陆氏扶正以后,院子里的婆子都没了规矩,最爱欺生。哑娘性子刚烈,怕是不肯吃亏。别叫她被撵了出去。”

画眉嘴上答应,心中却想,不过是个哑巴,能闹出多大的事情?谁不想第二日,就证明了虞萍儿的吩咐是多么的明智。


云菲语本就睡得不算安稳,她的梦也就变得支离破碎。

她梦见了那条导致她穿越的白底黑花的修狗。她恼火地去追那狗子,那狗子却摇身一变,变成了今日来打架的青年。那青年身法极快,云菲语奋力去追,却死活追不上。正气得哇哇乱叫,那青年停下步伐,转身看云菲语,面容化成了个三角眼的老婆子。这婆子拽着云菲语的衣领怒斥道:“下贱的坯子,睡睡睡,睡你娘!还不起来干活!”

这就不是梦了。

云菲语目光呆滞,看着面前这张老婆子的丑脸,忍住一拳打死她的冲动,伸手将她推开。谁知这婆子抓自己抓得牢,衣襟被撕开一大片,露出了大片的锁骨来。

云菲语烦躁地皱起眉头,她坐起身子,那老婆子却不知死活的边叫骂着边凑近前来,还努起嘴要啐她。云菲语踮脚飞身闪开,老婆子的一口粘痰吐在干草上。云菲语垂下了眸子,无声吐出两个字:“找死。”

抓住这婆子的领子,云菲语手中用力,将这婆子甩出了房门。不等婆子爬起,云菲语已经走上前去,弯腰抓住婆子头发,将她拖向水井。

婆子伸手去抓挠云菲语的手臂,却不妨云菲语另一只手在婆子的两个手腕处狠狠扭了把,婆子的两只手就全被挫骨卸开,她疼得哭爹喊娘,嗷嗷乱叫。

自穿越来,紧张无措彷徨不安的情绪如一双大手紧紧抓着云菲语的心脏,让云菲语没有一刻能够喘息。她的性子也随着这般的压抑变得凶残暴虐,她现在只想杀了这婆子纾解胸臆!

云菲语手上用力,把这婆子半个身子摁入井口,婆子奋力用胳膊死死抵在井沿,慌乱地求爷爷告奶奶。云菲语目光中闪过凶戾,就要将这婆子贯入井中!

“哑娘,住手!”画眉尖叫出声。她从院外跑来,慌忙去抓云菲语的手。云菲语冷冷地看她,冷哼一声,松开了这婆子。

画眉忙将那婆子拉出来,那婆子吓得两股战战,抱着画眉不肯松手。哭喊着要画眉做主。画眉安抚了半晌,也烦了,怒道:“哑娘是二娘的人,要罚要打,只二娘说了算,你老人家多甚么事!再喊闹,我就回了二娘去!”

打发了那吵闹的婆子,画眉臭着张脸对云菲语教训起来:“哑娘,你既然签了契书,就是虞府的人,得守虞府的规矩。仆役卯前起身,卯时点到,如今已经卯正,断无睡着的道理。”

云菲语叹口气,心想着这还不如社畜的日常呢,至少社畜还能睡到7点再起床。虞萍儿快点实施她的愚蠢计划吧,实施完了自己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上三天。

挠挠头发,云菲语靠在井沿上,打了个哈欠。

“知了。”云菲语用脚在沙土上漫不经心地划拉出这两个字。

画眉沉着脸,还想教训,忽地想起虞萍儿的嘱托,虽然恨得咬牙,还是强笑道:“哑娘,你衣衫坏了,先跟我去换身衣裳罢。”

云菲语起身就走。画眉连忙追上去喊道:“哑娘你哪里去?”

云菲语指着自己露出来的大片锁骨,面露困惑。

画眉摇头叹气,伸手将云菲语垂在一边的里衣布片在领子处系了个结,念叨道:“那也不能这样就走,你是二娘带回来的,不能给二娘丢脸。”

云菲语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马上也要换下来,系不系的不都一样?画眉愿意弄,那就随她便。

到了针线婆子处,画眉给云菲语要了身短打扮的男装。云菲语身量高挑,穿上很是合身。画眉帮着云菲语扎了幞头,云菲语站起身时,一个英姿飒爽,样貌堂堂的小郎君便出现在了画眉面前。

画眉看着云菲语的模样,竟有些痴了。

云菲语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自有武人练达之气,再兼云菲语性子中带出来的几分懒散,又有了豁达不羁的姿态。这院子中少有男子,便是有,也不及云菲语万一。

“可惜了……”画眉嘟囔着。

云菲语穿来了一日,却还没见过自己的相貌。也不知画眉在脸红个什么劲儿。她玩笑心思起来,对着画眉露出了个阳光的笑容。

画眉眼睛直了。

云菲语再次低头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身材,平是平了点,但确实是女的。

云菲语垂下眸子,牵起画眉的手,用手指在她掌心慢慢写道:“姐姐,去哪?”

手心的**顺着经脉直接传入了画眉的心房。画眉只觉得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她根本来不及感受云菲语写了写什么,羞恼地抽回手,转过身道:“无故拉我手作甚,快走,活计还多着!”

云菲语似是伤心的垂下眸子,发出了声婉转的“恩”。画眉心都麻了。她竟觉得自己对云菲语太过严厉了。

画眉脸腾地羞红,她急慌慌地抬脚走出了房间。

云菲语咧开了嘴唇,发出了无声的笑。

女人是要多见识男人的,要么会被不相干的人骗的。云菲语跟上了画眉的脚步。

画眉本来要带着云菲语去虞萍儿的院子逛逛,可脚下一拐,却先带着云菲语去了厨房。叫人给云菲语拿了白粥、馍馍,又偷偷塞给云菲语一个鸡子。

云菲语手指灵活,将鸡子拨成了白净模样,用葱白的手指捻了,递到了画眉的嘴边。画眉的脸又红了。她虚推云菲语的手,却不小心碰到了云菲语的指尖。她便如触电似的猛然扭过身子,娇斥道:“给你的,你吃就是,还我作甚?”

嘴上在骂,心里是痒。

云菲语微微勾起嘴角。

人是奇怪的生物,总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云菲语自然也是浅撩就收,画眉说不吃,她就真不给了。画眉还等着云菲语再让让,却不想回头时,云菲语已经将早饭一扫而空,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扑闪闪地看着她。

画眉沉了脸,带着云菲语去了虞萍儿的院子。虞萍儿去给她的继母陆氏请安,还没回来,画眉给了云菲语扫帚让云菲语打扫院子。

直到中午,虞萍儿才姗姗来迟。她见了云菲语的样貌,心里也是一突。昨日她就知道云菲语长相清丽,今日再见,却不想是个活脱脱的俊朗少年模样。

虞萍儿指了院子角落让云菲语站着去,招来了画眉,冷声问道:“哑娘怎么在这儿?”

画眉眼看着院子里其余的丫鬟都投来好奇的目光,陪笑道:“哑娘是二娘救的,想留在二娘身边报恩呢。”

虞萍儿撇撇嘴,冷哼道:“就是你这丫头心善,总是替人遮掩。”

“这是二娘心善。”

云菲语垂下眸子,嘴角微微勾起笑来。

这一对主仆果然心灵相通,简单的对话,就将自己求着画眉进虞萍儿院子侍奉的人设给立住了。丫鬟间的闲话传得快,想必马上所有人都会知道自己觊觎虞萍儿了吧?

那就不要怪我给你们添堵了。

云菲语抬起眸子,对着画眉露出了大大的笑。

对上云菲语的眸子,画眉心里一颤,别过脸去。


云菲语最是明白三人成虎的道理。这十几日来,她日日黏着画眉。又是给画眉送花,又是替画眉干活,甚至还因为有丫鬟说了画眉的坏话,云菲语就假装狠狠地揍了那丫鬟——实则只用了一分的力气,她着实怕打死那弱女子。

即便被罚了十板子,受完了刑,她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在一众丫鬟婆子面前,对着画眉露出了大大的笑。

画眉的头皮都麻了。

她看云菲语再没了最初的惊艳,她恨不得求云菲语不要再对她好了。

自己明明只是想带着云菲语在自家娘子面前转转,让人们以为云菲语是喜欢虞萍儿的,哪里知道会惹火上身!

画眉愤怒地踢了下脚下的石子,偏偏人没站稳,就要摔倒。

云菲语也不知是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把就抱住了画眉。

画眉恨不得直接栽倒在池子里算了!

“你放开!”画眉恼怒地叫道。

云菲语似乎受了颇大的委屈,低眉顺眼地松开画眉,后退了几步,脸上全是无措。

院子中人多,干活的丫鬟们纷纷侧目,三两成群的发出了低低的笑声。云菲语耳朵微动,听见她们议论着什么“真的有事”,“磨镜之交”,心中暗自好笑。

她上前一步,牵起画眉袖角,如同受气的小郎君一样,嘟起嘴来,轻轻摇摆着画眉的袖子。

画眉一阵炫目,只想将云菲语甩开。可是在人前这样打闹,像极了情人之间打情骂俏。画眉只得强压脾气,冷着脸道:“跟我来。”

云菲语脸上的惊喜和幸福让躲在旁边的小丫鬟们又是一阵骚动。

画眉带着云菲语七拐八拐,到了花园中假山后面。画眉四下看了,以为没人,对着云菲语低吼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不喜欢女子!”

云菲雨委屈地低下头,侧踏一步,刚好给身后尾随过来的三四个大胆的丫鬟让出了最佳观影位置。她抓起画眉的手要在她手中写字,画眉烦躁地甩开云菲语的手道:“不许再碰我!”

云菲语失落地点点头。

“离我远些!”

云菲语又后退了两步,眸子中有水光,定定地看向画眉。

画眉见云菲语这幅表情心中也有不忍,但想起这些日子虞萍儿越发暴躁的脾气,还是狠下了心来,教训道:“你应对二娘忠心,你的目光应该在二娘身上,不该在我身上!”

云菲语抬头蹙眉,慌乱地摆手,脸上全是迫切和无助,就差流下眼泪来。

“这儿没有人,你用不着做戏!”画眉愤怒地叫道。

云菲语半跪下身,牵起画眉裙角,贴在自己的唇旁,然后抬头看向画眉,如同一个将要被抛弃的孩子,眸子中是无尽的失落。

画眉心软了。云菲语的颜确实漂亮得叫人不忍责备。

她将裙子从云菲语手中抽出来,蹲下身子说道:“你应该喜欢二娘。你若喜欢二娘,我就继续与你好。”

云菲语连连点头。

“我这几日去庄子上有事,你跟在二娘身边可好?”画眉又问道。

云菲语连连摇头。

画眉怒道:“点头!”

云菲语可怜巴巴,只好点头。

画眉喜笑颜开:“这几日好好侍奉二娘,知道了吗?”

云菲语撅起了嘴,眼睛一转,轻轻地碰了下画眉的唇,又点了点自己的脸。继而侧过脸去,满脸的期待。

画眉羞红了脸,怒道:“你当我是甚么人!”

云菲语失落地垂眸,委屈地指了指画眉的手帕,画眉无奈,只得将手帕解了塞到云菲语手里。云菲语不依,死活要画眉在手帕上印个唇印。画眉实在拗不过云菲语,只得退求其次的将胭脂色的唇印在帕子上。云菲语欢天喜地的将帕子捧在手中,又捂到胸口,画眉羞得脸红到了耳根。云菲语听得那几个丫鬟处一阵骚动,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画眉不敢看云菲语,别着头道:“你要照顾好二娘,知道了吗?”

云菲语点点头,算是应了。

画眉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云菲语满目深情瞧着画眉背影,直到她转了弯看不见了,才侧过身子,露出了幸福地笑着的侧脸。

蹲在不远处看戏的几个丫鬟又是一阵啧啧称奇。云菲语觉着演得差不多了,这才抬脚离去。

到了没人的地方,她抽出自己的帕子,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唇。看见腰间别着的画眉的帕子,云菲语的眉间出现了几分厌烦。不过演员得敬业,做戏得做全套,给人添堵决不能半途而废,云菲语微笑着将画眉的帕子别得更显眼了几分。

云菲语的戏做得极好,虞萍儿已经因此恼怒不已。

她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骂了画眉。话出口,虞萍儿就后悔了。

画眉心里委屈,怎奈自己是做奴婢的,只能跪着听主子骂。虞萍儿将画眉拉了起来,叹气道:“画眉你莫要怪我,我着实让哑娘气到了。”

画眉也是咬牙切齿,恨恨道:“都怪那哑巴,她也不知为何,总是缠着我,我不过是带她换了身衣衫,她就黏上了我。”

虞萍儿想了想道:“想来她落水后无措,你是第一个对她好的,她就黏住了你。”

“早知如此,不若二娘亲自对她好了。”画眉叹气。

虞萍儿拍拍画眉的手道:“罢了,你动身先去庄子上避几日,我将她带在身边。她喜欢女子,与我独处,总能让下人造出些留言来。阿耶派人递了条子回来,说七八日后手上的事情便能处置完毕。到时你再回来,帮我施行计划。”

画眉恨恨点头:“等到时管教供奉打杀了她!”

虞萍儿连忙捂住画眉的嘴,恼道:“隔墙有耳,大声嚷嚷作甚。”

院中无人,画眉的嚷嚷倒是没让人听了去。可她刚刚带了小包袱出了后门,上了牛车,就有小丫鬟成群结队的去找云菲语,笑道:“画眉走了。”

云菲语大惊,抓了那丫鬟的袖子,脸上全是惶急。

丫鬟们笑做一团,云菲语装着更加着急似的,对着她们连连作揖。丫鬟们笑得眼泪出了来,最后还是有个好心的道:“是去了庄子上。”

云菲语拉住这丫鬟的袖子,张了张嘴,又恼恨自己不能说话,眼睛里几乎要流出泪来。丫鬟们又是一阵笑闹,最后这好心的告诉道:“你去池塘里给我摘朵荷花,我便告诉你她何时回来。”

云菲语二话不说,脚尖轻点,人已飘到湖面。她脚尖点在莲叶上,同时弯腰伸手摘了并蒂的的荷花,脚上发力,手臂就攀住了廊桥的栏杆。云菲语拧腰发力,翻身上了廊桥。

丫鬟们看得呆了。云菲语本就是做男子装束,这样的轻功武艺便是家中的供奉也多有不及。整套动作又是行云流水,飘洒俊逸。眼看着云菲语翩然而来,这几个丫鬟纷纷红了脸。

那好心的接过荷花,咳嗽了声,侧脸掩盖住脸上的红晕,笑道:“只去七八日,办完事便回来。”

云菲语长舒口气,对着丫鬟们又是做了个长揖,惹得丫鬟们又是一阵笑闹。

云菲语目送着丫鬟们离开,目光落在自己沾了一点水渍的鞋尖上,微微皱眉。这几日好不容易回忆起的轻功也没那么神奇。最后还是打**鞋。

是因为自己还不会使用内力的缘故吗?

云菲语决定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盘膝打坐,尽快弄明白内力是怎么回事。


云菲语好不容易找了没人的隐蔽处,盘腿坐下,闭目没一会儿,就听见了讨厌的声音:“你这哑巴犯事了,夫人叫我来捉你呐!”

云菲语烦躁地睁开眼睛。她那天就应该把这婆子直接弄死,也免得她每天聒噪。

王婆被云菲语冰冷的眸子盯上,手腕又开始隐隐作痛。她色厉内荏地吼道:“看什么看。来呀,将她绑了!”

王婆身后跟着的几个婆子凶神恶煞地走上前来,云菲语冷冽的眸子看向几人,几个婆子身子一僵,停了脚步。云菲语勾起一抹冷笑,又看向王婆。王婆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怒道:“上呀,你们上呀!”

几个婆子被逼得急了,只得对着云菲语道:“哑娘,夫人知你折了荷花塘里的荷花,叫你去问话。”

云菲语微愣,不过是折了个荷花,值当派了三个壮妇过来?

再者便是来了人,何必拿着绳索布条,看来又是王婆搞鬼。云菲语懒得理她,站起身,抬脚向虞萍儿继母陆氏的院子去了。王婆见自己被无视,恨得牙痒痒。她怒目瞪那几个拿绳索的仆妇,仆妇也不甘示弱的回瞪着她,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几个回合,还是一个拎得清状况的道:“哎呀,哑娘都不见了影子了。”

这几个婆子才匆匆地跟了上去。

云菲语进了陆氏的院子,只见今日与自己要荷花的丫鬟跪在地上,面前放着的是自己摘下来的那株娇嫩的荷花。陆氏坐在榕树的阴影里喝茶纳凉,身后有个丫鬟用个团扇帮她扇风,看着好不惬意。

云菲语随意拱手作揖,就当是行过礼了。她站在院子里,淡淡地瞧着陆氏。

陆氏不满的轻哼一声,她身后的丫鬟心领神会地讽刺道:“夫人您看,什么样的主子就收什么样的奴才,有些人没有规矩,对您晨昏醒定常常不到,就连这人收的奴才也不知见了主家该如何行礼。”

陆氏装腔作势地点头道:“那你教教她。”

那丫鬟放了扇子,走到云菲语面前,点指着云菲语道:“你看好了。”

她转身对着陆氏,跪在地上,弯腰躬身道:“见过夫人。”

做罢,又起身对着云菲语道:“可学会了?”

云菲语拍拍丫鬟肩膀,对着她比了个大拇指。忽地,她抓着丫鬟的肩膀,手臂一带,丫鬟吃痛,不得不跟着云菲语的意思转了个身。云菲语踹在丫鬟腿弯,丫鬟噗通跪在地上。她身子向前扑倒,人没来得及起来,云菲语便抬脚揣在她的后颈。丫鬟咯喽一声,昏死过去。

云菲语抬头看向陆氏,嘴角勾起一抹残忍地笑来。她四下看看,只有陆氏的桌子上有茶水能写字,她抬脚向陆氏走去,陆氏却颤抖着尖叫起来:“啊!杀人了!”

陆氏拔腿就跑,进了屋子,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云菲语歪了歪头,自己只是想写个字,没想打陆氏。

“噗嗤。”

陆氏院门口传来了虞萍儿忍耐不住的笑声。云菲语转过头去,正看见虞萍儿假装正经地板起脸来。虞萍儿轻咳一声,问道:“怎么回事?”

“二娘,你这带回来的这个哑巴要害夫人!”王婆先鬼号起来。云菲语森冷的目光看向王婆,王婆身子一颤,躲在了虞萍儿身后,咬着牙道:“她,她杀了夫人的丫鬟!”

虞萍儿看向那扑倒在地的丫鬟,撇撇嘴:“被杀了的还能喘气?哑娘,怎么回事?”

云菲语将陆氏刚刚饮过的茶泼在了树下,重新倒了杯茶水,就着茶水写道:“她说二娘没规矩。”

虞萍儿沉了脸,看向院子里的众人,众人都纷纷噤声,不敢和虞萍儿对视。虞萍儿冷笑出声:“好啊,原来在夫人的院子里,是能够随意编排主家的。”

“没,没这回事!二娘不能听一个哑巴乱说呀!”王婆舔着脸往前凑,虞萍儿怒斥道:

“该你回话?你是老人了,也这样没规矩?”

王婆被训得没了脸面,恨恨地垂下头,站在了原地。虞萍儿扫视全场,对着那跪着的丫鬟问道:“你又是怎么回事?”

丫鬟规规矩矩地回话道:“回二娘,婢子是嘉郎君院子里的二等丫鬟。今日郎君吩咐用荷花做盆景,婢子托哑娘帮着采了。婢子回院时见了夫人,夫人说这朵两头的荷花是昭示阿郎与夫人情谊黏黏的征兆……”

丫鬟没什么学问,学话也没学明白,云菲语和虞萍儿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虞萍儿咳嗽两声:“夫人说的是情意延绵罢。”

“是,是,二娘说的是。”丫鬟连连点头,“夫人生了气,所以叫哑娘来问话。”

后面的事情不用说,虞萍儿也能想到是怎么回事。她冷笑着扫视全场,扬声道:“你们心里要清楚,你们诸位,到底是从谁手里拿的月例银子。若没有我的贴补,你们到底能有几个铜子儿。说话之前,也得先看看评议的,到底是不是真主子。”

云菲语站在虞萍儿身后,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陆氏的丫鬟醒了,此时正趴在地上装晕。虞萍儿冷笑道:“叫人牙子来,将这个不知尊卑的丫鬟拉去卖了。”

地上那丫鬟一个激灵,爬了起来,跪爬几步就要抱着虞萍儿大腿求饶。云菲语抬脚踹在丫鬟肩膀上,将她蹬出几米,那丫鬟哎呦的叫喊着,不敢再靠近虞萍儿了。

虞萍儿挥手叫众人都散了,只留云菲语。虞萍儿走到了陆氏的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门。虞萍儿冷笑道:“夫人若是不会管事,那就不要管。池子,是我出银子修的;荷花,是我出银子养的。便是我的人将整个池子的花都烧了,也不关夫人的事。夫人是姨娘抬的位,没甚嫁妆银子,经营的不过是阿耶拿回来的俸禄,和几间祖上传下来的半死不活的铺子。夫人应该懂事些,不要让我费心。以后夫人**好自己院子,并着虞茂嘉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也就是了。我的人,该罚该赏该问话,都是我的事,夫人还是不要越权了。再出今日的事,我就只好回了阿耶,夫人也就好好歇着罢!女儿告退。”

虞萍儿说罢就走,云菲语耳朵微动,听见了房间中有砸东西的声响。她忍不住勾起嘴角。用双唇爆破音模仿了下屋子里的动静,逗得虞萍儿也笑了起来。

回了院子,虞萍儿拉着云菲语坐在桌前道:“今日哑娘行事,颇合我意。那陆氏出身不好,心气倒高。总想管我阿娘的嫁妆。她痴心妄想总不能得逞,便总找我院子里的人麻烦。以后不必理她。”

云菲语拉过桌子上沙盘写道:“谢二娘回护。”

虞萍儿笑道:“你是我的人,我自然会护着你。近来画眉不在,哑娘便在我身边做事罢。”

云菲语垂下眸子,再次写道:“无法言语,恐服侍不周。”

虞萍儿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点头道:“那哑娘便做我女卫。正好下午我要去昌泽米铺盘账,哑娘先去选了兵刃,未正再来寻我。”

云菲语点点头,见虞萍儿没了别的事情,就出了虞萍儿的院子。云菲语回头看看虞萍儿的院门,咧开嘴,摇摇头。

虞萍儿果然好算计。自己本来就有喜欢女子的传言,但凡虞萍儿在人前做出与自己亲近的模样,不了解内幕的人便会以为自己移情别恋了罢?

不过这没关系,这才有趣。云菲语抽出了腰间的帕子,别在了领口,仰起头,看着天上飞过的鸟雀,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云菲语没想到,马车夫是个话痨。

陪着虞萍儿去昌泽米铺的路上,马车夫就给云菲语讲了一路的昌泽米铺的来历。云菲语也就不得不知道了,虞萍儿的母亲是淮阳大族,岑氏的嫡女,昌泽米铺是岑氏嫁过来时的嫁妆之一。

岑氏九年前病故,昌泽米铺交由岑家代为掌管。本该在五年前交还给及笄的长女,怎奈长女被选入宫中。直到三年前,虞萍儿及笄,米铺的东家才彻底换成了虞萍儿。

云菲语心中纳闷,不过是一家米铺,怎么还需要在继承的问题上这般费劲。可看见了昌泽米铺的门脸,云菲语立即打消了自己的疑问。

这米铺是个相当显眼的两层小楼,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打眼看去,就不是平民百姓能够迈脚进去的地方。

跟着虞萍儿进了米铺,云菲语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里来往的都是些穿着豪阔的商户,做的也都是大宗的生意。

“东家。”虞萍儿进门,小厮、掌柜纷纷点头哈腰,恭敬至极。虞萍儿点点头,跟着满面笑容的掌柜上了二楼。云菲语耳朵微动,回头看向一楼的小厮,只见得那些小厮对视窃笑,压低了声音悄声道:

“画押娘子到了。”

言罢,纷纷笑得放肆。

云菲语是新面孔,米铺掌柜的不认得。他本不想让云菲语跟着进去,可虞萍儿说了句“这是我的人”,米铺掌柜的就只好捏着鼻子让云菲语站在了虞萍儿的身后。

账房拿了几本装订得散乱的账目,弓着腰放在虞萍儿面前的桌子上,陪笑道:“东家,这是第二轮元夏漕运交接的账目,请您过目。”

虞萍儿一笔笔地瞧去,云菲语也在虞萍儿的身后瞥着账本。她越看越觉得不对,这个世界的账目她虽然不熟,但是在公司,云菲语干的就是报表的活计,对于数字非常的敏感。漕运不比陆运,无论如何,漕运粮食数目也不可能从出发时的一百万石变成最后的六十余万石。这其中的损失是有大问题的。

账目最后一页,是给虞萍儿签字的地方。

这页就更不对了,纸张的颜色、材质都与前面不同。而且账本装订得极为松散,看起来就是大有问题的样子。虞萍儿拿了笔就要签字,云菲语眯起眼,本不想管。可想起自己现在要做出忠心报恩,为主分忧的模样,便伸出手去,摁住了虞萍儿要签字的手。

掌柜的和账房紧张地攥紧了拳头,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掌柜的站了出来,赔着笑脸,眼中却是寒芒:“东家,您这女卫好没规矩。”

虞萍儿愣了愣,微微摇头,对着云菲语道:“哑娘,不得无礼。”

云菲语立即听话地抽回了手。虞萍儿都不在乎,她更没必要多事。

虞萍儿在这本账目的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认真地审阅了其余的几本账目,各自签上自己的芳名。掌柜的和账房又拿了些生意文书、流水账目给虞萍儿看,虞萍儿也都依着他们的意思签字用印。

等着都签完了,掌柜的和账房就露出了真挚的笑容。

掌柜的送虞萍儿出门,很是恭敬地问道:“可要立时将银钱送到府上?”

虞萍儿淡淡地道:“按照规矩办罢。”

“那就是等着三轮漕运结束,再送交府上了。东家放心,这期间的利钱都会另做账目,另外交付二娘的。”掌柜的躬身将虞萍儿送上马车。虞萍儿对着掌柜的露出了笑来:

“张叔,你做事,我放心。”

掌柜的躬下身子,很是谦卑。

虞萍儿掀起车帘,对着云菲语道:“你进来。”

云菲语从前室跳下,坐到虞萍儿身侧。虞萍儿敲敲前窗,示意车夫可以前行了。车夫架起马车,虞萍儿叹了口气,轻声道:“我隐约怀疑过账目是有问题的。”

云菲语一愣,微微皱眉,抬起眸子奇怪的看向虞萍儿。只听虞萍儿继续道:“只是我每次发问,他们总有法子搪塞。”

云菲语想了想,拿出座位下的沙盘写道:“外人来查。”

虞萍儿摇头道:“且不说外人可信与否,便是我想查,也未必查得了。你不知,昌泽米铺是我母族陪嫁,便是现在也是我舅父实际管着,我这东家,名存实亡。”

“至少心中有数。”云菲语继续写道。她隐约记得,小说中,虽然虞家灭门的直接原因是虞萍儿给女主花莹风下毒,但罪状之中似乎也有虞家贪墨漕粮的条目。

今生的虞萍儿计谋虽蠢,但若真能够借她摆脱平王,也需得查明米铺的事情。否则照样要死。

虞萍儿惨笑:“知道又如何?”

“可活。”云菲语认真写道。

虞萍儿一愣,叹息道:“哑娘助我做局,便与我两不相欠,何故再为我费心?”

“有恩不报,非人哉。”接着,云菲语勾起嘴唇,手轻轻抚摸过系在领子上的画眉的手帕,又写道,“也是为了二娘身边人。”

虞萍儿的表情管理差点失控。

云菲语看着有趣,想了想,写道:“二娘若想,我回去看看。”

虞萍儿沉默半晌,道:“我想想。”

“再想怕要错过时机。”

虞萍儿指着马车帘子,那意思是云菲语可以滚了。

云菲语知情识趣地将沙盘塞进车座底下,掀了帘子出去。车夫对着云菲语露出了一嘴的黄板牙,笑道:“被撵出来了吧?下人有下人的位子,可不能僭越。”

云菲语懒得理他,车夫无知无觉,继续自顾自说着话。等到了瑞盛金楼,车夫停下车来。云菲语抬头看这家店铺牌匾,只见得一片金碧辉煌晃得人眼晕。比之昌泽米铺更加的富丽堂皇。

云菲语拿了马凳,服侍虞萍儿下车。忽然,她的目光瞥见了瑞盛金楼的门柱下的石台上雕着七朵云纹,云纹眼熟,与她那被烧了的荷包类似。但是想到云纹不过是个普通装饰,而且都大同小异,云菲语也不以为意,陪着虞萍儿走进了金楼。

金楼的女侍袅袅娜娜地跑来招呼,满脸堆笑地道:“是虞二娘来了,您定的首饰都做好了,还有些新样子特意给您留着呢,请您移驾二楼看看。哎呀,虞二娘,带了兵刃的女卫可上不得二楼,要么留着这位娘子在一楼用些茶点罢。”

虞萍儿看了眼云菲语,微微皱眉,道:“罢了,你回去看一眼罢。”

云菲语微微躬身,扭身出了金楼。

虞萍儿跟着女侍上了二楼,顺着窗户看去,却没看见云菲语的身影。女侍跟在虞萍儿身后笑道:“虞二娘哪里找的女卫?这样好的身手!”

虞萍儿只当恭维,微微一笑道:“不过是救上来的溺水之人,有点拳脚功夫罢了。”

她没看见女侍目光中一闪而逝的怪异。女侍赔笑着说是,叫下人上了茶点果盘,请着虞萍儿稍坐,言道自己去宝库取虞萍儿定的饰物。

等出了门,女侍就看见抱着膀子,靠在墙上的黑衣青年。青年带着些疯狂的目光盯在女侍身上,女侍的身子就僵住了。青年伸手打开了身后雅间的门,退了进去。女侍迈着僵硬的步伐连忙跟上,进了房门,她膝盖一软,半跪行礼:“堂主。”

青年淡淡吩咐道:“不许议论,不必上报。”

女侍不敢问原由,立即低头答道:“是。”

青年挥手,女侍立即退出了雅间。

关了门女侍擦了擦冷汗,心中暗忖:“怪不得宫主给堂主起名枫枸,堂主的目光是越发的疯了。”


云菲语绕到昌泽米铺后身,窜上房檐,又立即跳了下来。

虞萍儿可没告诉她,昌泽米铺前店后仓,后边连着的是诺大的仓房!仓房中人来人往,根本无法潜入。

云菲语正在庆幸亏了没人看见她的囧态,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压抑着的笑来。云菲语恼怒回头,看到的就是那夜的青年。枫枸见云菲语看他,连忙抬起了手臂示意自己纯洁无害。

“不过是失了记忆,怎得连调查布局的基本功都忘了。”枫枸笑得眯起了眼睛。

“关你p……何事。”云菲语生生压下脏话,用气音骂道。

“嗓子怎么还没好?”枫枸说着上前两步,云菲语拔刀出鞘。枫枸立时站住,无奈道:“不会是连如何用内力逼毒都忘了罢?再不将毒逼出,怕是要彻底伤到嗓子了。”

“你到底是谁?”云菲语不肯收刀。

枫枸微微垂眸,继而露出了笑容:“谁知道呢。若是想问我叫甚么,不若再给我取个名字罢,哑娘。”

最后两字,是深深的揶揄。

云菲语翻了个白眼,这油腻的话从俊朗男子口中说出,依旧那么的令人不适。忽地,枫枸动了,他猛然欺身上前,去抓云菲语的手腕。云菲语目光中寒芒大盛,刀就劈向了枫枸颈间。枫枸矮身躲过,身子却如游鱼一样贴向云菲语。云菲语连连后退。

这具身体的武功毕竟不是云菲语练出来的,很快她就不敌枫枸,陷入被动。她的后背一紧,贴在了身后的院墙之上,此时已是退无可退。枫枸手中的匕首却马上就要刺入云菲语的喉咙,云菲语抬眼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疯狂嗜血的眸子。

云菲语也被激起了凶性,她眼睛里的暴虐一闪而逝,左手成掌,猛然击出。伴随着她的掌风,体内一阵气息奔腾,云菲语只觉一股大力顺着这掌一起打出。

枫枸顿住身形,收手去挡云菲语的一掌。却不想两掌相接,枫枸的手被打得向后扬去,云菲语的手实实地印在了枫枸的胸口。枫枸口中发甜,嘴角流下一股鲜血。他向后倒退十几米,才止住了身形。顾不得自己口中有血,枫枸低声喝道:“快快内视!”

云菲语一愣,下意识感应体内,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温热的气息来回流转。

“谨守心神,意归丹田。”枫枸继续呵道。

云菲语抬头看他,枫枸站在十几米开外,嘴边的血也不擦,只是笑道:“五心朝天,结印丹田。我在这里,绝不近前。”

云菲语掂量了下两人的轻功,自己可能也跑不过他。既然对自己似乎也没什么恶意,那不如信他一次。

云菲语盘膝而坐,顺着身体的本能双手交叠在丹田之前,抱虚守静,意念回视。她感受到了身体中那股气在全身周遭游走。

记住了这股气的游走路径,云菲语试着有意识的控制它巡游周身。每次回归丹田,这气就壮硕一分,游走了七八次,这气就变得磅礴无比,云菲语只觉得控制起来颇为吃力。

眼看云菲语的眉头皱起,枫枸连忙喊道:“不可再运行周天,快些逼毒出体!”

云菲语一惊,连忙控制着它冲向了自己的嗓子。

“噗”,一口腥甜的黑血吐出,云菲语猛然间咳嗽了起来。她咳了半晌,这才发现,自己的声带竟然能够正常震动了!

“恭喜。”

声音在耳畔响起,云菲语惊怒抬头,枫枸已经贴在了她的眼前。枫枸将手指搭在了云菲语右手手腕内侧。云菲语抽手一个耳光打在了枫枸脸上,左手拔出枫枸腰间匕首,将匕首贴在了枫枸脖颈处。

“你想干啥?”云菲语的声音嘶哑,怒声质问。

“您,可想起我了吗?”枫枸挨了耳光,人却兴奋起来,他颤抖着看向云菲语,充满了期待。

“没有。”云菲语明显看到枫枸的眸子暗淡了下去,他叹了口气,低声道:

“我只是想把个脉,看看毒可否清干净。若以匕首抵着我脖子能够安心,我便如此把脉罢。”

云菲语老脸一红,这怎么搞得像是自己恩将仇报一样?但云菲语不是为了面子就会矫情的人,她握紧手中匕首,若枫枸有所妄动,她便要取他性命。

枫枸对云菲语的谨慎没有表露出任何的不快,他缓缓将手再次搭在云菲语右手腕内侧。半晌,枫枸微笑道:“换只手罢?”

云菲语从善如流,交换了持匕首的手,全程紧盯枫枸,毫不松懈。枫枸表情不变,又搭了脉,过儿会,长舒口气,对着云菲语露出愉悦地笑容:“已全然无碍了。这姿势别扭,不若放了我罢?”

“我是谁?”云菲语盯着枫枸眼睛,匕首贴得更紧了几分。

枫枸垂下眸子,轻笑道:“谁知道呢。只是,若再不去看看昌泽米铺的账本,恐怕人家已经将账本全都调换完毕了。”

“现在去就能看见?”

“昌泽米铺每次调换账本用时约半个时辰,现在大概还有一刻钟的时间。要我带路吗?”枫枸笑得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云菲语盯着枫枸两颗尖锐的虎牙,忽然觉得面前的男子像是一条疯狗。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只想着随心所欲。

“擦擦你的嘴吧,我怕狂犬……疯狗病。”

云菲语将匕首插回枫枸的腰间,站起身来。枫枸蹲在地上愣了半晌,又身子乱颤地轻笑了半晌,这才说道:“我又不会咬人。”

云菲语微微皱眉,这人的声音中怎得似有哭腔?

“带路。”云菲语简单干脆的道。

“是。”枫枸下意识回答,他又是一愣,抬头对着云菲语露出了笑来,“跟我来罢。”

枫枸蹿墙上瓦,云菲语跟在身后。枫枸打开了一扇窗户,矮身钻了进去。云菲语也顺着枫枸进入的地方往里面钻,却卡在了一半。枫枸忍不住笑道:“倒是用缩骨功啊。”

“我哪会那个!”云菲语恼怒至极。枫枸伸手将窗户打得大了些,云菲语这才爬了进来。枫枸关上窗户,将手指贴在云菲语嘴唇上。云菲语耳朵微动,听见了在他们爬进来的这间房门外似乎有人走动的声音。

不一会儿,外面的走动声音没了,枫枸掏出一瓶液体,浇在了门的合页上,这才将门微微打开了一个缝隙,看准了外面没人,他无声无息地推门而出,对着云菲语招了招手。

云菲语跟着出去,随着枫枸的脚步到了另外一处隔间外头。枫枸指指房梁,率先踏了脚梁柱,就直上直下地窜上了横梁。


云菲语都惊了,这是什么武艺?!

枫枸似乎知道云菲语为难,他垂下条绳子,对着云菲语招招手。云菲语无奈只好抓住绳子,枫枸运起内功一提,云菲语就被他拽着上了房梁。房梁窄小,云菲语跳上来后,未免下面的人发现,只好与枫枸挤在一处。枫枸指指下面,云菲语眯起了眼睛。

那下面的人是刚刚的账房。他正将一本虞萍儿签了字的账本卸开,又将虞萍儿签字那页放到了另一本未曾见过的厚厚的账目的最后,整理好书页后,便打上胶水、用了针线,再次将账目做成了蝴蝶装的模样。

等着整理好账目,那些废弃的书页就被账房捆在一起,放在瓦罐里,用蜡烛点着烧了。

“要拿一本吗?”枫枸贴在云菲语耳后问道。

云菲语感觉耳朵**,恼火地回头看了眼枫枸,摇头道:“不要打草惊蛇。”

“当真不拿?”枫枸继续吹气。云菲语侧目瞪他,枫枸傻笑着离云菲语稍微远了点。

忽的,两人听见了有人上楼的声音。云菲语和枫枸对视一眼,枫枸带着云菲语藏到了另一处隐蔽地方。

上来的是两个中年男子。一个威风凛凛,看上去有几分军武之风,另一个温雅和蔼,穿的是文人衣袍。

两人在茶室坐定,只听那武人道:“某家不会客套,便直说了。那位有令,今年的份额得多要一成。”

文士连连摇头,说道:“通源兄,份额历年皆有定数。那位也知,这事绝非我岑家能够主张,还请通源兄在那位面前替我多说好话。”说罢,文士拿出一沓银票,推向武人。

齐通源冷笑:“那位调度钱粮为的是军国大义。岑彦烨,你不要不知好歹。”

岑彦烨拱手笑道:“我等不都是为了苍生福祉嘛!”

齐通源沉下脸:“当真不给?”

“通源兄,这真不是我能做主之事。不过……”岑彦烨沉吟一会儿,开口道,“通源兄若是能告知原由,我也好与各家言说,看看各家是否能够多少给予援手。”

齐通源沉默半晌,即便是在如此私密的空间也压低了声音道:“那位准备向七非宫购买新式火铳。”

云菲语差点兴奋地叫出声来。她终于又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七非宫!

这是这部小说里最大的情报兼暗杀组织。她之所以会看这部小说,也是因为七非宫的宫主和她同名不同字,唤作云非雨。

随即,云菲语心中一突,自己只是想帮帮虞萍儿,让她避免死亡,可不想和七非宫对上。希望那个岑彦烨千万不要答应。

然而不想来什么偏偏来什么,岑彦烨眼睛一亮,惊喜道:“哦?那位竟然有与七非宫联络的路子吗?”

齐通源捋着自己的小胡子不说话了。岑彦烨想了想,点头道:“既然如此,我愿去说服各家,不过这新式火铳,我岑家也很是感兴趣。”

“哈哈哈,这都好说。只是具体数量分配,还得等岑兄好消息啊。”齐通源拱拱手,起身要走。岑彦烨脸色沉了沉,眼睛乱转,最后笑道:

“好罢,通源兄,得月楼来了两个新倌儿,眼看天色已晚,不若一起去饮杯酒水罢。”

齐通源摇头笑道:“某家不胜酒力,还是等事成之后,我回请岑兄。”

岑彦烨暗自咬牙,却无可奈何,只得笑道:“我送通源兄。”

等着二人都下了楼,云菲语和枫枸跳下房梁,又到了两人进来的那个小屋子。

枫枸看着云菲语来回乱转的眸子,笑道:“可是想知道这两人都是谁吗?”

云菲语奇怪的抬头看枫枸:“你会告诉我?”

枫枸摇头:“那得看是谁想知道了。”

“我想知道呢?”

“自然会说。”

“我若告诉虞萍儿呢?”

“那便是公事了。”见云菲语没听明白,枫枸笑道,“得收钱。”

云菲语摇头:“那就算了,我并不好奇,也不想替虞萍儿卖命。你就自己收着这秘密吧。我只是好奇得月楼是什么样的地方。”

枫枸脸上的笑容一僵:“莫不是,想去看看?”

云菲语纠结半晌,叹气道:“算了,今日我还是先去找虞家娘子罢。有机会再去。”

两人出了窗户,枫枸在前带路,领着云菲语顺着没人的小路,向瑞盛金楼走去。枫枸一路沉默,直到快到了金楼枫枸终于问道:“那个,不会虞家呆了几日,就真的喜欢上了女子吧?”

云菲语愣了愣,勾起嘴角:“你挺关心我呀?”

“我只是好奇。不若看在我今日帮了这么大忙的份儿上,告诉我罢。”枫枸赔笑道。

云菲语翻白眼:“那你先说说你的身份?我也只是好奇。”

枫枸立时蔫了,他艰涩开口:“不到时候。”

“既然如此,你就滚蛋吧。”云菲语挥挥手,走出暗巷,混入了正街的人流。

枫枸面露惊愕,看着云菲语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头。半晌,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对着云菲语离开的方向躬下了身子,喃喃自语:“是。”

女人试衣服和试首饰是不会在乎时间的。云菲语去了许久,虞萍儿只是试戴了七八套头面,又试了十几套各色金银玉石的手镯耳坠,璎珞环佩,便是云菲语将腰刀解了,拿了沙盘上了楼,虞萍儿还在乐此不疲的试戴着最后十几个镯子。

从铜镜里见了云菲语,虞萍儿惊讶的转过头来:“你受伤了?”

云菲语看看自己衣襟上沾到的黑红血液,想了想,点点头。

“与米……的人起了纷争?!”虞萍儿紧张得站起身。

云菲语摇摇头,看了看正服侍虞萍儿戴镯子的女侍。女侍立时很有眼色地笑道:“婢子在外面候着,虞二娘有吩咐,叫婢子就是。”

虞萍儿点点头,女侍立即招呼着其他的丫鬟一起出了去。

云菲语将沙盘放在桌子上,写了半天的小作文,终于将事情交代了清楚。她隐去了枫枸的参与,只说自己运功时不小心受了内伤,故而吐血。虞萍儿不懂武功,并未起疑。

随着云菲语的书写,虞萍儿的脸色愈发难看,她喃喃自语:“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竟敢调换签字,他们到底要作甚!”

云菲语见虞萍儿气得乱转,没了主意,又写道:“大费周章,必然事关重大。”

“确是这个道理。你可能将账目拿出来?”虞萍儿看向云菲语,面露希望。

云菲语惭愧的摇头,写道:“内伤,拿不到。”

慢说云菲语确实偷不出来,就是能偷出来,云菲语也不想过多参与到米铺的事情当中。

“这可如何是好……”虞萍儿跌坐椅上,她脸色数变,最后定格在了凶狠之上:“既用了我的名字,便不该瞒着我。偷拿不到,我们直接去看,我才是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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