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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休后我成了将军的白月光

被休后我成了将军的白月光

莫匪尔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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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颂二十三年十一月,三公主楚青黛被驸马休弃,一夜之间,她成了整个北国皇室的笑柄此事刚出,却有人提了金银彩礼前来下聘来人是谁?竟是当朝将军沈傲京中盛传三公主楚青黛懦弱无能,毫无皇室风范,大将军沈傲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一个是不受重视的当朝公主,一个是手握重兵的战场修罗他们的相遇注定是权谋博弈下的一场交易,然而阴谋算计下的感情,是否也会修成正果…

来源:番茄小说   主角: 楚青黛,沈傲   时间:2022-05-29 11:47:22

小说介绍

楚青黛,沈傲《被休后我成了将军的白月光》讲的是天颂二十三年十一月,三公主楚青黛被驸马休弃,一夜之间,她成了整个北国皇室的笑柄此事刚出,却有人提了金银彩礼前来下聘来人是谁?竟是当朝将军沈傲京中盛传三公主楚青黛懦弱无能,毫无皇室风范,大将军沈傲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一个是不受重视的当朝公主,一个是手握重兵的战场修罗他们的相遇注定是权谋博弈下的一场交易,然而阴谋算计下的感情,是否也会修成正果…

第1章

精彩节选


天颂二十三年十一月,墨江城中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当朝三公主楚青黛被驸马休弃,二人成亲不过三月,驸马就养了一房外室,如今更是堂而皇之的将外室带入府中,二人大吵一架,驸马便留下了一张休书拂袖而去。

本朝重男轻女,公主不就不受重视,楚青黛虽是公主,却只是个小小贵人的孩子,生母瑾贵人生前原是没落的江氏家族的女儿,进宫后得了一夕之幸,却是命数不好,有了身孕也没有得到圣上的垂青,生下孩子没享多少福便去了。没了生母照拂,又没有母家族亲庇护,楚青黛在宫中过的甚是艰难。

楚青黛十岁时,被送到大蛮做了一段时间的人质,一去五载,邻国式微而北国国力日趋强盛,她也被请了回来。许是皇帝觉得对她有些亏欠,在她及笄后也上了心,挑了定远侯嫡子苗锦鸿做她的驸马。

定远侯府有世袭爵位,定远侯苗向东唯有苗锦鸿这一嫡子,然苗锦鸿明面上虽然仁孝礼至,文武全才,实则是个好色贪婪的草包。苗锦鸿本不愿意应下这门亲事,奈何家中施压才应允下来,自成亲以来,他便从未留宿公主府,日日流连花街柳巷,从未将楚青黛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苗锦鸿气急之下写了休书,楚青黛也不拦着,只是派人将消息通传宫中。

楚青黛深知她同苗锦鸿的婚姻只是父皇拉拢苗家的一项手段,如今苗锦鸿亲自将此事撕破,她便顺水推舟了结此桩婚事,毕竟这苗家的儿媳妇,她本是不愿做的。

“惊蛰,替我换身衣服,我得进宫一趟。”

楚青黛还未出府,管家井叔急急忙忙得跑了进来。

“公主,公主…”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外头来了一群人,抬着一溜的金银彩礼,说是来下聘的。”

“来者是谁的人?”

“当朝将军,沈傲。”

沈傲是个传奇,京都人人都这么说。

沈傲是什么来历,无人知晓,只是坊间偶有传闻,他原是在市井摸爬滚打的孤儿,什么都不会,却很能打,后来投效无门去了军中混饭吃。十几岁的少年郎,人还没刀剑重,一柄剑却是舞的虎虎生风,打起架也是个不要命的打法,后来立了军功,脱了贱籍,又在大蛮一役救了元帅,受到元帅提携带回了京中。在朝会上认识了当朝太师沈南,被其收为义子,也有了如今的称呼,沈傲。

沈傲武功高强,义父沈南权倾朝野,父子二人虽面上尽忠职守,内里少不得做些卖官鬻爵的勾当,朝中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如今沈傲平定边陲,战功赫赫,虽这几年被留在京中述职不接军务,但所有人都忌惮他几分。

如此的人物送来聘书,惊蛰有些害怕,担忧得看了身旁的公主一眼。

“无妨,井叔,将聘礼全数退回,只当没这回事,我现下需赶紧入宫,剩下的事井叔自己打点好就是了。”

“老奴知道,马车已在外头备好。”

楚青黛出了府,沈家管家此刻还在外头站着,见着楚青黛福身行了一礼,楚青黛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扶着惊蛰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马车一路向南,朝着宫中而去。

“公主,这沈将军的聘礼,来的突然,公主不担心吗。”

“我从未与沈家有过多来往,无论是沈南,还是沈傲,他这一趟来得不单纯,只是如今这局面,我懒得去花心思揣度沈家的意思,见招拆招吧。”


殿内,楚青黛正跪在楚浔面前,低着头,沉默不语。

“你说驸马要将你休弃,这是为何。”

楚青黛紧咬着唇,听得楚浔发问,才轻声说,“父皇,驸马在外已有外室,如今竟堂而皇之得将外室带回了府中,儿臣气不过,才同他起了争执。”

“放肆!”楚浔听得这话动了怒,“他这是没将朕放在眼里。”

楚青黛听得这话,心中委屈更甚,不动声色低着头,极力忍着眼泪。

楚浔对楚青黛虽不上心,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总见不得受委屈,赶紧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柔声安慰,“你放心,父皇一定会为你讨回个公道,苗锦鸿既做出了这许多荒唐事,自然就配不得驸马这个位置了,你孤身一人在外头住着也是难为你,还是搬回宫中吧。”

楚青黛听完,又跪了下去,“自古以来,出嫁的公主断没有回宫的规矩,人言可畏,儿臣也不愿意被人指指点点,故请父皇准予儿臣继续留在公主府。”

“你这孩子,罢了,你既如此说,那便随你吧,天儿也不早了,你早些出宫吧。”

“是,儿臣告退。”

楚青黛出了勤政殿,正巧看见柳贵妃带着七岁的玄昊过来。

“三姐姐。”

玄昊一看见楚青黛,便准备行礼,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做,就被一旁的柳贵妃提了起来。

“三公主这是去哪儿,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可真是让人心疼啊。”

“参见贵妃娘娘,父皇今日召儿臣前来问话,如今儿臣也是奉了父皇之命,要早些出宫,就不打扰娘娘了。”

“也是,如今这宫内宫外可都传开了,公主倒不如早些回了府躲起来,省得被人戳脊梁骨呢。”柳贵妃轻笑一声,用丝巾掩住了上翘的嘴角,“公主自便吧,我还要带着玄昊见见他的父皇,抽不得空送公主。”

“有劳贵妃娘娘了。”

柳贵妃拉着玄昊进了殿内,玄昊离开前转身向楚青黛挥了挥手,楚青黛瞧见,脸上有了两分笑容。

离了勤政殿,楚青黛带着惊蛰去了原来住的初云殿取东西,这初云殿建在宫内的最西边,这一来一回,便要花上许多工夫。

楚青黛今日要出宫,自然不能再留在初云殿中,取了东西,便急匆匆走了。她和惊蛰走的急,没顾得上周围的情况,有一群嬷嬷从一旁走了出来,其中一位未看清楚青黛,迎面撞了上来。

“公主…公主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惊蛰一看跪着的嬷嬷,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没长眼的东西,公主也是你能冲撞的吗。”

一旁的嬷嬷们看到这架势,全都吓得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惊蛰看着这些人,属实有些心烦,便将一干人等都喝退了,只留下了冲撞楚青黛的这个嬷嬷。

其他嬷嬷眼见同自己无关,自然赶紧离开,惊蛰确定周围人走了后,赶紧上前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嬷嬷,“刘嬷嬷,对不住,您赶紧起来。”

楚青黛也上前,抓住了刘嬷嬷的手,“刘嬷嬷,最近可还好。”

刘嬷嬷握着楚青黛的手,笑着说,“好几个月没看见公主了,今日听膳房的人说公主回来了,就想着来凑凑运气,幸好惊蛰姑娘反应快,才让我这老婆子能单独和公主说上话。”

“嬷嬷你现在在御膳房可还好。”

“都好,都好。”刘嬷嬷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皮纸袋包裹住的小袋子,“这是我偷偷做的,桂花糖,公主爱吃。”

楚青黛接过袋子,“嬷嬷还记得。”

“哪能忘呢,公主啊,从小就喜欢吃这个,只是如今桂花少了,这桂花是我三个月前晒干了藏起来的,就等着什么时候见公主,好做了桂花糖拿给您。”

“嬷嬷,你放心,等有机会我一定接你出宫。”

“公主对我好,老奴明白,只是老婆子我年纪大了,待在这里也是挺好的,”刘嬷嬷朝四周看了看,接着说,“公主,我不能呆太久,太久了她们会生疑,公主您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有机会嬷嬷再给您做桂花糖。”

刘嬷嬷说完便松开了楚青黛的手,又沿着路小跑回了御膳房。

“公主,我们也该走了。”

“走吧。”

另一边,勤政殿内,楚浔向贴身太监李德下了新的旨意。

“苗锦鸿不满公主,在外头养了外室,这事当真是稀奇啊。”

“陛下的意思是?”

“这事可以闹得更大些。”

“可是三公主…”

“你要违抗圣旨吗?”

“老奴不敢。”


沈傲这个聘礼终究是没进公主府的门槛,公主府管家井叔是楚青黛在成亲前三月就看好的人,做事一丝不苟,在此事上更是个油盐不进的主,沈府管家好说歹说也没让人家把聘礼收下来,最终也只得将送过去的东西原封不动得提了回来。

“将军。”

正在给花松土的沈傲听到来人的动静,站起身来看了看管家齐叔带回来的东西,“回来了?”

“是,老奴差事没办好,还请将军责罚。”

“无妨,”沈傲将手中的小铲子交给齐叔,“明儿让花匠再给花培培土,这些海棠可是娇贵得很。”

“老奴知道,公主府的管家说,公主有话要带给将军。”

“说来听听。”

“公主说,她的婚事她做不了主,将军也是,既然如此,就不要相互为难。”

沈傲听完轻笑不语,让管家退下了。

楚青黛的心事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无论她会不会答应,他都必须要这么做罢了。

沈南过来的时候,沈傲正在院中习武,见他练得认真,他便未出声打扰,只站在廊下看着。

“义父。”沈傲收起剑,对沈南行了一礼,他是征战沙场之人,五感比寻常人都强上几分,沈南一靠近,他便知道到了。

沈南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廊内坐了下来。

“刚刚皇上传我进宫了。”

“不知皇上怎么说。”

“三公主和驸马前脚刚出了事,你后脚就上门提亲,皇上自然怀疑此事的目的。”

“义父怎么认为呢。”

“你是个有主意的人,所以我向来不插手你的事,如今这亲也提了,皇上那边我也帮你应付了,你的目的是什么,也该同我说了。”

“义父可知私库。”

“自然知晓。”

“我朝物产丰富,然而盐商,酒商等皆受私库制约,你我都清楚,名为私库,实为国有。私库掌握着大半个市场命脉,若你我能掌握私库,才是真真正正掌握了整个北国。”

“这三公主不过是一个庶出无宠的公主,还未有母家势力维持,如何能帮你我取得私库。”

“私库明面上受商会管辖,背后之人却是景阳长公主,长公主如今年岁见长,这私库自会易主。我朝虽没有明文律法规定私库权属,但归成年公主管理已是默认陈规。大公主二公主皆已出嫁,夫妻感情甚笃,配的又是高门。而四公主如今尚未出阁,身后又是柳家一派,不会让我们有可乘之机。三公主背后没有任何势力,偏偏却有一个公主的头衔,正是你我最需要最好控制之人,如今她已被驸马休弃,在皇上的眼中,必然失去了原本的价值。我让义父您走这一趟,又闹出这许多动静,一是想试探一下这位公主的虚实,二是想让皇上重新思量一下三公主的价值。”

“只是,”沈南仍有顾虑,“我们这个皇帝是个多疑的,私库若交不到三公主的手里,又让陛下疑心起你我的目的,倒是得不偿失了。”

“不会有这种可能,凭着义父您如今在朝中的威势,我们说楚青黛会接下私库,她就一定会接下私库。”

“好。”沈南拍拍沈傲的肩,“你做事义父向来放心,这如今天气凉了,多歇歇,别整日困在府里练功,仔细着旧疾发作。”

沈傲点点头,手不自觉抚上自己前些年在战场手上结的伤疤处,“当初多亏义父为我找了名医调理身子,这旧疾也是许久未发作了。”

“你当初为了救我受了许多苦,我关心你是应该的,傅先生为你新换了药方,配好的药已经放在你房内了,你记得按时服用。”沈南站起来,轻咳了两声,“天色晚了,我便先回房了。”

“是,义父慢走。”

沈南刚离开,沈傲便换了脸色,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冷了下去。


事情过了几日,京中的传言却愈来愈盛,这皇室宗亲的轶事总是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只是传着传着,却逐渐变了味。如今坊间盛传的,却是堂堂三公主还抵不过青楼的一位花魁。

因不想闲言碎语打扰公主,自昨日起,惊蛰就让人关了公主府的门。

惊蛰看着在院中坐着的公主,不住叹了口气,外头如今乱糟糟的,说什么的都有,难为公主整日若没事人般。

“惊蛰,你盯着我看是做什么?”

“外头的话传的实在难听,倒是委屈您日日在府中坐着。”

“外头都传什么了?苗锦鸿始乱终弃?还是我才德有亏,留不住驸马的心?”

“公主您不用将此事放在心上,都是些无聊人在嚼舌根。”

一旁的管家走过来,低头恭敬道,“公主,外头有人送了东西来。”

“公主,一定又是沈傲。”

“惊蛰姑娘莫急,今日倒不是沈府管家前来,是两个孩子,提了个食盒,我问他们是谁让送来的,两个人却说不清。”

“食盒?”楚青黛来了兴趣,招呼着井叔将食盒拿过来,细细看了一番,“这食盒无论做工还是花样,都是路边随手买的到的,看不出什么蹊跷来。”

惊蛰上前,将食盒打开,里头放着一小壶酒,以及一张花笺,上书“树荫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

楚青黛将酒壶拿出,晃了两下,将盖子掀开。

“公主,小心有诈。”

楚青黛摇摇头,将酒壶递了过去,“你闻闻。”

“这什么酒,味道呛得很。”

“黄棘酒。”

“奴婢从未听说过。”

“黄棘长在气候干燥之地,成熟果实可用来制酒,只是北国气候湿润,长不了黄棘,不过这东西,在大蛮倒是多得很。”

“可是大蛮如今已灭。”

“有人想用这个引我出去,我在大蛮为质五年,这酒我自然识得,他用这个提醒我,想来是发现了我藏在城里的宝贝了。”

“可是对方并未署名,公主如何知道是敌是友。”

“明天去见见就是了,他费心找来了这东西,又用这花笺来打哑谜,想来也是值得一见的。”

“那公主吩咐,奴婢去办。”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未到未时,公主是要午觉吗?”

“我睡不着,惊蛰,你将我那身月白的披风拿来,皇姑新成的婚,我这个做侄女的自然要去贺上一贺。”

“景阳长公主自从先驸马去后就阴晴不定,公主今日这一去,怕又得受着长公主冷眼,何苦受这份累。”

“无妨,”楚青黛将披风系好,“我自有我的谋算。”

第二日,楚青黛着人安排了一艘画舫,画舫沿着乌提河顺流而上,船上丝竹之声不绝如缕,好生热闹。这刚被驸马休弃的公主还有心思游乐,倒让人更对楚青黛传出几分好奇来,只是这毕竟是皇家的画舫,众人不敢靠近,只能在远处看着船上的侍酒娘子来来往往。

午时刚过,船上的侍酒娘子也被遣了几个出来,摇着小船到了岸边,一名侍酒娘子掉了队,转身走向了另一侧的岸口,岸口不知何时多了一座亭子,隐在了周遭郁郁葱葱的林中,虽是冬季万物凋零,却仍枝繁叶茂,经正午的日头一照,略有树影婆娑的感觉。

亭子正中坐着一位头束金冠,身带佩剑的男子,男子听见来人,回头一看,正是沈傲无疑。

“您迟了。”

楚青黛看见沈傲并不吃惊,自然在他面前坐下,想整理裙摆,却想着身上穿着的是侍酒娘子的衣裙,不似自己日常穿着那般繁琐。

“将军虽然武功高强,文墨却是不通,盛夏午后的句子,倒被将军拿来当暗号了。”

“带兵之人不曾在文字上下功夫,让公主见笑了。”

“将军特地约我来,想来是有话要说,只是这酒北国少有,将军如何确定我会识得。”

“公主误会了,黄棘酒味涩难以入喉,公主在大蛮期间想必也是不喜欢的,对于厌恶的东西,沈傲向来铭记于心,我想公主也是如此。”

“将军的意思我听不懂。”

“公主不必装糊涂了,大蛮国灭之日,我军尽俘大蛮皇室宗亲,手刃光文太子,但唯独没有见到光华公主,我派人细细查过,阖宫上下,皆没有她的尸体,您说这好好的人,怎么就不翼而飞了。”

“许是流兵余党,在灭国当日将光华公主接走了吧。”

沈傲摇摇头,将棋盘推到了两人中间,“公主如果不急的话,不如同我手谈两局。”

“将军的话关乎一位亡国的皇室,此等军中大事,实在不该说给我听,若无其他事,我便告辞了。”

“公主还是坐下吧,我所说的,句句与公主相关。”沈傲将白子递给楚青黛,自己先在棋盘上落下了一颗黑子,“若是真有余党劫人,为何不劫太子而劫公主,国灭之日,大蛮皇宫多了把无名的火,当时人员慌乱,我只当是谁不慎留下了火种,如今想来,却是巧得很。大蛮皇宫地形复杂,谁能那么清楚宫中地形,又能确定我们何时出兵,想来也只有我军中之人。”

沈傲转眼间已吃了楚青黛两子,笑着说,“正巧,我军中在那之后,便有三人告病退伍,我派人打探,三人皆得了一笔横财,我擒了那几人仔细一问,公主,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楚青黛笑而不语,在棋盘上又落下一枚白子。

“有些人能在利诱下做事,却也会在威逼下背叛旧主,公主,您为自己留下了隐患。”

“将军既然能送此酒来,必然已经知晓光华的藏身之处,不如便将话挑明说吧。如今我的流言街知巷闻,不知将军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公主何必妄自菲薄,公主的筹谋处置,在下很是欣赏,那三人已被沈某斩于刀下,您大可放心,至于沈傲前日的求亲,也的确是出于真心…”

“贵府管家回来时想必已经传达了我的意思,我的婚事,我没有应允的权利。”

“公主寻常在人前总装的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如今撕了面具,倒真让我产生了几分好奇,如今您失了夫家的依靠,又没有母妃娘家的协助,一旦朝中有了变故,公主便会首当其冲。再者公主正当妙龄,皇上一定会重新为公主考虑夫家,无论新驸马家世几何,总不会有我沈家权势来的大。”

“不知这是将军的意思,还是沈相的意思。”

“自然是我的意思。”

“那倒是难为将军了,”楚青黛笑着落下一子,“特意安排了花魁娘子跟在苗锦鸿的身边,能寻得如此温婉小意的女子,将军怕是花了大功夫吧。”

“公主既然知道是我有心设计,倒是不拦着苗锦鸿?”

“我与他本就没有夫妻情分,你虽是无意帮我,却也是变相帮我摆脱了这个麻烦,我便也领了你这个人情,只是沈傲,你我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沈家权势滔天,终究是要依仗我楚家皇室的,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安生度日也就罢了。”

楚青黛下完最后一步棋,却是以退为进,吃了沈傲大量黑子,如今整个棋盘上白多黑少,胜负已定。

“你输了。”

“向死而生,公主高招。”

“既如此,麻烦将军回去告诉沈相,楚青黛实在不配得到沈相青眼,所以也请两位别再打我的主意。”

“今日仓皇约见,义父并不知情,光华公主还活在世上一事,如今只有你我二人知晓,我不会以此事要挟公主,也不会让此事成为您的隐患。”

楚青黛抬头看了眼沈傲,两人对视,他眼中满是坦诚。

“那便多谢将军了。”


事情在坊间发酵了几日,传言的走向却是一边倒,皆是指责苗家教儿不善,辱了皇室颜面,若只是二人相处不合选择和离倒也罢了,然而牵扯到了皇家颜面,皇上那边总归是坐不住了,传话让苗锦鸿入宫见礼,苗锦鸿入宫后,却直接被几个侍卫扣了下来,拘在了地牢之中。

虽说皇上命人将苗锦鸿拘着,却没有发落,只是不准其家人见面,这可急坏了定远侯苗向远,为了给独子赔罪,苗向远下了早朝便跪在了勤政殿外,希望皇上能够从轻发落。

如今已是十一月底,外头的确是冷,苗家对社稷有功,皇上自然不会让功臣之家跪在殿外,没多久就让李德将人请进来了。

“小儿锦鸿年少不懂事,折辱了公主,是微臣教儿不善,还请陛下责罚。”

苗向远的请罪来的意料之中,只是皇上总得配合他演一出君臣一心的戏来,“苗家是功臣之家,先帝亲口允诺了世袭爵位,这锦鸿本是少年英才,朕也十分看好他,只是到底年轻,做事少了分寸,三公主在朕面前可哭的伤心,朕为人父,总是有些生气的。”

“陛下,锦鸿虽是混账了些,但苗家仅有这一根独苗,他祖母听说他入狱后,也是夜不能寐,如今犯了风疾,连床都下不来了,微臣自知苗家有错,但请陛下允准臣代子受过,好全了微臣这一份孝心。”

“爱卿言重了,”皇上示意李德将苗向远扶起,“这事本来也只是两个小辈之间闹别扭罢了,只是青黛好歹是当朝三公主,如今这事传开了,这皇室颜面总要顾得上,朕为人父,也体谅爱卿的一片苦心,锦鸿这孩子反省了几日,想来也是知错了,你便将他带回去吧。”

“谢陛下,谢陛下。”

“等等。”

苗向远磕头谢恩,却被皇帝接下来的话吓的变了脸色。

“老侯爷在时,据说有份丹书铁券留了下来,是侯府的传家宝?”

“陛下,这是先帝所赐,微臣一家视作家传之宝,从未示于人前。”

“朕听说这份宝贝可稀罕得很,是老侯爷当年北伐的时候偶然所得,分为上下两卷,只是朕只闻其名不见其貌,当真是一个遗憾。”

“陛下,”苗向远深吸一口气,“苗家世代为陛下效忠,所受的恩赏都是陛下所赐,陛下既然想看这份书卷,上卷今日下午就会送至宫中。”

“定远侯府的家传之宝,侯爷可还舍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请陛下不嫌弃微臣家中这卷无用的经书。”

“那便多谢爱卿了,这时候也不早了,爱卿还是先去把锦鸿接回家中吧,李德,送侯爷出去。”

“是,陛下。”

苗向远出了宫门,不自觉擦了把汗,老侯爷在时,承蒙先帝御赐两阙丹书铁券,名为赏赐,实为保命。苗家世代忠良,得先帝重用得了如今的爵位,只是当时先太子与如今的陛下争储,苗家站错了队,虽承蒙皇帝不弃,在登基后也未对苗家发落,但总不复当初的盛况。如今苗锦鸿出了折辱皇室的大罪,也只有希望皇上能看在先帝的面子上既往不咎了。


“公主,我们今日还要去景阳长公主那里吗。”

楚青黛细细摸着昨日花了大价钱搜罗过来的古琴,其上的纹理,颇有岁月的痕迹。

“皇姑喜好音律,今日收的这上好的无牙琴,她应该会喜欢。”

惊蛰正在帮楚青黛梳妆,听到这话不自觉叹了口气,“上次公主诚心去拜见,景阳长公主都没能露面,还连累公主您在冷风里站了许久。长公主若这次也同上次一般不见,公主岂非是自讨没趣。”

“今日这天甚好,自冬日来难得有晨起就见阳光的,你陪我走这一趟,只当是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奴婢听说那苗锦鸿自从从大狱中出来,就一直被老侯爷关在府里,不让外出,那青楼里的花魁娘子,听说没了踪影。只是那苗家的二小姐,时常在公主府旁找人闲言两句,奴婢有两次听得,那话头,句句是朝着公主来的。”

“苗锦心素来要强,又和苗锦鸿兄妹同心,如今苗锦鸿被责难,她自然是要发作的,她这不敬我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便由着她去吧。”楚青黛笑了声,“左右,她也没有几天安生日子了。”

惊蛰应了声是,起身帮楚青黛更衣,楚青黛左肩处有一处长达五公分的剑伤,因是陈年旧伤,是怎么也除不了的了,那皮肉翻裂的痕迹,如今已经结了疮疤,像条蜈蚣似得盘踞在那里,看的仍有些瘆人。

楚青黛看着惊蛰出神的样,自己将衣服拢好,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没什么。”

“若是刘嬷嬷见了这伤,我恐还要编个故事来搪塞一二呢。”

“公主,您放心好了,谷雨留在宫中,时常会去膳房照看着刘嬷嬷的,听她说刘嬷嬷的那个同乡如今似乎是得了什么主子的重用,刘嬷嬷在私下也受着他的照拂,日子总不算难过。”

“那同乡是什么人,谷雨可曾见过。”

“未曾见过,公主尽管放心,刘嬷嬷是瑾贵人带入宫的,又在宫中许多年,谨小慎微,不会有问题的。”

“等到事情都了结了,我便向父皇请求,将刘嬷嬷接到宫外。”

公主府的马车驶入了东街,停在了朝阳巷的景阳公主府,景阳长公主是先帝原配皇后的独女,是整个楚国皇室最尊贵的公主,长公主十八岁那年由先帝指婚,选了兵马大元帅的嫡三子做驸马,二人夫妻恩爱,但驸马的命数却不好,两人成亲五载,驸马就得了急病去世了。后楚浔登基,考虑到这位嫡长姐守寡多年,便又将长公主许配给了本朝的异姓王郑仁成,郑仁成早年丧妻,一直独身,二人于三个月前完婚,长公主也同郑仁成一道住在了这新修葺过的景阳公主府内。

惊蛰上前通报,长公主府的人听闻是三公主,也未多加阻拦,直接就将人请进去了。楚青黛命人将礼物拿下去,让惊蛰抱着无牙琴跟着她一同进了长公主的寝殿。

“这屋倒是安静,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几个小丫鬟远远见了楚青黛,赶紧跑了过来行礼,三公主不是第一次来,她们自然是认识的。

“我有事要见皇姑,不知能否帮我通传。”

“回三公主,长公主近身的事都是梧桐姑姑在做的,奴婢们只能在外堂伺候,是不让进内室的,还请三公主先候片刻,奴婢这就去找梧桐姑姑通传。”

“想来皇姑也已经睡醒了,也不必劳烦梧桐姑姑通传了,我自己直接去她门口等着。”

楚青黛朝惊蛰投了一个眼神,惊蛰心领神会,将无牙琴放好,拉着她们俩去一边说话去了。楚青黛则是一人走到了长公主的房间外头,静静得站在门口等着。

屋里头倒是没什么动静,楚青黛刚想上前叩门,却被突然出现的梧桐给制止了。

梧桐是听到前院通报之后急忙赶回来的,此刻人还有些喘,见着楚青黛却没有错了规矩,福身行了礼,“三公主今日怎么来的如此早,长公主现下还未起呢,烦请三公主先去前厅用茶。”

“梧桐姑姑这是从哪里过来,怎么不在皇姑房内随侍着,我见这四周都找不着梧桐姑姑,便自己过来候着了。”

“是奴婢的不是,昨日公主睡的晚了些,奴婢想着公主应醒的晚,便躲会懒,又想着这些小丫头都毛毛躁躁的,要是吵着公主休息怕是不好,便都打发走了,还请三公主莫怪罪。”

“梧桐姑姑一直是皇姑的贴身侍女,自然是知晓皇姑心意的,既然皇姑未起,那我改日再来。”

“是谁在外头。”

楚青黛刚转身,只听到后面房中传来了景阳长公主的声音,梧桐听得长公主的声音,神色一惊,但迅速又恢复了正常,“长公主,三公主前来向公主问安。”

梧桐的样子自然没有逃过楚青黛的眼睛,她却未有反应,笑着说,“皇姑,青黛今日寻到了一把上好的无牙琴,想着皇姑喜欢,所以特地给皇姑送到府上来。”

“进来吧。”

开了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如今虽在冬月,长公主的房间倒是十分暖和,伴着茉莉玉簪的香气,让人如同置身春日花海。

梧桐进屋,四周打量了一下,随即赶紧到一边将窗户合上。

楚青黛顺着梧桐看了过去,在帐中的景阳瞧着楚青黛,出了声,“你说寻到了无牙琴?”

“听闻皇姑喜欢音律,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你倒有孝心,虽出身不高,眼光倒好,送过来的东西都是我能入眼的,比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兄长姐妹是要强些,这琴你交给梧桐就是,我今日身子有些犯懒,也不起身与你说话了,你早些回府吧。”

“那皇姑好生休息,青黛先告辞了。”

“若无事便不用再来了。”

“是,皇姑。”

楚青黛出了房间,却看门口院中站着世子郑晖,郑晖见着楚青黛,过来行了礼,“三公主。”

楚青黛回了一礼,笑着说,“世子怎么站在院里。”

“我来向长公主请安,听说长公主未起身,便在院中等候。”

“世子孝心,若王爷知道了定会十分开心。”

“公主言重了,长公主是在下的继母,也是我的母亲,请安自然是免不了了。”

“只是世子为何来了内室,寻常请安,不应去正厅候着吗。”

“我…”

郑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慌乱,楚青黛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笑着说,“我不过随口一问,世子与皇姑感情甚笃,这是好事。”

“公主说的是。”

“我府中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恭送三公主。”

楚青黛带着惊蛰出了公主府,轻声问道,“交代你的事都做好了吗。”

“公主放心,奴婢已经打点好了。”

“方才与你说话的两个小婢女,可曾说起什么。”

惊蛰摇摇头,“按照公主吩咐问出了长公主平日消遣,皆无疑窦,公主您可是发现什么了。”

“心中是有些疑问。”

“对了,我听霜儿说起,长公主前几日曾让人出去买了些药材。”

“药材?具体是什么知道吗。”

“霜儿虽是长公主房内的丫鬟,却是三日前刚刚调过来的,她之前也一直是在郑王爷的房外伺候,不曾与长公主有过接触,而且据府里的丫鬟所说,公主近身之事全由梧桐姑姑一人做着,外室丫鬟虽然也被差遣做事,却都是些洒扫清洗的活,而且隔一段时间就会遣走一批,换新人过来。”

“如此谨慎,倒让我有些好奇,按说郑王爷自成亲后便接了御旨便去西南一带监督水渠修缮,算来已有两三个月不在京内,皇姑若说是防着身边的年轻婢女接近丈夫,倒也说不通。再者她贵为长公主,一向由宫中太医诊治,为何会让人去外头药铺买药。”

“哐”得一声,坐在马车里的楚青黛被颠了一下。

“公主,没事吗。”

“还好。”

“怎么如此不当心,不知道公主坐在里头吗。”

“回公主,有人挡住了去路。”

“今日倒巧,在这儿碰上公主了。”

楚青黛掀开车帘,却见沈傲骑在马上挡在车前,正笑意盈盈得看着她。

“沈将军今日倒挺空闲?”

“沈某正要回府,却刚好在这路上碰到了公主,你我倒真是有缘。”

“沈将军说笑了,是有缘还是人为,将军心中清楚得很。。”

“公主这是要回府,不如让沈某送公主一程?”

“不必了,沈将军还是顾好沈家,顾好自己。”

“多谢公主提点,公主慢走。”

“将军,将军。”

沈傲看着楚青黛的马车驶远,才将眼神收回,给了身边的许琮回应,“什么事。”

“将军,我们还要跟着吗。”

“不必,我们回府。”

沈傲回到沈府,便同副将许琮一同议事,说是议事,整个人却有些不对劲,时不时的笑两声,又忽然严肃起来,这可吓坏了许琮,偷偷打发下人请大夫去了。

“许琮。”

“将军,我在。”

“有意思,真真是有意思。”

瞧着沈傲的神色,许琮想着方才的布阵方法果然是行不通的,那南都边界几座城池地形复杂,地势易守难攻,对方的将军裴隐也是个不输沈傲的少年英才,二人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将军放心,无论如何,我同旗下将士一定追随将军。”

“你说…”

许琮见沈傲开口,内心激动了几分,心中的敬意油然而起,他们的将军,在战场上用兵如神的将军,此刻一定想了什么绝世的妙招,而他作为将军最忠实的副将,一定会一直追随着他。

“将军,您放心,我们一定会…..”

“我刚刚才琢磨出来,公主和我说的,是话中有话啊。”

“将军放心我们一定会严格遵照您的指示……啊?您说什么”

“她对我沈家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如今竟然让我顾好沈家,想来定有事要发生了。”

“我还以为您是在烦恼如何拿下南都国的燕城城池,原来是在想三公主。”

“燕城易守难攻,今日那些老匹夫讲的方法一概行不通,何必费那些精神。”

“将军既有如此顾虑,为何今日在朝上不说。”

“这不是怕拂了那些个老匹夫的面子吗,我本在朝中树敌颇多,不必给自己徒添烦恼,何况这时节本就不是攻城的时机,若选了此时攻城,岂不是将我北国士兵,悉数送到裴隐的陷阱中去。”

“只是如今南北两国实力相当,我们必然要想个应对之策。”

“这你倒是放心,南都国虽兵力强盛,可我北国军队照样是训练有素的,我同裴隐交手了这些年,对方是什么路子也是一清二楚,在他有十足的把握前,必不会举兵侵犯我国城池,而如今朝中也再无一人能像我了解裴隐一般,只要我不松口,这战事,就打不成。”

“听将军的话,倒是对裴隐将军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

“他是一个可敬的对手,若非我与他不相为谋,倒真希望能与他交个朋友。”

许琮点点头,表示认可沈傲的话。

大蛮一役,北国是借了南都的势,为了休养生息,双方也曾约定三年内互通商旅,绝不开战,如今一晃已是三年,朝中许多人怕都按捺不住了。


第二日一早,沈家便迎来圣旨。

传旨的太监鱼贯而入,御旨一下,赐婚沈傲,赐的是定远侯府的二小姐,苗锦心。

沈傲听得旨意,虽有些吃惊,却还是没在面上表现出来,一脸喜色得接下了旨意。

奉命传旨的是李德身边的小徒弟吴有,他在勤政殿当差,消息最是灵通,沈傲在三公主被休当日就上门提亲,为这事苗家、沈家的人也是来回勤政殿几次,没成想皇上却指了苗家小姐给他。沈傲的名声素来不好,吴有想到这心中也有点发怵,这鬼面阎王要是发起脾气来,可是不好对付的。想到这,他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抬眼悄悄看了下跪在地上的沈傲,然而沈傲却像没事人般,照旧低头跪着,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

“公公可是宣读完旨意了?”

“啊,对,沈将军领旨吧。”

“沈傲领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太监将圣旨交给沈傲,沈傲团好收到一边,给了赏后又招呼他喝茶,吴有瞧着沈傲这不寻常的样子,自然是不敢多留,借口宫中还有事便告辞了。

一旁的管家见了,赶紧上前来询问,“将军,这圣旨一下…”

“遵旨便是了,齐叔你派人将府里前前后后都打扫一遍,皇上钦赐的姻缘,咱们府里很快就要办喜事了。”

“是,老奴这就安排下去。”

“对了,今日一早可有见过义父。”

“相爷天刚亮就出门了,说是有事要出城一趟,今日早朝也告假了。”

“知道了。”

相较于沈府的平静,定远侯府那头却是炸了锅,苗锦心听到了圣旨之后,几次三番想上前夺了,被苗向远死死按住才没有动手。此刻宣旨太监已经返回宫中,苗向远拿着圣旨,坐在案前一脸愁容。

“我不嫁,我绝对不嫁。”苗锦心一边啜泣,一边念叨着这句话。

苗向远有些头疼,无奈道,“如今圣旨已下,已经由不得你做主了。”

“可是爹,那沈傲是战场里茹毛饮血的人物,我听说他嗜杀成性,女儿若是嫁过去,只怕要被他生吞活剥了。”

“苗家如今在皇上心中已大不如前,你若是抗旨不遵,别说是你,就算是整个苗家都会被你连累,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大哥,”苗锦心站起身来,“当初若不是爹攀附皇恩,让大哥娶了楚青黛那个贱人,如今我苗家声名又怎会受损,我又何必要嫁于沈傲。”

“住口,公主的名讳岂能是你能直呼的。”

“大哥将那贱人休弃,没多久沈傲就派人上门提亲了,他们俩若不是早就勾搭一处,又怎会如此急迫,那传言,想必就是他们俩传出去的,还连累大哥要禁足思过,如今您不为自己的儿子讨回公道,却只知道在这里冲女儿发脾气。”

“住口,”苗向远一抬手,结结实实得给了苗锦心一巴掌,苗锦心被打的有点懵,直愣愣得在原地站着,“我就是太迁就你们俩,才将你们俩养成这无法无天,不知轻重的性格,我告诉你,这门亲事,我认了,你给我安安心心嫁去沈府。”

侯爷夫人见这阵仗赶紧上前来劝和,只是苗锦心此刻是满腹的委屈,直接甩开了夫人的手,冲了出去。

苗锦心回了自己的院子,对着镜子瞧着自己略显红肿的右脸颊,心中暗暗说着,楚青黛,沈傲,都是因为你们,我一定会让你们俩付出代价的。

楚青黛晨起便听说了皇上赐婚沈苗两家的事情,她早知会有一道赐婚的旨意下来,只是皇上选中苗锦心是她没想到的。此事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对她来说却也算是好事,毕竟有了这道旨意,沈家在她身上也会少费些精神。。

清晨是大街最热闹的时候,商旅摊贩,络绎不绝,唯独南街木卯巷鲜有人声,此处是达官显贵们最爱来的风月场,此为上三坊,里头的人物多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或是身怀绝技的佳人,少有皮肉生意,是显贵之人饮酒作乐的地儿。而木卯巷深处,才是正经的青楼勾栏,那是风月场的下三馆,下三馆比不得上三馆,做的就是皮肉生意,且是来者不拒,在下三馆内,有着两不问的规矩在,一是不问姑娘来历,二是不问恩客来头。因着这两个规矩,这儿便是个隐秘的消遣所,进此处的姑娘大多都是大户人家发卖的婢女丫头,进了下三馆内,便是被买断了前程,再无翻身机会。

楚青黛改头换面,带着惊蛰远远得从南街走来,悄默声得拐进了木卯巷的深处,入了下三馆中。

花妈妈一直忙到了黎明时分才睡下,此刻被人吵醒自然是有些不悦,然而听到来人,她赶忙从床上爬了起来,穿戴整齐来到厢房之中。

厢房之内,是楚青黛和惊蛰,她此刻正站在窗边,望着巷子深处,若有所思。

花妈妈进了房,迅速抹了把脸,满脸堆着笑,道,“姑娘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让人吩咐一声也就是了。”

“花妈妈最近似乎有些懈怠了。”惊蛰将一本账簿扔在了花妈妈的面前,“你瞧瞧这上头的数字,比去年此时可是少了上千两的流水。”

“姑娘有所不知,近来院内得了急病的姑娘不少,按照姑娘您的吩咐,不能让院里的人去街上抛头露面,我只得将郎中请了过来,这诊金累计下来,也有不少数呢,再说这些丫头们病了,那也不能接客啊。”

“听闻花妈妈在老家新置了一处宅子?”楚青黛的声音传了来,声音不大,却是将花妈妈吓了一跳。

“没有的事儿,姑娘这是听谁说的。”

“花妈妈当着妓馆的差事,还是别将心思放在他处了,我这人肚量小,实在是容不下什么心眼大的人,当初柳妈妈就是心眼太大,这不家里就遭了难,好在花妈妈有本事,将这妓馆一点点做大了,算算日子,想来也有两年了吧。”

“是的,到明日,正好两年。”

“嗯,两年,可真快,”楚青黛靠近花妈妈,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两年时间,柳妈妈的尸身可都凉透了。”

楚青黛说的极轻,一字一句落入花妈妈的耳朵里,却是起了寒战,“姑娘放心,我必然是效忠姑娘的,那家中的房子,是给我年迈的父母安家的。”

“这便是了,孝心人人皆有,人活于世,一是要保重自身,二是要照拂家室,可若是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或是什么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到最后连累家中亲友,那倒是不值当了,花妈妈是聪明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然不需要我过多解释。”

“姑娘放心,我想交到姑娘手里的账目必然是记账的人弄错了,待我仔细核对过,必然会将真正的账目呈给姑娘。”

“这便是了,花妈妈如此城府实属难得,只是别将心思放在不值得的事上了,你若动了其他脑筋想背弃我这个旧主,也大可明说,我必将真实身份说于你听,只是花妈妈年纪大了,还是莫在我身后做这许多小动作,你可懂我的意思。”

“懂懂懂,我是忠心姑娘您的,这一月一次的账目往来,必定准时交到姑娘手里,至于姑娘交代的人,也好好养着,没有出任何问题。”

“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昨天折腾了半夜,才睡下不久。”

“既然来了,便带我去看看吧。”

“好,好,我这就给姑娘带路,院里其他人都睡着,我也遵照姑娘吩咐,下半夜留宿的客人都在外院,从不许他们留宿内院的。”

楚青黛点点头,跟着花妈妈来了一处僻静的地儿,此处是单独辟的一处院子,隐藏在假山流水之内,寻常人经过必然不知此处还有房间。房内陈设简单,内室花瓶一转,后头便出现一个不大的寝室,里头该有的东西倒是都有,只是略陈旧了些,正中一张大床,床上有一名身形单薄的女子,女子被缚了双手双脚,正闭眼躺在床上休息。

听得动静,女子醒了过来,见着来人似乎是发了怒,从嘴里发出呜呜呀呀的呜咽声,她想上前,双脚却被缠了铁链,动弹不得。

楚青黛见着眼前之人,没有言语,对着惊蛰示意,惊蛰心领神会,将花妈妈打发了下去。

花妈妈得了赏,知道这是要赶人了,便带着门口的几个看守一起走了。

见人都离开了,楚青黛才上了前,将女子额间的碎发拨开,笑着说,“许久未见了,光华公主。”


楚青黛这张脸,光华是忘不掉的,正如同她恨楚青黛的心思,正如同国破当日,她从大蛮高高在上的公主沦落为北国妓馆中人人可践踏侮辱的娼妓的那份屈辱一般,时时刻刻印在她的脑海内,吞噬着她的灵魂。

见着光华的样子,楚青黛内心却无半分大仇得报的快感,从十岁到十五岁,在大蛮度过的日夜,即便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依然清晰得可怕。

“公主是不是觉得如今的日子难熬,”楚青黛依旧捏着她的脸,笑着说,“这冰肌玉骨的美人即便落了难,也是美得让人心醉,只是如此美的一副皮囊,内里噙着的却是如何狠毒的一副心肠。”

光华原是张着嘴,咿咿呀呀得发出些声响来,此刻却是冷静了下来,眼神躲闪着,不肯看楚青黛一眼。

“公主此刻怎么不作声了,我知道前段时间有人来找过你,花了大价钱打听到你,并且实实在在见到了你,对吗。”

光华听到楚青黛的话,眼中的亮光突然暗淡了几分,却依旧没做声,开始瞪着她,眼神有些吓人。

“你倒不必这样看着我,你在这呆着,不知外头的风向世道,那么便让我说与你听。”楚青黛站起身来,寻了个凳子坐下,“那是沈傲的人,这沈傲是谁,公主想来不识,三年前大蛮一役,他可是亲自斩下了光文太子的头颅,对,就是光华公主您感情最好的皇兄,也是那个**了晴雨,又和光华公主一同以我为箭靶,日日射箭取乐的人。公主您知道吗,沈傲妄图用你来威胁我,只是你如今是何种身份,怎么配成为威胁我的筹码,公主请放心,我定会让你在此处好好待着,待到老,待到死,日日在这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一点一滴得偿还你对晴雨犯下的罪孽。”

看着光华眼中的光逐渐消失,楚青黛笑着说,“可惜了沈傲这人出手太快,让你的皇兄死的太痛快了,所以光文太子那一份罪,我也只能悉数算在公主你的头上。”

光华低吼着用手去抓楚青黛,手上缚着的铁链也在叮叮作响,楚青黛甩开了她的手,一脸厌恶得看了她一眼,“光华公主,您可要好好保重,这好日子到头了,剩下的可都是苦了。”

出了木卯巷,楚青黛整个人都有些失落,惊蛰扶着她上了马车,却没有安排马车回府,只是吩咐车夫沿着东街绕圈。

入冬后的第一场雨,来的有些猝不及防,带着冬日特有的肃杀冷意,即便是在马车内也难免让人打了个冷颤。

临近年关,即便是在阴冷的下雨天,街上照旧是十分热闹,楚青黛听着外面的动静,掀开帘子看着外头,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模样,倒让她觉得如今的日子有些不真实。

八年前,楚青黛十岁,岭南关一役,北国败得突然,大蛮当时正值盛世,大有和南都国合力攻打北国的意思,为了讲和,皇帝亲手将楚青黛送上了马车,临行前皇帝亲口和楚青黛说,“青黛,父皇对不住你,你且去大蛮呆一年半载,等一年后,父皇接你回来。”楚青黛满怀希冀得上了马车,而这一去,却是整整五年。

两国交战,质子便是手中的筹码,因而大蛮国上下,无人将楚青黛放在眼里,住的是低等下人的院子,吃的一日两餐,餐餐不过同宫中的宫女一般,敌国质子,保全一条性命便足够了。因着一年的承诺,楚青黛活的谨小慎微,只是第一年的冬天过了,第二年的冬天过了,直到第三年的冬天也过了,她终于明白了,北国,或许再也回不去了。

十四岁的楚青黛,模样有了大的变化,形容都与初来时有些不同,她虽未长开,却已经是十足十的美人坯子,美貌于普通女子,是天赐的资本,于敌国质子,却是催命符。那样的容貌落在光华公主的眼中,就如同肉中刺一般扎眼,许多人在她的面前不经意提起楚青黛的样貌,这于骄傲的光华而言实在是无法容忍。

为了挫一挫这北国质子的锐气,她便命人将楚青黛带到了校场。大蛮一族擅长骑射,因而宫中贵族们皆在府中豢养了精壮马匹,只是无人可以说,谁府上的马匹最好。驯马无聊,宫中贵族们便想出了一种新奇的玩法,将人用长条的细绳缚住系于马匹之后,若是马匹的速度能将人拖行,拖行距离越远,那么马匹自然最好。光华从未将楚青黛放在眼里,便命人将楚青黛捆了起来,供贵族们拖行取乐,毕竟在她们眼中,质子就是下人,只要不死,怎么玩都不过分。

那日楚青黛如同往常般被带到了校场,光华的马见了她却发了性,横冲直撞得撞伤了光华,光华在一众贵族面前丢了脸,就将气撒在了楚青黛身上,夺过身旁侍卫的剑就刺了过去,剑入肉三分,楚青黛当时就疼晕了过去,而她想刺第二剑时,晴雨却跑上前来挡住了第二剑。剑并没有刺到晴雨的身上,因为被当时刚成为大蛮储君的光文喝住了,晴雨是瑾贵人娘家出来的丫鬟,是在大蛮唯一一个真心对楚青黛之人。当天晚上,晴雨被光文太子的人带走了,直到第二日的清晨才回来,她的身上青青紫紫,皆是皮鞭的痕迹,第三日,第四日也是如此。而之后的日子里,楚青黛被当成了箭靶子,光华的箭有时会不小心擦伤她的脸,不小心射中她手臂,她从刚开的恐惧,害怕,逐渐转为冷静,她的反应越来越快,光华的箭在她眼中也越来越慢,直到那一日,她夺下了她手中的箭。

光华知道她不能让楚青黛死,就命人绑了晴雨,她命人将晴雨的衣服尽数剥去,让她暴晒在烈日之下,她同楚青黛说,她的箭脱靶一次,便会让人用小刀剜下晴雨的一块肉来。楚青黛救不了晴雨,只得忍了下来,看着光华的箭射中了她的手臂,她的小腿。不知过了多久,楚青黛终于因失血过多失去了知觉,等到她醒过来时,却听闻晴雨因长时间暴晒在烈日下脱水而亡。

她因箭伤高烧不退,反反复复多日,总算是清醒了过来,大难不死的她在病中做了决定,即便是为了晴雨,她也要苟延残喘得活下去。剩下的大半年她过得格外艰辛,左肩上的剑伤裂了之后又结了新痂,多次反复就连新长出的皮肉都皱巴巴的。楚青黛时常摸着那道疤提醒自己,终有一天,她会让折辱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终于,在她十五岁生辰的前夕,她等来了北国的使者。五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北国国力日渐强盛,再不是以前在大蛮面前唯唯诺诺的国家。当时正值盛夏,北国接连几月滴雨未落,钦天监算出皇家血脉流落异国,怕是影响北国运势,皇上这才着了人,备了礼物将楚青黛换了回来。

人归故国,本是开心事,不想竟听得瑾贵人失足落水的噩耗,那是在一年前的深夜,瑾贵人竟无声无息得溺毙在了荷花池内,有人传是失足,而更多的,却是称瑾贵人害了郝妃娘娘,被冤魂索命,拉入了水中。

“公主,公主。”

惊蛰轻轻摇了摇楚青黛,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怎么了。”

“公主您看,那人是霜儿。”

“皇姑府内的丫鬟?”楚青黛朝惊蛰所指的方向看去,当真是霜儿,霜儿此刻正十分谨慎得看着四周,没多久,就进了小巷深处的一家药材铺内。

“药材铺?她去那里做什么。”

“公主,我们下去看看。”

“你只装偶遇即可,记住要悄悄得,莫让她怀疑你。”

“我知道。”

惊蛰下了车,到了药材铺外头的摊子前徘徊,看好霜儿从药材铺里出来的时机,假装无意不偏不倚得撞在了她的身上,正好将霜儿怀里的几包药都撞跌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留神。”

“是你?你是三公主身边的惊蛰姑娘。”

惊蛰假装没认出霜儿,沉思一会,才恍然大悟般,惊道,“你是霜儿,我说瞧着你眼熟,我记得你是长公主身边的,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霜儿对突然出现的惊蛰并不信任,环顾四周,确定没有看到三公主,对惊蛰问道,“姑娘今天怎么一个人在这,不用在三公主身边服侍吗。”

“嘘。”惊蛰拉着霜儿到了一边,小声说,“我今天瞒着我家公主偷偷出来的,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可别对外说去。”

“不了,我还有事。”霜儿将怀中的药包抱好,“府里还有事,我得先回去了,晚了姑姑要骂的。”

“不急,那地方就在旁边,去了再回也不耽误。”

见着惊蛰将霜儿拉走了,楚青黛才从马车下来,走进了药材铺中。

这家药材铺并不大,里头的装潢陈设也有些老旧,走进门口,便觉得有些淡淡的霉味泛出来。

柜台前站着一人,正看着手中的东西,见着楚青黛,也没抬头,问了声,“要点啥。”

“掌柜的,我不买药,我想打听点事。”

“要打听找门口叫花子去。”

楚青黛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你看现在可以打听了吗。”

掌柜的抬头,从上至下打量了楚青黛一眼,笑着说,“姑娘想打听什么。”

“方才那位姑娘,在你这买的是什么药。”

掌柜的笑了声,“姑娘还是走吧,我这只卖药,不接包打听的活。”

“那好,你给我抓一副那位姑娘要的药。”

掌柜的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抽屉里,从身后拿出一包药,“十两银。”

楚青黛又从怀里掏出钱来,却是一张银票,“十两银买药,剩下的钱放在掌柜的这里,但凡那位姑娘过来抓药,烦请掌柜的一样配了给我。”

“这药,你一个小姑娘怕是不合用哦。”

虽然如此,掌柜还是将银票收了下来,“姑娘衣着华丽,想来非富即贵,不过小店素来有规矩,不能向外人透露顾客的信息。”

“那好。”楚青黛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来,“这里一共是两千两银子,今日我将这店买了,便不是外人了吧。”

掌柜的是个见钱眼开的主,一见到银票早有些蠢蠢欲动,只是嘴上还不肯松开,“那我若说不卖呢。”

“你会卖的。”楚青黛指了指他的抽屉,“掌柜手里的,是吉祥赌坊的借据,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儿的人,可都是放着九出十三归的高利,掌柜的若不尽早将钱还了,怕是会有麻烦。”

“姑娘大气,只是姑娘既然有心买店,便不介意再多出一点钱吧,这可是在下的身家性命,若是给了姑娘,下半辈子可就没着落了。”

“钱就这么多,这店照旧是你的,每个月的盈利我不过问,且每月多给你一百两,只是刚刚那姑娘的药材,你需要向我和盘托出。”

“姑娘直爽,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那药可是好东西,高门大户,青楼楚馆,可都是我这的常客,别看我这店其貌不扬,单凭此药,我便能在这京里的药铺生意里占一席之地。”

“那是什么药。”

“男女欢好,若是遇上力不从心,便可用此药。”

“这药平时买的人可多?”

“这要看人了,青楼楚馆里的妈妈们会来买,数量自然是多的,可平常过来买的人,多数都是换了打扮偷偷来的,像姑娘这般堂而皇之过来的,倒也不多。”

“那刚刚买药的姑娘,她来过几次了。”

“我瞧着眼生,左右就两次吧,而且应当是有一段时间没看见过了。”

“知道了,多谢掌柜的了。”

“姑娘既然买下了这铺子,那便是我老板了,小的名叫郑有财,以后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是了。”

“郑掌柜能想出此药,倒真是人如其名,生财有道。”

“这我可不敢说,这药啊,是一个游方郎中误打误撞制出来的,我年轻时与他也有几分交情,只是后来他四处游历,便见不到了。”

楚青黛自觉在郑有财的口中问不出什么了,便准备回马车上等惊蛰,然而她刚走出药材铺,便看见惊蛰从另一边走了回来,二人心照不宣,一起回到了马车上。

“公主,方才霜儿说漏了嘴,这药是梧桐姑姑让她买的,她也不知这药具体做什么。”

“我方才向药铺掌柜打听了,这药是房中之药,只是梧桐姑姑尚未婚配,买这药做甚。”

“公主放心,我想我很快就会和霜儿再见面,届时我再留意一下。”

“你方才带她去哪了。”

“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们最喜欢去的地方。”

“丫鬟们最喜欢去的?绸缎庄还是首饰店?”

惊蛰摇摇头,示意马车拐进了一旁的小巷中,对着巷口,惊蛰指了指一处人声嘈杂的地方,“那里头啊,热闹得很,那儿什么都有,胭脂首饰,香扇汗巾,每一样,都不会超过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这么便宜,那是什么地方?”

“许多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首饰多了记不住,或是丢了,或是随手赏了下人,得了首饰东西,自己又不合用的,便会拿到这儿来卖,换些银钱,或是以物易物,毕竟主子赏的,多半是旧了的,戴着旧了的东西在原主人面前总会有些膈应,倒不如换了其他东西。”

“你怎么知道此地的,可是也来换了?”

“公主还记得以前府里出过首饰丢失的事情吗,那会抓住了两个小丫鬟,我打听过,她们正是将公主的金钗拿到了此处,据说还卖了个高价。”

“所以你依法炮制将霜儿带来了此处。”

“我也是声东击西,我先让她认为我有所顾虑,让她放下心中戒备,便于我与她打好关系,再者她在长公主身边做事,拿的东西必然会比一般的大户人家多,她并非贴身婢女,长公主又是定时更换身边侍从的性子,她若想捞些油水…”

“就一定会在这段时间出入此处,而且她寻常不能出门,若想离开公主府,一定会想办法将内室采买的活揽过来,这样我们便能知道这段时间,皇姑府内都买了什么。”

“没错。”

楚青黛赞许得看了眼惊蛰,惊蛰是晴雨的亲生妹妹,当初她从大蛮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将晴雨的死讯带去了家中。惊蛰当时才十三,听闻姐姐的死讯却没有掉眼泪,只是冷静得收拾了东西跟着传消息的人来到了楚青黛的面前。家中父母早亡,晴雨两姐妹靠着楚青黛母亲的照拂才有了今日,如今晴雨死了,惊蛰便要代替她姐姐,一直陪在楚青黛的身边。


楚青黛最近似乎是迷上了饮碧楼的酒菜,一连三日都往这边跑,开了包厢在里头喝着茶,听着底下唱的平津小调,倒是十分惬意舒适。

今天她照旧过来,却没有往寻常的天字号房去,走了后门拐进楼里的小院里去了。

院子里收拾的极为整洁,一位二十左右的女子,挽着袖子,围着围裙坐在小凳上剥着松子,头发用发带松松垮垮的挽着,几缕发丝不听话的垂了下来,被她直接拢在了耳后。这是一位长相极为清雅的女子,五官称不上精致美丽,却让人看得极为舒适,一双杏眼碧波流转,担得起明眸善睐四个字。

“霖姐儿此刻竟然有空在院里坐着?”

该女子名叫许合霖,饮碧楼幕后的老板,日常流连于灶厨间,极少在外抛头露面,但凡楼里有事需要出面调停,都是让在柜台前坐镇的陈掌柜去处理,因而除了楼里的人,极少人知道她才是真正的老板。

见来人是楚青黛,许合霖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用脚踢过了身边的另一张小板凳,“你今天怎么跑到后厨来了,若是来买豌豆黄,我已经让陈掌柜给你留着了。”

“霖姐儿的手艺令人难忘,不过今天倒不是为了买糕点,单纯想着许久没看见你了,想过来看看你最近忙些什么,我这日日往你这跑,想见一面却也是难。”

“算你今日有口福,今天我心情好,这新剥的松子待会放在八宝鸭里一蒸,保准你吃了还想再吃。”

“这就是你这几日研究的新菜式?这几日我来喝茶听曲儿,可没见陈掌柜向我提起。”

“我这几日有些累,又被一个不长眼的缠上了,实在无暇顾及你…”

许合霖没说完,陈掌柜却一脸难色地走了过来,看见楚青黛坐着,不好开口。

“这是自己人,陈叔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姑娘,那徐公子又来了,还是和上次一样,想求见姑娘您。”

“这人怎么和冤鬼似的,不见。”

“陈掌柜,可是安国公徐家。”

“正是。”

陈掌柜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许合霖打发走了,她素来是个率真直接的人,如今却如此头疼此事,看来这位徐公子的确是个难缠的人。

“国公爷有三位公子,大公子贵为世子,日常协助其父打理朝中政务。二公子虽是庶出,却在去年的武状元考验中拔得头筹,后又有了军功,一直奉旨戍守边关。至于三公子,则是识冤断案自成一套,被其父力荐,如今已在大理寺任少卿一职,只是不知,今日想见你的,是哪一位。”

“算了,”许合霖看了楚青黛一眼,“你我相交多年,此事我也就不瞒你了,我的身世你可知道。”

楚青黛点点头。

许合霖曾是大公主的伴读,少时便见过楚青黛,两人虽差了些年岁,性情却是相投,因而在久别重逢后两人仍旧成了朋友。许合霖的爷爷,原是先太子身边的太傅,楚青黛的父皇原不是先皇属意的储君人选,却不知为何最后成了他即位。新帝登基,太子因帝位被夺,心生怨恨,从而起了谋反之心,被楚浔亲斩于殿前,而许家,因一直拥立太子,便被其连累,许太傅官职被削,许家亲眷皆贬为庶人。

许合霖父母早亡,自小由爷爷拉扯长大,许家被抄家后,几人便回了老家,后又辗转回到了京中。许太傅人品贵重,门客众多,在京中逐渐站立了脚跟,只是许家家业刚有起色,许太傅便得了急病撒手人寰。许合霖当时不过十几岁,却是拒绝了一应人的帮助援手,只身做起了生意,好在许合霖极具经商头脑,没过几年,将生意打理的有声有色,饮碧楼的生意也逐渐步入正轨。只是碍于许家的身份,她再不愿意以许家女的身份立足人前,选择隐在后厨,还自己一份清净。

“你可知当年安国公当年曾被诬陷,幸得我爷爷襄助才洗刷冤屈,后他们便在酒桌上说起玩笑,说是结个儿女亲家。”

“结的是哪位公子。”

“世子因是早产,自小身体不好,而二公子又是庶出,国公爷怕委屈了我,就把主意打在了三公子身上。”

“也就是说,你同三公子有婚约。”

许合霖摇摇头,“当初许家遭难,为免连累他人,爷爷早就断绝了一切往来,包括与徐家结亲的信物,也命人退了回去,所以我与徐昕白的婚约,早就不复存在了,可他偏偏是个认死理的人,说退婚是两家之事,不能因许家败落就单方悔婚。”

“你若说是徐昕白,那么这些话就十分合情理了,徐昕白这人,我也听过他的传言,少年判官,玉面铁腕,他是最重规矩的,他既认定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便会执着于此,不论其他。”

“许家虽非戴罪之身,但我如今只是寻常商贾女子,何苦连累他的大好前程,”许合霖剥着松子的手明显一顿,“你知道他怎么发现我藏在楼中吗?这蒸八宝鸭的方法原是徐家夫人教给我的,前几日他与同僚应酬,吃到了这道菜,所以他才会一下就猜出,我就躲在这饮碧楼中。”

“徐昕白年少有为,也是一位良配,你孤身在京中讨生活,何不给他一个机会。”

许合霖没有抬头,笑着说,“如今我二十有二,比他还虚长了两岁,我与他,自许家败落之日便已是云泥之别,何必纠缠下去。”

“你性情如此,说一不二,我也不必劝你。”楚青黛照着许合霖的样子剥起了松子,却被许合霖嫌弃了一通,让她别祸害自己淘的上等货色,楚青黛见她不受待见,便回到了大堂中。

现下已到午时,楼里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楚青黛的身份不适宜此时出现在酒楼内,便准备离开,在经过柜台时,正好就遇上了在陈掌柜处打听许合霖消息的徐昕白。

徐昕白作为大理寺少卿,自然是见过楚青黛的,只是楚青黛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他跟着楚青黛离开了饮碧楼,在外头,才将礼数补全了,“下官参见三公主。”

“徐大人今日是来用饭的?”

“不,下官只是过来打听一人。”

“能让徐大人如此上心的,想来是位姑娘吧。”

“公主见笑了,下官不才,想着日日过来求见,她总有心软肯见我的一天。”

楚青黛远远看见惊蛰赶了马车前来,也不准备与徐昕白多言,只是交代了两句,“徐家出身显贵,说话行事总被人盯着,若大人真为这位姑娘好,还是莫太高调了。”

徐昕白应了声是,恭送楚青黛离开,惊蛰正好到了,扶着楚青黛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向东,往之前的郑记药铺去了。

郑有财今日做了不少生意,正准备关了门去赌坊潇洒两把,却正好撞上了楚青黛带着惊蛰过来。

“哟,主子小姐,这还未到一月,怎么得空过来。”

“郑掌柜看来是有事,既如此,你我借一步说话,话说了,掌柜的也好做自己的事。”

郑有财迎楚青黛进了药铺后院,这儿有些潮湿,院子里也乱糟糟的,七七八八晒着药材,味道有些呛人。

“主子小姐有话问我?”

“郑掌柜既有事瞒我,便不必叫我主子了,上次我的话怕是未说清,让郑掌柜误会了,想着我是可以用半句话就糊弄过去的人。”

郑有财拿起一旁的烟斗,自顾自抽了起来,笑着说,“我见着主子小姐身边的这位姑娘,便知道您是来兴师问罪了,只是我们这一行,多多少少还是要顾着自己这行的规矩,不过您今日既然来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毕竟这规矩是死的,我这人,可是活的。”

“既然如此,我上次向掌柜的打听的事,烦请实话实说。”

“她近日的确只来过两次,不过他们府里来的,不止两次罢了。”郑有财抽了口水烟袋,继续说,“高门大户家里,总有些病是上不得台面的,只是每次都拿着同样的药方,又打发这些个不认字的小丫头过来取药,一来二去,我便看出了端倪,我这药药性烈,为避免出事,每次都会在药中做些手脚,减轻药量。”

“那掌柜的不妨想想,这家一共来买过几次,都买的什么。”

“起初都是些温补的药材,到后来便改了几味药材,久而久之,就直接买起了我的配方,对方应该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家,每次过来采买之人都是生脸孔,不过她们每次来,都会多给些缠头,这钱给的多了,我自然是有印象的。一月前这个小姑娘也来过一次,拿了张药方给我,我便照着抓了副药。”

“什么药方。”

“自然是作孽的事,那上头看着是活血化淤的良方,里头归尾和红花,可是开了十足十的量。”

楚青黛见郑有财说的干脆,也不为难他,这几日通过霜儿,惊蛰打听出了不少事,买药一事自长公主与郑王爷成亲前,就一直由府内的大夫负责,一月前大夫交给霜儿一张药方,只说按方抓药,后来那大夫后来似乎是犯了什么事,被长公主打发了出去,又听说离府没几天就失足跌死了,楚青黛想着事有蹊跷,只是如今开药方之人已经死,便只有抓药之人可以问了。

楚青黛问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主意,长公主府的确有太多故事了。

“主子小姐要走了吗。”

惊蛰得了楚青黛的示意,封了包银子给郑有财,郑有财掂掂重量,似乎是十分满意,“小姐放心,人为财死 ,鸟为食亡,我既然得了主子的好处,便只当小姐今日没有来过。”

郑有财又从一边的货架上拿了包好东西塞给惊蛰,“小姐难得过来,这东西就当是回礼吧。”

“荒唐,我家小姐怎么能用这些东西。”

“姑娘这可就不知道了,这可是好东西,价值十两金呢,寻常人过来买,我可不愿意轻易卖的。”

“和你之前卖的药可有不同?”

“药材还是那些药材,只是蛇床子和淫羊藿的量多了些,制成香料存着用着也方便些,只是药量多了容易伤身,因而我轻易不给卖的。”

“那若是加重了剂量,人会死吗。”

郑有财笑着摇摇头,“小姐若是有兴趣,便带回去慢慢研究,小姐是主子,以后若是用得着了,找个人来此处拿便是。”

“小姐…我们真要拿这个啊。”

“既然是郑掌柜一片心意,便收下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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