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资讯 > 小说叫医妃动人,王爷有病别缠我(李京九,柳凤)整本免费

医妃动人,王爷有病别缠我

医妃动人,王爷有病别缠我

依梅散仙

本文标签:

身为医疗专家的李京九,一朝穿越,嫁给个克死六个老婆的精神分裂症女人一脸嫌弃:“史书上说你长得丑,如何配得上我?”“无妨,我体力好!”“可你脾气也臭出了名”“无妨,我体力好”“你八字克妻,我还想多活两年!”男人一思量,“我造反让你当皇后,夫人就千岁千千岁了”她终于满意的抬头:咦,这古代对“丑”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来源:追书云   主角: 李京九,柳凤   时间:2022-05-29 13:23:42

小说介绍

李京九,柳凤《医妃动人,王爷有病别缠我》讲的是身为医疗专家的李京九,一朝穿越,嫁给个克死六个老婆的精神分裂症女人一脸嫌弃:"史书上说你长得丑,如何配得上我?""无妨,我体力好!""可你脾气也臭出了名""无妨,我体力好""你八字克妻,我还想多活两年!"男人一思量,"我造反让你当皇后,夫人就千岁千千岁了"她终于满意的抬头:咦,这古代对"丑"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第1章

精彩节选


“哐。”
两个梨花木的箱子重重的摔在何家大门口。
丫鬟柳凤扶着老妇人站在门槛后头,满脸鄙夷:“滚!
赶紧滚!
拿着这些东西给你爹买件合身的寿衣去!”
路上的行人一下子围拢了过来看热闹。
只见何家大门前站着一少女,貌美如花,娇怜欲滴。
“哎哟,这难不成是李家刚出嫁的女儿吗?”
“咦,还真是!
这才几天啊,怎么休了?”
周围的人开始咬起了耳朵。
“你们没听说吗?
她爹李御医治死了端王的王妃,已经在诏狱关起来了,她夫君现在仕途正好,能容得了绊脚石吗?
自然是一脚蹬了。”
“嘿哟,富贵人家真是会过河拆桥啊!
这种事,放咱小老百姓身上,咱可做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 老妇人听着众人的偷笑声,脸上的老腊肉扭动如蛆。
他们老何家不愿趟这趟浑水不假,可为了名声,也不打算现在休妻。
谁知那李京九竟然不识好歹,反倒闹着分家,如果不是这贱妇手上有她儿子的把柄,她一定要把她收拾到见面不敢抬头!
跟在老妇人旁边的丫鬟柳凤插着腰,拔亮了嗓子:“李京九,这可是你主动求着让我们大人休你的,不是我们不给你生路!
以后,讨饭别讨到我们何府来,当了窑儿姐也别把腿张给我们大人看!”
李京九闻言,刚要离开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冷冷转身。
所有人都不知道,现在的李京九,早就不是之前的那个李京九了!
想她一名即将毕业的医科大学博士,竟然在相亲途中穿越到了一千年前的熙国晋朝一名新嫁妇的身上。
原主的夫君何瞻,本来是个温饱堪忧的读书人,是原主拿出自己的闺房钱,才让他拜上名师,考上举人,最后一步一步做到三品左布政使的官职。
结果成婚当晚,何瞻听到她娘家出事,惹了王爷盛怒,便连洞房都没进,还彻底避而不见。
何老夫人更是借故折磨原主,还逼她同意纳妾!
原主痴心一片不同意,便被何老夫人活活磋磨至死,之后醒来的便是医科博士李京九。
李京九怎么可能瞧得起何瞻那样没有担当的男人,立马用原主记忆中何瞻的把柄要得休书,这才有了清晨这一幕。
她蹲到箱子面前,不急不忙的将里头的陪嫁一样一样的点了个遍。
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原主的嫁妆可是实打实的好,她就不信,那小家子气的老妇人不会私吞几样。
“老夫人,还有一对白玉镯子,两件孔雀毛的刻丝褙子,一块紫天石……以及两对赤金碗没瞧见,是漏了,还是这诺大的何府,看我一个弱女子,便手脚不干净到我头上来了?”
随着李京九的质问,下头立马又起了细碎的议论声。
“哟,把人给赶走了,还讹人家嫁妆?
何家还真做得出来!
他们家缺这点子儿吗?”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何家没发迹之前,就是给人纳鞋底的。
这抠搜的性子是一天两天能改得了的?
!”
何老夫人哪里想到李京九现在变得如此厉害。
那几件宝贝她喜欢的不行,便暗中让柳凤扣了下来。
按李京九那柔弱的性子,被打了连哭都不敢,还以为她会吃哑巴亏,没想到跟变了个人似的!
现在,被大庭广众这么一说,何老夫人即便是橘皮老脸厚,也禁不住羞得脸红耳赤。
她扭头就给了柳凤一巴掌,“怎么回事!
你是不识数还是怎么地?
点漏了两样?”
柳凤被打得莫名其妙,“老夫人,不是您让……” “啪”一巴掌又落在她右脸上,“我让你一样不落全收拾好了,你却把老身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还不快去找,找不到,打你五十个板子!”
柳凤捂着脸,东西明明是老妇人不舍得给才偷藏起来的,现在又赖在她身上。
可是她得罪不起老妇人,打碎了的牙只能往肚子里吞,她拿眼横着李京九,连连诺应,“是,是奴才大意了,奴才这就去找。”
柳凤最终百般不愿,却也只得将那些值钱物件一一捧到李京九面前,任她清点。
“你可看好了,少了什么,别再赖我头上。”
李京九看也不看,收了起来,笑盈盈不答话,让柳凤又觉得自己是输了一招。
离开何家的李京九,还没从这场穿越中彻底缓和过来。
想想昨儿夜里一醒来,饥肠辘辘不说,还浑身都是棍伤。
要不是这个穿越自带了一个系统,送了她一颗伐骨丹,还让她任意取用了药品,她现在岂能脱胎换骨,活蹦乱跳?
李京九拖着箱子走到隔壁的茶水铺子里,点了碗面吃。
古代的面和她想象得很有出入,几颗葱花飘着,淡得实在没什么味儿。
而她实在是饿,倒也不挑剔。
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她幽幽的将目光转到那三箱嫁妆身上,打起了算盘。
开家药铺吧。
她可是医科博士,在B市第一医院担任坐镇专家。
捡起自己的老本行来,发家致富不成问题。
李京九正深思着,忽然一阵喊声从身后传来,声音听着很是熟悉。
“哎呀,小姐!
夫人,快看那是不是小姐……” 李京九不由转过头,只见一小丫鬟扶着个中年妇人朝她这儿走过来。
小丫鬟长得嫩生,梳着两条小辫,一张小圆脸,看着十四五岁的样子。
小丫鬟神情激动的跑到她面前。
“小姐,您不认识奴婢了,奴婢是小鹅啊!”
“小鹅……” 记忆一下被激活。
小鹅是原主身边最亲近的小丫鬟,而旁边这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就是原主她娘——关氏。
“夫人您看,奴婢就说是小姐吧,您还站那边看半晌!”
相比起小丫鬟的激动,关氏显得很淡漠。
她定定的看着李京九,陌生地笑了笑:“哎,年纪大了,眼神不好。”
小鹅盯着李京九桌上的面,一把推开,“小姐,您怎么能吃这样粗糙的东西,您受苦了!”
她心疼的抱住了李京九,“才几天没见,小姐怎么瘦成这样?
您这脸,比我早上喝的那碗米汤还白……而且您怎会坐在摊头?
莫不是那何府!
?”
李京九摇头:“不,是我和何瞻和离了。”
小鹅大惊,下意识以为是李京九被休了,痛骂何家一顿之后,絮絮叨叨的哭着问着。
旁边的关氏则一言不发,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
李京九觉得怪异。
记忆中,原主简直就是他母亲的心头肉,如果见她被赶出何家流落街头,不说提两把大刀去何家门前耍耍,两滴眼泪总是要流一流吧?
可现在却显得那么生分,就跟不认识她似的,连她鼻梁上的那颗朱砂痣都盯着看了好久,反而旁边的小丫头更像亲娘。
真是奇怪。
李京九也盯着关氏看了很久,她总觉得关氏的某些表情,有点熟悉。
不是原身记忆中的熟悉,而是缘于自己记忆中的熟悉,就像她早上挤过的牙膏,锅里涮过的肉片,不用刻意回忆就能扑面而来的熟悉。
“姓何的真是没有良心!”
小鹅抹了抹眼泪,“小姐,我们回家吧,不管李府将来是好是坏,总归是个家。”
李京九寻思了片刻,觉得这样也好,她要是单门独户的在外面找间宅子住,别的不说,就怕何家来找麻烦。
“行,正好我把嫁妆给要回来了,以后咱们踏踏实实过吧。”
李京九踱步要走,关氏拦住她,“等等,你不能走。”
李京九和小鹅一脸不解。
“夫人,您什么意思?”
关氏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快回何家去。”

这神情,这语气,简直太熟悉了。
李京九定睛将关氏瞧了个仔细。
“夫人,何家把小姐赶出了门,说明他们何家人是狼心狗肺,瞧不上咱们李家了。
您现在让小姐回去,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关氏见李京九不愿,一把就抓住了李京九的手,“京九,你听妈说啊,你爸是被冤枉的,这案子要查,是能查清楚的!
可惜死的是端王的妃子,端王位高权重,手握兵权,皇帝自然是要向着他的。
你爸又不善结交,身边那些朋友都帮不上什么忙,现在只有靠你了。
你想想,你老公是正三品的左布政使,在皇上面前还是能说几句话……” “老公?”
“是啊,你老公是……”关氏猛地停住,“嗨,我这是气糊涂了,那叫夫君,夫君是吧……” 李京九眯了眯眼。
这人的语气、动作、神态,越看越像一个人…… “等等,我问你,天王盖地虎下一句!”
关氏瞧李京九的眼神也变了,呐呐地回,“宝塔镇河妖。”
李京九:“我手机解锁密码。”
关氏:“99999……” 关氏的声音颤抖起来,“闺……闺女啊……” “妈!”
二人又来了一次认亲,比上一次真情实感得多,让小鹅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
李京九没想到,不仅她穿越过来,她妈也一起穿越了。
但是,为什么她妈要让她回何家,还要拼死救她爸?
难不成?
她赶紧擦了擦眼泪,“妈,你刚刚一口一个‘爸’,难不成,我爸也穿过来了?”
关氏激动的神情瞬间转变成难过,“是,不仅你爸,你弟也穿过来了,那傻孩子这会儿正在家里嚎着要劫狱呢!”
“你快想想办法吧,你弟的智商你是知道的,别说劫狱了,削个铅笔还能划破手呢!”
李京九摁下狂跳不止的心,还没从团聚的欢喜里回过神来,就掉进四面楚歌的绝境里。
早知道……早知道诏狱里的是她亲爸,她是说什么都不会和何瞻离婚的!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今怎么办?
事情越是棘手,越不能乱,处乱不惊是为医必备素质。
李京九很快就平静了心绪。
己方无能,不如从敌方身上下手。
死的是端王的妃子。
那端王何许人也?
李京九在原身的记忆里搜寻着所有关于端王的信息。
这点还是不难的,就算没有原身的记忆,从天朝的历史知识里也知道,端王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端王沈明庭是皇帝的弟弟,排行老七,母亲赵氏是歌姬出生,按理,他在这几个兄弟里是很难出头的。
但他自小异于常人的优秀,头脑发达,四肢矫健,三岁吟诗,五岁骑马,八岁时就能一人舌战敌国十二来使,被先皇立为太子,很受器重。
可是,这人什么都优秀,就是长相丑陋,性情古怪。
溺死过先嫔养的波斯猫,鞭死过他身边的婢女,甚至……还阉过自己的亲哥哥——梁王。
所以,他的太子之位三立三废,最后还是没当上皇帝。
出宫之后,又娶过五个妃子。
每个都好景不长,即娶即死!
最新鲜的一位还是前年去西域守关之前娶的,之后端王就远走边关,将突厥人杀了个七七八八。
回京后前脚刚进府邸,后脚王妃就死了。
真想看看他八字是什么,能克妻到这种程度也是世间罕见。
“京九,你有什么法子吗?”
关氏见她不吱声,摇了摇她。
李京九将关氏拉到一旁,避开婢女小声道:“爸得罪的人不好惹,那个端王是个疯子!”
“妈知道是个疯子,电视剧里不也演的嘛,他自己长得丑,还总喜欢迫害漂亮女年轻!
他即将要娶的第七任,是阴山国的公主。
阴山国的公主性情高傲,不合他的意,他就把人家捅死在了寝卧里,后来就成了华城浩难。”
华城浩难是指阴山国国王为了给公主复仇,举兵从华城入侵,皇帝命端王把这个篓子给堵住。
结果端王发兵去了华城,皇帝在后方断了补给,活活把端王和十万将士熬死在了华城。
“这样的疯子,怎么可能饶过你爸。
妈的意思是,要不然你还是回何家去,哄着何瞻替你爸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再说?”
“但是何家那边……我用把柄威胁了何瞻才离的婚,恐怕行不通!”
“什么!
?”
关氏六神无主,“那……那怎么办?
你爸才刚穿过来!”
李京九皱眉,“办法不是没有。”
“什么办法?
!”
“端王往后栽就栽在第六个妃子身上。
我们是穿越过来的人,强就强在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我这就去端王府上给他提个醒,他若肯收这个人情,事情就有转圜。”
关氏问:“能行吗?
你都不认识他,他会信你吗?”
“信自然是会信的。”
“他凭什么信你?”
“这个我自有打算。”

李京九从来都是李家最靠谱的那个,女博士的双商不是盖的,关氏猜她也许真的有计策。
“那闺女你赶紧的去,我先回家把李思齐那小犊子给摁住。”
“嗯,分头行动!”
端王府离着何府二十几条街,立在后山前面,偏僻幽静。
门高三丈,环涂金漆,正前门移栽了两棵千年老松,两个标杆般挺立的守卫把着朱门。
守卫穿着白衣,门梁上飘一长长的白幡,周围全挂的是白联。
“叮,友情提示,神医姻缘系统已开启,宝藏夫君正在派送中,请注意签收。”
脑海里冷不丁传来系统的声音。
宝藏夫君是什么鬼?
李京九没有功夫理会,她好生理了理因为赶路而略显狼狈的头发和衣裳,之后施施然朝端王府门前走去。
“站住!”
两侍卫将她拦在了阶梯下头,手指着正上方的巨大匾额:“不识字么小姑娘?
端王府的门前也是你逛得的?
谅你初犯放过你,若有下次,可是要进官府的!”
“小女子求见端王。”
李京九的声音不厉也不颤。
听了这话,两侍卫认真的打量起她来。
眼前的小姑娘约莫十七八的模样,身上的衣物不显寒酸,却似乎有些随意,像是幼童初学不大会穿的样子。
可抬头对上她眼睛的一瞬,之前的念头立马荡然无存。
这小娘子好胆量,被他二人凶神恶煞呵斥一通,半点惧意也没有。
那双杏眼灵透着露水般的朝华,比王爷收藏的那颗猫眼石还好看。
两人愣看了好一会儿才抽回神来,表情恢复严肃。
“求见王爷?
王妃过世,王爷正忙着办丧呢,凭什么要待见你?
!”
李京九眼里隐隐泛起了水雾。
“小女子姓李,和王妃娘家隔着一条街,是王妃的发小,听闻王妃已故,特来吊唁。”
唇瓣含入贝齿之中,被咬得有些苍白,显得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两侍卫喉咙随之滚动,再说话,声音就柔和了不少。
“你……一个人来吊唁?”
“我父亲是做生意的,前年搬出了京城,还要看铺子和管帐,我就一人来了。
也是我年少不知事了,觉得跋涉几十里的路,那是轻而易举。
哪知路上马车坏了,还生了病,如今能跟随商队进城已是不易。”
一双素手青葱,将头顶的金鳞钗子取了下来,塞入一人手中。
“还请二位大哥通融通融帮小女子传个信吧。”
那人掂量了一下钗子,真沉,是纯金的不假。
能和王妃做发小,绝不能是寻常人家,这金钗贵重,倒也映衬身份。
两人目光相汇,点了点头。
“你等着,能不能进,看王爷心情了。”
“多谢。”
不多久,侍卫来请她进去。
端王府很大,一院连一院,一重套一重。
不过,这么大的地儿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珠光宝气,眼花缭乱。
目所能及的装饰简洁大气,能不插花的地方就不摆瓶儿,能不摆瓶儿的地方就不搁案子。
再加上到处都挂着白帘,李京九总觉得清冷得慌。
“侍卫大哥?
恕我多嘴问一句,怎么没看到别人来吊唁?”
“头一两天人多着呢,前儿个王爷病了,就没人来打扰了。”
侍卫回头道。
绕了百八十条道,侍卫领着她进了一落院子,院子的正堂大敞着,远远传来了念经超度的声音。
“就在里面了,姑娘自个儿进去吧。”
“多谢大哥。”
李京九慢下脚步,一边走,一边看。
颇大的堂子里站着几个僧人,手里敲着木鱼,滚着念珠,另有几个仆妇,趴在棺材大声哭泣,抛洒钱纸。
堂子里热热闹闹的,却没看见端王的影子。
人呢?
李京九走进去,有仆妇起身取了香蜡给她,她接过之后在火堆里点燃,朝着棺材拜下。
“王妃娘娘,我是小九,我看你来了,呜呜……” 她往周围扫了一眼,还是未发现目标。
“没想到两年前的道别就是永别了,你怎么死得那么惨啊……呜呜……” 再偷看周围一眼。
王爷不在灵堂前守着,莫不是休息去了?
算了,再好好等上一等吧,千年的王八也总有出壳的时候。
“太久没见了,这次,让咱们姐妹俩好好聚聚……呜呜……” 李京九哭得正投入的时候,后脖子上突然一片冰凉。
她伸手摸去,透明的液体散发着刺激性的气味。
是酒。
“你,认识她?”
空茫茫的声音从头盖下。
李京九缓缓仰起脸来,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她的身后。

男人左手拿剑,腰悬酒葫,青丝随意的散落后背肩前,有那么几缕拂过脸庞,煞是随性。
白衣素缟丝毫掩不住他精致的华容,男人凌唇似血,鼻挺如峰,形状妖冶的眼睛半眯着,像修炼了千年的苍狼,正物色着下一个被剖心挖肺的猎物。
李京九正看得仔细,突然一柄宝剑重重的搁在了她的肩上,贴进了她的脖子。
“本王就这么好看?”
王?
这……这就是史书里面豹头环眼,燕颔虎须,长得丑不堪言,能止小儿夜啼的端王,沈明庭?
古代是不是对“丑”这个字有什么误解?
正怀疑着,剑锋上传来的冰冷让李京九收住了遐想。
她不敢再看,挪着膝盖,转正跪在他面前,宝剑压着她,她也不敢起身。
并非她胆子小,而是沈明庭在历史上是出了名的脾气臭。
现在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就知道他喝大了,匹夫一怒,血溅三尺的道理,李京九还是懂的。
她一姑娘家,犯不着跟酒醉鬼拼硬的。
李京九柔声细语:“王爷恕罪,其实我不认识王妃,入府,是来见王爷的。”
“见我?”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她之前撒了谎,只是轻轻一抬腕,剑尖就从她脖子一路往上,指到了她的下巴,挑了起来。
他随意瞥过她的脸,“但本王好像不认识姑娘。”
“王爷是未见过民女。”
“那你来做什么?”
“民女做了一梦,梦见王爷不久,将有一难。”
李京九眼神坚定,“那梦境逼真,仿若实境!”
“有意思,大费周章混进府来,就为了让本王听你晚上做的一个梦,你是在哪个班唱戏的?”
这话刚落地,就听见堂外由远及近传来阵阵哀嚎。
李京九寻音看去,一个皮开肉绽、满身是血的男子被众人拖了进来。
血污盖住了男子的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惊恐无比的眼睛,“王爷饶命,小的不知道这厮女人说的是假……小的以为真是王妃的发小啊王爷……” “洪儿哥,你帮奴才说句好话吧!”
他直求旁边的一个青葱小少年,那叫“洪儿哥”的少年甩开他的手,“得亏今儿只进来一女人,往后再进来几窝蛇鼠,你又求谁去?”
“洪儿哥,你就帮帮我吧,奴才以后……” 洪儿哥走到沈明庭面前来,“王爷,这人最后怎么处置?”
沈明庭轻描淡写的挥挥手,像撤下一盘不合胃口的菜。
“不不,不,王爷饶命啊!
王爷饶命啊!”
李京九心中一紧,连忙喊道:“王爷!
是民女擅作主张,还请留他一命!”
哭喊声中,男人被拖出院子,只在地上留下十道鲜血淋漓的手指印子。
忽然“噌”的一声,将宝剑缩回了剑鞘。
洪儿哥麻溜抬来太师椅,沈明庭靠坐上去,将剑搁在案上,扯开了葫芦盖,仰头就闷起酒来,一副喝酒听故事的派样。
嘴角琼浆溢出,流淌到不断滚动的喉结上,又滑入了他的两根精致的锁骨里。
整个灵堂,全是酒味。
李京九见事情似乎有回转,壮着胆子,“王爷,您还想听我的梦吗?”
沈明庭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两根手指从袖子里夹出一根金簪,远远一晃,扔在了她膝前,正是李京九刚刚塞给侍卫的那一根!
“好!
那你便说,若是精彩,簪子还你,若是不精彩,你把它吞了去。”
李京九看着,喉头有了刺痛感。
她定了定神:“小女子梦见王妃死了不久,阴山国送公主来和亲。
皇上见公主貌美,就把公主指配给了王爷。
公主心高气傲,和王爷性情不投,死在了府中。”
“你这女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挑着王妃过世之日,来咒我家王爷!”
洪儿哥走到前来,逼问李京九,“毒妇,你到底是何居心?
!”
李京九不在乎洪儿哥的唾骂,她只在意沈明庭的反应。
然而沈明庭只是面无表情的喝着自己的酒,正眼都没瞧过她,也不打算让洪儿哥退下。
这是不拿她当事儿呢。
李京九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怕是还没引起他的兴趣,就要被气急败坏的洪儿哥拖下去棒打了。
她捡起簪子,簪尖抵进自己的喉咙里,本就柔白赛雪的颈项上立刻出现一粒红点,再进一寸,可就破了。
“我就是想给王爷提个醒,没有别的意思,王爷要是嫌我说得无用,我这就吞了它!”
沈明庭似乎没料到她有这样的胆量,酒葫轻轻一搁,挑眉睇了她一眼。
“这梦,从旁的角度听着倒也精彩。”
随后拿着葫芦底指着灵堂里的大黑棺材。
“可是到了我端王府,最寻常之事,便是死女人。”
听了这话,李京九也忍耐不住腹诽:不愧是历史上有名的疯子!
“这梦还有后话,王爷请听我说完。
公主死了之后,阴山起兵入境,皇上派王爷带兵平乱,结果王爷就死在这场战乱里。”
洪儿哥倒退了两步,瞪大眼睛瞧着她,好像看见了什么稀奇古怪。
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人敢在端王面前,提个“死”字。
这女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外加皮松了活腻了,不知道王爷脾气发起来是收不住的么?
洪儿哥一下子变得唯唯诺诺的缩到了沈明庭身边,讨好着要给沈明庭捏肩,被沈明庭一手打了回去。
洪儿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搁了,惶顾着斥了李京九一句,“胡说八道!
王爷南征北战上百役,从无败绩,区区阴山,能把王爷如何?”
“是不能把王爷怎么样,可是,王爷不是死在阴山国手里,而是死在……” 李京九想起这是古代,那个人,该避讳还是要避讳的,于是伸手指了指天。
洪儿哥愣了片刻,呛得咳嗽了起来。
端王和皇帝素来不和,这是朝中皆知,却又心照不宣的事。
可若在端王面前提他和皇帝之间的那点不痛快,就如同点了他的死穴!
这女子不得了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恨不得冲上去,拿根绣花针将她嘴巴给缝起来!
“都出去。”
“啊?”
沈明庭低沉地重复了一遍,“听不懂吗?
都——滚。”
“王爷,您的药,膳房刚热好了,还没给您端上……”话说到一半,被沈明庭缓缓横来的一道暗光给吓瘪了回去。
“是是是,奴才这就滚,这就滚。”
洪儿哥一边瞪着李京九一边退了出去。
和尚和哭丧的仆妇们放下木鱼和纸钱,也跟着退了出去,偌大的灵堂立马安静了下来。
李京九没有办法,也只能先退出去。
可沈明庭却朝她勾了勾手指头,“过来。”
“叫我么?”
李京九确定这周围除了死了的王妃之外,再没有旁人,才起身走过去。
“你刚刚指着天是什么意思?”
“是皇上的意思。”
男人醉眼迷离实则暗藏幽光地看她,“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当然是知道的。”
沈明庭站起来,步伐不稳的走到她面前,扑面而来的不仅有酒的味道,还有一股子浓重的药味。
他低头朝她凑过去,本意是想悄悄和她说几句话,不料酒喝多了,鲜红的唇一下贴着她的耳廓。

“你说本王死了不要紧,本王死了,不过是将手里的兵权换个人来管。
可你说是皇帝害死了我,这干系可就大了。
戕害手足乃皇室大忌!
干了这等昧良心的事情,死了也入了不了宗庙的!
姑娘,你这是在折皇上的寿,陷皇帝于不义啊!”
粗粝的呼吸喷在她的脸颊上,李京九觉得,贴着他的半边脸都烫得不行。
倒不是害羞了,这会儿可顾不上美色享受,她是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男人的喘气声,一急一重,不匀称得很。
于她所学的医理知识,呼吸紊乱要么不是体力不支,要么就是生病,要么,就是情绪已经不受控制了!
李京九提防的转过头,只一寸远,男人狠狠的盯着她,一双锐利凤眼迅速充血,像随时要滴下两行血来。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你来我府上说这些是何用意,挑唆本王造反吗?”
他紧紧咬着牙关,身子不自觉的开始摇晃,声音低沉又沙哑,像狼在龇牙。
李京九发觉情况有些不对,想要稳住他,“小女不敢,我只是想让你别娶阴山国公主而已,并无教唆之意。”
“谁指派你来的?
!”
男人猛的一把掐住了她喉咙,“本王刚把军队带回京畿,你们就来闹这一出!
你是婉皇后的人?”
“不是……”李京九被掐得吐字艰难。
“梁王?”
“梁王是谁……” 喉咙狠狠一紧,“你该不会是皇兄派来试探本王的吧?”
“……咳咳咳……”李京九喘不过气,疯狂咳嗽起来。
沈明庭忽然大笑起来,妖孽的像满身是血的荆棘鸟。
“嘴巴挺严实,很像宫里训练出来的人才。”
咳咳咳……我不是嘴严实,是你掐住我喉咙的手严实好吧……你要我解释,你倒是先松开我的喉咙!
李京九被气出火气,可脑子也清楚,沈明庭的状态跟刚刚明显不一样了。
他手上青筋浮起,肌肉拧动,不停抖动,如果是喝醉酒导致的,那他应该动作迟缓,缺乏准性才对。
可他却能准确无误一把抓住她的咽喉,实在可疑,仿佛他颤抖的肌肉只是在同自己的身体做着某种抗争而已。
四肢矫健,情绪狂躁,精神失常。
李京九脑海里灵光一闪,这症状,怎么看,怎么都很像现代医学鉴定的精神病。
再加上之前洪儿哥提醒过沈明庭该喝药,而他没喝。
该不会,那药就是拿来治这病的吧?
正想着,喉咙上的疼痛骤然加剧。
“不论你是哪里派来的人,搬弄是非,活该你死!
你不是和王妃情同姐妹吗,那你再送她一程如何?”
“喀喀喀……”骨节作响的声音,李京九直觉得脖子只差0.1度就要被拧断了。
情急之下再顾不得其他,一下就将手里的簪子朝他心口刺了过去。
“欻”的一声,簪子被弹飞在十米之外。
男人将她推倒在地,本就愤怒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起来,操起案上的宝剑,白色锦靴在她的视线内一步一步的逼近。
硬拼是拼不过,这时候要是有把麻醉枪就好了!
李京九四下张望能抵挡的物件,伸手间,袖子里忽然划出一物落在她的掌心。
仔细一瞧,麻醉枪!
“给我死!”
剑尖挨近她心口的一瞬。
“嗖”的一声,男人的身体就生生的定住了。
李京九缓缓的抬头,男人正不可置信的拔出左肩上的麻醉枪,看完了,又疑惑不解的看向她。
最后倒退两步,直直的栽倒在地上,“咚”的一声。
李京九松了一大气,接着连忙爬到他身边,检查他的后脑勺。
别把人给摔死了才是,他可是王爷,要是他死了,她们一家就真的没有抢救的希望了。
“王爷?”
没有回应声。
“沈明庭?
沈疯子?”
男人后脑勺上摔破了皮儿,正簌簌的流着血,李京九赶紧扯了他身上的白色腰带,做紧急包扎止血。
正检查他的脉搏,突然感觉到后方一道视线。
她转头望去,见洪儿哥正盯着他们。
“你……你这毒妇!
你把王爷怎么了?”
洪儿哥奔进来,一把推开李京九,捧着着沈明庭直摇,“王爷……王爷?
王爷您醒醒,您醒一醒啊王爷!”
“我摸了他的脉了,还算平稳,脑袋上的伤不碍事,就是睡……” “不碍事个屁!”
洪儿哥将她手中的麻醉给抢了过来,“我都看见了,你用了暗器!
好你个毒妇,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不成想,竟是个刺客!”
李京九百口莫辩,无法将麻醉剂的事情跟古人解释。
洪儿哥大喊大叫,不一会儿唤来一群家丁。
他将一块腰牌扔了出去,“快,快去请王御医来!”
吩咐完请大夫的事儿,又指着李京九,“将这刺客捆起来!”
临了还不放心,又嘱咐,“小心着些,她以一人之力刺倒了王爷,身手了得!
千万别让她跑了!”
洪儿哥指挥得正投入,丝毫没察觉到灵堂里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沈明庭缓缓睁开了血红的眼睛,正冷冷的盯着洪儿哥。
“你们怎么不动,快把刺客绑牢实!”
话刚说完,“嘭”的一声闷响,洪儿哥只觉胸口一阵剧痛,鲜血就顺着嘴流下来。
“王爷!”
洪儿哥无力的倒在地上,沈明庭却以手撑地,慢慢的站了起来,抬脚踩住了洪儿哥的脖子,“平生最恨有人骗我,最恨!”
众人吓得四散大叫:“不得了了,王爷犯病了,王爷犯病了!”
鲜血不停的从洪儿哥的嘴里漫了出来,“王爷,我是小洪儿,我是小洪儿啊……” 求饶声中,沈明庭脚力只重不轻的。
这时,一个家丁匆匆从院门口跑进来,手里颤巍巍的端着一碗黑黢黢的水,一路撒着过来,“王爷的药,快,快,王爷的药!”
另几人眼神交汇后,合力去抓沈明庭的四肢。
麻醉还在他的身体里发挥效用,踹飞了五六七人之后,沈明庭终于被暂时按住。
家丁眼疾手快得将碗中之水灌入他的口中,看起来很有经验。
沈明庭被呛得大咳。
咳完之后,众人满怀期待的瞧着他。
可当他抬起头的一瞬,众人知道,完了!
神情比刚刚更恐怖!
“药没用,还是没用……快,快跑!”
众人一溜烟都跑了,只剩李京九和没法起身的洪儿哥还在原地。
沈明庭混沌四望,当先就发现了小洪儿,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王爷……我是小洪儿,六岁就跟在您身边读书的小洪儿啊……” “杀了你!”
“王爷,王爷别呀……” “你们家王爷得的是什么病?”
小洪儿正绝望着,突然听见角落里的发问声,转头过去,正是李京九。
他也来不及多想,“王爷……王爷他不定时的会性情大狂,见人就动粗,直到自己精疲力尽才会停下。”
“停下之后呢,身体上会有不适吗?”
“没有……” “病发作的时候会不会不认识熟悉的人,或者不记得最近发生的事?”
“你怎么知道?”

结合他的症状上来看,身体上没有不适,那这病应该就是精神方面的。
看他的表现和洪儿哥的回答,他发病时伴有严重的认知障碍,很有可能就是精神分裂症。
只是精神分裂症也有很多种,他具体属于哪一种还不得而知。
但不同的精神分裂症在用药方面却有许多共通之处,比如,奋乃静,氯丙嗪之类。
李京九之所以要问清楚,是因为她之前想到了什么药品,就能从系统中取用什么药品。
想到了麻醉枪就有了麻醉枪。
那她现在想到了奋乃静…… 李京九摸了摸自己的袖子,果然摸出了一盒奋乃静来。
但现在的问题是沈明庭发了狂,该怎么把药片喂给他?
眼见着沈明庭捏着小洪儿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李京九捡起麻醉枪,对着小洪儿道:“看好了,这不是暗器,只是麻醉!”
“嗖”的一下再次射出。
这回,沈明庭身体里已经有了部分麻醉,麻醉枪射进去之后,来不及拔出就倒在了地上。
小洪儿受了伤,隔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就见李京九正往沈明庭嘴里塞药丸子。
他摸着自己的脖子,既而又看向李京九发红的脖子,忽然间明白,王爷应该早就犯了病,而且对这姑娘动了粗。
“你……你给王爷吃什么……” “自然是能治病的药了,我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到端王府来投毒吧。”
“你又不是大夫,别给王爷乱吃……” “我堂堂专家门诊,你说我不是大夫。”
李京九小心翼翼的将沈明庭放回了地上。
“放心吧,这麻醉剂不是捕猎的,是给人用的,剂量不大。
我看你们王爷体格挺大,大概睡个一个小时,就醒了。”
随后,王御医也赶到了,把了沈明庭的脉。
王御医常给沈明庭问诊,沈明庭这点见不得光的病,他是知道的。
沈明庭躺在榻上,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神漂浮。
隔着帘子,御医再搭了一把沈明庭的脉,“醒了王爷?”
沈明庭鼻息里“嗯”了一声,不是很想搭理。
“之前的事儿,王爷您都不记得了?”
小洪儿被俩人一左一右的扶着,脸色苍白。
沈明庭看也没看他一眼。
“怎么,挨揍了?”
小洪儿委屈巴拉的点头,“差点没把小的给打死!”
“你们为何不拿绳子把王爷绑着?”
王御医突然严厉质问。
“我告诉过你们,只要王爷一犯病,能绑就绑。
如果不加以束缚,伤着旁人是小,要是王爷伤着自己,你们可担待得起?”
小洪儿一边点头,一边道:“是是,王太医说得是。
本来都已经绑好了,可王爷这回实在平静得极快,睡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奴才这才忍不住解了王爷的绳子。”
“胡说!
王爷哪次犯病不折腾个把时辰的?”
“奴才不敢说谎。”
王太医只当他是在狡辩,便不再理会,直接问了沈明庭发病时的情况。
“王爷什么时候发的病?”
小洪儿看了眼香炉上燃了一半的线香,“应该半个时辰不到。”
“你嘴里能不能有句实话?
半个时辰前发的病,脉象不可能这么平稳!”
“真是半个时辰不到!”
小洪儿一本正经,“王太医要是不信,可以问别的奴才,当时在场的人还有很多。”
御医大惊,捻着长须琢磨不定。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我开给王爷的药,你们可是私自加大了量?”
“您不交代过那副药十分伤身吗?
我们做奴才的哪能害了王爷。”
“那怎么突然就见好了呢……” “真见好了?
!”
洪儿哥激动。
“若是换做以前,王爷犯了病,起码要三个时辰的时间才能彻底恢复脉象平稳,而今半个时辰就恢复了。
不能说治愈,至少是开始见好了。”
床上躺着的沈明庭眼睫一敛,思量着王御医的话,确实觉得这次犯病和以往有所不同。
以往发病醒来,头疼得几乎快要裂开,全身都是虚汗,像在坛子里泡过。
而这回醒来,虽然也是头疼,但到底还能好好听他们说话,且身上干爽无比。
“哎呀,这副药的药效晚是晚了点,不过总归奏效了。”
御医极喜,“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回头继续给王爷用着,假以时日,定能治愈,王爷到时候就能高枕无忧了!”
沈明庭重赏了御医千两白银,并差人好生送走了他。
待人走后,沈明庭仍旧觉得有些不对。
他坐了起来,正抬着双手,掌心手背,翻来覆去的看。
奇怪,为何这次发病之后,身体异常的轻松和平静呢?

沈明庭发病过后一向不喜人打扰,小洪儿只好揣着心事躲在帘后窥探。
只见沈明庭不像以往那样神情呆滞,精神萎靡,而是若有所思,大约也觉得此事蹊跷。
于是他便壮着胆子拨帘上前,“王爷,刚当着御医的面,有些事奴才拿不准,就没说。”
沈明庭像个幽灵似的慢悠悠的侧过头来。
“说。”
“就今儿混进府来的那个小娘子,您还记得吗?”
眼睫缓缓敛下,他慢道:“有点印象。
怎么了?”
“王爷知道吗?
您发病就是因为她当着您的面提了皇上的事,一怒之下差点杀了她,又差点杀了奴才。
之后她往你嘴里扔了几粒药,您就好了。
奴才总觉得,王御医的那副药吃了这么久了,要有效,应该也不会突然间就起效了吧,该不会是那女子喂给你的那几粒丸子……” 沈明庭表情严肃起来,“当真?”
“千真万确!”
“她人呢?”
洪儿哥一副邀功样:“柴房里捆着呢,这就给王爷带来。”
洪儿哥正要叫家丁去带人,没成想,一家奴从门外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洪儿哥!”
“怎么了?”
“你让奴才捆好的那女人,自己松了绳子,用暗器射倒了几人,跑了!”
李京九满身的汗水还沾了点泥灰,十分狼狈。
刚刚端王府的侍卫强行要绑她,她不答应,洪儿哥已经认定她是刺客,万一押她去见官,又或是动用私刑要了她的小命,那可不妙。
于是她拿着麻醉枪放倒了一大群之后,就赶紧往家里赶去。
李京九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回到了李府,准备将王爷有精神病的事情告知母亲,再另作打算。
不曾想,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府内鸡飞狗跳。
“砸,统统给我砸烂,什么都别给我留下!”
是何瞻的声音。
“是,大人!”
桌木断裂之声,震耳欲聋。
李京九顿觉不妙,加快了脚步往里跑,她母亲关氏哀求声不停的传来。
“求你们了,别砸,别砸…….这都是我李府的家当啊!
孩子他爹还在牢里关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母子三人就指望着这些东西过活了。
京九虽然只嫁给大人几日,可一日夫妻百日恩,大人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走开!”
“不准踢我妈!”
“我踢了又如何?
管教不好你的女儿,就活该受这一脚!”
关氏带着哭腔,“我女儿怎么了,一个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嫁给你,你转身就把她休了,你怎么对得起我女儿?
!”
“呵……我把她休了?
是她逼我休她的!
你知道你口中的好女儿是如何在我何家门前败坏我名声的吗?
你又知道她是如何将我娘气得摔倒在地,卧床不起的吗?
我原本也不想和你们多计较,攀上有牢狱之灾的人家,我自认倒霉!
没成想,你女儿却是个不知进退,不识时务的愚妇!”
“你敢骂我姐,我跟你拼了!”
“思齐,别!”
李京九推门而入,一个白面少年提着一根木棍就朝何瞻冲去!
原主的弟弟是个胆小怕事的,他弟弟却是个混不吝的中二少年。
看这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八成就是她穿越过来的亲弟。
旁边的关氏拼命拉住少年,“哗啦”一声,从他身上扯下一大截布料来,眼看着那一棍子就要敲在何瞻脑门上。
“住手!”
李京九喝道。
这声音算不得大,却淡定有力的震慑到了所有人,尤其是李思齐。
李思齐缓缓转头,只见门口站一女子,模样跟她亲姐一毛一样不说,淡定冷静的眼神也是如出一辙。
他手腕一软,不敢动了。
“姐?”
李京九走过去,一把摘下了他手里的木棍。
“待会再和你算账!”
她将少年拉在身后,扫了府里一遭。
门口两个青花瓷的大花瓶碎了一地,屋里的梨花木桌案断成了几截。
原主老爹收藏的那些字画古董以及她从何家拖回来的三箱嫁妆,全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李京九郁气愈盛,回头,又看见关氏衣服上的灰色脚印。
她连忙上前,“妈,你怎么样?
有没有伤着?”
关氏摇头,“妈没事,别担心。”
看关氏气色尚好,李京九才放下心来。
她缓缓转身,盯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长得周正,头上戴着一顶方正的梁冠,赤罗衣上栓着革带,很是斯文。
一眼看去,不像是个阴毒之人。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被何家折磨惨死的原主可会想到,她心心念念的夫君会有带着家丁拆她家门的一天?

“何瞻,你这是想做什么?”
李京九的眼神冷冰冰的,一丝旧情也没有。
原本怒不可遏的何瞻对上她的眼睛,变得有些局促。
他到现在都不大适应李京九突然之间的转变。
以前的李京九百依百顺,怯懦温柔,就算是用折磨的方法逼她纳妾,她也只是咬牙忍受。
可自打昨儿夜里开始,她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铁了心要和他断绝关心,不再听令任何人得摆布。
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父亲还关在死牢里,她不该着急的跪在地上求他,讨好他么?
李京九昳丽的容貌落在何瞻的眼里,像有根羽毛在他心中搔搔。
隐在袖子里的指节不自觉的动了动,仿佛想伸手捉住些什么,可瞬间又被她冷漠的眼神冰封在了原地。
这让他很气恼,自然又想起在何家门前被李京九羞辱的事来,仿佛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火气腾腾的窜上了天灵盖。
“李京九,我从未想过你是这等深藏不露之人!
你逼我休你,是为了给我安个落井下石的坏名声,不仅如此,还当着外人的面羞辱我,致使我娘气得昏迷不醒。
我就是以前对你太好了,将你养得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我特地来给你长长记性,也好替我母亲出口恶气!
砸,给我继续砸!”
李京九无关痛痒的扬手,“砸吧,大人使劲儿砸,随便砸。
砸了多少我会一笔一笔给你记好了,回头就上衙门击鼓去。
我要当着全京畿老百姓的面告状,说你何大人是如何丢下新婚之妻在外面寻花问柳,逍遥快活的。
回到家中又是如何折磨于我逼我同意你纳妾的。
现在休了我还要来我府中欺负我们妇孺老弱,我看大人当着京畿百姓的面该作何辩解!”
这番话惊住了随他而来的下人们。
何瞻是个体面的读书人,拈花惹草怎么可能和他扯上干系?
“胡说八道!”
何瞻扫了一圈目瞪口呆的何家家丁,面色涨红,“我什么时候在外面寻花问柳了?”
李京九不急不慢道,“大人昨天写休书的时候,我闻到大人身上的胭脂味儿和酒味儿了。”
“你这毒……毒妇,休要冤枉我!”
“我冤枉你?
何大人荷包鼓,眼界高,您能看得上的清楼左右就那几家。
要是大人觉得委屈,大可以让衙门挨家查查账本便知虚实。”
“威胁我?
李京九,真有你的!
没想到你还会给我玩这一套!”
李京九拱手道,“大人过誉。”
何瞻梗着脖子,已有点恼羞成怒,“可你不想想你我的身份差距!
你就是个死囚之女,人人避之不及。
而我何瞻在朝中有的是朋党,就连京兆尹也与我有过私交。
只怕你这鼓没击响,命先没了,你信不信?”
一旁听着的李思齐气得忍不住冲上前,“当官有什么了不起?
老子和你拼了!”
说完两人就扭打在了一起,推搡间,李思齐一口咬住了何瞻的手腕。
“哎,松口!”
何瞻吃痛,急呼下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只疯狗给弄开!”
这下不好,何家的家丁抡着棒子就朝李思齐打去。
“砰砰砰…….”一只只闷棍往李思齐身上招呼。
关氏大嚎,“打死人啦,快救人啊,出人命啦!”
可是府宅深深,街道吵嚷,谁又能听得见。
只有李京九暗中在袖子里掏麻醉针,可是越是急用,越是掏不出。
“叮,友情提示,麻醉针数量已用完。”
什么?
人家的系统各种开挂,你是什么沙雕系统,东西还能用完的?
“你可以靠完成任务获得新的麻醉针。”
什么任务?
“宝藏夫君签收任务。”
……. 我信你个邪,签收谁,签收何瞻吗?
他算哪门子的宝藏夫君?
眼看着李思齐被人打到在地,李府的大门忽然被人踹开。
“李小姐!”
来人一声叫喊,引开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如今李家深陷牢狱之祸,还有谁会上门拜访啊?
诸人无意识的转头望去,门外走来两个男人。
他们穿着毫无花纹的黑色劲衣,布料光滑莹润,不像是平头老百姓,可衣着样式又不像达官显贵,倒像是那些故作低调,专替有权人办事的门客。
两个黑衣人一眼就从人群里看见里李京九,绕过旁人直接走到李京九面前。
“李小姐,劳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其中一人语气强硬。
李京九不认识的他们,原主的记忆中也寻不出二人面孔,心里便警惕起来。
“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是它的主人吧?”
其中一黑衣人从怀中拿出一根金簪。

李京九吃惊。
原来是端王府的人!
这一路回来怎么没小心着点,竟疏漏了跟踪她的人。
两人看到李京九的反应便知道了答案。
“看样子,我们没找错人。
劳烦李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我家主人有请。”
两人钳住李京九要走。
一旁,还没有让李京九尝到痛不欲生的何瞻一脸莫名其妙。
他即刻上前拦住他们,“你们是谁?”
这两个黑衣人从头到尾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让习惯了摆官架子的何瞻很是不满。
再加上他们拿着一根金簪找人,何瞻心里就不由暗暗揣测,该不会是哪家权贵暗地里看上了李京九吧?
何瞻心中有些恼怒,“我在处理我的家事,你们突然闯进来,还有没有王法?”
两黑衣人这才看了他一眼,“家事?
包括李小姐吗?”
何瞻一把拽过李京九的胳膊,“当然包括了!
她是我何家的仇人,谁敢从中阻挠,就休怪我何某人不客气了!”
两个黑衣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家主子要请的人,还没人敢来抢的。”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何瞻宣誓主权般的将李京九扯到自己怀中。
“我看二位眼神不好,耍横耍到我何瞻手里了。
今日我要将她活剥生吞了,你们也只有在地上捡骨头吃的份!”
李京九猛地推开他,“放开我,我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别拉拉扯扯的!”
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李京九屡次拆台,何瞻头脑一热,将身为读书人的那点礼节全都抛到了脑后。
“没有干系?
你李京九生是我何家的人,死是我何家的鬼。
一只破鞋而已,你真当自己还能嫁得出去?”
何瞻身为男人的那点尊严被李京九磨搓得丁点不胜,气急败坏的就要给李京九一巴掌。
李京九眼一厉,就要反击。
“啊……疼……” 有人先她一步!
是黑衣人抓住了何瞻的手。
“麻烦兄台对我家客人客气着点。”
“你知道我是谁吗?”
“管你是谁,李小姐,我们端王府今日是要定了!”
说罢,轻轻松松推得何瞻一个踉跄,就带走了李京九。
关氏心急如发,却毫无办法。
何瞻倒在地上不住的发喘,他望着三人迅速消失的背影,睁大了眼睛,嘴里呐呐的念了三个字,“端—王—府?”
—————————— 有了侍卫被暗器所伤的前车之鉴,两个黑衣人对李京九十分防备,锁死了她的双手,押回了端王府。
黑衣人将李京九往沈明庭的床前一摁。
“王爷,人追回来了!”
她身后垂挂着紫色的天英珠串,地上铺的是吐鲁番进贡来的羊毛毯子,墙上挂着各种宝剑,除此之外,房间里连个盆栽之类的活物都没有,一片肃穆景象。
“下去吧。”
床里的人声音极淡,极稳。
“是,属下告退。”
李京九心思不丁的跪在地上。
房间里的人都撤了出去,床前只剩个受了伤的洪儿哥。
这个沈明庭把人都撤走了,就不怕她再用麻醉枪,对他们不利么?
由此看来,他的病应该已经好转了。
沈明庭若恢复神智,以他的身手,应该不会让她得逞第二次。
可见,她塞到他嘴里的药品,已经初见成效。
洪儿哥扶着桌子走到她跟前来。
“李小姐,你身手很是了得,从来没人能在我们端王府逃脱升天过,你是头一个。”
“我解释过了,那是麻醉枪不是暗器,我没有伤他们性命。”
“哼,谁知道你口中所言哪句是真?
下人来报,你逃出王府后就回了李御医的府邸。
说,你和治死端王妃的李世荣是什么关系?”
“这……” 李京九支吾着想了一想。
其实这事儿瞒也瞒不过去,她和他爹是什么关系,随便抓个街坊就能知道真相。
与其让他们查证之后,对她怀疑更深,不如自己招了的好。
李京九垂目,盯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
“我是李世荣的女儿,我爹医术高明,断不是治死端王妃的凶手,我是来替我父亲鸣冤的!”
“你说我们家王爷冤枉你爹?
!”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看你真是放肆!”
小洪儿一阵猛斥。
紫灰色的床纱被人从内缓缓抬起,床侧一角露出一双深邃而又幽然的眼睛。
相比较于小洪儿的激动,沈明庭显得平静无波。
他丝毫没有震怒于李京九的言辞,反而对这女子生了好奇之心。
不是说自己失手差点杀了她么?
她为何一点也不害怕。
小洪儿的问话句句都问在她的要害上,她非但不慌,反而镇静得出奇,连声音都不带抖的。
可她跪在地上一小团,看起来年纪很轻的样子。
应当还是在闺房里绣花,扎破了手都要哭半天的那种年纪。
真是女子用暗器将他放倒的?
“抬起头来。”
沈明庭沉声道。
李京九缓缓扬起脸。
少女杏脸桃腮,鹿眼朦朦,坦然迎着他打量的目光。
沈明庭不自觉的顺着那张脸往下移,又瞥见那冰肌玉骨,匀亭身姿,静然如画中美人,一跃平地。
少女有种处乱不惊,无波无涟的美,美得极是特别,美得慧智兰心。
就是她脖子上的一圈红印有些败风景。
是他失手掐伤她的痕迹?
沈明庭这才肯相信她能耐不小,毕竟能在他发病期间活下来的女人,还从来没有过。
想到这处,沈明庭的嘴角微不着迹的勾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