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惊鸿剑

第1章

精彩节选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一间不大的农家院子里。

一个脸色白净的少年端坐在书案前。

手持狼毫笔，挥洒自如。

写下一段壮丽的诗句。

刚写了第一段，不远处传来一阵嚎叫。

“八哥，八哥！”

白脸少年停下手中的笔，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一会儿，一个黑脸少年出现在院子里。

“八哥，时间定下来了。”

“明天，明天玄清宫会来人。”

“到时候，你去吗？”

黑脸少年喘着气，一脸期待的表情。

两人在镇上的一家武馆里学习拳脚功夫。

黑脸少年热衷武道，从未落下一节课。

回家之后，更是严格按照教员的要求，勤加练习。

几年下来，身体又强又壮。

反观白脸少年。

兴趣爱好根本不在这里。

几年时间，去武馆的次数屈指可数。

两人站在一起，差距一目了然。

身体羸弱不说，脸还特别白。

在这个以武道为尊的世界里，脸白可不是什么好词。

尤其是比较小的白脸。

“明天？”

白脸少年仰起头想了想。

他虽然不喜武道，不过玄清宫招人乃是镇上的头等大事。

尤其是加入武馆之后，耳边萦绕的都是这句话，没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

自然勾起他的好奇心。

“去看看也行。”

说完之后，不再关注这件事。

低下头，拿起笔，正准备继续书写他的文章。

忽然想起一件事。

转过头，饶有兴趣的询问。

“据说，玄清宫选拔异常苛刻。牛根，你学武有五年了吧，一直没问过，现如今是几阶，到二阶了吗？”

牛根，是黑脸少年的名字。

这里是牛家村，村子里的人都姓牛。

至于白脸少年的名字……

还是先不说，因为他不喜欢别人叫他的名字。

听见别人询问他的修为，牛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

白脸少年见状，有些自责：“是我唐突了。”

牛根赶紧摆手：“不，不，八哥，我……”

“没关系的。”白脸少年声色柔和的劝慰。

“我看书上说，学武之人讲究资质，天资通透者，五年可达二阶。若是十年内能达到二阶，也是格外优秀了。”

“真的吗？”牛根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丰富起来。

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八哥，我，那个……”

看到好友支支吾吾，白脸少年仿若善解人意的老大哥，耐心开导他。

“哪怕一阶不到也无妨。”

“你看看我，学了五年，啥也不是。”

“人啊，想开一点，比上不足，比下还有余嘛。”

说完还自嘲的笑了笑。

牛根见状，心中涌过一道热流。

他是嘴笨，但他心不笨。

八哥为了安慰他，甚至不惜自揭伤疤。

古人说的大义也不过如此吧。

“八哥，我……”

情急之下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脸少年见他依旧支吾，似乎想到了什么。

诧异的问：“你不会连我都不如吧？”

若真是如此，他也没办法了。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圆啊。

“不是的，不是的。”牛根连忙摆手，“其实我……”

“不用说了。”白脸少年止住了牛根的话。

“你此刻的心情我都懂。”

语气下沉，意味深长的说道：“曾经，我也跟你一样，抱怨这世道的不公，付出没有回报，天道丧了轮回。”

语气一转，又激昂了起来。

“可是你看我堕落了吗？”

一边说，一边拿起手中的笔，挥洒起来。

“江湖儿女，讲究快意恩仇。”

“今朝有酒今朝醉。”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写完，随手将笔扔出去。

双手背在身后，四十五度角仰脸看天。

此时，恰逢夕阳西下。

金色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

如同佛像度了金身。

好不伟岸！

牛根被八哥的光辉形象折服。

一边感慨八哥的伟岸，一边怀着澎湃的心情，围到书案前，瞻仰八哥的巨作。

只有两句话。

……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

“好！”

牛根猛拍大腿，由衷赞叹。

虽然他看的不太懂，但也不妨碍对八哥的崇敬。

事实上，八哥说的很多话他都不懂。

他常听八哥自言自语。

“贼老天，让我成为主角又不给我金手指，信不信我现在就走？”

如果让他描述，他大抵会这么说：八哥似乎心有不甘，想走又舍不得。

但是在八哥笔下，这叫“宠辱不惊”、“去留无意”。

看看，什么是差距？

这就是差距！

也许是受到白脸少年的影响，牛根也是激情了起来。

表情决绝且坚定。

“八哥，你说的太好了了。”

“像你这么厉害的人都能做到宠辱不惊。”

“我区区三阶又算的了什么。”

“从今以后，我一定要以八哥为我的榜样，做一个……”

牛根的声音不算特别大。

可落到白脸少年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开了。

一脸惊诧的跳起来。

“什么？！”

“你已经三阶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一股气息上涌。

白皙的脸庞瞬间通红。

羞的！

刚才他还在说，天才五年两阶。

没想到牛根五年已经三阶。

如此天纵之资，他还一直在安慰别人。

说你看看我，不照样活的很好。

现在回想起来，脸上一道又一道的热浪上涌。

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丢人啊！

下意识的想要做点什么来掩盖自己的尴尬。

忽然发现手上空空如也。

“我笔呢？”

……

牛根并没有注意到白脸少年脸色的变化。

此刻，他的目光正被书案上的一卷文稿所吸引。

这卷文稿只有一段。

是一首定场诗。

……

滚滚长江东逝水

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

几度夕阳红

……

几句话，便呈现出了一部波澜壮阔的史诗。

虽然牛根看不太懂，却莫名的有一股热血在身体中流转。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八哥的书总能给人不同的感受。

“八哥，你开新书了？”牛根欣喜的问。

白脸少年从八岁开始写书，先后著有《西游》、《水浒》、《红楼》等多部巨作。

每一本，都是旷世之作。

被无数人追捧。

牛根就是其中一位忠实读者。

所以，今天看到八哥开新书，他是最高兴的。

“嗯，这本书的名字叫《三国》。”

牛根怔了一下，疑惑的问：“八哥，你准备开始写纪实文学了吗？”

当前世界，秦、齐、蜀、华，三国鼎立，所以牛根才这么问。

白脸少年嘴角微微动了动，没有说话。

事实上，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从以前的世界搬运了几部巨作之后，他开始有了一些想法。

毕竟，两个世界的文化背景可以说天差地别。

虽然搬运前世的巨作确实取得了不小的成绩，但也仅此而已。

这是一个以武道为尊的世界。

文学，只是小众。

如果能把古典文学与现实世界结合起来，也许能产生让人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

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剑仙传》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

这个世界有一句流传甚广的话，三岁孩童都能吟唱。

“一仙，二殿，三宫，四国。”

仙，即剑仙。

三百年前，剑仙横空出世，谱写了一段神话故事。

三百年后的今天，剑仙依然是整个大陆上唯一一个被封神一样的男子。

自然，《剑仙传》也成了最畅销的民俗书籍，没有之一。

所以几年前，白脸少年就在思考一个问题。

能不能将文学与现实结合？

经过几年的思考，最终他将目光锁定到了三国上。

可，经典毕竟是经典，想要改一个字都很难，何况是一本书。

白脸少年虽有强烈的想法，却没有一点底气。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傍晚，一个穿着麻布大衣的中年男子，哼着儿子教的歌回到屋。

“看看今晚吃什么？”

来到饭桌前，中年男子一改之前慵懒的面容，露出期待的表情。

桌上摆了七八个菜。

中年男子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叹。

“红烧肉、农家小炒肉、家常豆腐、肉沫茄子……”

“啧啧，都是我的最爱！”

美食勾起馋虫。

忍不住伸手抓起一块肉放在嘴里。

一口咬下，满嘴留香。

“哇，我儿子的手艺真了不得，太好吃了。这要是去开饭店，绝对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不比你写书强……”

正要伸手去抓第二块。

一双筷子打到手上。

“爹，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

随即长哦一声。

“我知道，我知道，吃饭之前要洗手，对吧？”

说完，脚底抹油，来去如风。

“现在可以吃了吧？”

中年男子把手上的水渍往身上擦了擦。

正欲伸手，一双筷子又横在面前。

“我洗过手了。”

中年男子嘀咕一声。

疑惑片刻，似乎想起什么。

满脸笑意的从少年手中接过筷子。

“明白，明白，要用筷子。”

拿起筷子，刚夹了一块肉，正准备往嘴里送。

忽然听到儿子幽怨的声音。

“爹，难道你真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今天是少年十八岁的生日。

十八岁，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意义非凡。

少年不奢求像其他人家一样大摆宴席，但至少，这么重要的日子收获一句至亲的祝福，不过分吧。

吧唧一声。

中年男子刚夹起来的肉掉在了桌上。

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若无其事的把掉桌上的肉捡起来放进嘴里。

闭着眼睛细细品味，一脸满足。

“哎。”

看着父亲的表情，少年无奈的摇头。

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爹，也是没谁了。

中年男子一直没说话。

自顾自的吃了几口之后，终于满足的放下筷子。

抬头看向少年，意味深长的说：

“儿啊，你还记得小时候，爹经常跟你说的一句话么？”

“爹说，等你十八岁成人的那一天，会送你一份惊天大礼。”

“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你等着，爹这就去给你拿。”

少年失落的眼神又重新燃起了期望之光。

中年男子的这些话并非胡诌。

在他很小的时候，确实有说过这话。

只不过，随着自己这个爹越来越不靠谱，少年渐渐将这句话忘之脑后。

不靠谱的爹说的一句不靠谱的话，又何必当真。

没想到，老爹今天竟然旧话重提，不由得勾起了少年对这份“惊天大礼”的期待。

……

片刻之后，中年男子一改蓬头垢面的形象。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散落的头发也梳起了一个正髻。

踏着正步，昂首挺胸。

双手捧着一个华贵的木盒。

闪亮登场。

“这样的老爹还挺帅的。”

“如果有音乐、灯光、伴奏的话，老爹这形象……”

少年还在脑补着父亲的伟岸形象。

忽然听到噗通一声。

低头一看，地上躺了一个人。

不是他那不靠谱的爹又是谁。

“帅不过三秒。”

少年无奈的小声叹道。

“该死的门槛！”

中年男子骂骂咧咧的站起来。

真恨不得一脚把这门槛给碎了它。

搞不懂，为什么儿子要在家里修门槛。

儿子说是传统。

可他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传统，又传的是谁的统？

不过，现在是儿子养家。

自然是儿子说了算。

抬起的脚偷偷缩了回去。

笑容再次回到脸上。

“你可知，我其实是在用实际行动向你证明一件事。”

少年疑惑的抬起头。

中年男子指了指手中的木盒。

“你看，这么重的摔下去，它可曾有半点损伤？”

“别说损伤，连丁点划痕都不曾有。”

“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少年接过来看了看。

果然！

如同老爹说的一样，崭崭如新。

木盒上面还雕着金色的龙凤图案。

灯光反射下，灼灼生辉。

似乎明白了老爹的意思，好奇的问：“这个木盒就是你说了十年的礼物？”

高高举起，准备摔一次试试。

中年男子赶紧拦住。

“把里面的东西摔坏了怎么办？”

发现自己说漏嘴。

目光不敢与少年对视。

刚才还说，自己摔倒是为了测试给他看。

不到三秒就露馅。

打脸真快。

少年也是愣了一下。

失落加失望的表情直接写在脸上。

本以为，这件事，老爹说了十年，该靠谱一次了吧。

没想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晃了晃头，将不切实际的幻想统统抛掉。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甚至都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也许木盒打开的一刻，里面会掉落一地残渣。

不过，事实证明。

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等了半天也没见老爹有下一步动作。

“呃…呃…”

“这个…那个…”

“似乎，好像，也许，或者，可能……”

少年不耐烦的打断他：“直接说结果。”

中年男子低下头，弱不可闻的声音说道：“钥匙丢了。”

本以为会被儿子痛骂一顿。

没想到，儿子没有多余的一句话。

站起身就往外走。

中年男子以为他被自己气走了，正要追出去。

忽然看见儿子又回来了。

脸上怨气未消。

不同的是，手里多了一把斧头。

“你要干什么？”

“劈了它。”

“你这样有可能会损坏里面的东西。”

“那您老可有别的办法？”

“呃……”

少年举起斧头就劈。

关键时刻，中年男子大喝一声。

“等等。”

少年放下斧头，饶有兴趣的看向老爹。

他也不是真的想要暴力解决问题。

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试探。

在他心中，其实一直都有另外一个声音。

老爹其实是在跟他开玩笑，并非真的不靠谱。

也许下一秒，他就会露出慈父般的笑容，告诉他真相：

这些年来的种种行为都是装的，他真正的身份，其实是某大型跨国集团董事长。而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培养儿子坚强的意志……

回过神来，中年男子已经从他手中接过斧头。

脸上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这种粗活，我来。”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要说的都已经说了。”

中年男子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剑仙的问题我确实说不清楚，不过！”

他拿起金光令牌。

“这个东西的来历我可是一清二楚。”

挑逗似的眼神看着儿子。

仿佛在说：小子，想知道吗？

少年很配合的点点头。

中年男子很是欣慰，“这才是听故事的态度。”

也许是被之前的事情闹的，这次，中年男子没有半句废话，直奔主题。

“这件事啊，要从三百年前说起……”

“等等！”

少年打断中年男子的话。

用奇怪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的老爹。

中年男子被看的莫名其妙。

“看什么？”

“爹，您今年三百多岁了？”

“我有那么老吗？”

“是你说的，对这件事一清二楚。你若不是活了三百年，又怎会一清二楚？”

“这……”

这种时候，只能粗暴的动用当爹的特权。

“爹说话，你听着就好，别乱插嘴。”

少年倒也乖巧，赶紧摆出一副虚心聆听的表情。

中年男子捋了捋胡须，满意的点点头。

“话说三百年前……”

少年忍不住抱怨道：“爹，能简短一点吗？”

中年男子瞪着儿子：“这件事必须从三百年前说起。你到底听不听，不听我就不说了。”

少年赶紧赔笑：“听。爹您讲便是，我保证再不打岔。”

中年男子似乎不放心，又追加一句：“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说话。”

少年拍着胸口保证：“绝不多嘴。”

“这还差不多。”

中年男子满意的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话说三百年前……”

“等一下。”

少年这次不是有意打断。

既然这个故事要从三百年前说起，这么长时间没点准备怎么行。

他给自己拿了一根小板凳。

还很孝顺的给老爹搬来一把太师椅。

又捧出一桶爆米花。

奉上茶水。

恭恭敬敬的邀请道。

“老爹，请讲。”

中年男子对于儿子的觉悟很是满意。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字正腔圆的讲述起来。

“话说三百年前，魔族入侵……”

中年男子洋洋洒洒的讲述了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

三百年前，魔族入侵。

剑仙率领人族奋起反抗。

战魔神，封祭坛。

最终将魔族击败，保住了大陆上的万千生灵。

所以，剑仙的地位才会如此之高。

尤其是剑仙与魔神的那一战，很多人都亲眼目睹。

魔神，那是真正超越规则的存在。

剑仙与之大战了三天三夜。

也正是因为这一战，剑仙一战成名！

能与魔正面抗衡的，不是仙，又是什么。

只是，在那一战之后剑仙从此消失。

有人说他战死，有人说他隐居。

反正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他。

这段历史，对于这片大陆的人来说，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少年自然听过很多遍。

每次听到，都既热血，又悲哀。

热血，是被剑仙的伟大事迹所感染。

悲哀，是因为……

“人家这才是妥妥的主角模板。”

再看自己，哎。

一番感慨之后，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段历史跟这块令牌有什么关系？”

本以为自己忽略了故事中的什么重要线索，没想到，中年男子直接给出答案。

“没关系。”

少年磨了磨牙。

既然没关系，那你还滔滔不绝的讲了那么久。

“过程没有关系，但结果很重要。”

赶在儿子爆发之前，中年男子立刻进入正题。

“你也知道，那一战后，剑仙失踪，也间接导致我们整个家族的衰落，哎……”

少年似乎嗅到了大瓜的味道。

事实却也如同他预感的一样，出现了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

按照老爹的说法……

剑仙失踪后，剑仙的儿子，也是家族的二祖，发生了意外。

意外，是中年男子的用语，翻译过来是被人杀了。

之后，二祖的十三个儿子为了争夺剑仙传承而乱成一团。

乱成一团也是中年男子的说法，实际情况是，手足残杀。

据说，老七最先抢到遗产，但是被老二杀了，老二又被老五杀了，老五又被老九杀了。

如果记不清的人只需要记住一个数字就行了。

9527。

少年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嘴巴张了张。

中年男子觉得奇怪，再三追问。

“怎么了？”

“没什么。”

“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不，只是这个数字，让我想到了一段令人百转千回的爱情故事。”

“说说看。”

“话说，从前有一个风流倜傥的大才子，爱上了大户人家的一名丫鬟，于是潜入大户人家做书童，当时，他的编号就是9527……”

“这又是你写的故事？”

“还没写。”

“还没写都这么精彩。”

“游戏之作罢了。”

“游戏之作都这么引人入胜，我儿子真了不起。”

“等等，爹。”

“嗯？”

“祖上发生了如此惨剧，我们是不是应该悲情一点？”

“我儿子深明大义，这点像我。”

“……”

中年男子整理了一下情绪，回到正题。

二祖死于非命，十三个儿子乱成一团，家族从此落败。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话锋一转，语气开始上扬。

“就在生死存亡一线间，四祖横空出世，力挽狂澜，拯救家族于水火之中……”

“等等。”

少年忍不住打断。

“三祖都还没讲呢，四祖怎么就出来了？”

“哎。”

中年男子微微叹了口气。

“二祖的十三个儿子便是三祖，只是因为酿成惨剧，所以族谱上三祖一直为空，以此为戒。”

这么说少年也能理解。

霍乱家族，被逐出家门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有一点他不明白。

四祖是十三个儿子中，谁的后人？

“别管是谁的后人，反正是剑仙的后人就对了。”

不是中年男子有意胡搅蛮缠。

实在是族谱没有交代，他也不知道。

为了避免儿子再捣乱，中年男子又用出当爹的特权。

“还想不想听了？”

“想。”

“想听就别再说话了，知道吗？”

“好的，爹。”

“那你还说。”

“不是你问我的吗。”

“算了，过往不究，从现在开始别再说话。”

“好的，爹。”

“真乖，不愧是我儿子。”

“……”

中年男子继续讲述后面的故事。

由于三代之乱，四祖迫不得已向玄清宫求助。

玄清宫宫主亲自出手，这才平息乱象。

据说，宫主与剑仙颇有渊源，不仅帮助平乱，还赠送了一块令牌，许下一个承诺。

“凡是持令牌的剑仙后人来到玄清宫，都会受到宫主的亲自栽培。”

少年看了看手中的令牌，欣喜若狂。

玄清宫宫主是何等人物？

作为大陆历史爱好者的少年可是非常清楚。

那是继剑仙之后，这片大陆上的巅峰王者之一。

只要自己拿着令牌到了玄清宫，就能享受玄清宫的丰厚资源，以及宫主的亲自栽培。

再加上自己的主角光环。

没准在不久的将来，这片大陆上又会出现一位继剑仙之后的传奇人物。

“别高兴的太早。”

中年男子打断了少年的美好幻想。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一两百年过去了，这块令牌还在这里。难道，这几百年来，没有一位先祖去？”

听到这话，少年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对呀，为什么这块令牌还在？

“难道，祖上因为自持剑仙后人，觉得去了是给剑仙丢脸，所以一直没人去？”

“不，他们都去了。”

“啊？”

少年有些晕。

都去了？

令牌只有一块，怎么都去呢？

还是说，当时给了好几块令牌，去一个用掉一个。

又或者，先祖去了之后又把令牌带下来，后人接着去，如同世袭罔替。

“令牌只有一块，也只能用一次。”

中年男子似乎猜到了少年的疑惑，解释说：“之所以到现在还在，是因为，他们都被赶出来了。”

“赶出来？”

少年越听越晕。

不是说持有令牌的剑仙后人来到玄清宫，都会受到宫主的亲自栽培吗？

为什么会被赶出来？

“难道说，他们资质太差，连宫主也扶不起来，所以……”

这是少年能想到的唯一答案。

“胡闹。”

中年男子呵斥道：“剑仙血脉都是人中龙凤，又都是你的先祖，不可乱说。”

少年吐吐舌头，不敢言语。

中年男子站起身，走到窗户边，看着夜空。

少年也跟着来到窗边，向外望去。

此时夜已深，满天繁星。

正好奇老爹在看什么。

这时，中年男子略显深沉的声音传来。

“宫主的确按照自己的承诺，给予最大程度的资助，不过……具体过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些被赶出来的先祖，都丧失了宫内的那段记忆。”

少年惊的表情一凝。

被人抹去了一段记忆？

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当着玄清宫宫主的面，抹去剑仙后人的记忆。

随即，少年就想到了答案。

是宫主！

“这个宫主是不是变态？”

少年气呼呼的骂道。

许下承诺，答应细心栽培剑仙后人。

却又抹去别人的一段记忆。

不是变态是什么。

话刚出口，忽然意识到这里是玄清宫的地盘，自己口无遮拦，怕不会引火上身吧。

吓得赶紧用手捂嘴。

没想到的是，中年男子这次竟然没有斥责，只是好奇的看着他。

少年赶紧为自己解释：“爹，那个，我说的，呃，变态的意思……”

中年男子摆摆手：“不用解释，我知道。”

虽然这是一个新词，但父子俩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还能不知道儿子的想法么。

少年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事情说清楚。

忽然听见老爹大笑起来。

“说的好！”

“变态这个词用的太好了。”

“那人就是变态。”

这下轮到少年愣住了。

中年男子转过身，一只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

“儿啊，你今天为何慧眼蒙尘？”

“刚才，我给你讲的祖上的故事，里面有一个重大的事件，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么？”

“家族之所以由盛转衰，皆因二祖被杀而起。”

“你就不好奇，这个凶手是谁吗？”

经过老爹的提点，少年也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不会是玄清宫宫主吧？”

少年忽然觉得浑身一冷。

惊慌的左右看看。

这里可是玄清宫的地盘。

如果凶手真是宫主，那他们死定了。

“哈哈。”

中年男子忽然笑了起来，一脸欣慰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不愧是我儿子，跟我想的一样。”

“真是他？”

“有可能。”

“有可能是什么意思？”

“到目前为止，经过历代先祖的调查，将目标锁定为四个人，宫主便是其中之一。”

少年不再言语。

转身，准备回屋收拾东西。

中年男子拦住他。

“你要去哪儿？”

“跑路啊。”

“跑…路？”

“这里是玄清宫的地盘，不跑干什么？”

“你就没想过报仇？”

“我说爹，咱们家就我一根独苗，你就一点不担心绝后吗？”

“若能查出真凶，为祖上雪耻，纵然有所牺牲，又有何妨。”

“你是爹，你说什么都对。”

少年没心情打口战，准备收拾东西赶紧跑路。

中年男子像拧小鸡似的把少年抓回来。

“我还没说完，坐下。”

少年没法，只得又回到小板凳上。

中年男子斜了他一眼，也坐了下来。

“我们都在这里定居了这么多年，现在才跑是不是太晚了？”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讲述。

“虽然宫主是嫌疑之一，但嫌疑却是最小的。”

“进宫的先祖们虽然被抹去了一段记忆，但其他记忆却非常完好，丢失的仅仅是宫里的那一段。”

“而且他们回来之后，也都颐养天年，寿终正寝。”

少年这才长出一口气。

小小声的埋怨一句：早说嘛。

听到回来的人都好好的，心里的担忧与恐慌没了。

只是对玄清宫的美好憧憬也没了。

记忆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被人生生抹去一段，心里总归不舒服。

“爹，你去过玄清宫吗？”

“没有。”

“真没有？”

“去没去过，我能不知道。”

“爹，你会不会失忆了，你再好好想想。”

“你什么意思？”

“您老整天迷迷糊糊，丢三落四的，如果推到记忆丢失上，还能博取同情。”

“混小子，找抽！”

少年看着手中的令牌内心五味杂陈。

老爹十年前就说，等他十八岁的时候要送他一份大礼。

礼是挺大的，可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按理说，拿着令牌去了玄清宫，就能享受宫主亲传的待遇，这样的待遇放在全天下，求都求不来。

可真要是去了，没准也会像几位先祖一样，落个失忆而归。

去，还是不去，是个问题。

一旁的中年男子似乎看出儿子的心思，劝说道：“我建议你去。”

少年好奇的问：“为什么？”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为父尝试了很多方法都无济于事，没准，玄清宫宫主有办法呢。”

言下之意，死马当活马医。

少年苦笑一声。

“爹，不用那么委婉，你直接说我是废材，我扛得住。”

“胡说！”

中年男子的情绪有些激动。

“我儿子怎么会是废材。”

少年支了支嘴。

老爹的心情他能理解。

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废材。

但废材就是废材，不是一句话就能改变的事。

中年男子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过激，低声安慰道：“你的资质之优，世所罕见，只不过……哎。”

少年心中一道暖流涌上。

谁不希望被自己的至亲所关爱。

其实，是天才还是废材，少年自己并不是特别在意。

毕竟很多小说的主角都是废材开局。

仰起头，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

反过来安慰道：“不管去不去，谢谢你送我的大礼，我很喜欢。”

“大礼？”

中年男子疑惑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不，这块令牌并不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

“啊？”

少年瞪大了眼睛。

如此意义非凡的令牌居然不是老爹说的礼物，那真正礼物岂不是比令牌还好？

眼睛里浮出期待之色。

中年男子捋了捋胡须，略带笑意的说：“儿啊，你从小聪颖过人。”

眼角一扬：“猜猜看，是什么？”

少年看了看中年男子的表情。

低头沉思。

老爹既然让他猜，应该是有迹可循。

回想之前两人的对话……

没过多久，惊诧的张大了嘴。

“爹，不会是……”

刚才，在老爹讲述的家族辛秘中，有个重要的事件。

三代之乱。

而引发这个惨剧的原因，老爹也说的清清楚楚。

为了争夺剑仙传承。

想到这里，少年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之前他一直没往心里去，都是以听书的心态来听这段故事，是因为，他一直觉得祖上这位“剑仙”，与大陆传奇人物剑仙，是两个人。

而现在，他多么期待二者能够合二为一。

如果是真的，那他即将获得的这份大礼，可了不得。

那可是……

剑，仙，传，承！

剑仙是整个大陆从古至今唯一一个被称为神一样的男子，能得到他的传承……

啧啧，想想都让人激动。

“爹，您说的大礼，莫非是……剑仙传承？”

“我儿果然聪慧。”

中年男子欣慰的点了点头。

少年搓了搓手，“那个，爹，传承，呃，今天……”

激动的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完整。

这次中年男子没有吊人胃口，给出了很肯定的回答。

“十年前，爹就跟你说过，等你十八岁的时候送你一份大礼，自然会在今天给你。”

“爹真好！”

少年激动的抱住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心中窃喜，却故意板起脸。

“我好像记得刚才说起祖上是剑仙时，某人可是一脸的不屑。”

少年脸上一红，义正严词的跟着责备：“是谁，竟然敢藐视我祖上，真是大逆不道。爹，等我接过传承，一定将他狠狠揍一顿。”

中年男子差点没绷住。

哼了一声，又道：“我好像记得之前，有人说我丢三落四，记性不太好。”

斜着眼看向少年：“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忘记了传承放在哪儿了？”

少年赶紧奉承道：“从我记事的时候起，老爹在我心中的形象一直是，文能妙笔安天下，武能一剑定乾坤。不知道刚才是哪个不开眼的宵小之辈，竟然敢诋毁我爹，等我接过传承，一定将他狠狠揍一顿。”

噗！

中年男子刚伪装起来的霸气，不小心侧漏了。

既然破了防，索性也不装了。

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妙笔安天下的人是我儿，不是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不过一剑定乾坤这个事，爹不是自吹，还真有。”

“好了，我也不打趣你了，赶紧去沐浴更衣，接受传承。”

……

沐浴之后，焚香祭祖。

中年男子想起一件事。

“儿啊，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可你知道，你的名字是谁起的吗？”

少年试探的询问：“我娘？”

中年男子摇摇头：“我剑仙后人的名字，岂能由他族女子插手。”

威严的表情，让少年不由得砸了咂嘴。

虽然从未见过自己的娘亲，但每次自己有意或无意的提起娘亲，老爹都是唯唯诺诺的样子。

简单说，就是妻管严下的良家夫男。

唯独今天，居然摆出一副大男人的面貌。

看得出，在老爹心中，家族与妻子孰轻孰重，还是很明显。

见儿子缄默不言，中年男子也不难为他。

“三代之乱，差点毁了整个家族。”

“幸好四祖中兴，我们家族才得以延续。”

“为了不重蹈覆辙，四祖定下一条族规。”

“凡我剑仙后人，从今以后只可娶一妻，生一子。”

“此为铁律，不得更改，不得违背。”

少年点了点头。

这样的规定虽然奇葩，但也不难理解。

三代之乱，究其原因自然是为了争夺剑仙传承引起的。

四祖把罪怪在生儿子太多上，也情非得已。

总不能怪二祖没把儿子们教育好吧。

后辈责怪先辈，有违孝道。

“咦，等等。”

少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四祖定下“娶一妻，生一子”的规定，对于这个妻妾成群的世界来说也许有些异类，但对于早已习惯“一夫一妻”的少年来说，却很容易接受。

只是，关名字什么事？

按照中年男子的讲述，四祖当时定了很多规矩，包括名字。

四祖的原名叫什么已经无从考察。

因为是第四代，于是他将自己的名字改为了四。

改了自己的名字还不算完。

又定下族规，以后每一代都以数字命名。

比如，第五代的名字是五，第六代的名字是六，以此类推。

这样的命名方式并不罕见，很多帝王世家等，常以某某二世、三世为名。

剑仙何等尊贵，家族沿用这样的习俗也无可厚非。

可问题是……

剑仙姓王。

若是叫王五、王六什么的，也没什么。

偏偏少年是第八代。

所以他的名字自然叫做……

王八。

这也是少年一直以来不喜欢这个名字原因。

谁愿意整天被人“王八，王八”的叫。

所以他从不以真名示人，一直以“八哥”自居。

可他老爹的确不以为然。

“王八怎么了？你没听牛家村有句俗话么，千年王八万年龟，且长寿呢。”

少年白了他一眼。

怎么了？

自己叫王八也就算了。

关键是，这名字影响他将来娶媳妇儿啊。

你去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

王八生的儿子叫什么？

人们绝对不会想到王九。

连牛根都知道，王八蛋！

这叫以后，谁敢嫁给他，谁敢给他生儿子？

……

话说，牛根生的儿子叫什么？

传承正式开始。

桌上摆了一个大圆盘，圆盘上铺了一层黄锦，黄锦上放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少年以为整个仪式会非常久。

没想到，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过程非常简单。

中年男子拿起匕首，在少年的手背上划开一条一指长的口子。

然后从自己的指尖凝练出一滴血珠，滴入伤口处。

再然后，整个传承结束了。

“完了？”

简单的让少年很不适应。

忍不住嘀咕起来。

这么简单？

那，干嘛还要沐浴更衣，焚香点蜡的。

浪费时间不是。

中年男子狠狠剜了他一眼。

“这叫仪式感。”

少年撇撇嘴，不再言语。

当下，他最关心的还是传承。

学着中年男子刚才的手势比划道：“爹，你刚才这样，这样的，是什么？”

“那便是剑仙传承，混血珠。”

知道少年一定有一肚子疑问，于是索性将所有关于混血珠的一切，主动告知。

“首先，你肯定要问，混血珠是怎么来的？”

“族谱上没说，我也不知道。”

“这点不重要，我相信你也不关心。”

“你应该最关心的是混血珠的作用，对吧？”

“那么，混血珠到底有什么用？”

“说一千道一万，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简而言之，言而简之，那就是……”

“可以迅速恢复气血。”

少年愣了足足三分钟。

“只有一个功效？”

中年男子似乎猜到少年会是这样的表情，早早做好了准备，丢下一本书，溜之大吉。

留下少年一个人独自思考人生。

“这就是差点导致家族覆灭的剑仙传承？”

少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心中犹如一万只草泥马呼啸着奔腾而过。

不是说恢复气血不好。

这个世界的武者，修炼的就是气血。

能够快速恢复气血自然是好的。

比如，手上那么长的一条口子，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就已经完全愈合了。

而这，仅是快速恢复气血的好处之一。

只是……

能快速恢复气血的丹药很多，价格也不贵，用得着冠以“剑仙传承”这么重的名号吗？

“呵呵。”

少年气的乐了。

果然，包装才是营销的第一原则。

普通的气血丹值不了几个钱。

但，你要给它戴上“剑仙传承”的帽子，那就是天价。

亏他激动了那么久，甚至差点以为祖上这位剑仙真是历史上的传奇人物。

没想到啊，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

夜已深，皓月当空。

小院的屋顶上，仰卧着一个中年男子。

他经常一个人来这里。

只是今天，破天荒的手里没有拿酒壶，而是握着一根雀羽。

男子呆呆的看着这根雀羽已经足足两个小时。

心中默默的对着它倾述。

“天雅，今天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日子，你知道是什么吗？”

“你肯定记得，因为你把八儿看的比你的命都重要。”

“八儿是一个特别乖巧懂事的孩子，而我，却不是一个称职的爹，连他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忘了，我……哎。”

“与你分别之后的这些岁月，我经常问我自己，后悔吗？”

“这一生，我做错了很多事，现在特别后悔。”

“可唯独那件事，我依然坚持当初的决定，不后悔。”

“谁叫我是剑仙后人呢。”

“今天，我把家族辛秘告诉了他，也把传承给了他，本想交代完之后就去找你。只是，八儿这边我仍然放心不下。”

“接下来的三年，他大概会在玄清宫度过。”

“若三年后，他通过了宫主的考核，我会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他，然后去找你。”

“如若不能，我会让他安心的做一个平凡人，护他一辈子。”

“天雅，再等我三年，好吗。”

……

房间里，王八也是一直未睡。

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的。

浑身燥热，豆大的汗水不停地往外冒。

若不知道的还以为屋里漏雨了呢。

被子也湿透了，没法睡了。

王八这才意识到。

这种情况应该不是自然现象。

准备找老爹询问一下。

忽然想起……

“传承？”

十八年来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唯独今天在接受传承之后，身体才变成这样。

让人很容易的想到了源头，混血珠。

混血珠的作用是恢复气血。

按照字面理解，既然能快速恢复气血，自然可以快速产生气血。

气血是推动身体运转的重要指标。

气血值越高，意味着身体运转速度也越快。

现在身体出现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这个原因。

之前不明就里，心中多少有些恐慌。

现在明白之后，沉下心，细细感受了一下。

发现除了不停出汗外，好像并没有别的不舒服。

反而是，精神特别亢奋，精力也特别旺盛。

他挺喜欢这种状态。

与之前走一步都要喘三喘比起来，现在的他，才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应有的状态。

就是兴奋的有点过头。

觉，估计是没法睡了。

索性起来，拿起老爹留下的书看起来。

这是一本武技，名叫《寸劲》。

是祖上根据传承的特点，量身打造的配套武技。

混血珠的特点是气血恢复很快。

寸劲正是利用这个特点，在气血上大做文章。

具体原理，解释起来比较麻烦。

打个比方，武技好比技能。

玩过游戏的人应该都知道，技能有大小之分。

小技能CD快，耗蓝少。

大技能（亦或叫绝技、大招）则与之相反，当然伤害也相对较大。

寸劲就是大招，威力大，耗蓝多。

一般情况下，大招都是一个人的底牌，会留到最关键的时候打出。

因为一旦释放，把蓝打空，对手若是没死，死的就是自己。

而配合快速恢复，等同于蓝buff加身，减CD。

可以不要钱的丢大招。

“妙啊，不愧是特殊定制版。”

明白原理之后，王八开始修炼。

寸劲虽是武技，却没有具体的招式。

讲究的是将气血转化为劲，然后凝聚到一个点，爆发而出。

至于招式是拳、是脚，随使用者而定。

王八简单思考后，选择了基础拳法。

基础拳法只有直拳、勾拳、冲拳等基本动作，特别适合用来快速熟悉寸劲。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只会基础拳法。

蹲好马步，按照寸劲所描述的运用方法，调动全身气血转化为劲。

转化、凝聚，是寸劲的两个要点。

王八练了整整一晚上，终于入门。

一拳打出，力道是平时两倍。

两倍是什么概念？

普通武者一拳打在墙上，墙体也许会留下一丝印记。

两倍之力，如同一个人拿着一柄铁锤，敲打在墙上一样。

“特殊定制版，果然非同凡响。”

“只是，这薄薄的一个小册子，我居然练了一晚上，太笨了些。”

“夫子曰，笨鸟先飞。”

“笨，还不努力，天理难容。”

于是，王八没有停歇，继续修炼。

若是将寸劲练到第二重，力道可提升至3.5倍。

若是到第三重，力道可至五倍。

五倍，能将一棵碗口粗的树生生打断。

这样的力道若是打在人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

屋顶上。

王七还在对着雀羽独自叙说。

“天雅，你知道吗？”

“介绍传承的时候，我故意把那小子的胃口吊的老高，当他知道结果的刹那，你是没看到，哈哈，笑死我了。”

“整个人都快气的冒烟了。”

“平日里，我总是在他面前吃瘪，终于扳回一局。”

这些话都在心里叙说。

但笑意却从心底泛到了脸上。

又从脸上漫了出来。

只是，开怀之笑还没在脸上挂多久，就被一道惆怅所替。

微微叹了口气。

“别说八儿，很多时候我都在想。”

“我们的祖上真是剑仙吗？”

“若不是，我们又如何攀上玄清宫这样的大腿？”

“若说是，为什么引发家族惨剧的剑仙传承，如此羸弱？”

“混血珠对于武者来说还算有些功效。”

“但对修士而言毫无用处。”

“武者在修士面前，如同蝼蚁。”

“修士四大境界，天、地、玄、黄，最低的黄级，也能堪比修炼出内劲的宗师级武者。”

“毕竟修士的根基是灵力，与武者的气血完全不是一回事。”

“武者到宗师已上升空间。”

“而修士则有着无限可能。”

“这不禁让人唏嘘。”

“这混血珠，真的是剑仙传承？”

王七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这个问题从他接受传承的那一刻起，到现在一直存在。

既然注定无解，多想无益。

低头随意瞥了一眼。

“哼，这小子，嘴上说满不在乎，我差点都信了。”

“没想到，自己却偷偷练了起来。”

“这套武技是针对混血珠的特点量身定制。”

“对于武者来说，算的上至宝。”

“否则，当初我也不会花上三个月将其入门。”

“我能在三个月内入门，是因为当时我的修为已是不低，才能理解其中奥义。”

“八儿虽然资质很高，但起点太低。”

“入门，怕是要一年，甚至……咦！”

王七的瞳孔猛地放大。

嘴巴大张，愣愣的盯着屋里。

“什…什么？！”

“这才多久？！”

“一夜！”

“一夜入门？！”

寸劲入门很快。

可当王八修炼第二重的时候，却没有半点头绪？

仔细回想之前的状态。

他发现，好像当时精神特别旺盛。

仿佛整个身体都是活的。

能清晰的感受到“劲”在身体中的运转。

入门之后，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怎么练都没用。

王八索性也放弃了。

“算了，再练下去也没意义，反而伤身。”

“武道讲究顿悟。”

“也许，之前我无意中进入了顿悟状态，所以进步迅速。”

“以后再找机会尝试，看能不能再进入那状态。”

收功，换上干净的衣服。

正准备做早饭。

这时，门外传来牛根的声音。

“八哥，八哥。”

王八打开门，招呼他进来。

“没吃饭吧，我给你也做一份，等着。”

牛根提起手上的包子。

“不用，我带了吃的，现在就走吧。”

“走？”

王八恍然。

这才想起，今天是个大日子。

玄清宫要来选拔。

之前，他对选拔颇感兴趣。

可当他知道，自己可以拿着令牌直接成为宫主亲传弟子后，兴趣自然也就没了。

想了想，决定了。

去看看也行。

如果能通过选拔成为玄清宫弟子也是一件好事。

虽然这样得不到顶级资源的扶持，但也有好处。

不用担心被宫主抹去记忆。

老爹说我资质不凡。

没准儿，靠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呢。

……

赶到武馆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一名体格健硕的男子坐在中间。

看见两人进来，皱着眉头厉声呵斥。

“就等你们两个了。”

“还在看什么，还不快归队。”

“动作快点，没吃饭啊。”

两人大气不敢出。

低着头，迅速进入队伍。

这名男子是他们的教员。

姓梅，大家都叫他梅头。

梅头曾是一名军人，受伤退伍。

为人刚直，特别严厉。

学员们都惧怕他，生怕触了霉头。

“人都到齐了。”

“听我口令，立正！”

“一个个的，都给我拿出精气神来。”

梅头在学员之中威严很高。

他往前一站，没有一个学员敢不听话。

看了看还算不错的队伍。

清了清嗓子，开始动员。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

“平日里吃了那么多苦，恨我恨不得生吃了我。”

“今天，都给我拿出这股子狠劲来。”

“我把话撂在这里。”

“凡是能通过选拔的人。”

“我站在原地，让他随便打。”

队伍中，不知道谁没有憋住，笑出了声。

不少人心头一紧。

换做平时，这人绝对会倒大霉。

可今天，梅头却跟没听见似的。

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在场的都不蠢。

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也跟着笑了起来。

更有甚者，躲在人群中喊话。

“梅头，你说的这句话，可当真？”

梅头哼了一声。

“我说的话，什么时候不当真？”

大伙儿欢呼起来。

“好耶，终于有机会报仇了。”

“我要用我的勾拳，锤掉他的门牙。”

“门牙？太弱了吧，是我的话，一脚直奔中门而去。”

“你狠，希望你说到做到。”

……

临近中午，玄清宫的人终于到了。

王八站在人群里，远远地打量他们。

走在前面的有三个人。

不，准确说是2+1。

最前面的是两个青年男子。

看起来二十来岁。

昂首挺胸，器宇不凡。

一身流光白衣。

腰间别着一块令牌。

一个是铜牌，一个是银牌。

想来，这两人应该就是玄清宫的弟子。

接着，目光后移。

一个白胡须的小老头，是小镇的镇长。

一直佝偻着腰，站在两个青年侧后方，毕恭毕敬。

之前听说，任何玄清宫弟子来到小镇，地位都是超然的。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一镇之长，在铜牌弟子面前都直不起腰，玄清宫的威望可见一斑。

王八忽然有个恶趣味的想法。

若是此刻，将自己那枚金光闪闪的令牌掏出来，会怎样呢？

……

“两位尊使，这是小镇最后一间武馆。”

“这些天，两位尊使奔波劳累，甚是辛苦。”

“今日选拔完成之后，老朽在醉仙楼备下一桌酒席，为两位尊使洗尘，还请驾临……”

镇长贴着两个玄清宫弟子，小声低语。

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小的声音，理论上王八应该听不见才对。

可他偏偏听见了。

而且声音入耳时的清晰度，如同贴耳低语一般。

刚开始，王八以为是镇长的声音没有压下去。

心里乐呵起来。

这小老头说这些话也不知道压低声音，耻度不一般啊。

准备与兄弟交换眼神。

才发现，身旁的牛根一脸茫然。

再看不远处的梅头。

面无波澜。

这才意识到，似乎是自己的问题。

……

热烈欢迎之后。

其中一个叫陆仁玄清宫弟子上前一步，宣布规则。

规则很简单，只有两点。

一，凡是武者修为突破二阶者，可入选。

二，凡是三星灵根者，可入选。

……

第一轮选拔开始。

“张三，一阶，不合格。”

“李四，一阶，不合格。”

接连上去了几十人，没有一个合格的。

镇长按奈不住。

黑着脸，走到梅头跟前。

“怎么回事？”

“你不是自誉为最严厉的教员吗？”

“每次叫你开会，你都说没时间。”

“这就是你训练的结果？”

梅头没有说话。

失败者，没有辩解的权利。

但态度却不卑不亢。

他尽力了。

无愧于心。

练武之人都知道。

除了汗水，还需要资质。

这些失败的学生，没有一个是上好资质。

甚至说，很差。

但他们在短短的五年时间里能突破一阶，已经非常不容易。

背后流了多少汗水，他最清楚。

虽然这些学生都失败了。

但在他心中，他们都是自己的英雄。

他为他们感到骄傲。

……

“下一个，牛根。”

梅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洪亮。

他常说，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不能丢了气势。

这是军魂。

牛根略显紧张的上台。

这一轮测试的是武者修为。

测试很简单。

对着鼓状的测试仪器打出一拳即可。

上面会显示一个数字。

500为合格。

牛根来到测试仪前。

按照梅头的教导，做了一个简单的全身放松。

然后开始蓄力。

全身肌肉鼓胀起来。

一块块的疙瘩肉像一块块的黑石头。

大喝一声。

猛地出拳。

拳头接触仪器的瞬间，发出一声巨响。

庞大的仪器甚至肉眼不可查的微微颤了一下。

数字开始滚动。

速度飞快。

123，238，389，485，531……

很快过了500。

超过500者，为二阶。

过二阶者，合格。

合格，意味着牛根成为武馆第一个被录取的学员。

看到这里，很多人暗暗为牛根喝彩。

500之后，速度开始慢下来，但依然没有停下的趋势。

571，618……699，700！

超过700了。

超过700者，为三阶。

这次选拔，整个小镇过二阶的人都不多。

三阶，更是一个都没有。

没想到，居然在选拔临近结束的时候，出了一个三阶。

镇长乐的合不拢嘴。

数字还没有停，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仪器。

几十人的会场，鸦雀无声。

最后，数字终于停下。

737！

在场的学员都为牛根欢呼。

一直波澜不惊的梅头，也暗暗握拳喝彩。

连一言不发的玄清宫弟子陆仁，此刻也露出了笑容。

“总算出了一个三阶，回去也好交代了。”

……

牛根在大家的簇拥中下台。

下台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教员。

要说恨不恨？

整个武馆的学员，没有一个不恨的。

手臂粗的教条，说打就打。

哪一天不是带着一身伤痛回家。

今天一听梅头说，凡是能通过的人都可以朝他发泄。

还真有人在心里动了这个念头。

可是，当大家真正到了考场上，没有一个不在心里感谢梅头的。

没有平日里的严苛训练，哪儿有今天的成绩。

所以牛根来到梅头跟前。

二话没说。

噗通一声，双膝跪下。

牛根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知道砰砰的磕头。

地板都被他砸出了一个坑。

“快起来。”

再是铁血军人也是人。

此刻，也是热泪充盈。

高兴的！

能换来学生的理解，他知足了。

“下一个，八哥。”

站在陆仁身边另外一个青年男子，名叫金银花。

之前的选拔，他都如同置身事外一样，对过程毫不关心。

若不是眼睛还睁着，跟睡着了没两样。

仅仅在出了一个三阶时，抬了一下眼皮子。

可当他听见“八哥”的名字时，浑身一激灵。

抬起头，看着走在台上的王八，上下仔细打量起来。

王八自然也注意到了金银花的举动。

于是，直直的看着对方。

一旁的镇长见状，大喝一声。

“大胆，竟然敢直视尊使，目无所敬，岂有此理……”

金银花抬起手，止住镇长的声音。

走到王八身边，询问道：“你叫八哥？”

王八还没回答，镇长抢先上前一步，卑躬道。

“尊使，乡野之地，起名字都很随意，什么八哥，牛根的，不登大雅之堂，还请尊使莫要介怀。”

金银花回头瞪了镇长一眼。

语气很是生硬：“那我叫金银花，是不是也不登大雅之堂？”

“这……”

镇长整个人不好了。

头上汗珠直冒。

正要下跪求饶。

一旁的陆仁走到他身边。

拉住他的手，小声呵斥。

“就你多嘴。”

“金兄乃尚书房执事，比我这个外事省从事高了两级。”

“如今又奉了掌书使之命，前来公干。”

“你莫要造次。”

几句话，既抬高了金银花的身份，也训斥了镇长。

处理的没有丝毫问题。

其他人看不出，王八却明白。

这个陆仁跟镇长有一腿。

如若不然，他也没必要冒着得罪金兄的风险，替镇长说话。

要不是他出面和事，此刻，镇长怕是已经跪在地上了。

“哼。”

既然同事出面，金银花也懒得再搭理镇长。

回过头，换了一副面容，继续询问。

“敢问，撰写《红楼》《水浒》《西游》的作者八哥，可是阁下？”

王八摸不清这人的来意。

如果换个地方，他绝对不会承认。

可武馆里的人都知道这事，他不承认也不行。

只得点头。

得知眼前之人就是他要找的人，金银花心里很是欣喜。

他此次公干，要找的人就是他。

本以为这件事会颇费周折，没想到这么顺利。

只是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于是拉着王八出了会场。

这一幕，让台下的人摸不着头脑。

王八写了几本书，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情。

据说，看过的人都叫好。

只不过，这是武道为尊的世界。

小说写的再好又如何？

说句难听的。

他写的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放在世俗之人眼中也许是瑰宝，但在武者眼中，狗屁不是，一文不值。

所以，王八虽然在小说上成就斐然。

但在武馆里没人把他当回事。

不夸张的说，憨憨的牛根在大家心中的地位可比王八高多了。

更别说武者之上的修士。

而玄清宫弟子又是修士中的翘楚。

你没见，连平日里威风八面的镇长见了他们，都大气不敢出。

怎会在意一个写小说的？

可，刚才金银花略显恭敬的态度大家都见了。

这才起了疑惑。

难道，修士也看小说？

甚至，追书？

……

“八哥，在下金银花，乃玄清宫尚书房一执事。”

“此次，我奉了我们掌书使大人之命，前来邀请您进宫。”

“您别误会，我们掌书使是一位爱好读书之人，拜读了您的大作之后，一直赞不绝口……”

金银花将事情的原委，简单讲述了一遍。

王八听完之后，低头沉思起来。

他本就有进宫的打算。

之前准备走选拔这条路。

现在貌似又多了一条路。

虽然不知道掌书使是什么样的官。

但受人邀请，成为座上嘉宾，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他手上还有一枚宫主亲自给的令牌。

就算混不下去，还有后路。

于是，王八心中有了决断。

……

当他再次回到会场时，第一轮考核已经结束。

现在是中场休息。

工作人员正在布置第二轮考核。

学员们也在紧张的准备着。

王八环顾一圈，没有看见牛根。

却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让他感兴趣的物件。

第一轮选拔用的测试仪。

趁着没人注意，走到测试仪前观摩起来。

拖着下巴，评头论足。

“我们武馆也有测试仪，却简陋的不像话。”

“还是人家玄清宫的仪器精细，能精准的测出数字。”

“玄清宫的科技水平，了不得。”

身边有人听到这话，一脸茫然。

“科技？”

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王八听到声音，才发现身边跟着一个人。

这人是刚才邀请他的金银花。

选拔，是外事省的工作，又不是他的工作。

将王八带回宫才是他的工作。

跟着王八也是理所当然。

听到王八提到仪器，解释道：“测试仪并非玄清宫炼制之物，而是天机殿的产物……”

一仙，二殿，三宫，四国。

天机殿正是二殿之一。

王八对遥不可及的天机殿并不感兴趣。

他感兴趣的是测试仪。

准确说，是想知道如今的自己能打出多少数字。

正准备向金银花申请，给自己开小灶测试一下。

忽然听见会场**传来一道声音。

“第二轮选拔，开始！”

……

第二轮测试的灵根资质。

灵根资质分为九等。

一星最低，九星最高。

玄清宫的录取标准为三星。

千万别因此以为，一星、二星灵根很垃圾。

要知道，前整个大陆有灵根的人并不多。

也就是玄清宫才有资格挑挑拣拣，换了别的门派，有灵根者就算合格。

二星更是抢着要。

三星……

抢不到啊。

“张三，无灵根。”

“李四，无灵根。”

一连十几个上台测试的人，有灵根者仅一人，可惜是一星，不合格。

“下一个，汪奔。”

被叫到的是一个瘦弱的男生。

瘦弱，是相对于武馆中的一群肌肉男而言。

若是与王八相比，还是要强上一分。

汪奔上台后，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开始测试。

测试仪是一颗水晶球。

测试者仅需在手上涂抹灵粉，然后将手放在水晶球上即可。

如若有灵根者，水晶球内会亮起光点。

一颗光点表示一星灵根，两颗光点表示两星，以此类推。

汪奔的手放在水晶球上之后没多久，水晶球就有了反应。

每次水晶球亮起，总是很容易激起人们的情绪。

“快看，快看！”

“亮了，亮了！”

“一颗……哇，两颗了！”

“天啊，三星！”

三颗红色光点被点亮的同时，也引爆了整个会馆。

惊叹声，赞叹声，不绝于耳。

“汪奔，三星火灵根。”

灵根不但有等级，还有属性。

火，主攻伐，是所有修士最喜欢的灵根之一。

汪奔是纯色三星火灵根，没有杂灵根，意味着他将来在修炼一途上会好走很多。

这样的灵根，放在其他门派会被当作继位者培养。

即便是在玄清宫也会受到礼遇。

看，连本次负责选拔的玄清宫弟子，从未对学员假以颜色的陆仁，也离开了座位。

特意向汪奔贺喜。

“师弟，恭喜啊。”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等进了宫，有什么不方便之处尽管来找师兄，师兄一定尽力帮扶。”

陆仁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非但没有压低，甚至动用了些许灵力，让声音更有穿透力。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主动示好，是有用意的。

故意做给大家看，让所有人在震惊中羡慕不已。

大家的震惊与羡慕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可，能让汪奔高兴啊。

只要这个未来的师弟稍微机灵一点，就应该知道怎么做。

汪奔不笨。

很快明白陆仁的意思。

九十度弯腰鞠躬。

声音洪亮。

“以后要常来叨扰师兄了。”

从台上下来。

汪奔直奔梅头而来。

就在大家以为他会像牛根一样感谢梅头时。

汪奔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梅头，选拔之前你许诺的话，可曾作数？”

梅头之前许诺什么了？

好多人都摸不着头脑。

想了半天才想起。

今天早上，梅头在给大家做动员的时候，曾说过：无论是谁，只要通过选拔，都可以朝他发泄。

当时很多人还跟着起哄来着。

可玩归玩，闹归闹，却没有人把这句话当真。

是非大义面前还是拎得清。

都知道，梅头是为了激励大家才这么说的。

可没想到的是，还真有人惦记着。

有反应快的学员立刻站出来，指责汪奔：“梅头当时是为了激励我们，这种话岂能当真？”

汪奔可不管这些。

这五年，他一共挨了三万多鞭。

每当鞭子落到身上的时候，他就发誓。

将来若是被选上，一定要报仇。

原本还不知道要如何行动才好。

毕竟他与梅头的实力差距在那摆着。

没想到，梅头居然主动给机会。

现在他已经是玄清宫的准弟子，就连镇长见了都要客气三分。

再加上刚才陆仁的示好，给了他勇气。

所以才敢当着大家的面，要梅头兑现承诺。

他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么做一定会被千夫指。

可他管不了这些。

曾经的誓言，今天必须兑现。

憋了五年的恶气，今天必须得出。

反正自己已经是玄清宫弟子，将来，与这些人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凡夫俗子的指责，又有何惧。

梅头的眉头皱了起来。

眯着眼，盯着汪奔看了看。

然后转过身，从教台上取下教鞭，走了回来。

“你…你…要干什么？”

汪奔吓的身体忍不住后退。

梅头把教鞭给汪奔。

然后脱掉上身的衣服。

声音如虹。

“我梅头说话什么时候不作数？”

“来吧，把你心中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从今天以后，希望你忘了我这个启蒙老师。”

“我也没有你这个弟子。”

说完，侧过身，露出满是疤痕的后背。

这时，不少学员劝阻道：“弟子打老师，可是大逆不道，你要想好。”

汪奔才不管这些。

他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报仇的机会近在眼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举起教鞭。

咬牙切齿的说：

“你知道吗，我最恨的就是你总是用大义的名义，肆意的践踏我们。”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撺掇着其他人来指责我。”

“没错，我是记仇，可你却是个伪君子。”

“这鞭子，我今天非打不可。”

“我已经是玄清宫的弟子，我不怕你。”

越说越气。

一挥手。

一鞭子。

一声响。

梅头后背上留下了一道血红的印记。

他曾是军人，身上的每一道伤都是在战场上拼来的。

对他来说，这不是伤，是功勋章。

现在又多了一道殷红的印记。

与伤疤在一起，显得格外的刺眼。

……

“真打啊。”

台上的金银花摇了摇头。

看见身边的陆仁脸色也有些难看。

于是凑过头，有些玩味的道：“你这个师弟，是个狠角色啊。”

语气似在称赞，却说的陆仁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刚才，陆仁当着所有人的面主动示好，认汪奔为师弟。

还上演了一出“让人震惊又羡慕”的好戏。

谁知转眼间，这个“好师弟”就这么着急加戏。

连带着，让他这个师兄的脸都丢尽了。

偏偏金银花还在若无其事的说着。

“我虽然不会看相，但多少会看人。”

“他这样的人有一个特点。”

“你对他一万个好，他记不住。”

“可你对他有一点不好，他能记你一辈子。”

“如果你前面对他好，后面不管他了，他一样记你。”

“陆兄，你既然认了这个师弟，以后可要好好对他。”

“三星纯色火灵根，成长速度可不慢啊。”

陆仁的脸已成猪肝色。

偏偏又发作不出。

……

有了第一鞭，让汪奔再无顾忌。

越发的咆哮起来。

“你说从此以后没有我这个弟子。”

“太好了，正合我意。”

“现在我已经是玄清宫弟子。”

“你，给我跪下！”

汪奔竟然要梅头下跪。

周围的人再也看不下去，纷纷站出来。

“汪奔，你别过分！”

“就算你是玄清宫弟子又怎样。”

“你要是敢让梅头下跪，我们今天就…就…”

汪奔根本不理会这些学员。

直面梅头：“你今天若是不跪，来日，就不止是下跪这么简单，你要想清楚了。”

阴鸷的眼神直视着梅头。

许多学员也是憋了气，叫嚷着。

“狗仗人势的东西。”

两边势成水火，一触即发。

梅头环视一圈，心中感慨颇多。

出了汪奔这样的弟子，固然悲哀。

可绝大多数弟子还是明事理的，让人欣慰。

汪奔再可恨，但他有句话说的对。

从现在开始，他已经是玄清宫弟子。

仅这个身份就已经与其他人不一样了。

将来的差距更是越来越大。

现在汪奔记恨的是他一个人，那他接下便是。

不能让其他弟子为了他遭受无辜之殃。

“其他人都退下。”

梅头喝退众人。

然后看向汪奔。

“我是答应过，可以站着不动让你打，可没说过……”

“是，你确实没说过。”

现在的汪奔已经疯狂。

眼神丝毫不惧的与之对视。

咄咄逼人的道：

“但你听清楚了。”

“现在，我就是要你跪下。”

“我是玄清宫弟子，你只是一介平民，跪我理所当然。”

梅头紧紧盯着汪奔。

双拳紧握。

若是只有他一个人，他拼着被玄清宫通缉，也要暴打恶徒。

可，现在的他不是一个。

周围有他的弟子。

家中有妻儿。

儿子才两岁，刚学会叫爸爸。

他不能让他们有事。

纵然心中有万千不甘，也只能屈膝。

“我…跪…”

铁血汉子，哪怕倒在战场上，双膝也没弯过。

今天却不得不对着自己的逆徒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