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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类I长庚初上

异类I长庚初上

尚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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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平平无奇混日子的人世衰仔吕翊阳,无意间卷入三海六域四境四方中的纠葛,并在得知诸多隐秘后,开始进行一场自我的救赎与守护;一个原本站在世间之巅高傲如凰却又在他面前卑微入尘的灵君即墨漾,纵然堕入百世轮回,走向失望和绝望,也要拼力搏一个如泡沫般易碎的希望;一个强至绝顶却甘做影子的工具人沈入微,即使千年的仰望与追逐,最终只换来一句‘我们回家’,也足以让他含笑献出那颗石头心……生死簿上众生皆有定数,天地大道运行各有规则,无人能置身事外,于是,在诡异与神秘的呼唤下,在爱与救赎的抉择中,一行人还是踏上了未知的旅途这条路纵然凶险,但沿途也会有着野花盛开在荆棘之中,至于路尽头的世界是残破还是雏新,他们无从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那看不见的地方,正有人坐在白骨的王座上等待着众人的到来“欢迎诸位,陪吾开启新世界的大门!”

来源:番茄小说   主角: 吕翊阳,陌陵   时间:2022-06-18 12:23:55

小说介绍

吕翊阳,陌陵《异类I长庚初上》讲的是一个平平无奇混日子的人世衰仔吕翊阳,无意间卷入三海六域四境四方中的纠葛,并在得知诸多隐秘后,开始进行一场自我的救赎与守护;一个原本站在世间之巅高傲如凰却又在他面前卑微入尘的灵君即墨漾,纵然堕入百世轮回,走向失望和绝望,也要拼力搏一个如泡沫般易碎的希望;一个强至绝顶却甘做影子的工具人沈入微,即使千年的仰望与追逐,最终只换来一句‘我们回家’,也足以让他含笑献出那颗石头心……生死簿上众生皆有定数,天地大道运行各有规则,无人能置身事外,于是,在诡异与神秘的呼唤下,在爱与救赎的抉择中,一行人还是踏上了未知的旅途这条路纵然凶险,但沿途也会有着野花盛开在荆棘之中,至于路尽头的世界是残破还是雏新,他们无从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那看不见的地方,正有人坐在白骨的王座上等待着众人的到来"欢迎诸位,陪吾开启新世界的大门!"

第1章

精彩节选


“孩子,你,醒了!”有人在黑暗中欣慰地感叹。

孩子?他吗?可他已经20岁了,早就不是孩子了吧!

“你啊,真是没有出息,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活成了这个样子。”那人的声音中带着点无奈,响在他的耳边。

“依你现在这幅样子,还是算了吧。”声音越来越远,是走了吗?

他的心里忽然有点好奇,他知道这是在做梦,和常人不一样,他的梦一向都会很真实并可控,不过这次却有种罕见的缥缈感,在心中小小的悸动催使下,他站在黑暗里大声的问道,“你很了解我吗,我活成什么样子应该和你没有关系吧。”

“…倔强的孩子。”

听到评语,他忽的一乐,退后两步随性的坐在了地上,“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活的人竟然会被夸成倔强,我要说声谢谢吗。”

他很自然地吹了声口哨,一柱光芒从他的头顶上打了下来,他又翻了翻手,一串青脆欲滴的葡萄握在了他的手里。

“创世般的力量啊。”那人似乎换了个位置,声音从另外一个方向传了过来。

他吸干了葡萄的汁水,伴着果肉咽了下去,“我的梦而已,要是在你的梦里,你也能这样的。”“不过,好像你没机会。”他将攒在嘴里的葡萄籽一起吐了出去,拍了拍手,“下课时间要到了,我不陪你了,希望还能在梦里见到你,不对,是听到你,话说,我的梦里,我竟然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见鬼!”

他嘀嘀咕咕的吐槽,那人也不答话,两个人在黑暗里安静了好久,慢慢地,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他,醒不过来了!

同样是这个时候,慌乱,烦躁,愤怒…这些负面情绪一瞬间填满了他的胸腔,在他的梦里被反制了?他想问,却说出了另外一句话。

“背负着一切,在黎明的战火中重生,再次君临天下。这就是你为我定下的宿命?”

“可是啊,你依旧悲伤于那些不愿回忆的过去,甚至不惜将自己掩埋。”

那人也不意外,在黑暗中幽幽的说道。至于他,好像变成了一个灵魂,站在一旁任由着自己与那人说话,什么情况?这是精神分裂吗?他想。

但是再一次,他又说出了自己听不懂的话,“哪有什么不愿回忆的过去,只是不愿承认的事实罢了。”

“说真的,清楚了现实还真是让人难过啊,就像是沙漠独行,明知道没有地方乘凉,还是自欺着去摸索,身后的脚印被风沙掩盖,无人知晓你来过的痕迹,向前伸出的手,触摸到的除了炙热就是虚无的海市蜃楼。”

“神们创造的世界总是有着缺陷。或灵或物,当无法适应于大多数同类时,必将被冠以异类而遗弃。”他的声音有些黯然。

“被遗弃过的孩子,心上总归会有着疤痕,我本想一试的。对不起,或许…不该让你苏醒。”那人的语气中充满了愧疚,脚步声传了过来,这次是真的走了吧?喂喂,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会有一个人站出来说,“缺陷什么的,我们去弥补好了。”或者,“我醒来是因为我想醒来。”这种豪言壮语的吗?对于这个第一次脱离自己掌控的梦,他已经放弃了反抗,而是渐渐地好奇剧情走向了。反正都是在梦里,到时间就会醒来的,就当是看了一场话剧吧。

“要继续睡下去吗?”那人似乎停在黑暗尽头询问道。

“不用了,犯不着再消耗你的力量,而且,我还想看看那些人会如何待我?这次,是杀,是逐?”他的语气变得冷硬起来,隐隐透露出的威严,仿佛王者。

他走到黑暗里的某一处,屈指敲了敲,随即便响起了像是盒子内部受到敲击时的“咚咚”声,缓缓地,一个光点在黑暗里旋转着放大成为一扇门,他闭着眼睛在门前停了很久,再一次睁开的时候,他的眼神又变成了之前那种貌似的纯真。

“推开…这扇门?”重新掌控了身体的他对着黑暗试探着问道,没有听到答话,他无奈的撇撇嘴,慢慢地向前伸出手,在一串令人头皮发麻的门轴声后,他迈了过去,随即光芒彻底的将他包裹。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收住了继续踏出去的脚步,轻薄的短袖一点点的被冷汗湿透,眼前,五色的光在空中碰撞,震耳的轰鸣声也在一瞬间淹没在巨兽的咆哮中,金黄色的身影们凌空而立,注视着前方泛紫的一半山河,发白的尸首从上游漂浮至下,黑色的火焰灼烧着整片密林,山巅之上,遍地的骸骨堆垒出一个惨白的王座,其上,面容清秀却眼神妖异的男子撑着脸颊,懒散的坐着,一人的气势仿佛压下了整个世间,只见男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手中也多出一柄通体泛红的长剑,轻轻一划,赤红色的血潮挟着雷电般的天威冲着对面席卷而去,最后在一面古朴的破旧战旗前停了下来。战旗下,金黄色的人影们发出嘶哑的怒吼,继而一个个地扑撞在血潮上,天空下起了血雨,落在男子的身上,男子贪婪地舔舐着指尖上的鲜血,之后环顾着这个世界,嘴角弯起一个邪魅的笑。

身后的门又在吱吱呀呀的声音中慢慢地关上了,他站在门边目光呆滞地盯着那张可以说是和自己分毫不差的脸看了好久,男子像是感觉到了异样,立在骸骨之上远远地看了过来,手腕一抖,一股剑气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打在后面的石壁上,他转过身,一个蓝衣女子被狠狠地砸进了墙壁,她的眼睛里流出两条殷红的血泪,嘴唇犹自翕动着。

“快……走!”

他猛地坐起,在下午的阳光中睁开眼睛,呼吸急促的看着空荡的教室,还好还好,这里还是那个安稳的世界!


“做噩梦了?”

教室靠窗的角落里,于思潼声音软软的问道,她是系里为数不多的愿意安安静静的看书的女生,毕竟大家已经是大学生了,女生们似乎更愿意把自己打扮的精致些以吸引男生的注意,然后期待着一段纯真美好的校园恋情。但这并不是说于思潼不漂亮,相反,她有一个多数女生不具备的特长,腿特长,从小学习舞蹈的她不仅身材匀称,更是练出了一双逆天的长腿,腿型比例无可挑剔。她也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所以她最喜欢的衣服是裙子,她甚至可以穿上一个月不重复的各种款式,虽然按照她的性子不会去做这么无聊的事。

吕翊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着惺忪的眼睛看着后排的于思潼,她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纱裙,缀着鳞片网纹,领口嵌着翻涌的浪花,细软乌亮的长发上别着一个草莓样的发卡,安静的坐在晚间的阳光里,像是个天使。

不过,世界上有女生的地方就会有战争,这是哪位哲学家说过的话来着,即使是天使般的于思潼也有着令她头疼的对手,系里当之无愧的佼佼者,江潞潞。高中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大学专业课全系第二名,某音乐学院钢琴十级,元旦晚会上一曲《少女的祈祷》俘获了无数躁动的心。

其中却不包括吕翊阳。没有喜不喜欢,只是感觉不适合,而不适合的人在一起,一辈子会很长很累的。

见鬼,怎么会有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他只是一个在大学混吃等死,毕业了有份工作,然后让姑姑做媒,找个会过日子的姑娘嫁了的三无青年,无车无房无存款。这样的他,就算倒贴江潞潞,人家也只会面带微笑的说声,你是个好人吧。

“喂,你没事吧?”于思潼合上书,疑惑地看着吕翊阳,“你刚才的笑,很诡异!”吕翊阳用力拍了拍脸,然后双眼微微眯起,露出了自认为优雅标准的笑容,于思潼愣了一下,这是她见过的第二个人会这么笑。像是一场表演,看上去自然放松,表演者却是在努力的聚积面部所有肌肉,有些尴尬,但是却是他所能营造的最好的效果,而且如果靠近了仔细去看,表演的人眼里不会有一点笑意。

他们只是在取乐别人,然后希望着不会被抛弃。

“刚才是诡异,现在是变态。”

于思潼低头嘟囔了一句,然后静静地摩挲着手里的《到灯塔去》,慢慢打开了书的扉页,伍尔芙的名字下,另一行小字用着清秀的笔迹写着‘宋启辰赠’。

吕翊阳悄悄走到后排,又在无意间瞥到这个名字,他认识这个人,同班同学也是系里每次大会都会宣扬的励志榜样,过去两年里,他创下了学校泡图书馆最长时长和借阅最多的记录,运动会上,他同样是长跑3000米记录保持者,他也是唯一一个让‘天之骄女’江潞潞在专业成绩上屡次吃瘪的学霸,众多光环加持下,吕翊阳这种混吃等死的货色显得更加不堪,而且据说他已经要转学到国外了,不过家境稍差的他是怎么负担起那些高昂费用的,吕翊阳抓了抓脑袋,也许宋启辰现在正在某家餐馆里勤工俭学疯狂的洗盘子吧,他看向窗外,不怀好意的想着。

傍晚的阳光没有那么炙热,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投在坏笑着的吕翊阳的脸上,风也在暖暖的吹着,带着淡淡的发香。“我们都灭亡了,各自孤独的灭亡了。这本书里我最喜欢这句话了。”吕翊阳忽地揉了揉鼻子轻声说,于思潼微微怔了一刻,苦笑着摇了摇头,她一向找不准吕翊阳的看书喜好,也许上一秒他还在抱着《九州缥缈录》看得津津有味,可是没准转个身他就翻开了钱钟书先生的《围城》,所以对于他偶尔蹦出来的金句,于思潼早就见怪不怪了。没有等到于思潼的答话,吕翊阳回身尴尬的笑笑,然后将目光挪到了那本书上,书中夹着一个不太醒目的‘书签’,可吕翊阳看得出来,那是宋启辰在课上给于思潼写过的纸条,经他的手传过去的。

原来天使般的于思潼也有着自己求而不得的人啊!吕翊阳这才想起来之前的签名,清秀的笔迹应该也是于思潼自己加上去的,这算什么?喜欢就说出来啊,不然就只是为了感动自己吗?吕翊阳不明白于思潼的想法,以他的性子,有了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他就一定会让那个人知道,自己不够优秀去努力好了,哪怕那个人说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一定会在全世界找到一颗落下的陨石,刻上她的名字送过去。在他的理解下,喜欢就应该是一种可以为了一个人背叛全世界的冲动,而不是坐在原地傻等着别人的拥抱,毕竟,这个世界上懂得回头的傻子很少,大家都在往前走,都很忙。

吕翊阳忽然极度地想给宋启辰拨个电话,联系方式就在他的手机里,可是他把手伸进口袋拿出来的却是两颗糖,就像梦里他的言不由衷一样,指尖在碰到手机的一瞬间缩了回来,然后鬼使神差的选择了旁边的两颗水果糖,吕翊阳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出去。

“我不喜欢吃糖。”于思潼推了回来。吕翊阳又伸了出去,还在没心没肺地笑着,“这个世界这么苦,总得吃颗糖尝尝甜是什么味道。嗯!?”

于思潼抬起头,然后看着那颗有些软化的水果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吕翊阳这种间歇性的思维她是一辈子都跟不上了。剥开糖衣,她把糖放进了嘴里。这种糖的味道很怪,开始的时候很甜,但是水果味会慢慢地逸出来,直到充斥整个口腔,彻底地压下那股甜味。

更不幸的是,她的这颗是柠檬味的,她最讨厌吃柠檬了!

吕翊阳当然知道于思潼不喜欢吃酸的,看到‘小天使’紧蹙着眉头却还是一本正经的含着糖,努力不吐出来的样子,即使下周要给严厉著称的孙老师一个交代,他也觉得这节课睡得值了,而且,从孙老师今天的表现看,他也放弃去管教这个浑浑噩噩混日子的学生了。

其实一切都无所谓的,只要能保证不挂科,拿到毕业证就行了。吕翊阳觉得自己的生活简单极了。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吕翊阳两手抄在兜里,嘴里哼着老套的小调,一边等着大巴车回家,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广场喷泉。一位年轻的妈妈正蹲下给自己的孩子讲着什么,她指了指喷泉,像是在说别靠太近会淋湿之类的,可是孩子似乎不是很听话,水柱升起的时候,小小的人儿又是大喊着跑了过去,妈妈只好穿过越来越多的大爷大妈紧紧地跟在后面,而她们的身后,上了年纪的老人正舞动着自己的身体,像是又找到了自己的青春。

上车后的吕翊阳苦着脸掏了掏还在嗡鸣的耳朵,不得不说,愈演愈烈的广场舞已经成为老人们的一种生活习惯,虽然不太环保,但对于老人们而言却是必不可少的生活调味品了。不知道上了年纪的人是不是都是那幅样子,他还期望着五十年后的自己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到广场一边,和老太太们看着周围来往的情侣评头论足,然后举着振铃的手机说,“我家那老婆子叫我回家吃饭。”在夕阳中留给她们一个并不潇洒的背影,摆手离去。

好强的画面感,真应该写下来。吕翊阳挂着耳机笑了笑,耳机里没有放音乐,这是他最喜欢的打发时间的方式。耳机创造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环境,他则在脑子里胡乱的想着一些没有边际的事。比如,他曾幻想过自己的父母身担重任,不方便透露身份,即使是他们最爱的孩子。又或者是世界富豪,留他在这儿只是为了磨炼他的心性,某一天会有一辆限量版的科尼塞克或者布加迪停在他们学校门前,他的爸爸会拍着他的肩膀说,“不想学习,那就回去继承家业吧。”他的妈妈会把定制好的黑色Prada套在他的身上,美美地赞叹着自己的眼光和衣服的合身,然后他会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离开学校,跑车的引擎声像是嘶吼的猛牛,撞击着余下所有人的听觉神经。

可他等了二十年,见过的最上档次的车也只是开学时候于思潼坐过的一辆阿斯顿马丁,穿过的最好的衣服也不过是姑父买了小号的‘海澜之家’。他的生活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扔个石头都不会起水花。

吕翊阳头倚着窗户,清楚地感觉着汽车行驶的震荡。他的家就在郊外,那所学校是他高考有如神助地发挥后能在市区选择的最好的一所,说来奇怪,高考前他的成绩虽然还说得过去,但也不至于能成为黑马逆袭的传奇,只能说是…有如神助!不然以他的水平和懒散性子怎么可能认识于思潼、江潞潞、宋启辰之流。不过这样他倒是可以每周都回家一次,他不想离家太远,对于没有多少亲人的他,唯一在乎他的姑姑就是一切。

几乎看不到太阳的时候,吕翊阳才喘着气站在半掩的家门前,洗衣机在门后‘嗡嗡’的响着,空气里夹杂着一股饭糊了的味道,仔细去听还有着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吕翊阳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他把背包拿了下来,背带挽了一圈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推开了门。洗衣机在转着,衣服却散落在旁边的地上,洗衣筐打翻了,凳子也倒在了一边,男人的喝骂声愈加清晰,“你个混蛋。”吕翊阳发急跑进了正屋,满脸疲倦的姑姑站在房间一个靠墙的地方不停地揉着手臂,喝醉了的姑父坐在沙发上口水四溅的叱骂。

看到吕翊阳闯了进来,两个人明显都惊了一下,最后还是清醒着的姑姑先上前牵起吕翊阳的手,挤出了一个笑容,“阿阳,姑姑炖了肉丸子,你回来的刚好,我们吃饭!”“这姓吕的小子又回来了?穷嘴还吃肉丸子,都不如拿去喂狗。”姑父靠在沙发上愤声大喊。姑姑没有理他,只是要拉着吕翊阳往外走,吕翊阳自然地把手抽了回来,看着姑姑露在外面通红的手臂问,“他打你了?”姑姑捋了捋贴在脸上的头发,强笑着说,“你姑父喝多了,别理他,一会就好。”“是,喝多了!天天喝多!就没个消停的时候,以前是骂,今天是打,以后你还有好日子过吗?”吕翊阳心里的火猛地燃了起来,他喘着粗气厉声地斥问,颈上的青筋凸起,狰狞的模样连姑姑都吓了一跳,“小子,不服气?告诉你,你吃的用的全是老子喝出来的,想消停,滚啊。还有你,”姑父拍着桌子吼道,然后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指着姑姑骂道,“这么多年了,蛋都不下一个,偏偏领回来个孩子说是你侄子,当老子傻是吗?”说完他抬起脚狠狠地踹在了把姑姑挡在身后的吕翊阳的身上,吕翊阳身体一颤,咬牙向前踏了一步,他不能让姑姑被人这么羞辱,哪怕是她的男人。

暴怒中的吕翊阳终究还是被姑姑拉了回来,然后在推攘中被一步步推出了大门,姑姑在他的手里塞了一百块钱,焦急的说,“听姑姑的,你先出去玩会,晚点再回来,不回来也行。”吕翊阳攥着钱在门外不停的叫喊,门内的姑姑始终就只是一句话,“出去吧,别回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再没了动静。

吕翊阳知道,姑姑又把自己锁了起来,每次姑父喝醉了她都会这么做,她是一个软糯的性子,打骂这种事做不来,为了保护自己,也让姑父醒酒冷静下来,她只能一整夜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没有任何办法的吕翊阳在门外愤恨地抽了自己两个巴掌,颓丧地沿着路走向尽头的小河。那是条上世纪开挖的人工河,河岸较高且呈梯形,两岸各有一条狭长的土路顺着河的流向延续下去,路的两旁种满了杨树,每年夏夜都会有很多小孩子在这里抓蝉换钱,他以前也抓过,只不过没有换到钱,油炸之后全成了姑父的下酒菜。

心不在焉的吕翊阳一直都没有打光,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就用不着方向,所以一路上他都只是下意识地向前摸索,如果没有人提醒他,他磕磕绊绊的样子,也许都会顺坡走到河里去。

“阿阳回来了啊。”一束光打在了他旁边的树上,还算熟识的大爷一手拿着手电,一手牵着小孙子。

“嗯,今天刚回来。”

“好几年不见你抓这小玩意,怎么今天刚回来就过来了,不陪你姑姑?”

“姑姑说她想吃点,我就过来看看,哪知道一路上都没几个。”

“和以前不一样喽,现在人都喜欢吃这玩意儿,饭店里也点名要这个,一盘盘贵的吃不起,这不抓来抓去就少了。”

吕翊阳俯身逗弄着小孩儿,笑呵呵的说,“没看出来,这小虫子还成宝贝了。”小孩儿也不怕生,举着装蝉的瓶子一下下的砸在吕翊阳的身上。

“你这一个都没抓着,要不大爷给你点。”

“不了,我姑姑就随口一说,抓不抓着无所谓,大爷您还是带着孙子早点回去吧,晚上这林子里什么都有,别没抓着小虫子,再伤着您宝贝孙子。”

大爷拿着手电敲了吕翊阳一下,牵着小孙子的手拉的更紧了,“就没听你说过多少好话。”

这倒是真的,他的嘴里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蹦出来几句招人打的烂笑话,有一次姑父破天荒的带他出去应酬,饭桌上姑父的朋友漫不经心地露出了新买的桑托斯镶钻腕表,然后摆摆手说他觉得好看就买了,价钱一般。吕翊阳看不惯那副样子就随口接了一句,“叔,原来这就是钻啊,白里透蓝的,比锆可强多了。”在场的都是男人,对钻石都多少了解点,只有锆才会白里透蓝,钻石会更亮一些,于是心中有数的众人暗暗一笑不再说话,原本好好的气氛让吕翊阳整得无比尴尬。或许有很大一部分,姑父就是因为这张嘴厌恶他。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厌恶慢慢地落到了姑姑的身上。

吕翊阳在岸边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拾捡着手边的碎石瓦片一个个的打在水面上,他是在这条河边第一次见到的姑姑,用石头打水漂也是他从姑姑那学到的第一个游戏。“要是当初我没有跟着姑姑回家,按她的性子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么多次吵架,我还真是个倒霉蛋,爸妈不要我,姑姑也被我祸害成这个样子,自己还一嘴烂话,活该你没朋友。”吕翊阳丢着石子,嘴里不停地絮叨。诚然,除了意外认识的于思潼之外,不善交际的他在学校就是个谁都不会在意的透明人。

“小子,我听你嘟囔半天了,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埋怨的声音忽然从河对岸传了过来,吕翊阳捡石子的手一顿,借着月光他才看清不远处的树影里并排坐着四个人。他们的样子像是地下组织而多过夜钓,躲在背光的阴影,安静地如同雕塑,他一瞬间想起电影里的乐哥,和他一起钓鱼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吕翊阳摸了摸发凉的后脑勺,不会是碰上大佬会谈或者地下交易了吧?!

“年轻人就是毛躁,往水里丢这么多东西,把鱼都吓跑了。”又有一个人也抱怨道,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准备收竿了。

“不好意思。我以为这没人。”吕翊阳语气十分诚恳的说道。

“不碍事,心情不好发泄出来就行了,憋着伤身。还有啊,不要什么错都自己背,那样活着太累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年龄应该也不大,却在说话间给人一种莫名的舒适,与之前的两个人相比,那种感觉吕翊阳甚至都可以用如沐春风来形容。

“嘿嘿,小子,你是不是除了说要是要是,如果如果这种废话,什么能耐都没有啊。”第一个人突如其来短促的笑声带着一股异常的波动像刀子一样扎在吕翊阳心上,吕翊阳沉默了,他确实只会在事后去弥补遗憾,而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其实更像个路人,至多是个情绪有些激动的路人,可他就只是个一无是处惨兮兮的衰人,又能做些什么,哪怕他混的再好一点儿,他都可以对姑姑说,别理那个混蛋,下半辈子阿阳养你。但是他说不出口,就像姑父说的,他现有的一切是姑父挣来的,所以他只能忍耐。忍耐吗?一直忍下去吗?不行,他不能一世都在忍受中度过,他做不到,咸鱼都可以有梦想更何况他,他要挣钱,挣好多钱,有了钱在这个社会才有地位,他要让那些人再也不能随意地欺负他和姑姑。

自责、愤怨、执念…繁杂的情绪在吕翊阳的脑海里如同闪电不断地碰撞,他的脸上涌现出坚毅的神色,眼瞳里慢慢萦绕起一缕淡青,而手里的石头也在这一瞬间被他捏成了粉末,一圈圈的涟漪从他这边开始扩散,水面上鼓起一个个水泡然后炸开,这片水域像是沸腾一般,隐隐掀起风浪。黑暗里的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了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最后一个人,他在收线,软竿被拉出了一个惊心的弧度,应该是条大鱼。

他不慌不忙的样子让第一个人有些坐不住,轻轻地叫了一声,“陌陵。”

“不,还不到时候。”最后一人把一切都收拾完后抬眼看着吕翊阳忽然说了一句。

他们这才注意到除了他们周围的一切都戛然而止,正在飘零的树叶,微微带起的风,震荡的水波还有吕翊阳,所有都如同时间忽然静止停在原处,正当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一句低沉又充满威严的话从吕翊阳的嘴里冒了出来,“多管闲事。”接着河水才继续开始流动。“怎么会这样?”第二个人问向陌陵。

陌陵盯着吕翊阳,像是叹气道,“我们都猜错了一个人。”

“君王。”

君王?第三个人在一旁喃喃道,有能力救人却更愿意躲在一处看着别人在泥潭里挣扎,等到那人快要死的时候才抛出一根绳子好让他感恩戴德,什么该死的恶趣味,第三个人烦躁地挥了挥手,一道白光在已经躺下的吕翊阳眉心一闪而过,抹去了吕翊阳见过他们的记忆。

“既然先生不愿见我等,那就和这人一起安稳地活个百年吧。”他远远地对着吕翊阳拱了拱手,礼节齐全只是说话间的语气却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和善。

“伏疏,看来这次是无功而返了,你回去怎么交代。”第一个人将鱼饵全抛进了水里,拍了拍手回头问道。

被叫做伏疏的第三人想了想,“不能说无功而返,今天吕翊阳的**已经被勾了起来,虽说又被压了下去,但是被压的太久就一定会反弹。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饵已经放了下去,鱼儿咬钩只是时间问题。不过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了。”第二个人看着水面上散开然后沉下去的鱼饵,幽幽的说道,即使是在黑夜里,他的眼睛依然在不时地闪着光芒,沉默半晌,他眼睛里的光剧烈地亮了一下,他翻手托出一个光盘,面色阴沉。光盘通体赤红,十七颗大小不同的星石镶缀围成了内六外十一的两个圆,代表着三海六域四境四方。

“青弃,是忌青苑。”第二个人看着那颗不停闪烁的星石,抬起头对第一个人说道。陌陵和伏疏有些诧异的对视一眼,他们也没想到第一个乱起来的地方会是忌青苑。“易楠,龙师走前说过,天域甲士不得涉足忌青苑之事。”伏疏望向北方想了很久沉声说道,易楠点点头,“那我传命于异骑旅,他们可以用空间兽尽快赶过去。”

“等等。”易楠的手搭上星盘之前,沉默许久的青弃还是突然出声叫住了他。“我答应过老师,可老师也答应过我,我只会做我喜欢做的和不得不做的。忌青苑这件事,我不得不做。”青弃收起了之前不着调的样子,垂下的右手虚握,一个空间漩涡在他的身侧成形,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满眼厉色的青弃毫不犹豫的踏了进去,“我不想老师回来的时候,看到当初的遗憾变成后悔,遗憾可以弥补,后悔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青弃离开后易楠脸上带着得逞的坏笑,食指在星盘上抹了抹,闪烁的星石便平静了下来,他对着伏疏摊了摊手,“总不能真的置忌青苑不顾吧,这件事青弃去做最合适了。”伏疏默认着点了点头,随后眼角一跳,望向陌陵身后的黑虞,冥差黑虞对着他与易楠行了礼之后便安静地等在一边,陌陵抬头看了一眼星辰,然后用水泡裹起四人唯一钓到的鱼抛给了易楠。“尝尝人世的鱼,比天域的好多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喂…嘁,好像我会做菜一样。”易楠看着鱼嘟囔了一句,伏疏抹平了残留的空间波动笑了笑。“我们十二个人只有陌陵会做菜,本来以为今天能吃上的,真是可惜!”

“没办法,谁让这次有个不开眼的家伙招惹了他,私禁冥差,留灵不放,这罪过怕是要吃个百年的苦头。”

“人世还有这种能人?”伏疏有些惊讶。

“他们常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说其他域,单是天域就有不少获罪受罚的,觉醒一两个不稀奇。”

“嗯…说起这个,即墨,也在人世吧。”听到这个名字,易楠明显怔了一下再也没有说话,伏疏也在无声的苦笑后失去了说话的兴趣,两个人一起看着不远处的吕翊阳,淡淡的红光游走在吕翊阳的手臂上,黑夜里尤为显眼,许久伏疏才无奈的摆了摆手,“走吧。”易楠在后面低低的应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夜色跟了上去。


幽寂之地。

昏暗的天空泛着黄光,映在没有生气的世界,迷雾层层,带着些许诡谲的橘色,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呼喊,自世界一端传来,犹如九幽之音。

森然寂寥,似乎便是这个世界的主题,连空中悬浮而过的宫殿都如同不染生机,这里有的不过是不断地阴风,重重的幻雾,翻滚的黄泉和无尽的鬼魅。

这里,世人习惯称之为冥域!

鬼差举起魂鞭带起破风声响,重重的打在一道虚幻的灵魂体上,怒声呵斥下,死灵哀鸣,幽然之音,或不甘,或无奈,或愤怨……种种情绪掺杂,如魔音般不绝于耳。

“冥君,三万五千亡灵悉已带回。”鬼差不急不缓地说出颇为冷漠的话。

陌陵睁开双眼,双目之中不存丝毫眼白,纯黑的瞳孔如黑洞摄人心魂。深邃,沧桑和看尽一切的淡然与冰冷的目光在亡灵身上一一跳过,袖袍轻挥间,百丈内浓雾尽散,一种惨白的光芒笼罩下每个亡魂,随后一道巨大的虚幻笔影仿佛破天而来,在亡魂们惊骇欲绝的眼神中停在半空。

“无罪者,重入六道,罪者,”陌陵的目光陡然凌厉,如寒刃射穿一切。

“永堕阿鼻!”

陌陵的声音回荡在这片空间,笔影随之散出道道血色红光,印在数百道亡灵额上,’罪’,字迹犹如鲜血勾勒,顷刻间将其带入脚下黄泉,冥君的威势也在此时达到巅峰,冰冷至极的气息,即使是灵魂都唯有瑟瑟发抖。

“剩下的,带去交给孟姑。”在压抑的似乎连空气都能凝固的气息下,陌陵略显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身为十二灵君的冥君,在这冥域之中,他手握勾魂笔又持生死簿,独掌一域权势滔天,而作为交换,这份永久的令人疯狂的孤寂,他也必须麻木地去承受。

“冥君。”陌陵身后,黑虞颇为狼狈的单膝跪地,陌陵眉头皱了皱,“就你自己回来了?”“那人说要让冥君亲自去,不然他不会让任何鬼差带走白虞和那名女子的魂魄。”黑虞的头埋得更低,随他去的是冥域一个十魂队,未料到竟全折在了一个人的手上,想起对方未尽全力的样子,黑虞心里就有种猫戏老鼠的憋屈。

陌陵双眼虚眯,眼中寒芒闪烁,冥殿周围本来慢慢变淡的迷雾也随其心境的变化而越来越浓!他看着一批批亡灵久久地没有说话,直到身旁出现空间漩涡才瞥了一眼,青弃敞着怀,右手食指上耍着一枚玉环,略显轻佻的从中跳出,见到陌陵严峻的脸色和跪在一旁头都要垂进土里的黑虞,他嘿嘿笑了一下,将玉环抛给了陌陵,捏了捏右臂。

“忌青苑的麻烦解决了?”

“灵域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一件残缺的太古戟,还说残缺的部分在忌青苑,不过已经被我打发回去了。天帝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这个,难得的太初玉,帝后给的,送你了。”他边说着边整理着服饰,还朝着陌陵手里的玉环努了努嘴,陌陵罕见的把玩了一下那块遗玉,随手扔了回去。“青弃,不管怎么说,她始终都是你的母亲。”青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陌陵,我的事你就少费心了,倒是你这,”他拍了拍陌陵的肩膀,笑眯眯地看着黑虞,“这可是在挑衅啊!需要我帮忙吗?一壶千念,我把那家伙带来。”他伸出手指,在陌陵眼前晃了晃,陌陵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盯着点吕翊阳,我总感觉会出事。”“嘁,那个一脸衰相的小子能出什么大事,有易楠和伏疏就够了。”青弃无所谓的打着哈哈,陌陵在一旁一脸的无奈,这玩世不恭的性子和他掌兵时凶气逼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青弃,记得你第一次站在这儿吗?”陌陵环视着望乡台忽然问道,青弃一怔,脸上笑意微微收起,“记得,不打不相识嘛。其实你是我在这十一个里最晚认识的,不过这关系却马马虎虎算最好的。”马马虎虎?陌陵无声地笑了笑,而青弃似乎也觉得这个词用的不太好,有些尴尬的想去捏右臂,不过刚刚抬起手就被陌陵抓住,“把你这个毛病改了,别总是心里觉得不舒服就想去捏,这样下去,你连说谎都骗不了人。”青弃看了看自己的右臂,不自然的苦笑道,“我问过伏疏,改不了了。再说,我应该…不会再说谎了。”原本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神情里透出一种深蕴的失落,一闪而过。

陌陵张了张嘴要说什么,想了想还是算了,就像这座望乡台上的幽魂一样,青弃无法割舍的过去也只能在这座不算宏伟,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高台上自己去凭吊了,沉默半晌,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黑色薄本递了过去,青弃瞥了一眼,疑惑地问道,“一个杂灵翻不起什么大浪,这东西你还是自己带着吧。”“冥域的规矩,生死簿不得带离。”“什么破规矩!”青弃不情愿地接了下来。然后戏谑的说道,“就这么把生死簿交给我,不怕我丢了?”“丢了的话,本君会找回来的。”陌陵身形略微扭动,化作一道流光冲破迷雾,消失在昏暗天际,青弃盯着陌陵的背影,随意地抛了抛手中重达千钧的生死簿,能让冥君陌陵提起兴趣,真不知是那小子的福还是祸。

病房之内,陌陵踱着步看着房间的设施,他一般是不会到人世来的,尤其是医院,虽然他掌管亡灵但不代表他能真正的对濒死之人的哀号置而不问,人,是三海六域四境四方中最脆弱的生灵,可有时也能迸发出令人侧目的坚强。视线收回来,陌陵看着病床上的女子,她紧蹙着双眉,苍白的脸色却依旧挡不住那种令人心神荡漾的美,无关面容,而是一种由内流露的自然。即使是濒危之人,皮肤仍旧如同少女般细腻,稍稍动了一下,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清晰可见的锁骨带起一种别样的诱惑,这个女子,犹如上天杰作。但陌陵却是在注意着其额上的一股浓黑死气。

“即墨漾,岁十九,终于天罚。”又是一个过去违反天道的家伙!陌陵微微躬身,算是为曾经的仙人送行。好像还是从遇见源佑那个家伙,他才养成了这个习惯!

“死气聚顶,该收了。”他伸出右手,绣着黑金丝的袖口滑下,现出一截女子尚不及的白皙,没有丝毫常人应有的红润,在手掌触及额头的一刻,一道碧绿色光膜将女子包裹而进,磅礴的生机以至于额间的死气都被冲淡了许多,“冥域的温魂玉?本君现在更加好奇你是何人了,但本君要收她,一层养魂膜可不够!”陌陵低低的冷喝一声,右手掌心暗黑灵力汇聚成针,就色泽而论,比女子额间的幽黑死气更为彻底!

“嗤”一缕黑芒空间跳跃般出现在陌陵手边将黑针击断,他收回手,看向屋角的阴暗处,一道人影缓缓走出,伴随着的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笑声,“贵人本不落贱地,而冥君却仍至此,看来冥域煌煌之威还是不容亵渎啊!”仙君的尊称到了他的嘴中竟成了一种调笑,男子轻佻的打了个响指,天花板上出现一个空洞,白衣魂差重重的落在地上。

“你的名字!” 陌陵周身散发出似有似无的怒意,他淡然的扫了一眼白虞,虽然没有半分举动,但还是有些诧异于此人的隐匿之法,竟可以躲得了他的探察。“沈入微。”陌陵微闭双眼,神念与生死簿相连,许久饱含深意地看了沈入微一眼,杀心渐起,“戏耍本君,下场可比抓禁鬼差更加凄惨。”浓浓的威胁下,沈入微不在意的笑了笑,“或许,我早已跳出了生死簿。”陌陵冷哼一声,更为疑惑地看着女子,常人即便一息尚存,三魂七魄也早已离了大半,不过这女子非但未曾有此迹象,体内反而有着若隐若现的生机,这可不是温魂玉具备的手段。

“错觉吗?”他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本君今日是要把你们带回冥域的!”

“沈入微知道。”

“嗯,那在此之前,有什么话就尽早说吧,不然到了冥域可是没有机会了!”颇具人情味的话语使得沈入微饶有兴致的低头一笑,手心上翻,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珠在他的手心发出柔和的白光,白玉无瑕,连银月都为之黯然!

“明月珠?”陌陵眉间一骤,漆黑的瞳孔中隐隐透出一丝不安,沈入微掀开被子,将明月珠放在女子胸前,刺破她的手指,殷红的鲜血滴落,沿着无缺的玉壁滑下,留下一条血带,不过鲜血最终还是落到了女子的白衣上,如同娇艳的牡丹开在雪地般刺眼。

“咔~”眼神飘忽的一刻,陌陵似乎从明月珠中听到一声碎响,就像是什么东西从珠子中破壳而出一样,“有变!”陌陵的眼中猛的迸出寒光,可还是慢了一步,一道血光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射入他的胸口,他的身体骤然僵硬。

“你...”白虞一愣,旋即右手虚握,手心中凝化出阴冷的勾刀铁链,可沈入微却早早的移身将手搭在白虞的颈后,丝丝温热透过肌肤传到白虞身体的每一处,沈入微的身体稍稍前倾,面色冷肃,“你还是不要去掺和这件事了!”轻轻用力将白虞震晕,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愿杀掉魂差,毕竟他们的身后是整个冥域与天域!不过…沈入微看着女子,像是低头致歉般说道,“对不起,我不得不这么做!”他双手握起,棱角分明的脸上涌现出凌冽的凶色,眼中黑芒汇聚,唇边带着冰冷的弧度走向那额上沁出汗珠,仿佛全身都充斥着痛苦却依旧直直站立着的陌陵。

“现在的你倒是这么不屈!”沈入微讥笑道,双手探出,一黑一红两股灵力交汇,巨大的力量连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住手!”灵力光柱接触陌陵身体的一瞬间,一道冷喝伴着强光突然响起,刺痛着沈入微的双目双耳,沈入微的动作稍稍一停,之后照亮整个房间的光芒急速收敛,在他无奈的眼神中笼罩在女子身体的上方,女子实质般的灵魂破光而出。她推开沈入微,将陌陵平放在床上。

“沈入微,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即墨,我只是想帮你!”

“不需要!”

“可……”

“沈入微,这是我的选择,你无权干涉!”

嘴边的话强行咽下,沈入微看着女子因陌陵的出现而异常温柔的神色,自嘲的笑道,“不用太紧张,我没出手,这明月珠也只是让封咒松动一些,伤不到他的仙智。”渐渐平静下来的即墨漾迟钝的点了点头,抚过陌陵的脸颊,数十年未见,他似是又清瘦了,虽然仙君不需要进食,但她还是希望他能够吃些东西,这样他的身旁就不会只是死气。望着那突然浮现小女儿神态的女子,沈入微心里忍不住有些泛酸,天帝自以为经历百世轮回的她可以去参悟一切,但可能天帝也未曾料到会有一个人每一世都将真正的她唤醒,所以这样的惩罚非但未让其知错而改,反而助其将心中的影子越发扩大!

高高在上的冥君永远都不知道每过数十年望乡台上无尽的亡灵中总会有一双视线始终停在自己的身上!就像即墨漾不会回头去看注视着她的沈入微一样!有时候,沈入微自己也在想,唤醒即墨到底是为了谁?

“陌陵,即墨送你回去!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她抱着陌陵轻轻地说,却在一瞬间被强烈的波动弹开了双臂,幽幽的蓝光一点点从陌陵体内剥离,之后在天花板上汇聚流动,如同现世的电影画面。就在那里的熊熊烈火中,陌陵包含着无尽的紧张与愤怒,还有恐惧的声音重重地打在她的耳边,也传遍了那个天域!

“你疯了?啊?!”

源始台的对面,陌陵束着双手,冲着自己厉声嘶吼,镣铐在他的剧烈晃动间发出刺耳的声音,忽然,陌陵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跪向身后的黄金座,“天帝,罪责在我,不在她!”恳求声甚至压过了雷龙不停地咆哮,滚滚的天雷仿佛都静止了一瞬!而在源始台上,作为主角的即墨漾却静静地笑了。最后,在雷龙停息的间隙,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喊了出来,“陌陵,你一个没有心的石头人懂什么,你不是说过,你的双膝只跪墨师吗?现在呢?你不是说过我即墨漾不值得你另眼相看吗?现在呢?”……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陌陵额头抵在地上,双目圆睁,纯黑的眼睛里却闪烁着随时都会熄灭的光。

画面的最后一刻,即墨漾看着远处陌陵的背影,弯唇浅笑,像是说了一句话,只是淹没在了风雷里!

“你…说了什么?”看完了一切,沉默了好久的沈入微迟疑的问道,他以前不是没有问过即墨和陌陵之间发生过什么,可每次她都会轻轻一笑,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现在他似乎懂得了那个笑容之后的东西。

“我说,我走了!”即墨漾顿了一下,眨动着眼睛,凝视着这张熟悉到骨髓的脸,平静的回答道。过后苦涩的却又像是卸下重担的笑着,笑到最后,原本如星星般闪亮的眸子里氤氲起雾气,这千年她抱着一个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希望去一世又一世的凝望,得到的永远是不出意料的失望,乃至跌落到深深的绝望,可绝望之后,她还是愿意找寻希望!她自己都记不清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循环了,只是觉得那个名为希望的东西越来越难找到,有时她也会害怕,怕某一天希望消失了,她又该用什么东西填补无止境轮回中的空白。

也许上天真的是有好生之德的吧!

“沈入微,这一世我还有多少寿命?”缓过神的即墨漾坐在一边替陌陵收拢着鬓边的散发,问道。“没有了,若不是我拦下黑白二虞使,他们早将你带走了。”“这样啊,看来得去冥域改一下了。”即墨深深的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不满的撇了撇嘴,她果然还是无法接受消毒水的刺鼻气息。而看神色就明白即墨漾在想什么的沈入微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改生死簿而已,虽然是在逆天违命,不过…谁让这是你要做的事!既然你决定了,我便会赌上一切助你!

只要你想,我便以命相拼,哪怕天劫地火,我也会为你挡下,满天仙佛,绝不会动你分毫!


翌日清晨。

吕翊阳低着头在家门外徘徊了好久,一次次的迈开腿想了想还是收了回来,他还没有想清楚怎么收昨天的尾,是装作若无其事还是耿耿于怀呢。脚下翻来覆去地蹉碾着石子,吕翊阳的眼睛时不时的望向那扇紧闭着的铁门。门的那侧没有一点动静,倒是不远处的土狗站在田间地埂上冲着他吠叫,犹豫了许久的他叹了一口气找个角落蹲了下来,苦着脸在地上画着圈圈。

太阳露出全脸的时候,门开了。他躲在角落看着姑姑骑车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叫出声。“算喽算喽。”他扔掉了随手捡来的树杈,揉了揉脸准备回学校,但还没有起身眼前却多了一双高跟厚底的白色小凉鞋,他怔了一下,立即站起退后了一步,迷惑的看着这个一脸人畜无害的女孩。

她穿了件印着简单图案的白色T恤和一条牛仔半身裙,晨光中的长腿露在外面,每一根线条都青春而流畅,肌肤仿佛也在泛着淡淡的温润的光,脚下虽是普通的白边凉鞋却也被她踩出了一种高级感,包裹着的小小脚趾涂着橘色的甲油显得阳光又清新。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吕翊阳咧着嘴慢慢地吸了一口凉气,眉毛突然拧在了一起,他第一次对之前没有好好学习的自己产生了怨恨,词汇量极度匮乏的他以至于现在见到漂亮的女生除了小姐姐这种烂大街的称呼连些上档次有内涵的赞语都说不出来。好失败啊!吕翊阳在心里想了好多然后又蹲了下去,嘴里还在咬着自己的拇指。

“学长,你没事吧?”女孩也顺着他蹲了下来。吕翊阳抬了抬眼睛,恍惚间目光好像又在那双骨肉匀停的小腿上多停留了一刻,在心里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白眼之后,吕翊阳微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道。“我们…在哪见过吗?!”

“对女生这么不上心,怪不得学长你没有女朋友。”女孩向前稍稍靠了靠,淡雅的香气扑面而来,吕翊阳抽了抽鼻子,低垂着头嘿嘿一笑,无精打采的样子让少女有些闷气,她皱着精致的鼻子,唇齿间发出轻微的声音,然后略显费力地把吕翊阳从地上拉了起来。明明没有吕翊阳高,却非要把一只手搭在吕翊阳的肩膀上,看上去有种杰瑞和汤姆的滑稽。

“喂喂,你可是学长,学妹面前不应该用一种牛哄哄的样子俘获学妹的心吗?怎么现在脸色像是便秘一样难看。”这还不算完,女孩的另一只手又重重的拍在吕翊阳的手臂上,说“振作起来啊,少年!”诚恳的模样分明就是日向雏田的翻版,可为什么要加一个春野樱的暴力属性呢?吕翊阳强忍着手臂的痛麻,近距离地看着她认真的神色,感叹之余还是觉得有些好笑,他记得一本书中写过,长相漂亮又有点萌或者说是中二的学妹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物种,果然。等等,吕翊阳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试探着问,“你确定我们认识?”按常理说,自己见过这么漂亮特殊的学妹一定会有印象的,可现在他什么也没想起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吕翊阳的心里忽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小幅度的摆动身体想要摆脱女孩,但可能是被她察觉到了,一边抬眼和吕翊阳对视一边加重了施在手上的力道,抓紧得就像害怕吕翊阳飞了一样。“学长,你记性太差了吧。之前军训的时候你借我的毛巾递的水。怎么,学妹的姿色~~入不了你的眼?”送命题,绝对的送命题,这么明显的坑就想让我往里跳,真欺负哥哥是情场新手啊,吕翊阳腹诽之余,一边抽身后退一边啧啧称奇,倒不是他装样子,他是真的没想到军训时候的小泥人洗干净之后会是这个样子。

和别的学校不同,他们军训时间一向定在次年的6月,虽然也是夏训,不过总归是免去了一些毒晒,但因此也就多了些大规模的活动,如紧急拉练,低姿匍匐,甚至还有障碍翻越等等,也由此涌现出一大批派系分明的学长,无良者在训练场旁树荫下,手捧冰镇西瓜配着饮料,对着阳光下的新生百般诱惑。心怀不轨者则趁学妹们立足未稳之际嘘寒问暖,妄图借此寻得佳人。吕翊阳也有着这份贼心,无奈没有贼胆,更没有那个手段,只好想着为学妹们做些苦力,哪怕留下一个好人的名声。可整个军训过去需要自己帮忙的也就只有一个刚从泥坑里爬起来的小泥人。

“即墨漾?”吕翊阳小声的说出她的名字,女孩眼睛一亮,双手背在身后一副乖巧的样子,“叫我即墨就好。”“啊,喔。那你这么早……”“我来找个人。”吕翊阳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又偷偷地瞄了一眼,挠了挠头,果然还是因为顺路又凑巧,我还以为…他眼睛里跳动的光彩霎时黯淡了不少。简短的对话之后,换个树荫处又坐了下去的吕翊阳沉默的望着长路的一端,即墨漾也是不再说话,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客车出现在两人的视野。

“我走了。”吕翊阳起身拍了拍屁股,对着始终倚树而立的即墨漾笑了一下,即墨漾仿佛变了个性子,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树下,目送着客车的远去。“真是想不到,曾经的君主也会是现在的样子。”背着陌陵的沈入微从树后走了出来,满眼的讶异之色,即墨漾瞥了他一眼,“像是你见过他君临天下的模样。”旋即掌心相对,手腕相抵画圆,一个淡蓝色的漩涡在二人身前逐渐变大,即墨收回手,踏了进去。沈入微在她身后轻佻的吹了声口哨,自己的身影也伴着漩涡一点点消逝在晨曦之中。

空旷的大殿,冥火不时的跳动,淡绿色的光芒映出周围丈余之地,而其余则尽被黑暗吞噬,死气沉沉。高傲而又孤寂的存在,或许就是这所冥殿出现时最初的目的!

主座之上,青弃自酌自饮,酒香萦绕其身,舌尖却包含在酸甜辛苦之中,百味交织,网住饮酒者的心。正因这种不同的滋味,让它远胜所谓的仙酿。想来也是,这集百绪,千念,万般心愿**,并由此提炼而出的极品,又岂是那一盏空有灵气的御酒可比?可笑那些自诩清心寡欲,只为众生疾苦的仙,非甘酿不饮,而这孕蕴世事百态的尘酒却无几人愿尝!

又续了一杯,青弃抿了抿嘴唇,晃动着酒杯,看着酒水在杯中不断地荡起涟漪,呢喃道,“你终归是回来了。”

放下酒杯,站起身扭了扭筋骨,一股极为恐怖的灵力波动四溢而出,武君之势威压一域,感觉到这股熟悉的气息,刚刚踏足冥域的即墨漾脚步稍稍一顿,她抬起眼眸,不同于青弃的威势破体而出,隐隐间化为一只赤凰,朝着冥殿的方向长鸣一声,瞬间将青弃笼罩在整个冥域的灵力压回殿内。而沈入微则在背后凝视着即墨漾,没有任何灵力的波动,却是一种极致的压制。她果然还是有着自己千年都探测不到的隐秘!

“青弃,千年未见,这便是你赠与本君的礼物?”“一时兴起而已。”青弃的身影浮现在虚空,他看了一眼沈入微背上的陌陵,脸上即时多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哪有那么简单,即便只是让它稍微松动,到现在他都还昏迷不醒。”即墨漾情绪有些低落的解释道。青弃点了点头,接过陌陵,他不准备和即墨漾多说什么,她已经是越矩入了冥域,这个时候对于她来说就是多说多错,既然陌陵无碍,这些事自己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

“等等,青弃,借我生死簿,我知道它在你那。”即墨漾在青弃转身离开前的一瞬,还是说出了她的请求。青弃心头一紧,他侧过身直视着即墨漾的双眼,神色凝重地问道,“你要它干什么?”“借寿。”青弃摇了摇头,“不行。陌陵把它交给我,我就要对他负责。”青弃一口回绝,他太清楚做了逆天的事会受到怎样的惩罚。料到了青弃的回答,即墨漾环顾着四周平静的说道,“青弃,你知道的,每一世我都不会活太长时间,所以这个地方,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来一次,算上这次,来了161次。两个大纪的时间,我背负着一切,遥望他的身影,那时候我想,就这样隐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好了!毕竟记得太多,会是一种负担!可这次不同,他有了苏醒的可能,所以即使拼上我的一切,我也要在这一世求个结果。大不了神格破碎,就此烟消云散。”

“即墨,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可以在每一世都打破天罚觉醒的,但是你既然有了做人数千年的记忆,那就应该明白这个世界的很多事都有一层朦胧的面纱,看得见,却总也看不清。所以对那些曾经无能为力的事情,才会生出许多自以为是的可笑想法。求得越多,失去的就会越多。”青弃想了好久,才说出这样一段话,对于不喜欢读书的他来说,这几乎可以说是极限。当然他也不指望这些可以轻易的改变即墨漾的想法,但只要她有一刻的失神,青弃就能抱起陌陵,将生死簿送进冥殿。依照规矩,冥殿,只有冥君点头才能进去。

然而,青弃失策了。千年的历练,某些事上即墨漾的心志早就坚如磐石,她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色。与沈入微短暂的对视之后,点了点头。后者前跨一步,双手结印,随之一道道细小的空间裂缝将青弃围起,蛛丝般密不透风!

“零囚?冥界禁术?”青弃一瞬间变了脸色,“数千年前就遗失的术怎么会在你的手上?”对于青弃的质问,沈入微颇为儒雅的一笑,甚至有些羞涩,之后右手对向青弃虚握,暗黑色的生死簿从青弃的怀中飞出,呼吸间便落在即墨漾的手中!

不合理啊,依照冥域规矩,生死簿原本便只有冥君血脉才能控制!

“即墨漾,你已失去仙灵,难道这最后的神格和记忆都不要了吗?”青弃已没有精力去管沈入微的身份,他扶着陌陵,不断地试探着空间裂缝,见没有效果,只能在里面竭尽全力地嘶吼。“他是我最在乎的人,为了他的归来,我可以赌上我还拥有的一切,青弃,我以为你能理解的!”即墨漾对着青弃微微一笑,之后目光凌厉起来,她慢慢地闭上双眼,而生死簿也显露出她的那一行,她抿唇似是笑了一下,旋即咬破食指,一笔一画的写在生死簿上,那时起,冥界上空,玄雷阵阵,脚下黄泉,翻涌成浪,无尽鬼魅,哀鸣不已!

“羲君漾,以太古神格换得三载灵君仙位。”

又一次看向陌陵,即墨漾脸上浮现出一抹动人微笑,这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奈何桥边,黄泉之畔的仰望了,因为,失败的话,我就真的消失了啊!


“阿阳,外面新生在军训诶,你不过来看看?”

三个男生勾肩搭背,略显猥琐的趴在窗台上看着宿舍楼对面的操场,其中一个还有兴致喊吕翊阳一起过去欣赏,吕翊阳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些家伙好意的邀请,他看了看手机,不用想也知道,这个时间新生们肯定是在那里列成方阵站军姿或者踢正步,一个个穿着统一制式的迷彩服,带着帽子,杵着像木头,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几个女生嘛,吕翊阳语气泛酸的嘟囔了一句。

提起这个,他总是忍不住吐槽一下学校的恶趣味。他们这栋宿舍楼共住了六个专业的男生,而这些专业,无一不是和土木建筑相关,如果说单身可以互相吸引从而形成聚集地,那一定是这栋堪称‘和尚庙’的宿舍楼。饶是如此,也没有得到学校在生活上的优待,反而是满满的‘恶意’。因为‘和尚庙’的对面就是从不会令人失望的操场,每日晚间,卿卿我我你侬我侬而衍生出的恋爱的‘酸臭’味便会冲天而起,节假日更甚,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但在当下的环境,‘每逢佳节酸死人’才是最恰当的表述,那些蕴含着表白求爱的花束如利剑,一朵朵的扎在‘和尚们’的心上,而恋爱时打出的灯光也是亮瞎了一双双渴求真情的眼睛,每逢这个时候,‘和尚们’总会化身‘狼人’,夜空下依在窗台望月长嚎。

但是吕翊阳从不在此列,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他觉得自己太差了,差到配不上别人。他心里很清楚谈恋爱是要靠自身优点去吸引女生,互相钦慕于彼此才能长久,而不是靠一味的纵容,最后变成‘舔狗’而被一脚踢开。好巧,他自认为没有优点。

“那个方阵是什么项目?泥坑匍匐?这一届的教官有点意思啊。”

“他们那个项目做完,学校的浴室和洗衣房怕是会排起长队喔。”

“阿阳你确定不过来看看吗?”

“喂喂喂,看,看,那个方阵要解散了,我们该过去了。快快快。”

这就是吕翊阳三个室友这段时间的生活,简单枯燥又乐在其中。只要有时间,他们就会时刻关注着操场上每个方阵的动态,每当看到有队伍即将解散的时候便会着装打扮一番,然后拿上饮料甜点去操场主动出击。不得不说,这一套嘘寒问暖虽然老旧,但成效斐然,许多单身汉借此加了学妹的联系方式而后脱单。想来也是,疲乏之际有学长递来可口的甜点和饮品,中上的颜值带着温柔的笑讲上几个故事和军训的小技巧,学妹们心里多少都会有些小小的澎湃吧,而且虽说新生们已经入校近一年,但仍旧有很多人还没有被大学这个染缸上色,依旧单纯乖巧,这样的学妹更是成为了‘狼人们’的重点‘狩猎’对象。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是吕翊阳对此一贯的评价,但是今天的他表现好像有些不同。他趁着室友们在梳头换装,自己来到了窗台,看着下面清一色的迷彩服,嘿嘿的笑了两声,他想起了他的军训,那段时间要是有学姐给他送水送吃的就好了,最后他看着那群在泥地上挣扎着前进的新生,心头一动,算了,好人卡就好人卡,大不了社会性死亡一次,反正都是老油条了,脸皮厚。他即时转过身,在自己的衣柜里翻来倒去的挑了一身看得过眼的衣服,又对着镜子仔细的清洁了一下面部,最后练习了几次笑容,自信满满的出门送水。其实吕翊阳的长相算不得丑,面容清秀,皮肤白皙,而且一米七八的身高,穿什么都合身,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如果不是因为他有些阴郁的性格,也不至于大二了还单着。

该从哪里下手呢?又怎么下手呢?还真是个技术活。吕翊阳蹲在宿舍楼下操场门口边的花坛外面,看着里面乌泱泱的人群,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没有经验还有点紧张,手里的水瓶都要被捏爆了,至于准备的毛巾早就被他自己拿来擦拭手心的汗渍了。算了,他果然不适合做这个。吕翊阳叹了口气,他纠结了半天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不懂搭讪的他还是回去看小说吧,不知道绘梨衣会不会复活,多好的女孩子,路明非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非要一棵树上吊死,要是他的话……

“学长,能借我用一下毛巾吗,脸上泥巴太多,都要看不见路了。”

“啊~”

吕翊阳正准备转身的时候,突然察觉到有人扯了下毛巾的一角,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看不清眼睛眉毛,满脸泥浆的泥人,动作有些迟缓的递上毛巾,心里也瞬间松快下来,不知道是因为有女孩子和他搭话,还是因为避免了自己主动的尴尬。

“我这里还有瓶水,你可以先冲一下,不然泥浆容易擦进眼睛里。”吕翊阳好心提醒了一句,女生摆了摆手,“不用了,先简单擦一下,一会去洗个澡就行了。谢谢学长你的毛巾啊,我先走了,不然一会浴室没位置了。”女生咧嘴笑了一下,洁白的牙齿和脸上逐渐干涸的泥浆形成的搭配有些可笑,而在和吕翊阳打过招呼之后,她就和同学一起挽着手臂跑向了女生寝楼。“喂~”吕翊阳在后面声音不大不小的喊了一句,本以为会被喧闹的人声遮盖住,但是女生还是听见了,她回头喊了一句,“即墨漾。”旋即便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其实,我想说,毛巾还没还我!”吕翊阳低声嘟囔着,此时赔了毛巾却只换来一个名字的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女生接下来会为他带去什么。

行驶的客车上,吕翊阳回想着与即墨漾初次见面时的场景,忍不住尴尬的挠挠头,自己当初怎么会有那种想法,还毛巾,我看你像个毛巾!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番,他照旧头顶着窗户,看着车外倒退的风景。在树的世界里,可能我们才是在倒退吧,没有什么谁对谁错,只能说彼此对于世界的认识不一样而已。他不自觉的在脑子里想着这些无聊的问题,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客车忽然停在了路边,三个有些奇怪的男人随即上了车。第一个人满脸恶相,露在外面的手臂上像是纹着一条带着翅膀的蜈蚣,从肩膀延伸到了小臂。第二个人推光了头发,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酒。第三个人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看起来却是最为正常,上车的时候还面带笑意的冲着司机点头致谢。

吕翊阳盯着他们看了好久,最后竟然和第三个人对视了一瞬,那人微微一笑,吕翊阳倒是有些尴尬的挪开视线,奇怪的组合奇怪的人,他腹诽了一句,之后继续歪着头看着车外的世界。这条三个小时的路他走了两年,甚至于都已经和司机混成了熟人,路程一向是枯燥至极,连片像样的风景都没有,但是今天原本昏昏沉沉的他突然坐直了身子,一种诡异和焦躁的感觉从心底传遍全身,汗毛都开始战栗,肌肉也在慢慢绷紧,如临大敌。什么情况?他皱着眉头扫视了一圈车内,带着耳机听歌的大学生,靠在椅子上打瞌睡的中年人,拎着大包小包的阿姨,还有抱着孩子的孕妈妈,看起来都很正常啊!吕翊阳疑惑的想着,但是那种危险感依旧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强烈。难道是车外?满心的不安促使他看向车外,注视了好久,在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而要放弃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问题。

时间在停顿!!!他难以置信的揉着眼睛,旋即死死地盯着外面几乎在同一水平线上的树尖尖,一棵、两棵、三棵……在数到第六棵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一直在微风中摇晃的树尖停顿了一段时间。不会吧。他还是不肯相信的看着窗外……又来了!这次他开始在心中读秒,等到时间又重新流淌,他惊讶的发现,一共停了大概两分钟,一百二十秒。

这就是卡时间bug吗?这种小说或者游戏里的情节为什么会在现实中发生,吕翊阳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重新环顾着周围,大家好像都没有发现这个问题,也是,时间都卡顿了,大家自然也会停滞下来,包括动作、表情、记忆……可是,为什么他没有被时间影响,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自然现象吗?也许之前也发生过,只是他在睡觉没有注意。吕翊阳现在甚至想回去考察一下那条路,如果是自然现象,那这个发现足以引起世界范围的轰动。那可是时间停止啊,无数富豪、媒体、专家都会趋之若鹜,甚至妄求长生。吕翊阳胡乱的想着,完全没有意识到如果这件事是人为……也完全没有注意向他靠过来的三个男人。

随着客车的一次次到站,乘客逐渐减少,原本拥挤的空间开始变得松散,而那位脸色发白的男人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吕翊阳的身边,“你在上大学吗?”男人忽然带着微笑问道,白皙到病态的面孔还有独特的嗓音,都使吕翊阳身体一震,不自在的他慢慢坐直了身子,带着一丝腼腆的回答道,“嗯,大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吕翊阳觉得男子听到这个答案后,眼中霎时泛起光彩,但嘴里却是短叹一声,甚至语气里都有股莫名的意味,“这么年轻啊,唉。”

不明所以吕翊阳附和着咧嘴一笑,权当男子在感叹青春吧,他转头看向车外,决心不再搭理这个奇怪的男人,而也正是这个时候,时间又一次停止,带给吕翊阳的压抑感也更加强烈。而就在他再度吃惊的同时,浑身汗毛突然战栗,一只手慢慢的搭上了他的肩头。


灵域,艾依沙漠的边缘,沈入微正站在一条奇怪的‘沙线’上惊叹出声,而即墨漾就在不远处面带浅笑的看着他难得的天真的模样。

这是沈入微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踏入灵域。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天域是最适合修行的地方,安定且灵气充沛,但是自真正来到灵域的一刻起,他便为自己浅薄的见识而羞愧。天地造化,鬼斧神工。山间途径一方水塘时,看着水面上摇曳不止的‘并蒂红莲’和附近那浓的几乎化不开的灵雾,沈入微不禁有感而发,即使明知道有着天材地宝的因素在,但也足以说明灵域或许才是三海六域,四境四方间最受眷顾的地域,倒也对得起这个‘灵’字。在这种环境下,莫说懂得修行的灵物,即便是普通人,寿命也会被大大延长,当然,灵域之中,也极少会有人的出现,而或许是因为大环境过于得天独厚,灵域之中,强者众多,也皆是傲气非凡。他们不信外物,只信自己的拳头,信着只要有实力,就可以打出一片天,‘占山为王’这个词在灵域能得到最好的诠释。

在过去千余年的时间里,灵域确也出现过数位惊才绝艳的帝级人物,他们靠着一己之力强行整合灵域,那时候的灵域,即使是天域都不会轻易招惹,可那样略显畸形的时代终归只是一个人的辉煌,当灵主逝去,灵域再度四分五裂,如同狼群中老狼王的消逝,孤狼们离群独行,为了生存,他们再一次互相征伐厮杀,之后在某个混乱的雪夜,新狼王应势而生,开启又一个轮回。有些不巧,眼下正是那段混乱期。各个领域泾渭分明,领主间勾心斗角,彼此辗轧,正如沈入微脚下那条‘沙线’,银灰色的艾依沙漠与赤黄色的昆莫沙漠彼此侵蚀,即使同为沙粒也依旧难以相容。

即墨漾抬眼望向远方,那片银灰色的深处,四秘境之一的绛霄阁便隐匿其中,她也正是为此而来。传闻,太古之前,天外来石落于沙漠,极端耀目的强光过后,一股震人心魂的力量旋即横扫了整片尚处于混沌的大地,巨大的冲击力也使得星石方圆千里的环境发生异变,原本赤黄色的沙漠一夜之间变成银灰色,而且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数以万年计的时间里,无论相邻的沙漠如何侵蚀,凡是进入星石千里之内,沙子便会自动融入其中,变成银灰色。如此异事在沉匿无尽时光之后,终是被太古创世的诸神发觉,部分神灵妄图一探究竟,却大半迷失在了沙漠深处,杳无音信,唯有屈指可数的三两尊神从沙漠中狼狈逃出,但也在后续数个月里不发一言的相继坐化,致使彼时的银沙漠一度成为诸神禁地。

时至太初,神裔们在逝去的诸神手记中得知银沙漠秘事,固执的怀着诸神遗志和向死之心深入险境。艰苦的长途跋涉磨去了他们身为神裔的优雅和高贵,在经历不知多少次的风暴和幻境之后,他们终于面容憔悴的站在所谓的绛霄城外涕泗横流,而好似知晓他们的到来,绛霄城的城门缓缓打开,一道红毯从城中的街道慢慢延伸到他们脚下,互相对视一眼,他们脚步轻抬踩在了上面,随着红毯走入绛霄城,五年后方才从灵域银沙漠回归各自族群。无人知道他们在城中见到了什么,因为对于那段过往,侥幸得存的神裔们仿佛商量好了一般,不论如何询问乃至审讯,他们都只是一句话,“艾依沙漠深处,绛霄城中有一绛霄阁,阁主可洞察世间万物过往,亦通晓不传秘闻。”一传十,十传百,短短数月,绛霄阁秘境之名便响彻三海六域。无数生灵恃才而去,又是铩羽而归。秘境之一绛霄阁,如同一出戏,耍弄着世间欲壑难平的生灵。但即使是戏文,只要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即墨漾不介意做一次戏角。

收回眺望远方的目光,即墨漾轻声说道,“该出发了,下面的路可不好走。”一旁的沈入微抬眼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等一下。”就在沈入微将要踏入艾依沙漠的一刻,即墨漾犹豫着喊住了他,沈入微有些疑惑,但还是带着笑容的走了过去,对于即墨漾,他从来都是学不会拒绝。“沈入微,你想好了,艾依沙漠,即使是神都会陨落其中,虽说太初之后再未发生类似的伤亡,但是保不准此次就会出现在你我二人的身上。”“我懂你的意思,此地变数太多,你也没有把握能从中安稳走出,所以你觉得我会放心你一个人进去吗?”沈入微依旧轻描淡写的样子令即墨漾眉头一皱,她就知道会是这个回答,但是还是忍不住的低喝一声,“沈入微,这次和往常不一样,你真的犯不着用命去拼……是我欠了你天大的恩惠,你并不欠我什么。”“哈哈,之前的哪一次不是在拼命?我习惯了,至于你欠我的那些债,以后有机会再还吧。”见即墨漾还想说话,沈入微有些无奈的说道,“再不走,昆莫沙漠的那家伙就追过来了。”说话间,即墨漾也才注意到脚下的沙粒开始有些细微的颤动,昆莫沙漠里随风而来的空气中飘着一缕淡淡的幽香,紫色曼陀罗的味道。即墨漾也不再说话,最后看了一眼沈入微前行的背影,跟了上去。

二人走后不久,一股风暴倾然而至,卷起的风沙在沙线外侧逡巡良久,最终风暴减弱,露出一道曼妙的曲线娇躯,女子身着一件紫色锦袍,难掩那丰满玲珑的身躯,犹如成熟的蜜桃,弥漫出淡淡的妩媚,三千青丝随意的从香肩披散而下,垂直落在纤细的柳腰之间,发端偶尔拍打在娇臀上,令人心头一颤,不过在那锦袍之下,却是有着一截紫色的蛇尾,不时微微摆动,一股野性的妖娆诱惑,足以让得定力不强的人口干舌燥。

昆莫之主荼罗,灵域中最强的领主之一,掌控着占据灵域七分之一面积的庞大势力,也是灵域诸多领主爱恋的目标。

此刻的荼罗悬在半空,遥望着艾依沙漠的深处,眼睛里似乎有着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在缓步向前,荼罗有些失落的叹了一声,脸上的遗憾之色一闪而过,这个傻子怎么就不听劝呢,那个地方即使是身为昆莫之主的她都知之甚浅,但多年的临近而居,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艾依沙漠的危险程度绝对不止是表现出得那样,在它的深处偶尔散发出的独特波动,即使是她都会心悸不已。为了一个人将自己置于那般九死一生的险境,这么个精明的人怎么就看不透呢,真是个……傻子。

不过,如果能得到这样的男人的心,就算是用整个昆莫领土去换都值得,他,远比这个世界她最向往的美好还要令她心动!似是想到某个场景,荼罗那红润的嘴唇挑起一抹纤细的弧度望向前方,霎时间,精致的容颜顿时妖气盎然,原本就堪称妖艳的姿色,偏偏又蒙上了一层女王般的高贵与雍容,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惑魅众生。

“即墨,这样慢吞吞的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绛霄阁啊。”沈入微往身后看了一眼,直到看不见那条沙线才像是松了口气般的回身问道,那个女人,哦不,那条美女蛇,太过可怕了。“根据诸神手记和太初秘史记载,绛霄阁没有固定的地点,如同海市蜃楼漂浮在这片沙漠里的某一处,有时候从它身边走过都难以察觉,所以我们还是慢慢走吧,毕竟不知道目标,施法也是无处可去。”“碰运气吗?我倒是不急,只不过你的时间……”沈入微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他偷偷的看了一眼即墨漾,虽说脸色依旧红润,但是发间已经有了轻微的几根白丝,强行逆转轮回,打破天罚,透支自己转世的生命力,哪怕换来了三年的时间,天道的反噬也是不可避免。

提起时间,即墨漾的心情就有些低落,她捋过一缕发丝,看着其中夹杂的三五根白发,苦笑一声,“三年的时间确实不能在这里耗下去。”随后她环顾周围,正色想了一刻,便盘膝坐在了沙地上,见状,沈入微退后两步,一股凌厉的气势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这个时候如果有任何生物进入到他们周身十丈,必将受到他致命的一击。

做好防范之后,沈入微注视着即墨漾,强大的灵魂力量从后者灵台汹涌而出,逐渐凝聚成一个小人浮在额前,小人成型的一瞬间,一抹源自灵魂的高贵气息和威压传向四周。灵魂本源!沈入微呢喃道。世间万物都有着自己的灵性,而这股灵性近乎全部来自灵魂本源,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将自己的灵魂本源凝练成型,因为做到这一步,不仅要靠绝强的实力,还要有着受上天眷顾的幸运,即墨漾灵魂本源中的那缕神的气息更是源自太古,可遇不可求,不过也正因此,她的灵魂本源之力大多数生灵都垂涎三尺,甚至会不择手段,而一旦灵魂本源受创,即墨漾轻则实力倒退,重则神智与神格尽失,虽然即墨漾的神格已经被她拿去作为赌注,但正如她所说,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自己无权干涉。

眼见即墨漾已经开始用灵魂本源扫描整片沙漠,沈入微面色极端凝重的立在不远处,许久眼中凶气一闪,身形骤然出现在另一个方位,掌心灵力狠狠地打入地下,慢慢地,一抹殷红的血迹浮现在银灰色沙漠表面,沈入微脚下轻踏,沙粒的诡异流动间,一只约莫手掌大的蝎子尸体被吐了出来,沈入微看了一眼便扔到了远处。黑背银尾蝎,灵域沙漠中最常见的暗夜潜行者,尾针中孕有剧毒,寻常生灵触之即死,即使是未加防范的修士被刺伤了也会狼狈不已。

要开始了啊!沈入微忽的自语道,感知力告诉他周围涌来了一大批被灵魂本源诱惑的灵物,虽说都是些普通的中下品灵兽,但这个数量也足以使得沈入微焦头烂额。他回头看了一眼仍是双目紧闭的即墨漾,轻轻吐了一口气,施法结出一个隔绝外界声响和波动的光团将即墨漾包裹,随后再度前行一段距离,脚下重重一踩,两道呈弧形的裂痕旋即向着两侧延伸而去,最后在某个地方合成一个圆,将二人圈在其中。沈入微从圈边一处高高飞起,掌心虚握,灵力凝聚成一张流动着暗黑光芒的强弓,再度扫视一眼奔涌而来、双目赤红的灵兽们,声音略显低沉却又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吼道,“过线者,死!”

声音带着灵力久久的回荡在这片天地,极具震慑力的话语使得灵兽们的脑子清醒了一些,有些胆性小的停下脚步在原处低声咆哮,但大部分灵兽也只是面露犹豫,脚步稍缓而已,见状,沈入微眉头紧皱,翻手张弓,灵力凝聚下,四箭齐发,长箭射出,在灵力光束的引导下稳稳的扎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落地时的波动将靠近的灵兽尽数打翻,实力弱些的更是吐血倒退乃至死在当场,如此一来,几乎所有的灵兽都是被骇在原地驻足不前。沈入微再次张弓射出四箭,八支黑色长箭在沙地上遥相呼应,构成一道无形的灵力光墙。

“尔等还不退去,本座耐心可不好!”

“……”

“外来者,你好大的威风啊!”

就在灵兽们被呵退之际,一道冷笑突然压下了所有灵兽的骚动,甚至连沈入微外放的灵力气势都被阻滞,沈入微面色一沉,侧身看向来者,不禁出声道,“上三品灵兽?”来者面色本就冷肃,听得这个词更是愈加阴寒,喝道,“灵兽?在你们这些人类修士面前,吾等就是些下贱的灵兽吗?靠着天地眷顾与诸神遗泽方生而为人形,却自封为万物之灵长,何其的狂妄自大。”

“本座一时失言,眼下本座好友正于此修行,还望阁下率众让出一片清静之地,叨扰阁下自知不妥,这有静心决一卷,赠与阁下,聊表歉意。”沈入微眉头一皱,面色不善,但还是忍住了心中的火气,手腕上的芥子环光芒一闪,一卷古朴的淡绿卷轴在灵力包裹下缓缓浮到对面。静心诀,虽说不是什么珍惜的灵术秘法,但是可助修士在修行时更快进入聚灵状态,即使受到外界干扰而被强行退出修炼,也不会出现任何经脉不适的反噬情况,因此,在辅助修行的秘技中,尤其是对于杂念较多的灵兽而言,静心诀绝对是上上之选。以一件惠而不费的事换取静心诀,来者没有理由拒绝!沈入微在心中暗自想着。

“哼。静心诀?难不成你以为本尊能走到今日靠的就是运气吗?”“什么狗屁东西,本尊不稀罕。”来者冷哼出声,反手将卷轴打回,随后前行一步,滔天的凶势席卷而来,沈入微也不甘示弱,暗黑色的灵力汹涌前行,丝毫不弱于来者占据天时地利的灵兽之威。

“阁下想如何,直说。”沈入微也是被磨去了耐心,收回卷轴喝道,既然对方不开眼,好言相劝不听,非要惹他,那也不能怪他无事生非了。

“本尊尊号沙雄,久居这艾依沙漠,侥幸到了七品之阶,奈何灵魂蜕变一说太过缥缈,百年间毫无进展,故此想向二位借些灵魂本源。”沙雄边说边摇头,最后原本有些失落神色的脸上突然咧嘴笑了一下,眼睛里的贪婪再不遮掩。

“杀了我,再说这些。” 沈入微看着其拙劣的演技冷笑一声,张弓搭箭,三支长箭呈品字形前后射出,这一次的他极为认真,磅礴的灵力波动下,箭矢附近的空间都有些破碎,仿佛有着一条淡淡的黑线萦绕在长箭周侧。沙雄也不慌乱,双手结印,脚下的银灰沙粒腾空而起,凝聚成一双大手紧紧的握住三支箭矢,经过短暂的停滞,‘沙手’开始出现剧烈的颤抖,沙粒不断的剥落,一支黑色长箭终是突破禁制冲他而来,沙雄第一次露出凝重的神色,双手再度快速结印,调动沙粒在身前形成一面圆盾,之后他抬眼看了看那支速度算不得很快却蕴含着巨大力量的黑色光箭,箭头上跳动着诡异的黑色光弧,心头一颤,再次以极快的速度调沙成盾,两面、三面、四面……待到他停手的时候,他的身前凝化出了六面沙盾。在维持砂形巨手的前提下,这六面压缩力量到个人极致而成的沙盾已经算得上是他最后的防御。

“嘭……嘭……嘭……”

光箭穿过沙盾发出一连串的突破声,在这片寂静的只有风沙可闻的场地中显得尤为突出,不过沙雄终究是七品灵兽,在这艾依沙漠中更是占据天时地利,聚灵质量和速度都有着极大提升,因此光箭在第五面盾前带起一阵连续的振动后,箭头穿过沙盾,最后还是消散而去。沙雄低呼一口气,还好灵兽对于危险天生有着敏锐的感知力,不然刚才的一式就足以使其出现不小的伤势。这小子的实力和那人说的差异太大,这下碰到钉子了!沙雄心里有点后悔接下这个看似占据天时地利轻而易举又所得丰厚的任务,而一旦心生退意,这场争斗的结果就已注定。

“沙尊者,废话不多说了,再接本座一掌,让本座看一看你这七品的实力究竟如何。”

时间不多,沈入微只想着速战速决,杀心渐起,他长啸一声,手中长弓缓缓变小,最后在掌心凝聚成一团云雾,其间雷光涌动,像是化为了一片缩小的雷云,诡异的是,雷云中竟然传出了心脏般的跳动声,瞬息后,风雷声骤起,一道泛着雷光,仅仅只有半个手掌大小的光印自雷云之中腾起,沙雄瞳孔骤的一缩,在光印上他感察到了致命的危险气息,毫无疑问,若是一个不留神,他可能就真的死在此处了,但现在认输离去也已经不现实,无论如何都要先在沈入微手中接下这一招。

沙雄心一横,骂了一声,之后张开双臂口中大喝,有些虚幻的本体灵魂从他的天灵盖即时冲出,远远看上去竟是沙漠中最常见的鸟,沙云雀。以最为普通的先天条件,走到七品灵兽这一步,沙雄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了。

“哪怕灵魂受创,这次也得活下去啊。”沙雄心里十分清楚,沈入微手中的光印一旦打出,以自己本体的实力来看是万难接下的,只能再赌上本体的灵魂力量拼一拼。他的眼中满是凶狠,调动着体内所有的灵力以及灵魂力量,尽数灌入本体灵魂沙云雀之中,使得那原本有些虚浮的灵魂体逐步变得凝实,毫羽流动着光芒,眼睛也愈加有神。

“雷劫印!”

“云雀千羽!”

在周围众多目光注视下,跳着雷弧的光印离开沈入微的掌心,之后迎风而涨,与此同时,灵魂体沙云雀双翅上的羽毛也是泛着杀意迸发而出,两者最后重重的撞击在了一起,随之便是一声足以说得上惊天动地般的爆炸,顷刻间传遍四方,一股可怕的能量风暴,卷起风沙,以一种无可阻挡之势,铺天盖地的蔓延开来!

风暴肆虐良久,最后渐渐平息。脸色白了几分的沈入微呼吸略显急促的看着四周,掌心处有着点点血迹滴落到了沙面,周围原本被灵力光幕阻挡在外的灵兽们死的死逃的逃,现在还能留在原处的便只是沙雄带来的实力大多在中五品左右的亲信下属。

这家伙应该不至于就这么死掉了吧!沈入微喃喃道,其实如果不是沙雄太过分,他是不打算出手的,毕竟身处异地,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而且他们此行的目的也不是来打架,谁都说不准后面会遇到什么事情,这个时候没必要把自己搞得状态不佳。

“咳咳咳~”沈入微呢喃之际,沙雄的声音突然从沙地下传了上来。果然没死。沈入微抹去了掌心因为雷印而出现的血迹,他打定主意,如果沙雄还是无事找事,或者心有不甘,他就拼上一把,即使后面需要耗费些时间恢复元气,也得把这个麻烦解决掉,上七品灵兽而已,虽然少见,固然强,但也不是死不了!况且,他的手上可不止有着上七品灵兽的亡魂精元!

“沙尊者,那灵魂本源,不知道现在的你是否还有着兴趣?”


“沙尊者,那灵魂本源,不知道现在的你是否还有着兴趣?”

衣衫破碎的沙雄艰难的从沙地里爬了出来,刚才的攻击饶是他拼上全力却还是被打的连连败退,甚至连基本的空中悬停都难以维持,而陷入虚弱状态后的他最终竟还被冲击波撞飞埋进了沙地,成了如今的狼狈模样。

“该死的家伙,实力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上许多。”沙雄钻出沙地后吐了口沙子,暗骂了一句,旋即看着高高站在空中的沈入微,眼中的愤恨简直要化成实质的火焰将其吞噬,但灵魂深处的疼痛还是让他逐步冷静了下来。二者实力差距太大,即使心中再有不忿,为了这条命,他都得将恨吞进肚子里,只是这次的灵魂受创之后,他进入八品更是遥遥无期,这次真是亏到裤裆里去了,可恶的小子,可恶的夜都。

“小子,你有些猖狂了,在这灵域,比你强的人并不少。”面对沈入微的嘲讽,沙雄直起身后也是极为冷淡的回了一句,虽然输了阵,但是不能输了面子。

“起码,你在我面前,没有资格拿走任何不属于你的东西。”

“你……”沙雄被呛了一句,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转而看向不远处眼眸依旧紧闭的即墨漾,一个表面文文弱弱的女子竟然能将灵魂本源凝实成这般模样,而且看她周身的波动,术式似乎也要结束了,等她苏醒了若是追究起来,自己想走都难了。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天丢的面子,来日有机会本尊可要找回来。”

“沈入微,沙尊者可要记牢了。”

沈入微微微一笑,既然对方知难而退,他自然也不会恶语出声,而且明知道这些都是带着股怨气的场面话,就更没有必要去不死不休了。麻烦,还是少点好,虽然并不怕麻烦。沈入微面带笑意的注视着沙雄带人离去时气愤的背影,紧绷的气氛刚刚有所缓和,突然又有一股极端强大的灵魂气息从其背后的艾依沙漠深处传来,那股气息即使是沈入微蜕变过两次的灵魂都有些颤栗,至于前方走出不远的沙雄更是一脸惊诧的转过身,当其看到沙漠深处席卷而来的风暴时,瞬间变了脸色,即使刚才在生死边缘徘徊都不曾露出这般神色。

“小子,虽说打了一场,但对女人有情有义,你倒还算合本尊胃口,本尊就多说一句。”

“这场风暴并不是风沙主导,而是灵魂风暴,至于形成的原因本尊也不清楚,但本尊却可以十分确定的告诉你,卷进去的除非是拥有着神格气息的灵魂,否则必死无疑,绝无生还,哪怕你本身实力绝强。”

“即使如此,灵域传闻,太古时,依旧有着神陨落其中,你们好自为之。”

沙雄郑重的说了这番话,之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仍然岿然不动的即墨漾一眼,便带着人迅速离去。沈入微则身形掠动,直面风暴。半闭着眼眸,他用自己的灵魂力量试探着风暴的边缘,突然间睁开眼睛,旋即难以置信地看向身后不知何时已然苏醒的即墨漾。

灵魂风暴里…怎么会有着即墨灵魂的味道?!

“不用太过紧张,这股灵魂风暴,正是因为我才引发。”

即墨漾笑了笑,平淡的抬起右手,灵魂风暴随之在他们身前十丈戛然而止,如此近的距离,沈入微都能感觉到风暴外溢的气息触及灵魂时的刺痛。

“依照阁规,那场比试是我赢了,为何还要做出这般行径,堂堂绛霄阁,就是这样看待先人留下的规矩的吗?”

灵魂风暴之下,即墨漾轻飘飘的声音如同石落大海,未激起一点波浪,甚至偶尔出现的一道灵魂波动都足以将这声音震散,然而在沉寂了片刻之后,沈入微眼中本无可匹敌的灵魂风暴渐渐减弱,最后消散而去。显然,即墨漾与那未露面的绛霄阁用灵魂达成了某种协议。

“嗤~嗤~”没有了灵魂风暴,再度平静下来的沙漠中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两道身影像是从天边缓缓走近,明明步伐不急不缓,可双方的距离却是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缩小,沈入微心中一动,看向四周,来者并未用着什么移形换影,而是用着某种未知的秘法,可以在他都不曾察觉的情况下,将他们的身形不断挪近。相当诡异的秘术。沈入微身躯一振,刚要有所动作但被即墨漾拦下,看其淡然的脸色,想必来者便是那未曾谋面的绛霄阁人。

不久后,双方面对面站定,沈入微站在即墨漾身侧,上下打量着来者,其中一人噙着浅笑,眼眉中都带着些欣喜,似乎是像在看待珍宝一般注视着即墨漾两人,另一人则不然,皱着眉头,面色冷肃,呼吸间似有着淡淡的火焰呼啸声,通过感知力,沈入微注意到此人体内的灵力正在急速流转,仿佛下一刻便会暴起伤人,二人皆穿了一身红色长袍,胸口处绘着一颗在几条云纹衬托下的金黄色圆形徽章,看上去如同太阳一样,相当简朴的制式服装,却更衬托了二人的身形,只是与这外界沙漠的温度有些违和,这也让穿着人域服饰----短袖九分裤的沈入微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方才风暴如有惊扰二位,还请见谅,这也是绛霄阁的规矩之一。”稍居前者收回打量二人的目光后轻声笑了笑。

“什么破规矩,能见到你们的人又有几个会被那点灵魂风暴吓跑。无聊,迂腐。”对这种下马威,沈入微见多了,向来嗤之以鼻的他,这次自然也是没好气的说道。

听到沈入微的言语,面色冷厉的男子视线在即墨漾精致的面孔上停留了一瞬,旋即低声喝道,“绛霄阁,从不接纳弱者、无胆魄者。”沈入微挑眉抬眼,这分明就是在说他,但因为即墨漾在身边,他还是忍住了心中的不屑,“依你所说,你早就该被绛霄阁除名。”还未等那人回话,沈入微接着看着他的眼睛,“背靠绛霄阁,灵魂还尚未有一次蜕变,你是在阁中混日子吗?”

“你……”

“孟望,对待贵客,莫失了我霍家风度。”二人拌嘴时,即墨漾和另一男子始终未曾说话,只是最后在适当的时候叫停了二人。

“在下绛霄阁霍久冬,恭迎二位。”

居前的男子躬身拱手,面上的喜意不加丝毫掩饰。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又在别人地头,沈入微也不好过于强势,看了一眼因为霍久冬的一句话而面色难堪的孟望,随即还礼,其实从方才孟望落后霍久冬一步余的站位看,沈入微便猜测到了二人的主仆关系。

即墨漾倒是没有去在意这些,她对着霍久冬稍稍点头示意,霍久冬也并不生气,反是极为大度的侧身让步,伸手做请状,而随着他的举动,一条红色长毯从远方延落到他们的脚边,霍久冬笑道,“绛霄阁多年未遇外人,未曾想竟是在今日久冬值守之时得见二位,属实幸甚,还请让我来为二位引路。”

“嗯,劳烦阁使。”

即墨漾点头轻声道,带着沈入微踏在了红毯上,瞬间天地变换,一行人走上了一条极为宽阔的道路,周围也不再是银灰色的沙漠,反而像是碧绿成荫的春城,两边高耸挺拔的树木婆娑作响,草坪上,一朵朵淡黄的野花随着微风摆动,蝴蝶和蜜蜂盘旋于其中,不知落处,低空里莺燕歌舞,欢喜的样子如同在欢迎客人的到来,俨然一副春日间欣欣向荣的景象。见多了沙漠,这突如其来的春景看的人心情都好上许多,只是两边的行人摊贩纷纷跪伏于地的模样,令得即墨漾和沈入微心中有些不适,但是哪里都有着自己固有的规矩和习俗,他们也很难去干涉。

沈入微在鼻息间叹了一声,目光远眺,挪到了远方那连成一片的山峰之上,山脉间云雾翻腾,但如果细细感知就会发现那并非是寻常的**雾气,而是由天地能量汇聚形成,若非是因为自然之力,那这般改天换地的手笔便足以说明绛霄阁中的大能者堪比天域,山坡上似乎还有着人家在居住,开垦出了零零散散的农田棚舍,地中种的也非凡物,即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沈入微都能感觉到种子在地下吸收蕴养灵气的波动,不得不再次暗叹一声绛霄阁的底蕴。

“呵呵,沈兄果然实力不凡,刚刚进入绛霄秘境就注意到了普澜山的不同之处。”

沈入微收回目光之际,霍久冬温和的笑声便从前方传了过来,人家自来熟,沈入微也不好拂了主家的面子,当下粲然一笑,“不知霍兄可否简述一二?”

“客人有要求,主人家自然要尽心满足。孟望,你先回城,告知二哥贵客将至。”霍久冬回头吩咐道,一旁的孟望随即如得神令般毕恭毕敬,快速离去,丝毫不敢耽搁主人的安排。

“孟望是个粗人,先前有无礼之处,霍久冬代他道歉。”

“尊使说笑了,我二人来此本就是扰了主人家清静,何敢有不满之意。”见霍久冬一脸郑重,即墨漾浅浅笑道,沈入微也是及时搭话,“霍兄莫非以为我二人气量如此狭小?”“哈哈哈哈,以羲君的名誉和沈兄的气度,自然不会,是我小人之心了。”霍久冬爽朗一笑,整理了一下头绪,接着说道。

“普澜山是我绛霄秘境的圣地,阁志记载,太古时诸神曾陨落其中,后被辰家先祖依山势,借神骨,以通天之能将整座山化为大阵,并献身为阵眼,如此才造就了普澜山的聚灵大势,我绛霄秘境也因此受益匪浅。奈何先贤远逝已久,灵阵日渐崩坏,我辈却只能勉强维持现状,不能将之修缮齐全,实在是愧对先祖啊。”霍久冬言语中有着浓浓的遗憾和惭愧,身为后辈,享尽先人恩惠,却不思养护,待到发现聚灵后势不足时,灵阵已有了不可弥补的残缺,原本足以影响大半个绛霄秘境的阵势,现在覆盖范围就只有位于阵眼的普澜山和山脚不远处的绛霄城了。

“那位辰家先祖,可是辰娴仙子?”即墨漾听完后,眼神略显复杂的注视着普澜山,沉默半晌,才出声问道。

“羲君识得?”

“曾在画中见过。”即墨漾粗略回答之后并没有详说,霍久冬也未曾起疑,毕竟辰娴仙子在那个时代也算得上是天地的顶尖,留下影像画册不算稀奇。

众人沿着红毯再度前行了一段距离,最后在那树荫遮掩下的大道尽头,一座巨大的城市轮廓,若隐若现的出现在了一行人的视野尽头。

沈入微遥遥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城墙,眼中再次闪过一抹惊叹,绵延到尽头的漆黑色城墙,泛着一股冷冰冰的味道,阳光倾洒而下,黑色城墙竟可宛如镜子般反射出淡淡的光芒,细细去看,才发现城墙表面覆盖着一层算不得罕见,但也是极为珍惜的曜石,用这种产自火山中的石材铸成的城墙甚至可以反弹灵力的攻击,能用它铺满整座城墙,这般雄厚的底蕴,即使是即墨漾,都有些许惊愕。

“二位请看,那便是绛霄城,乃是绛霄秘境的核心,更是这一路走来的裔民心中的圣地,而羲君所求的绛霄阁便是位于城中东南侧。”霍久冬语气中隐隐有着自傲,作为绛霄城的原住民,即使平常表现得再怎么谦卑,提起绛霄城与绛霄阁时的神色总会有些飞扬,毕竟这里可是诸神都曾束手而归的神秘禁地,传承自太古而至今依旧的真正顶端。

沈入微微微点头,这数千年来,大多数时间混迹于人域的他,极少看到规模恢弘到远超人力能及的城池,更不提见过这在其余五域中都算得上一顶一的大城,有着如此的城池,绛霄阁也配得起四境的名头了。只不过这城中的势力看起来有些错综复杂啊。沈入微看向城墙附近来来往往的行人,与方才大道两边普通的裔民不同,这里的人大多数或是身着银白,或是身着青衣,亦或是黄褐色,彼此之间气息相冲,决然不像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这一路走来所见之人,看服饰,莫非绛霄城中,除却霍兄所在之族,还有其余族氏?”沈入微笑着问道,倒是霍久冬为之一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见状,即墨漾忽的笑道,“阁使不好说就不说了,探问主人家秘闻,是我二人失礼了。”说完,即墨漾白了沈入微一眼,沈入微后知后觉的摸着后脑痴痴一笑。

“算不得什么秘闻,二位进入城中也会知晓,说也无妨。阁志中写到,太古之前,天外来星落入昆莫沙漠,绛霄秘境随之诞生,后来秘境中逐渐衍生出生灵,其中佼佼者石姓与辰姓,实力甚至可比肩诸神,两族也因此传承至今,成为了绛霄城中最为强大的势力,分居城东城南,之后创世诸神来此探究,结果却触发禁制,或是陨落于普澜山脉,或是逃出秘境后绝口不提此中之事,但也有部分神祇削去神格,自毁神台,留在此处协助建了这座绛霄城,这其中仍强盛至今的便是我霍家和风雷一脉的两家,各居城西城北。”

看着霍久冬一脸的苦笑,沈入微瞬间明白了他们之间的纠葛,就是一个原住民看不起外来者的故事,即使这些外来者是真心想着融入他们,并确实为此付出了代价,但是原住民心中的傲气还是让他们选择看不见这些。世态炎凉,人心是非,果然六域到处都有,这应该也算是创世后各域各族壮大过快,忽视本性的一个隐患了。

“到了,二位,请。”绛霄城门外便是红毯的尽头,霍久冬站在一侧,含笑施礼示意,即墨漾二人点头回礼,旋即走下红毯,身后也随之泛起红毯逐渐消散的点点红光。

“二位,还请先在我霍家休憩一宿,明日由我霍家的外执长老,也是在下的胞兄,霍长夏,带二位前去绛霄阁求愿。并非在下强求,而是依据四姓族约,绛霄阁只能由我等带人前去,这是铁律,任何人不得触犯。”

“客随主便。”即墨漾欣然一笑,表示理解,但还未进城,城门那侧倒先是冲出了一行人,为首的男子身着黄褐色服饰,领口处镶嵌着石头模样的纹路,肤色略显灰白,但面容还算俊秀,只是薄薄的嘴唇使得这张脸看上去有些阴柔,胯下是一匹血脉变异的纯红色独角龙马,鼻息间喷着烟汽疾驰而来,临近即墨三人,为首者猛拉缰绳,独角龙马前足凌空虚踏几步,这才渐渐安静。男子坐于马上,傲然的目光扫视着前方三人,随后呵呵一笑翻身下马,抛出手中的短鞭,向着三人走去。

“霍老四,绛霄阁可不只是你们霍家人能去,我石家一样可以。”


“霍老四,绛霄阁可不只是你们霍家人能去,我石家一样可以。”

“石元冲,依照族约,今日我当值,这二位自然是我霍家的客人。”

“族约那种东西对我们石家并没有太大的作用。”面对霍久冬的阻拦,来者言行极为嚣张,脚下没有丝毫停滞之意,在两人擦身而过时,更是用肩膀施以暗劲将霍久冬撞开,猝不及防下,霍久冬接连后退,见状沈入微上前一步,轻轻拉住霍久冬,出手化掉暗劲,同时来者则是不屑的一笑,旋即看向即墨漾,欣喜的眼神下深蕴着一股贪婪,随后更是轻浮的嬉笑道。

“外面的女人果然是要漂亮些,比城里那些只会磕头发抖的鹌鹑好多了。喔,忘记自我介绍,石元冲,绛霄城石家嫡系子弟,代表绛霄城,欢迎二位。”说着,石元冲竟还自以为优雅的微微躬身,手指碰了碰领口,将家徽有点炫耀般的露了出来。

“石家?呵!”

对此,即墨漾除了点头之外,清冷的面容上再没有丝毫反应,倒是沈入微拍了拍霍久冬的肩膀,站在即墨漾身侧冷笑了一声,声音中有些不齿于来者突施暗手的伎俩,也有对其调笑即墨漾的一丝愠怒。

“哦,这位看上去有些火气,但听我一句,气大伤身,不管你在外界是什么身份,来了绛霄,就要守绛霄的规矩,守我石家的规矩。”石元冲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入微,先是对于沈入微的人世穿着嗤之以鼻,紧接着便是加重了语气,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对此沈入微毫不在意的笑了一声,刚欲反驳,忽然察觉即墨漾从旁边看了过来,“霍兄,若是无事,进城如何?”霍久冬一愣,随即面露喜色,点了点头,走之前瞥了一眼石元冲阴沉的脸色,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这境内一向嚣张跋扈的石家二世祖竟然被两位境外人拂了面子,真是活该。

就在霍久冬暗喜的同时,石元冲则是脸色铁青的看着即墨漾从他的身旁走过,淡淡的香气萦绕鼻间,却更像是助剂,让其心中的妒火愈加燃烧。他缓缓的转过身,眼睛直直的看着即墨漾的背影,贪婪狠厉之色愈显。

“石家少爷,人都走了,您也早点回家吧。”沈入微突然戏谑笑道,路经石元冲时横跨一步,挡住了后者的视线,石元冲眉头一拧,盯着眼前那个穿着打扮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家伙,没有说话,手中蓄起灵力化为刀刃,骤然攻去,“又是一个不开眼的跟班,你也留下一只手吧。”沈入微感知着身后的灵力不为所动,只是在灵力刀光落下的一瞬,微微侧身,之后身形一闪,鬼魅般出现在石元冲身后,一记鞭腿眼见就要狠狠抽下,却被一堵光幕挡住,也就是这被阻拦的一瞬间,石家队伍中的一名老者快速出手从沈入微的攻势下带走了石元冲,“嘭~”与此同时,光幕上的涟漪急速扩散,最后在老者与石元冲有些惊讶的眼神中砰然爆裂。

“原来是后面有人啊,也是,靠你自己这虚浮至极的一魂境,可没资格嚣张。”

望着那一招不到便被击退,甚至被人救援的石元冲,周围的众人除了即墨漾之外,皆是一脸的惊骇,包括霍久冬自己,他虽然比石元冲强上几分,但是也做不到这么干脆利落的击败一个一次灵魂蜕变者,并且在诸多的限制下,他最多也就是教训一下石元冲,而沈入微明明是有求而来,城还未进便得罪了城中最强的势力,之后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这般的实力与魄力,已远非他能及。

“好了,别闹了,进城。”

即墨漾忽的回头对着蔑笑出声的沈入微说道,沈入微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石元冲身边的老者,即将进入双生魂境而已,虽说有些麻烦,但也没必要挂碍心上,说来奇怪,这灵域的灵兽好像比人类修士要更强,之前仅仅七品原魂境的沙雄,放开手脚,实力足以压制一魂境的石元冲,甚至连那位石家老者都能过上几招,可能这就是得天独厚的原因吧,人类在灵域终究是个外来者。

“辱了我石家,这就想走吗?”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老者搀扶下的石元冲突然喝道,“七爷,今日如果任之离开,我石家在这绛霄秘境中威严何在,脸面尽失。”

“唉。”见石元冲有些歇斯底里的样子,老者叹了一口气,“二位,还有霍家的小子,请等一下。”见一行人没有反应,老者双目一睁,射出两道无形的凌厉光束,直逼沈入微后背,连番的挑衅使得沈入微有些暗火,只是在他转过身刚要有所动作的时候,一股炽热的灵力突然从天而降,化作炽凰一口将光束吞掉,并且威势不减地直扑老者,老者面色一变,拉着石元冲瞬身后退,同时连续打出几道灵力却被接连吞噬,无奈下,老者甩开石元冲,双手按在地上,低喝道,“大地晶盾。”旋即由大地中的金属元素组成的近乎透明的坚硬圆盾在老者身前的地面升起,炽凰躲闪不及,一头撞了上去,随即便是一阵如同烙铁遇见冷水的景象,在白汽的蒸腾中,炽凰发出最后一声嘶鸣,缓缓散去,而在双方这般的攻势中,圆盾也被融掉了大半。

“再来一次,你们得死。”

不知何时,走在前面的即墨漾停住了脚步,其隐隐蕴含着怒气的声音在灵力的包裹下炸响在老者与石元冲的耳边,沈入微看着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震得头昏脑涨的样子,有些发笑,看模样他也是深知即墨漾音波攻击的厉害,这下终于清静了!沈入微伸了个懒腰,双手背在脑后,面带微笑的就准备跟着霍久冬进城,但事事总不能如他愿,石元冲三番两次惹人嫌的声音瞬间让沈入微心中的杀意倍增。

“你们走的还真是潇洒,不知道……”话没说完,沈入微的身形便骤然出现在石元冲的身前,速度之快,连一旁的老者都没有察觉,“不知道什么,你真的以为有这个老家伙保着,我就杀不了你?”沈入微掐在石元冲咽喉处的右手缓缓用力,并将之提起,石元冲脸色涨红,太阳穴青筋暴起,体内灵力紊乱,双手拉扯着沈入微的右臂,却不能让前者动摇分毫,双脚离地,在半空中无力的踩蹬着,这般垂死的模样让老者心头一颤,急忙出声,“这位客人,还请手下留情,是我石家有眼无珠,惊扰了贵客。石肃山,代表石家及晚辈石元冲致歉。”

没有理会老者的言语,沈入微依旧是眼神冷漠的看着石元冲。石元冲挣扎了片刻,见没有结果便用尽力气嘶哑着喊出了两个字,“孟…望…”。沈入微先是愣了愣神,之后看向原本在前方为即墨漾领路的霍久冬,见其面色铁青的走了过来,也就松开了手,一瞬间,周围安静的可怕,只有石元冲伏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的声音。“看来…你和你的小跟班关系还真是好啊……说真的,没有他,我们也不会知道今日有贵客。”最后两个字咬音极重,沈入微笑了笑,“这口牙要是不想要了,我也可以帮你。”

霍久冬没有太多在意石元冲的挑衅以及其与沈入微之间的斗嘴,只是面色阴沉的在石元冲身前站定,“孟望在哪?”霍久冬低声问道,声音中有着浓浓的戾气,与之前的谈笑风生判若两人,就连即墨漾二人都有些惊讶,他们似乎有些小看了孟望在霍久冬心中的地位。

其实作为霍家人来说,霍久冬并不想与石元冲发生直接冲突,即使之前他的嚣张行径着实有些惹怒了霍久冬,但碍于家族之间的关系,他也只能是一边憋屈的再三警告,一边期盼着胞兄早些到来,毕竟马上就是二十年一次的灵力洗礼,这个时候招惹了石家,最后霍家可能连最后的一个名额都要不保,从家族利益的大局上看,这个时候他应该装作毫不在意,静静的等着家族派人过来交涉,但是从个人的角度看,他做不到置自己的生死兄弟于不顾,虽然孟望那个脑子一根筋的憨货从来没这么想过。

“要为自己的小跟班出头啊!”石元冲伏在地上歇息了片刻,之后在老者石肃山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他先是看了一眼远处观望着此处却不再有举动的即墨漾,又向沈入微投去一个恨意十足的眼神,却也不敢有任何的言语挑衅,这两个外来人并没有他从阁志中看到的记载那样简单,所以他便将今日收到的耻辱尽数记在了霍久冬乃至整个霍家的身上。石元冲一边平复着体内激荡的气血,一边挥了挥手,不远处的家仆随即窸窸窣窣的从后方的马背上卸下一个上半身胡乱缠着白布的人。难以想象不久前一个直来直去,有些冷厉的男子,此刻竟会躺在几人眼前昏迷不醒,而且看样子,臂膀都被人断去了一条,这石家人有些狠毒啊。即使之前有过口舌之争,但沈入微对孟望的印象还算可以,耿直忠诚,比起这个有些能耐却只会借着家族之名耀武扬威的石元冲好到不知哪里去了。废物N世祖,沈入微看向目露狠戾的石元冲,双手负在身后,眼睛微微虚眯。

“孟望!!!”霍久冬先是愣了愣神,旋即难以置信的看着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孟望,牙缝中咬出几个字来,“石元冲,你做的太过分了。”伴随着霍久冬的呵斥,一缕缕红色灵力开始从他的周身汇聚而来,最终形成赤红色的灵力匹练悬浮在石元冲与石肃山周围,红色匹练看似随风而摆,其中却是蕴含着令即墨漾和沈入微都有些侧目的力量,和即墨漾充满着无尽杀意的炽热波动不同,霍久冬所习练的灵力中隐隐有着生机,沈入微侧身看了即墨漾一眼,像是征询她的意见,作为外来人的他们,如果还未进城便有着石家人因他们间接而死,后面难免会被石家使绊,而且看石元冲这副模样,那石家人也大度不到哪里去,而见即墨漾没有反对,沈入微走上前伸手按在了霍久冬的肩膀上,“霍兄,冷静。即使杀了他也于事无补,而且对你们霍家也不好。”

站在众多原住民面前,沈入微丝毫没有因为外来者的身份而有所局促的表现,言行举止间更像是从未将在绛霄城中有着庞大势力的石家放在心上,霍久冬的气势稍稍收敛,但他看着躺在地上生死未卜的孟望,说话的语气依旧是极为愤恨,“孟望是我霍久冬的生死兄弟,即使不姓霍,也是我霍家人,如果我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忍了这口气,对我霍家名声也同样不好。”

“霍久冬,你这跟班以下犯上,辱我石家,不要了他的命已经是看在你霍家的面上,你要注意你的身份!”方才面对霍久冬突然爆发的气势,石元冲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压抑,而如今见其只是装腔作势,引而不发,便开始有些色厉内荏的低声喝道。其实单论起修行,虽然他本人的天赋不弱,足以排进石家同辈前十,但与霍家最为杰出的四兄妹还是有些差距,只是没想到这个差距如今会被放大到这般地步,而此前他也预想过会激怒霍久冬,但彼时仗着石家人的身份自然也没放在心上,不过现在看,这个想法确实有些自以为是了。

“石元冲,希望你明白一个事情,霍家的尊敬是对石家的先祖,若是没有了祖辈的荫泽,现在的石家没有任何资格和底气对霍家耀武扬威。”霍久冬面色一寒,抬动手指,所有灵力匹练骤然炸成一段段的裂帛,径直冲着石元冲二人而去,石元冲一惊,即刻闪身到石肃山身后,石肃山见势危急,双掌合十,一个土黄色光罩将二人护住,裂帛撞击在光罩上,发出的声音犹如巨钟。霍久冬虽然实力不凡,但其毕竟年轻,和石肃山之流的老辈人相比还有些不济,毕竟不是谁都是沈入微那种混迹千年,两次灵魂蜕变便有了成型的灵魂本源的怪胎。

“果然有什么样的狗就有什么样的主子,在侮辱石家的这条路上,你们还真是一脉相承,不过看在霍家几位长辈的面子上,今日事你我更有过错,就此揭过,如何。”就在二人短暂交手之后,石元冲站在光罩内说道,言语似是求和,但语气却依旧不善,好像是种施舍,沈入微嗤笑出声,“说这种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把我们打翻了。”“你……”石元冲被呛了一句,却畏于沈入微的强势,不敢反驳,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外来人会这么强,实力竟然足以压制准双生魂境的石家长辈。见到局面似乎陷入了僵局,即墨漾终于走了出来,她先为孟望稳定了伤势,控制住其体内肆意冲撞的灵力,而后和霍久冬说道,“没有什么大碍,灵脉紊乱才昏迷不醒,调养数月就好了,至于断掉的手臂,依照你们霍家的手段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霍久冬点了点头,他们霍家以丹药立足于绛霄阁,即使是阁主有时也有求于霍家,接条手臂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今日霍家的脸面上有些难堪。而隐约知晓霍久冬想法的即墨漾走到前者身前淡淡一笑,一副交给她的样子看的沈入微有些同情石元冲和石肃山,这个女人啊,人生信条之一就是“能动手,别吵吵”,眼看着她迈着轻缓的步伐走向石家二人,沈入微喊回霍久冬照顾孟望,自己则在一边啧啧的看起热闹。

“你很看重身份?”即墨漾站在光罩外,看着龟缩在里面的二人问道。石肃山清楚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的厉害,急忙说道,“今日是我石家错了,还请手下留情,日后我石家必视二位为座上宾,如有需求,力所能及之下无有不从。”“喔!”即墨漾没有情绪波动的应了一句,抬起右手,赤红而又萦绕着青色的灵力包裹着手掌,最终一股无形的力量自其手心氤氲而起,旋即便是如同拍豆腐般穿过石肃山和他的灵力防御,之后看似轻飘飘的落在了石元冲的脸上,但就在接触到的一瞬间,一股强悍劲风涟漪顿时荡漾开来,石元冲一口鲜血喷射而出,身体侧飞,重重的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激起一阵不小的烟尘。即墨漾目光淡漠的瞥了一眼倒地不起,脸上带着掌印,脑子却还清醒着的石元冲,嘴角的弧度变的冰冷。

“论起身份,你又算什么东西?”


石元冲此刻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怎么也想不到明明是有求于绛霄阁的外来人,竟然敢在城门外,因为一个霍家的家仆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了石家的脸,难道就不畏惧石家在绛霄城中的威势吗?混蛋,混蛋…混蛋。石元冲边在心中痛骂着二人,一边挣扎着坐起,而后吐了一口嘴中的血水,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的牙齿碎片,流落的血迹也染红了领口处曾经视若珍宝的族徽,脸上传来的火辣痛感更是如燃油般助长了他心中的怒火。

眼见石元冲在赶来的家仆的搀扶下勉强站起,即墨漾又一次抬起右手,动作缓慢而轻盈,石肃山瞳孔一缩,闪身便挡在了石元冲身前,他虽然辈分高于后者,但是毕竟是石家旁系,何况石元冲一向得石家几位元老的喜爱,若是今日丧命于城外,保不齐他也要随之而去,“得饶人处且饶人,诸位气也出了,再闹下去,待石家其他好战之人到了,此事便无法善了。”石肃山最后一句明显是冲着霍久冬说的,人老成精,外来人,尤其是走到此处的外来人,可能会仗着自己的能力不在意石家的地位,但是霍久冬对之必须要慎之又慎。

“你还真是在意自己的这个姓。”即墨漾讽刺的笑了笑,之后转身不再理会这种一世生活在城中,自认为高人一等的井底之蛙,但就在她走到霍久冬身边的时候,本就摇晃着身体的石元冲体内突然传出一声闷响,旋即鲜血从他的口鼻流出,其身旁的石肃山一脸震惊,方才那一耳光中竟有着暗劲,更是废掉了石元冲小腹处的灵海,“你要挑起石霍两家的族战吗?”石肃山扶着石元冲怒斥道,愤怒和惊惧在一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他难以想象自己回去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本君做事一向不留隐患。”说到底她还是有些顾忌霍家的处境和自己将要做的事,不然石元冲早就喘不了气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的道理,你活了这么久还不懂?”

“好一个贼,说的痛切。”

即墨漾冷笑之后,城门那侧忽地传来一声讥讽,语气里对石家同样的不感冒,霍久冬面色一喜,急忙对即墨漾二人解释,“我二哥到了。”霍长夏身着红袍对着自己的弟弟点了点头,随后招过一行人将孟望抬回霍家,路径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伤势,神色不变只是眼底冒起一股寒意,“霍家外执霍长夏,见过羲君,沈兄。”见其上来便道出了自己的姓名,沈入微暗自撇了撇嘴,这人怕是早就到了此处,暗中看着他们教训石家,要不是眼见收不了尾,估计还会藏着不现身,话说,即墨是不是早就感觉到了,所以才废掉石元冲,逼此人现身。沈入微一脑子的阴谋论,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回礼。

“既然霍长老赶到,我二人就不再多事了。”即墨漾和霍长夏相视一笑,霍长夏点头示意清楚,“久冬,随我迎二位入城,至于石老您,”霍长夏看了一眼灵海被废后陷入昏迷的石元冲,顿了顿道,“您若能决定族战,大可回去准备,我霍家接着便是。”

“用我四弟的一句话便是,霍家的敬意是对石家先祖,若没有了祖辈的荫泽,现在的石家没有任何资格和底气对霍家耀武扬威。”

看着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进绛霄城,石肃山扶着石元冲愤恨至极,一声冷喝带着灵力向四周掀起一阵风尘,之后他抱起石元冲快步冲向石家,希望族中元老出手能保住这条命。至于那匹变异的纯血龙马则精神萎顿的跟在后面,初具灵智的它自然清楚自家主人的凄惨,也不再是初时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就在即墨漾与沈入微身处绛霄阁之时,六分之一时间流速的人域中,客车上吕翊阳正错愕的呆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动作,而他身旁的男子脸色则是更加苍白,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吕翊阳在笑,但眼睛里却满是冷漠,与此同时,跟随男子一起上车的另外两人也越过人群靠了过来。“二哥,这小子会是流者?”纹身男子在最后一排座位前站定,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吕翊阳,忍不住问道,此时一旁的光头男子也是目露疑色,“二弟,我观你气息,像是用上了所有的艾熏,千万不能搞错啊,不然你就要回酒馆续气了,到时得不偿失。”“大哥放心,不会看走眼的。”说罢,男子拍了拍吕翊阳的肩头,“我不仅能看出他是一位流者,还知道他是至今第一位不受我秘术控制的流者。”听到此话,吕翊阳的心脏跳动的更加剧烈,想来也是,在时间停滞的客车上,所有人如同玩偶一般行为举止甚至呼吸心跳都在被莫名的影响,独他与众不同,虽说呼吸声已经被压得极低,但胸膛细微的起伏却还是瞒不过身旁与他亲昵如老友而又看似孱弱的男子。唉,装不下去了,吕翊阳并未像三个男人想象中那样歇斯底里的挣扎反抗,而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尽量平复着愈加粗重的呼吸与打鼓般的心跳,之后他机械的转过头,与三人一一对视,眼神晦暗无光,虽说不清楚他们是什么人,竟然能够操控时间,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流者是什么意思,但是从他们看到自己果真能自由活动时压抑着的狂喜的神色就能猜到,今天他怕是很难安稳的下这趟车了。“外星人?”短暂的沉默了一下,吕翊阳的嘴唇勉强动了动,突然问道,闻言三人都是一怔,就连吕翊阳自己都开始有些为刚才的问句后悔,这么紧张的时刻,自己哪来的这些烂话。“你信这个?”也许是没有见过这么特殊的流者,三人中排行老二的男人竟然饶有兴致的回了一句,“信啊,宇宙这么大,如果只有一个地球一个种族那多无聊。”其实放开了之后吕翊阳觉得面前的这三个人也没有那么可怕,没有嗜血如命,没有恐怖长相,没有诡异变态,最重要的是现在他还活着,起码能活一刻是一刻,想通了这些,吕翊阳原本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可是还是有些遗憾,自己离开之前没有好好和姑姑说一声再见。像是感觉到了吕翊阳的心态变化,男人和自己的兄弟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点了点头,之后那二人后退一步同频结印,最后双手紧合,十指弯曲交错内扣向掌心,旋即吕翊阳便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身后出现一扇棕色木门,而后光头男子与纹身男子将手抵在门上,看起来颇为吃力的推开,门后也随之露出一段被灰雾笼罩的楼梯,向门内延伸,不知多长,也不知会去到何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你要先跟我们走,路上我们慢慢聊。”秦冲站起身,显得极为熟络的径直拉起吕翊阳的手,毫无温度可言的冰凉手心在触碰到吕翊阳手背的一瞬间便让其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冷颤。他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面前脸色又苍白了几分的男子,想把被攥的死死手收回来却发现徒劳无功,无奈的站起身,178的身高在狭小的空间里有些不适,但吕翊阳还是直直的盯着这个神色逐渐冷漠的男人,“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想走的明白点。”“秦冲。你呢?”“吕翊阳。”说完,吕翊阳再次试了试抽手,而这次秦冲并未阻拦,任其自顾自的走向木门。站在木门前的最后一刻,吕翊阳顿了一下,看了看窗外的世界,苍翠的树,随风的花,风都有着温度,“喂,秦冲,我在那边和你兄弟等你,快点来啊。”吕翊阳背对着挥了挥手,一副喊兄弟网吧通宵的轻松模样,“有意思的小子。”秦冲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味着吕翊阳自见到他们时便流露出的神色,突然想起,这小子有过震惊,有过紧张,有过尝试性的反抗,甚至有些好奇,却从来没有过恐惧,只是坦然的接受着一切,难道他对于车外的世界也没有太多的留恋吗,秦冲同样站在门前重新审视着周围,多少人信奉着天命难违,放弃了曾视若珍宝的事物,以自认为的潇洒淡然转身离开,可眼底仍满是不甘,但这个小子却不同,他好像真的不太在乎自己过去拥有的和未来将要拥有的,不念过去,不求未来,倒是和他们有些相像,一群无法和这个世界建立某种羁绊的异类!然而这一刹那的心软终究还是被胸口传递的丝丝温热压了下去,秦冲抬起手抚过心口,他的胸膛里正有着一滴红的泛紫的血珠在转动。感受着这种温暖,秦冲骤然收起所有虚假的笑意,脸上浮现狠戾之色,走进了木门。在他们离开后,失去了秦冲三人的维持,时间重新开始流动,依旧是带着耳机听歌的大学生,靠在椅子上打瞌睡的中年人,拎着大包小包的阿姨和抱着孩子的孕妈,没有人留意车上少了的四个人。

“好像来晚了。”客车前行了一段距离之后,原本时间停滞客车站留的地方,一个被红光包裹的人形幽灵一般悬在半空,来往的车辆行人则彷佛看不到一样依旧忙于奔波,甚至从中穿过,最后,那人站在红光里像是抓了一把空气,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终是慢慢消散。

“喂,这是要去哪?”随着秦冲走进,木门随之关闭,漆黑环境里最后的一束光也消失了,吕翊阳只得与秦冲一道跟着不远处的光头男子与纹身男子往前走,只有他们三人周围才有着丈许的光亮。“我大哥叫兕泽,三弟叫蜈森,各来自灵域黑兕族和飞蜈族。”“灵域?黑丝?废物?”吕翊阳听着身边秦冲的介绍,突然有些发懵,这是什么星球代号吗?那个星球也有这些?真是脑回路清奇的小子,这个时候不担心自己的生死,反倒是一嘴的笑话,秦冲呵呵一笑,也并不打算去解释这些,而是反问道,“你看过火影忍者吗?”吕翊阳点了点头,那可是自己追了很多年的动漫,虽然现在有着续作,但是在他的心里,火影在雏田牵起鸣人手的一刻就结束了,赢了当火影,输了娶小樱,他突然想起来这个梗,嘴边竟然有了点笑意,好在秦冲注视着前方,没有看到。不对啊,看到了又怎么样,真是的。吕翊阳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前路,反正没有了他们三个自己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已经算是个死人了吧,自己好像买保险了,希望姑姑不要太伤心,能拿着钱好好过下半辈子。

“火影里有个设定,晓为了促使世界和平,抽取了七只尾兽的力量,人柱力也随之死去。”秦冲自顾自的讲着些吕翊阳已经烂熟于心的剧情,这也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上有着一些他们需要的东西,就像人柱力体内的尾兽一样,怪不得他们看到自己那么兴奋。“体内封印着尾兽的人叫人柱力,你们这种则被我们称为流者,也就是因为一些事情被其它域流放到人域的人。一般来说,天域居多,可他们无一能逃过我的缚时术,只有你是个例外。”

秦冲一点点的为吕翊阳讲解着他从未听过的概念,天域?那是个什么地方,流放?听上去好像是神话里的打入凡间啊。难不成他们不是外星人,而是从书里跑出来的神仙?平常和兄弟们随口胡诌一句灵气复苏,怎么就成真的了?吕翊阳现在的好奇已经远大于对未知的恐惧。即使前方已经出现了一座祭坛模样的平台,他关注的还是秦冲嘴里的故事。什么天地分三海四境六域四方,人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什么人修四形五台灵魂蜕变,兽分九品开智化形,如同志怪小说一般吸引人。

“到了,科普结束。”就在吕翊阳愈发沉迷的时候,秦冲忽然拉着他站定,之后将他推到了一束光照下,他们三人则隐于暗中。吕翊阳向光束外伸了伸手,突然剧痛令他缩了回来,手背像是触碰到了沸腾的开水,不一会便生出几个水泡。“那些灰雾,不要说你,就是我们都不敢轻易接触,现在对你而言,这束光是最后的依靠。”

秦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回音一遍遍的重复在吕翊阳的耳边,渐渐的,脚下的平台开始崩塌,一束又一束的光打在他的身后,直至露出全形。像是一个仅有一只眼睛的**蛇身的怪物,而自己站着的便是蛇尾,还真像火影的外道魔像献祭啊。秦冲三人站在怪物的头顶,让出眼睛的位置,而随着怪物的竖眼一点点的睁开,吕翊阳开始察觉到刺骨的寒冷,体内的气血像是被逐渐剥离,就连呼吸都变得冰凉,秦冲看着蹲在地上抱臂缩成一团的吕翊阳说道,“这只眼睛完全睁开的时候,你身体里的一切就会被我们抽离,现在是你最后的时间,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吕翊阳牙齿打着寒颤,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你是…什么族?”

秦冲一愣,真是想不到最后一句遗言竟然是个这,“琴虫族,偶然得到了,烛九**血一滴,因此才能打开这个空间。”

“怪不得……叫…秦冲。”

秦冲微微一笑,脸色在垂直打下的光束映照中,白的可怕。

“再见,大二的年轻人。”他看着竖眼注视下气如游丝的吕翊阳,有些可惜的告别道。

“人域的告别仪式中,一般都要有唢呐的,要不要听一段?”

就在吕翊阳意识即将模糊的时候,一阵刺耳的唢呐声突然回荡在整片空间。

“你是来……吃席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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