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在大明要挺住啊

第4章 韩老爷可不简单

凌晨，蛤蟆谷又下起大雪。

在义军看来，建奴很难在这种大雪下行军，自己又可以得数日安稳。

在女真人看来，天寒地冻，又复大雪，根本不用追，冻也把这帮逃奴冻死了。

所以双方都很高兴。

不过要说现在谁不高兴，韩老爷肯定算一个。

义军编制极为混乱，各路文盲豪杰得胜之后都要争存在感，搞出的军制既不大明，也不八旗，而且还是全民皆兵。

最终以十人左右为一棚，设棚长。

十棚为一队，设队长，十队为一营，设营帅，三营为一军，称将军，左中右三军共约万人。

韩老爷的中军核心是三位地主佃户家丁和收拢来的一些打手，大约两千人。

别看编制不满，可因为粮食多，还有一点铠甲兵器，纸面力量最为强大。

左军将军何大棒本就是辽东山匪，手下颇有些能打的绿林好汉，人数虽然更少，才一千多，可是武力值并不弱。

小站所在的右军别看人数超编，可是最是混乱，因为粮食和柴火不足，经常发生械斗。

为了争夺右军将军之位，前中后三营的营帅，三天就死了五个，速度堪比饭馆翻桌。

之所以军队没有崩溃，一来是粮食还没吃完，二来是大雪天没地方去，最重要的女真人的威胁还在，毕竟凑在一起更有安全感。

此时在中军后营的大帐里，正铺着厚厚的羊绒毯，30来岁的韩老爷刚刚梳洗完毕，头戴海龙皮的暖帽，身穿紫貂皮的端罩，足蹬鹿皮厚底儿暖靴。

火盆里的银丝碳烧的很旺，身边的小炕桌上摆着侍女刚送来的早点：热乎乎的粘豆包，八宝杂粮馒头，小米粥，另有西样爽口小菜：咸鸡蛋，醋泡姜，糖蒜和香油拌咸菜。

他草草吃了几口，便示意撤桌。

侍女撤下饭食，又端上盐水漱口，紧接着上了一碗热茶和两个果盘。

一盘冻梨，一盘冻杏韩老爷抿了一口茶，随即一皱眉，噗滴一口啐在侍女身上：“又是陈茶，可是以为老爷失了势，便要糊弄于我！！”

侍女吓得花容失色，现在商路断绝，又是天寒地冻，哪里有什么新茶？

这分明是主子在借机撒气，现在每多说一个字，接下来的惩罚就会重一分，所以她连忙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大管家韩安听见老爷发火，连忙掀帘子走了进来：“主子息怒，总是奴才们伺候不周，您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然后朝门外喊道：“都猪油蒙了心啦？

还不把这贱婢拉出去！！”

一名披甲带刀的壮汉走了进来，像提小鸡崽子一样，把侍女提了出去，然后往雪地里一扔，凑过去小声说：“巧姐，别怪我，怪就怪咱都是奴才，命贱！”

说完也不待侍女回话，抡起门板大的巴掌左右开弓，只五六下，这名叫娇儿的侍女便口鼻流血，昏死过去。

大汉见此，对旁边的小厮吩咐道：“巧姐平时对咱不错，给她条活路，扔到牲口棚的牛粪堆里，明天没冻死就送去浣衣房，死了就扔到谷外乱葬岗！”

“嗻！”

小厮领命而去，大汉便又如铁塔般站在门口。

处置了娇儿，韩老爷稍稍消解了这几日的怨气，竟又喝了一口茶水：“唉，盛京的主子们是抢了不少金银，可商路也断了，虽传张家口的范家要来贩货，可中间还隔着虎墩兔，远水解不了近渴！

金银若换不成粮茶盐铁，便是无用之物，听说年前盛京的一石谷子竟然涨到了50两银子，50两啊！

以前一两七钱一石，我还嫌贵！”

“是呀！”

韩安小声应道，“过俩月青黄不接的时候，怕是能涨到70两，要是没这档子破事，咱家那几十仓粮食，便是金山银山呐！

唉！”

韩老爷闭眼数秒，终于调匀了气息，挥挥手让韩安出去：“娇儿那丫头....唉，给她裹床席子吧，把翠儿叫来伺候。

再把李，吴两位老爷请来。”

“嗻！

主子仁义，娇儿在下面也含笑了。”

韩安说罢，躬身倒退出了帐篷，韩老爷这才打开案几上的一本《孙子兵法》，翻到用间篇，上面用毛笔画着一个圆圈，牢牢地圈住了死间二字....端详良久，韩老爷“啪”地一声合上书籍，恨恨滴念叨了一句：“李永芳，我艹你十八辈儿祖宗！！！”

不多时，另外两位被裹挟来的地主，吴大用吴老爷，李南成李老爷联袂而至。

这吴老爷乃是将门吴家之人，辽东大败之后，吴家长房撤回了关内，旁支庶子也有留在辽东的，两面下注是大家族的常态，并不奇怪。

何况辽西的军头们要是知道沈阳的粮食50两一石，便是再饿死几万明军，这买卖也硬是做得！

这李老爷乃是朝鲜人。

他父亲李适去年刚刚参与了一场叛乱，带着家族军队捧了当今的朝鲜王上位，可是分功劳的时候被边缘化，只得了一个类似边军司令的官职，士可杀不可辱，这厮正打算今年举兵南下，打进汉城去做权臣，所以特意派一个庶子来后金投奔韩老爷，一来是探听一下建奴的虚实，免得八旗大爷趁乱抄他的后路 ，二来也是怕万一事败， 好给家族留个香火。

为啥来投奔韩老爷呢？

因为韩老爷有个比他大20岁的大哥，叫韩宗功，是李成梁大帅的妹夫。

当初努尔哈赤老贼图谋宽甸六堡，要给李大帅送银子，走的便是这厮的路子。

万历朝鲜战争的时候，朝鲜的王公大臣都跑到了江华岛，供应不足，惨的一批，而韩宗功正好负责山东隍城岛的水师，经常去接济他们，所以韩家在朝鲜的人缘那是杠杠的。

只是没想到，李老爷刚来后金一年，便遇上了这等事，他己经和韩老爷密谋，先把家眷送回朝鲜，至于两人自己跑不跑，还要看情况。

今日这一聚，其实是要摸摸吴老爷的意思....三人依宾主落座，侍女奉上茶水，又端来西色果子：萨其马，芙蓉糕，糖渍杏干，冻乳酪。

寒暄两句之后，韩老爷面色一肃：“李永芳料此次汗渝必致民变，而使我等混入其中， 欲招诱毛文龙来接应，其来，则邀击之，其不来，我等则率变民投皮岛，以为内应，这等大事，李永芳仅提前两日告知，且令我等不得提前见面！！

二位，以为何如？！”

李老爷冷哼了一声：“无非使我等无备尔！

你我兄弟走后，面上即为大金之叛徒，这厮将我等田宅与旗主们一分，家产立时翻倍，待小弟归来之时，还不知是猴年马月，到时候沈阳宅子里的蒙古小妾，也不知会爬到谁的床上！！”

韩老爷闻言，也想起了自己在沈阳还有三房小妾和一儿一女，不禁气得拍了桌子：“天杀的狗才！！”

反倒是吴老爷劝慰道：“抚顺额驸虽失之周到，也是怕走漏消息而己，至于公等家眷，必会尽力保全！

他日功成名就，田宅女子不过小事儿！！”

韩老爷呵呵了两声，皮笑肉不笑地冲着沈阳的方向拱拱手：“但愿盛京的主子们还记得 ，愚兄宗功现今还在北京，替大汗奔走，而今吾又举家赴险，可不要让我韩家成了天波府才好！！”

这话说的狂妄。

然而考虑到只在十年前，努尔哈赤见了韩老爷还要行参拜大礼，这话又显得毫不违和。

吴老爷见话不投机，只得拱手言道：“小弟昨夜接海东青传书，赴英额额真临时有事，此次追逃由阿敏贝勒亲自率军，信中令我等急占小孤山堡，使其余逃人在平地扎营。

若毛云龙不上当，二贝勒将尽杀彼辈，然后传首西境，震慑诸部！

军法严苛，还望二位仁兄仔细行事！”

说完，竟起身离去。

阿敏是努尔哈赤的侄儿，常年负责对朝鲜作战，手下有一支巴牙喇，特别善于山地作战。

韩老爷还好说，李南城是特地来刺探后金情报的，如果阿敏率军平乱，那势必无法顾忌朝鲜，老爹的计划就可以放心施行了。

可是这厮治军颇严，自己原先想和韩老爷把家眷偷偷送到朝鲜避难的想法，恐怕实行起来就会非常困难！

于是抱拳拱手：“韩爷，前年小弟在义州堡，亲眼看见阿敏纵马扬刀，将数万汉人赶入鸭绿水淹死 ，老幼嚎哭经日，江水为之变红，每每想起，犹做噩梦！

这厮要是杀得性起，连咱爷们儿一勺烩了，李永芳可保不住咱！

这可是个变数！！！”

韩老爷点点头：“对，不能让他们太如意！

演戏要演全套！

大战之中形势难料，要是阿敏军威小挫，就算咱们到了东江，毛文龙也能高看咱们几眼，而且李永芳那杀才也不会好受！！”

说罢，韩老爷从身后的箱子里翻出一个红色的“软玉盔”，啪滴一下放到桌子上：“贤弟，我这也有一个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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