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又生

第5章 是物是人非还是殊途同归

松南花园28层，宛风紧盯着手机屏幕，见周无到了酒店，她安心许多。她又把目光移到电脑上，看着定格在屏幕里的人，依旧是那个去7层找眼镜的男人。这次宛风看清了他的模样，络腮胡子，比较粗犷，长发拢起绑在脑后。这人回来的时间比她想的要早，坐在沙发一动不动，像是在等什么。

宛风琢磨了半天，难不成是等她回去？开着门，开着灯，等她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男人突然接了个电话：“28层？

28层！宛风忽的从沙发上直起身，屋里没开灯，也没拉窗帘，她机警的向窗外的露台望去，一架无人机幽灵般的出现在她眼前。

宛风快速合上电脑，飞奔到窗前拉上了窗帘。她知道去7层找东西的人会回来，但无人机是她万万没想到的，这意味着当时来的人不止一个，小区外守着的人没见她离开这栋楼，才会想尽各种办法找她。

她堵上猫眼，换好鞋，找了个称手的武器。不一会儿，门外的密码锁嘀嘀得响起来，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28层和7层的门锁区别不大，她知道，拦不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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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周无跟着年轻人一起到了一栋别墅。客厅里坐了一个40多岁的男人，见他们进来，便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坐下。

“没想到江副馆长竟然这么年轻！吴敏很是惊讶。

“吴总比我想的更年轻。周无冷静的说道。

“怎么？老路常念叨我？

“常念叨就好了，也不至于出了这样的事，丧命在自己人手里。

吴敏低下头：“也别怪老路，有些事，他也不清楚。

“至少该让她女儿知情。

吴敏沉默了片刻，又换上一脸笑容：“好啦~过去的事，不说啦。

“好，不说就不说。

“痛快人~吴敏用手指点了点，似乎很开心，“那咱们的事，就开门见山！我这个人，有个毛病，总得把心放在肚子里才能睡好觉。

“吴总有何不放心，警方那边都要结案了吧。我又没有证据，就是去警察那说破天也没人信。就算是信，没有证据，去定谁的罪呢？

“但江副馆长要是说了谎，我总还是欠你个人情不是，还是睡不着觉啊。

“那依吴总看怎么办？

“这样吧，江副馆长要是不嫌弃，就来我公司帮帮忙，老路那儿我跟他说。为表诚意，我先支付你一年的报酬，你觉得怎么样？

“吴总追了我这么多天，我已经看到了诚意，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

“年轻有为就是年轻有为！那今天…还得麻烦江副馆长，去警局把事情处理好，回头这边的工作关达礼给你做交接。，吴敏指了指带周无来的年轻人，他叫关达礼。

“没问题，吴总以后叫我青直就行。

吴敏满意的点了点头，关达礼却在一旁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吴总，你不知道青直有多厉害，这几天跟着他跑，我连口饭都吃不上，都累傻了，你看他，什么事儿都没有。

周无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抛向关达礼：“吃了还能再跟我一天。

关达礼看着印有拍卖行logo的糖纸：“我说呢！原来是偷偷藏了补给。

“行了达礼，明明是你自己体能不行。赶紧带青直去休息吧。

“好嘞。

关达礼带着周无出了别墅。他看着跟周无差不多年纪，很聪明，给人感觉很好说话，即便他一开始怀疑周无的身份，却仍能笑脸相迎，不急不徐。周无难以想象，这样的人竟是个杀手。没有人把穷凶极恶写在脸上，路馆长、吴敏、关达礼都是如此。

周无在关达礼安排的房间里呆坐着，如果说此刻的心情，那便是舍不得，舍不得抛给关达礼的那颗糖。就那样过了许久，他拎着半瓶可乐，起身去了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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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不用跟着他吗？关达礼问。

“不用，他收了我们的钱，心里有数。

“你没怀疑过他吗？

“怀疑什么？

“如此痛快的就答应了。

“你追了他这么多天，他要是没想明白，就不会跟你回来了。

“也对。

“你这转变的也太快了，不再反驳一下？

“少动脑~，没烦恼~

“你呀你……

“怎么？

“没什么~，我儿子，要是像你这样就好了。

“你儿子那天才的脑子你竟然不满意？

“天才的脑子，想的都是我们这些普通人不敢想的事啊~

“所以人家才是天才！你以后别拿你儿子跟我这种杀人犯比。

吴敏叹了口气：“不比……你杀人，你有理。对了，机场的监控拍到了我们的车，如果警察来找你，知道怎么说吧。

“知道，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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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8点，周无在警局见到了邢磊口中的领导，陈明山。

“邢磊已经在医院了，我们也控制了路缝春，他很愿意配合我们。谢谢你周无。

“不用客气，毕竟他们杀了我的朋友。

“周无，我知道昨天那种情况下你不得不做这个决定，所以你不必为难，要是不愿意，过一阵我们想办法帮你抽身。

陈明山知道，别人不会像邢磊一样把这种事当做任务去完成，所以他不想勉强周无，更怕他因为付一恒和方祁坏事。对于陈明山，甚至对于整个警队的人来说，邢磊都是个特殊的存在，藕断丝连，他虽褪去了那个身份，可他的心一直都在警队。外人未必。

“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吧陈警官。

“没问题。

“另外还想请您帮个忙，老邢曾帮我在这个戒指里装过一个定位装置，昨天我把它弄坏了，能帮我修好吗。

“没问题。陈明山似乎想起了什么，摸了摸口袋，掏出周无的手机和一张纸条：“差点忘了，手机是邢磊让我还给你的。下面的纸条是我给你的。

周无接过手机和纸条，他将纸条展开，上面写了陈明山的联系方式。

“这个联系方式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最好背下来。你一个人一定要小心。如果...

“陈队！匆匆赶来的警员打断了陈明山的话。

“急什么。

“磊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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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无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出租车上。他想起第一次见邢磊时的情景，他坐在宛风对面，意气风发。所以他坐在付一恒和方祁对面时，也是那个样子吧。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们也那样的相识了，一起走了一段路，经历了生死。他本以为，他是他们和故去的人之间，最后一根纽带……

……….

电梯缓缓上行，周无稍稍整理情绪。昨天离开酒店后，宛风没给他发任何消息。他想着，除非是看到他到酒店后安心的睡了，不然她不会没有动静。这也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迈出电梯，家门口，一个身穿连帽外套的男人盘腿坐在地上，听见电梯门的开合声惊起。

周无看着男人嘴角的血渍和手背上的伤口：“林商！

林商掀开帽子，制止了向前的周无：“小点声。

“出什么事了！宛风呢！

“她没事。

“没事…..

“真的，刚睡着。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外面？

“我也没事。去我家找东西的人后来又回去了，估计是想抓到我，问出东西在哪。能回来找我，就能回来找宛风，我不放心，甩掉他们后就过来了。幸亏昨晚宛风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告诉我你搬到这儿。你知道吗，我来的时候，门口四个男人，比去我家的还多。

“四个….即便说话时已经安全，周无还是后怕的攥紧了拳头，“他们怎么找到这层的。

“他们用了无人机，估计是当时守在外面的人没见宛风逃出这栋楼，所以才这么找她。

“是我大意了，以为这里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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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门锁一遍一遍的响着，宛风拿起手机，迅速删掉了定位软件、周无、林商和老向的所有联系方式，最后她准备报警时，门外的声音却有了变化。大概是起了争执，混乱的打斗声不断。宛风拿下猫眼的遮挡物，观察了半天才看清状况，一对四，一个人带着帽子，一直背对着这扇门。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门外的人都筋疲力尽，好像有人接了通电话，四个人才离开了28层，窗外的无人机也走了。只剩戴帽子的男人，重重的靠在门上，一整个堵住了猫眼。

宛风犹豫着将手放在门把手上，门锁‘咔哒’一声，她用力的推了推，门外的人却用力抵着，重新将门倚上了。

宛风手中的电话响起：“喂…

“别开门。

“……三哥！你…..你是不是受伤了！

“我没事。

“你进来让我看看，我们，我们不在这儿了，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

“少骗我了，你不会走的。守着这里，他们就以为眼镜在这里，老五那边才顺利。三哥陪着你，给你守住这道门。

“不用守了，他们不是都走了吗….你进来，你进来让我看看……宛风的声音有些哽咽，一对四打了那么长时间，没受伤是不可能的。

“啧！信不着我呢！三哥公司白开了？这样吧，你要是担心，我们就不挂电话，聊到天亮，等老五回来。

宛风捂着嘴，眼泪倾泻而下。

“不对啊，你接电话的第一时间，好像不知道是我，怎么回事？

宛风平复了半天：“我…刚刚把你和五哥的联系方式删了。

“向宛风！你行……你删了，他们就联系不上我们了？

“托一分钟是一分钟。

“你最好祈祷老五不生你气。

“都怪你….你早来两分钟，我就不删了。

林商听着她委屈的声音，眼角不自觉的流下一滴泪：“你还不讲理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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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我得给你打个提前量。我来之前，这丫头把咱俩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她不想让自己，变成威胁我们的筹码。她不想，让唯一可能指认凶手的证据被夺走。

“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是，你发火的时候搂着点儿。

“我舍不得。

“那就好，眼镜送去了？

“送去了。进来我给你包一下。

“包一下…..也行！三哥厉害吧，一路从家打到这儿。林商玩笑起来。

“厉害，挂这么多彩。

“你小点声！林商用胳膊碰了碰周无。

周无轻轻的拉开门，宛风抱着手机，蜷缩着倚睡在门旁。周无轻轻的将她抱上沙发，盖了条毛毯。便拎着药箱和林商进了房间。

“在这儿睡一会儿吧。剩下的事…..醒了再说。

“嗯。

没有其他多余的话，周无安静的给林商处理着伤口，林商安静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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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无靠在沙发前，身后是宛风均匀的呼吸声。他想着进门时那一幕，想着满身伤的林商，若不是警方控制了路缝春，撤回了找眼镜的人，他现在见到的又是怎样一翻场景。虽然他没立刻回复陈明山，但他知道自己不会拒绝。可是接替了邢磊的工作，他也许，就是下一个邢磊。

如果邢磊不死，他一定会把真相全数告诉她，她也一定会支持他。可是邢磊死了，他若真是下一个他，还不如……反正…..她爱上他的时间也不长……

周无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掠过宛风的眉梢，最后还是犹豫着，不舍的碰了碰她的衣角。一夜之间，他竟懂了林商口中的成长，原来生活，真的有那般夸张。

……………

宛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周无正在吧台边喝酒。她快步冲到他身边：“五哥！你看见三哥了吗！

林商晃悠着从她身后走过：“终于让我发现你也有笨的时候了，看不见桌子上有两个杯子吗？

宛风上下打量了他一翻，蔫声说道：“就知道你业务不行。，然后转身坐到周无身边：“五哥，事情怎么样？

“好消息。周无看着她，露出个轻松的笑容。

“快说吧你！都急死我了，非要等她醒。林商埋怨道。

“老邢还活着……我见到他了……

周无挑能说的内容给两个人讲了一遍。

“所以老邢还得继续……

“没错。

“那他到底是不是警察？

周无犹豫了两秒钟：“嗯。

“原来真的是警察。林商接过话，“以前还以为他是个坏人，没想到是个英雄。

宛风没说话，周无知道她在为邢磊担心，越是想到这些，他越是难过。

“久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醒了又该怎么面对。林商忽然失落着说。

气氛骤然安静，是啊，怎样面对呢。宛风甚至想，换做是她，宁愿选择不醒吧。可是换回自己，她又盼着她醒来。六个人相伴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少了一个都会孤单，何况是三个……

“会醒的。周无开口，然后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对了，戒指不小心沾到水了，老邢已经帮忙联系修了。

“哦…五哥…我昨天…不小心把你得联系方式删了。

“嗯。林商跟我说了。周无语气平淡。

林商抬头看向周无，他觉得，就算舍不得说她，周无也不会这么平淡的带过这件事。

他真的不说自己吗，宛风不知是何心情，想了想又说道：“我提醒过你戒指不防水，怎么还

“忘了。周无似乎并不在意，继续喝起了酒。

宛风欲言又止，不知为什么，这简单的两句回答，忽然让她感到了距离感。而她不曾想到，这微妙的距离感，竟随着日子的推移，只增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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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路久久终于平安醒来，只是和三个人预想的不一样，她出奇的平静。她去看望了付一恒和方祁，关了画廊，便带着妈妈出了国。临走时，三个人去送她，她只说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三哥、五哥、宛风，放心吧，我把我妈安顿好，春节前就回来。

三个人默默的看着，心里除了孤单还是孤单。擦肩而过的年轻人手机里，突然传出谢春花的那首《借我》，四个人都听见了，却都装作没听见般，在这首歌里分道扬镳。

宛风一个人坐在大章街角的咖啡厅，望着/时光倒回/门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当初她删了周无的联系方式，周无一定会说她的，轻重而已。可是他只字未提，她发过去的微信好友申请，他过了很久才同意，总是说忙忘了。她的戒指，修好之后他也没亲手还给她，孤零零的放在餐厅的桌子上。

这半年，她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他的话也越来越少，后来就整月整月的见不到他，可她每天还是会去28层坐坐。除了在医院，这半年她私下也没见过林商，群里一下子变的安安静静。似乎在不知不觉中，离开她的不止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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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电梯里，宛风还是先按了28层的按钮。房门打开，地上摆着一双熟悉的鞋子，他回来了。她小心的走进去，却见他在卧室收拾着行李。

“五哥....

听见她的声音，他手上的动作僵在那里。

“你要出差？

他没回头：“工作上有些事，要出去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他停顿了几秒钟，“房租我交了3年，你就住这里吧，把7楼的房子退了。

她望着他的背影有些茫然，他这是在告别吧，不是一段时间，是3年。

“周叔叔知道吗？

“嗯，跟他讲过了。他紧紧握着手里的衣服。

“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我送你吧。

“不用，我约了车。

“五哥…过年的时候…你不是说有礼物要送我。

周无凄凉的看向床头柜：“糊弄你的…哪有什么礼物。

“知道了….。她轻轻的走开，像往常一样，一个人窝在阁楼的床上。半夜里，周无偷偷上来过一次，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望着枕边他还给她的戒指。

第二天，周无早早的就出了门，宛风安静的吃了早饭、午饭。到了晚上，她一个人坐在周无空荡荡的房间里，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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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元旦，宛风一个人看着跨年晚会，没有付一恒的红包、没有方祁的笑声、没有林商、没有路久久、更没有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现实不停的催促着她成长，匆匆一年，她经历了生离死别，学会了一个人承受孤独。而同样和她学会这些的，还有周无、林商和路久久。

路久久在国外这段日子，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画一幅画，每一幅画的左下角都画着两个人的背影，她希望她看到的，他们也能看到。元旦这天，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望着手机发呆，望着月亮发呆。

林商似乎每天都在忙碌，公司这一年进进出出了好多陌生人，用老人的话讲，都是些狐朋狗友。员工们偶尔私下里唏嘘，‘付总走了以后，林总就不往正道上走了’。林商也不管那些闲言碎语，听烦了就去道馆发泄发泄，只不过他的训练服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名字，绣的比他自己名字还难看。

元旦员工和学员都放假了，林商却一直呆在办公室没走，他挽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他记得公司刚置办好那天，一桌一角，他和付一恒擦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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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科技公司里正举办元旦派对，员工们吃蛋糕的吃蛋糕，做游戏的做游戏，只有一个带着银边眼镜的男人，坐在角落的沙发里，转着手上的戒指。

“江青直，又玩戒指！你这个习惯得改改。关达礼握着两杯酒朝周无走去。

“你没事儿的时候玩什么？

“没事儿找事儿做呗！

“你当我是你，吴总给我的可是个闲职。

来蔚蓝科技将近一年，周无虽然在公司混的风生水起，但都是中规中矩的工作。蔚蓝科技经营的是一家小游戏网站，也不搞研发，公司的每个人都不怎么忙，不忙又有工钱拿，安于现状的人自然愿意待在这里。

公司里同事关系都不错，从外表看，蔚蓝科技就是一个普通又人性化的小企业。关达礼每天也都来公司，按时上下班，算是个行政主管，负责一些采买、团体活动。

让周无头疼的是，这么长时间他就没再见过吴敏，关达礼对有关画的事也绝口不提。他一个杀手，竟从看不见他锻炼，哪怕是跑步都没有。周无真正意识到了邢磊这份工作的困难，可是他思来想去，还是得从关达礼身上找突破口，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跟他搞好关系。

“快忙起来了。，关达礼笑着说。

“公司要搞新游戏了？周无好奇的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以后发财了别忘了我啊！

“那可不一定，万一我是个白眼狼呢。

“还真有可能，我得再考虑考虑哈哈哈！，两个人碰着杯说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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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层的客厅有一个大的落地推拉窗，出去就是个3米乘6米的露台，左手边是阁楼的外墙，前面和右手边都是女儿墙加护栏。28层一共两户，镜像户型，两个露台正对着，中间隔着1米多的宽度。另一户是房东留给儿子结婚用的，就在周无走的前几天，他跟房东租下了它。他不住这里，只为偶尔能过来看看她。周无也想不到，自己练的一身本事，都用在了翻护栏上。

有的时候看不到她，他也过来坐坐，转着手里的戒指发呆。他记得走的前一个晚上，把戒指还给了她。他知道她会明白，他结束了他们还没宣之于口的爱情。但是，当他在口袋里再次发现戒指的那天，他害怕了，怕她放不下，怕他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元旦快乐，邢。他坐在护栏上给她发着消息。

只见屋内的她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是啊，怎么会不激动呢，自从知道邢磊没死后，这是她第一次收到他的消息。

“元旦快乐，你怎么样？宛风快速敲击着手机屏幕。

“日子太慢，前路未知，也见不到心心念念的人。

“别灰心啊。不过…你什么时候有了心心念念的人？

“大学的时候。

“大学？老邢啊老邢，竟没看出来你！那我可要为酒吧的事道歉了。

“知错就好！你呢？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也见不到心心念念的人，看来我们同病相怜。

“你....周无一时不知该如何以别人的身份提起自己。

“他走了。

“负心的人，走就走吧。

“说的轻松。

“在/雪厂/的时候，看你们也不像在一起很久的样子，哪有那么多心可伤，早点忘了吧。

“说了你也不懂！元旦快乐！愿你早点结束工作，早点回家！

早点回家，周无呆呆的看着这四个字，又回头望了望屋子里的宛风。她也在等他回家吗？她相信他会回家吗？他能顺利的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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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假期一结束，宛风悄悄去了趟警局，也谈不上悄悄，毕竟已经没有人在身边管着她了。

“陈警官，冒昧的来找您实在是抱歉。我这次来是为了老邢。

“邢磊？陈明山疑惑的看着她。

“没错，他那时候让周无把眼镜交给您，我猜您是他领导，所以这事儿还得跟您说。

陈明山并不想承认自己是邢磊的领导，但不知为何，他觉得骗不过眼前这姑娘，“什么事儿？

“劫画案发生前，老邢让我帮他找过一个人，不知道您清不清楚。

“找人？他没跟我提起过，找什么人？

“一个姓陈的画家，他说这个人很重要，让我务必找到，然后就出事了。后来知道他没事，我就一直等他的消息，可是到现在他也没联系我。我知道他工作特殊，可能是不太方便。但一想起他说这个人很重要，我还是不放心，所以来问问，还需不需要我去找那个人。

宛风的话让陈明山毫无准备，他知道邢磊和宛风一直有联系，但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联系。邢磊走的突然，有些事还没来的急说是一定的。而且就算他没走，也未必会告诉他。对于陈明山来说，邢磊离职后就不可控了，有的时候他只告诉他去了哪儿，陈明山便明白那个地方有问题，然后某一天会收到一堆他传来的证据，需要哪个部门解决，他再在中间沟通一下。

“邢磊经常让你帮他做事吗？

“陈警官，我知道您的意思。确实，要是按你们警方的说法，我应该算是他的线人。

陈明山犹豫了片刻，他知道宛风是可以相信的，只是她不知道邢磊已经死了，现在的邢磊是周无。

“宛风，邢磊现在确实只能和我单线联系，不过以后你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我。

“你是说让我改做你的线人？

“也可以这么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当然没问题。陈警官，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老邢让我找的画家，应该就是假画的制造者。

“是这样，警方确实还没找到这个人。我们一直在找，只是我没想到，邢磊也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这么少的信息，他依然能相信你，我猜你一定是有这方面的路子。

“我确实有些路子。

“那就太好了！

“那您等我消息吧陈警官。宛风起身，简单的跟陈明山告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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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山之所以让宛风做他的线人，是怕周无继续以邢磊的身份和她联系会暴露。他知道他们是朋友关系，但是少一个人知道邢磊死了，周无就安全一分。

而事实是，邢磊根本就没让宛风去找过什么姓陈的画家，她也不是邢磊的线人。元旦那天，‘邢磊’联系了她，告诉她前路未知，她便知道是遇到了困难。她看着群里那两个永远也不会再出现的头像，看着抽屉里摆放整齐的红包，压制已久的想法在心中爆发。

她知道事后陈明山一定会向邢磊求证，所以她真正的赌注在邢磊身上。她赌他不会直接回答陈明山，而会先找她，她也一定能说服他让她参与进去。他们之间有一种惺惺相惜，这一点周无曾经看到过。对于除恶，邢磊可以执着到褪去警察的身份，而宛风的执着在她的画里，他们都在各自的战场不死不休。

意外的是，宛风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她直接成了陈明山的线人。她心想着，这样一来邢磊也不至于太为难，顶多埋怨她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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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前三天，蔚蓝科技提前给员工放了假，关达礼跟周无说有事找他，并让他在公司等着。

“什么事儿啊大过年的，给不给我算加班费。周无玩笑着说。

“有事做了，赚大钱还要什么加班费！关达礼在周无对面坐下，“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来公司的。

“当然记得，我还以为你和吴总忘了呢。

“当然不能忘，既然都上了一条船，就不可能丢了你。

“有什么要我做的？

“春节咱们俩去机场。关达礼给了周无一个暗示的眼神。

“换画？

“嗯。

“又是画？吴总也不买点别的。

“他就那点爱好。关达礼笑了笑， “怎么样，紧不紧张？

“没你追我的时候紧张。

“还记仇呢！这次要是顺利，奖金就是你一年的工资。

“那也是吴总给的，不是你给的。

“嘿你还不讲理上了，那也是吴总让我追你的！不是我想追你的！

处了这么长时间，两个人关系已经很好。周无不知道关达礼到底跟了吴敏多长时间，但从接触他开始，他就发现他看似乐观，其实很孤独。他心里有一个牵挂的人，又不像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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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大年初二，机场里的人寥寥无几，周无和关达礼开车到了地下停车场。停车场里的车子不多，但关达礼并没有停车的意思，他开着车一直绕来绕去，最后绕到一根柱子旁边停了下来。

周无四下观察了一翻，车子的后方是一堵墙，副驾驶这一侧是一扇卷帘门，关达礼驾驶室那一侧正好被柱子挡住，而柱子的另一侧停了一辆白色越野车。这辆越野车的高度，又恰好把关达礼后方的座位挡得死死的。

关达礼拿了一个写着‘欢迎方教授’接机牌，带着周无来到了接机大厅。他们并没有要接的人，今天，博物馆的人会带着刚竞拍的画下飞机，他们只是来确定，博物馆的人是否安全离开。

路缝春被警方控制着，陈明山只告诉周无，这次参加竞拍的人里有警方的人。按以前的规矩，两名博物馆的人负责竞拍，两名安保公司的人负责押送。竞拍的人必须是博物馆的人，不然吴敏就会怀疑，所以警方只能伪装成押送的人。

出发前关达礼告诉周无，博物管的人穿黑色西装，手里拿着一本儿童漫画《卡卡》。没过多久，有乘客陆陆续续的走出来，周无的目光在人群里搜寻着，陌生的人们匆匆而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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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商一身黑色西装，拿着漫画《卡卡》，从周无面前走过。他目视前方，似乎没有发现人群里的周无。他身后只跟了两个人，一个人手提保险箱走在中间，另一个什么也没拿走在最后，三个人快速出了接机区。

关达礼示意周无跟上他们，周无悄悄跟在后方，脑袋里却迅速思考着。首先，这次去竞拍的竟然只有三个人，除了林商，后面的那两个人他都认识，都是林商公司的高级随卫。代表博物馆的是林商，那警方的人呢......周无一边思索一边担忧着，林商既然代表博物馆，吴敏那边势必是知道的，除非他有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能代表博物馆，不然吴敏一定会怀疑。

周无看着林商上了回博物馆的车，迅速返回了接机区。关达礼还在，他们一直等到没人才离开。

两个人拿着接机牌回到了停车场。这次，关达礼让周无坐到了驾驶位后面那个位置。等待中，周无看了看表，航班已经落地将近一个小时，机上的乘客估计都已经在回家的路上。这时，一双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只见一个空姐，拖着拉杆箱绕到白色越野车副驾驶后方的位置。她打开车门，将手中的拉杆箱放在座位上，快速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保险箱放到地上。然后关上车门，朝驾驶室的方向走去。就在她刚绕到后备箱的时候，关达礼启动了车子，周无迅速拿了箱子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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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驾车一路疾驰来到了吴敏的别墅。一年没见，吴敏还是老样子，笑脸相迎。关达礼把保险箱递给吴敏，吴敏输了几个数字便轻松地打开了。里面躺着的，是昨天还挂在布德瑞拍卖行的《泰戈行军蚁》。这幅画尺寸不大，不然也无法装进空姐小小的行李箱。这画并不是古董也不算贵，周无听关达礼说成交价550万，和去年那幅差不多。

“怎么了青直？想什么呢？吴敏问道。

周无摇摇头：“我是真欣赏不出普达作品的好。

“哈哈哈。吴敏开心大笑起来，“你们呐是没办法看清全貌，自然不懂这十二人生的意义。

“那怕是我以后也懂不了了。当初要不是老方住院，这艺术上的事我可参与不了。老路录用我的时候也是想了又想。

“老路啊，看的是你的人脉。不过你以为我就是个行家吗，我也不是。

“你要这么说，那我可要问个蠢问题了。

“哈哈哈，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十二人生啊，就是十二幅画

“老吴，你也不是行家就别卖弄了，你别误导青直。关达礼忽然打断了吴敏。

“行行行，不买弄！真是~

“青直，你笑什么？关达礼看着偷笑的周无，不明所以。

“笑你厉害，吴总要是一幅一副给我讲起来，我就要找借口跑了。

吴敏用手指点了点：“你们呀~

“对了吴总，今天代表博物馆竞拍的那个人…不是安保公司的林经理吗？我在博物馆工作的时候见过他。这么重要的事就交给他了？周无疑惑的问道。

“不知道了吧，他现在是老路的准女婿。去年老路女儿昏迷在医院的时候，老路的身体就不好了，博物馆的事儿就慢慢的交给了林商。

“原来如此。

“羡慕了吧，人家可是攀上高枝了！

“羡慕不来，我跟着您挺好的。

吴敏看看周无又看看关达礼：“你们俩一个德行！行啦~，年还没过完，给你们多放几天假，过了十五再回来上班！，吴敏笑呵呵的一边观赏手里的画一边说道。

“谢谢吴总！，二人谢了吴敏便朝别墅外走去。

“放假去哪啊？周无问关达礼。

“回家，家里人还在等我呢！去年我就没回去，说起来还不是因为你！说着关达礼顺手推了周无一把。

“不想聊天你直说！，周无又回推了他一把，“达礼，其实我欣赏不来的不止是普达的画，你说吴总买个画干嘛绕这么大一圈。他自己去拍，普达还能故意不卖他？

“这个……我也不知道，或许就真的不卖吧。

听着关达礼犹豫的语气，周无没再问下去，随便打了个岔，两人说笑着告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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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跨海大桥的人行步道上，周无倚着栏杆，看着对岸的游乐场。大年初二的桥上只有他一个人，游乐场也安安静静。不一会儿，一个身影凑上前来，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周无嘴角扬起，两个人并肩朝桥的另一头走去。

“我说你知不知道，从这头走到那头要一个半小时！

“游着快，你下去吧。

“滚.......

“为什么帮陈明山做事。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林商。周无严肃的看着林商：“他找你的？

“没有，他本来要把人安排在我的随卫里。是我主动要求的，我跟他说，让路馆长在外面放消息，说我是他准女婿，吴敏那边也知道我们以前的关系，不会怀疑，说不定还能顺理成章的见到他。他的人再近水楼台也没有我近。

“不止这些吧，这理由也不怎么样，一个老警察，三言两语就糊弄了？

“额…….我平时…..也帮他做点小事。警察…..也懂利益交换嘛。

“你公司那些狐朋狗友，都跟帮他做的小事有关系吧。

“人家是刑侦队长，案子多嘛！哪像咱们的案子，温水煮青蛙。

“久久知道吗？

“知道，我跟她说博物馆涉及的方面比较多，她和路馆长总不在，时间一长外界难免怀疑，所以警局的人让我以她未婚夫的身份帮忙打理一下事务。

“为了老大和方祁？

“你不也是。

“是......还有老邢。

陈明山既然让林商代替博物馆做事，就势必会想到林商和自己有见面的那天，所以周无知道，他和邢磊的事，林商肯定也已经知道了。

“真是想不到，到最后你却成了这副眼镜的主人。林商感慨的说。

虽然经过了翻新，浮夸的金色换成了银色，钻也去掉了，可林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它。周无也没想到，当初陈明山把眼镜交到他手上时，他也是一样的感慨。今时今日，一切都不一样了。

“老陈怎么打算的？你来之前见过他吧。周无问。

“见过，他没说。

“现在证据也有了，抓吴敏和关达礼是顺理成章的事。。周无虽然没有忘记邢磊的话，但为何要以这种方式买画，不抓不审，靠他的进度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知道。吴敏一年买一次画，其余的时间根本见不到他。关达礼今天有意阻止他了解更多，从他口中知道答案的机会也变得渺茫。

“我感觉老陈在纠结，不知道在纠结什么。我们就等他消息吧，想那么多也没用。

“既然这样，你帮我给老陈传个话吧，我就不去见他了。

“我不去，他嫌我话多。

周无无奈的瞪了林商一眼，而林商完全没在意，一本正经的看向他：“看看我的新装备怎么样？

周无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仔细的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林商看他一直没反应，用手指了指衬衫领口的胸针。那是一颗很小很精致的圆形胸针。

“怎么样？你那眼镜我可带不了，怎么看都是斯文败类。

“你想带，也得有气质才行。

“埋汰谁呢？话说老五，你好像从来都没叫过我三哥。

“所以你有什么意见。

“当然有！

“我也有！你今天去看过老大和方祁吗？

“我…我忙到现在，再说！你不也没去嘛。

“现在去。

“到那儿都晚上了，两手空空，不合适吧！

“你怕他们挑理？

“他们俩肯定是不会，那不是还有那么多邻居么……

“你干坏事了？

“我可没有！

“跟老陈混这么久，一身正气都没混出来。

“他也不像什么好人呐？

冬日的夕阳洒在海面，跨海大桥上，两个孤寂的背影，互相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