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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生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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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便当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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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照夜本是边境小城江家的废物长女面容丑 陋,身无天赋直至那一日,庆典之上,异变陡生城池倾覆,夜寻生路一路逃生中,她再度遇险,跌下悬崖,粉身碎骨再睁开眼时,烈焰缠身,花海之中,那漆黑眼瞳的女子悄然睁开了眼睛,”我名燃烬”灵峰玄奇,争鸣交锋千峰万仞,头角峥嵘天下之大,苍穹之远,再拦不住她的脚步

来源:番茄小说   主角: 江照夜,燃烬   时间:2022-07-28 07:00:39

小说介绍

江照夜,燃烬《一笑生虹》讲的是江照夜本是边境小城江家的废物长女面容丑 陋,身无天赋直至那一日,庆典之上,异变陡生城池倾覆,夜寻生路一路逃生中,她再度遇险,跌下悬崖,粉身碎骨再睁开眼时,烈焰缠身,花海之中,那漆黑眼瞳的女子悄然睁开了眼睛,"我名燃烬"灵峰玄奇,争鸣交锋千峰万仞,头角峥嵘天下之大,苍穹之远,再拦不住她的脚步

第1章

精彩节选


金澜帝国,临水城。

时值二月,草长莺飞。正是一年中草木新生的时节。也是耕作开始的时节。

按惯例,整个临水城会举办迎春祭会来祈求一年的丰收,毕竟粮食无论在哪里,都是极其重要的。整个城中上下倒也都相当重视,办得有声有色,以至于在整个帝国境内都算是小有名气。

临近祭典,整个城内张灯结彩,一待祭典来临。

城主府内,大厅里,几人坐在堂内,议论关于迎春祭典的事宜。其中,堂上为首的正是临水城城主——关成和。见堂内众人都已到齐,便开口道:“既然诸位都已到了,那便开始吧。”

下面众人分为两列,依次而坐。左右为首两人间隐有敌意。座上其余人等,便是临水城其他大小势力的主管者。

左边为首的一人,不过三十上下,身长俊秀,一表人才,便是江家家主江鸿信。

只见他胸有成竹,微微一笑,当先开口道:“这祭典嘛……照往年惯例,各项事务都已有分配和人选。只是这主事的人选,今年倒是有待商榷一番了。”

右边正对的一人,身材魁梧,浓眉虎目,是林家家主林明杰。听了这话,当即一拍桌子,怒目道:“姓江的,你可莫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往年一直是你林家主持的祭典,倒也无甚差错,只是去年的主事险些得罪了玄羽宗派来的使者,若不是我家昭华解围,只怕就……若是只你一家承担后果也罢,但若是真出了差错,那恐怕便不是了吧?

“你!”林明杰听了这话,气得直咬牙,却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自家小辈远不如人家争气。去年祭典上出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所幸没有酿成大错。

这江昭华,便是江鸿信的嫡女,自幼便深得宠爱。要说江家作为后起之秀,本是远不如林家的。

可也不知这江鸿信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自己天资也就一般,但却生了个天赋卓绝的女儿。天资不是一般的高,高到名动四方,引得帝国内最强的宗门玄羽宗,亲派使者前来将其收入宗门,引得江家在临水城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论天赋是卓绝,临水城年轻一辈无一人可及。论及修为,便更是一骑绝尘!

自江昭华入了玄羽宗后,每年迎春祭典便都会带宗门内使者前来,回家探亲。由此,其在宗门内部地位之高也可见一斑。

玄羽宗乃是金澜帝国第一的大宗门,帝国上下无人不晓,一旦进入便是一步登天,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更别说据说江昭华还是其中重要人物的弟子,便更是引得人眼红不已。

临水城各势力也都想抓住这迎春祭典的机会,在玄羽宗面前留下些印象,若是前来的使者能青眼有加,指不定哪日便是天大的好处。

因此,其余各势力的主事者便也不开口,毕竟这两家的矛盾也不是一两天的了。

话已至此,眼看两人之间火药味愈浓,城主关成和轻咳一声,示意二人不要太过。便开口道:“既然如此,此事我已有考量,自会定夺,不知诸位可还有什么意见?”

听到城主如此说,林明杰也不好再发作,语含不满道:“没有。”

见目的达到,江鸿信也是笑着应了句:“我也自是没有的。”

余下众人也是连声附和,与江家交好毕竟没有坏处。

眼见众人都没有什么意见,关成和说道:“都没什么意见的话,那便散了吧。至于这人选嘛……到时我自会通知。”

于是众人互相道别寒暄后,便各自散去。

唯独林明杰,刚一起身,冷哼一声便甩袖愤然离去。临走之前,还不忘讽刺江鸿信“你这嫡女着实出色无比,可要说丢人,实在是谁也丢不过你那长女呀!”

江鸿信当即脸色一变:“你!”

“我什么?”林明杰冷笑一声,头也不回,转身就走。能膈应到江鸿信一把,他自是满意无比的,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而江鸿信回去时自是脸色不悦,毕竟这长女是他的心结,许多年来哽在心里,也少有人知道这女孩儿的存在。

但只要稍微注意一查,便也能知晓,毕竟当年那件丢人事,知道的人也着实不少。

若要说江家嫡女是天之骄子,那长女与之相比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有任何的修炼天赋。

当年族内资质测试大会时便是让他大为丢脸,受了不少嘲笑。直到嫡女横空出世,人们才逐渐淡忘了这件事。

至于那长女,自是也被丢到一边,被人逐渐淡忘了。今日旧事重提,林明杰打定主意是要让他不痛快的。

江鸿信这人向来睚眦必报,登时心下决定到了祭典上定要噎他一回,让他也不痛快一番。

毕竟这一次,祭典主事江家志在必得!

日头西坠,马车向着江家的家族驻地驶去,留下一串长长的辙痕。

江家族内,一处偏僻的院落里,几间房屋低矮,梨花开的正盛。满树洁白在夕阳下似被点燃,如火如荼。风吹过,花瓣随风而落,飘在了雨后留下的水洼里。

这一处院落虽然偏僻老旧,却也看得出有人打理,倒也整齐干净。

房间里,虽然东西不多,更没有值钱的物件,却也精心打理了一番。

一切井井有条,干干净净。

就在这房内,有人隔窗而望,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引灵诀》。毕竟于她而言,这样的失败都不知是多少次了,实在是司空见惯。

苦笑一声,女子安慰自己想,若是哪一天突然成功,那才比较不对劲,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才是。现在这样,倒也很习惯了,意料之中。望着窗外的景象逐渐入了神,发起呆来。

这《引灵诀》本是整个天玄大陆通行的最基本的功法,即便是不识字的人,口耳相传间,也大多能做到引灵气入体,进入修炼的第一阶段——引灵。

故此,实际上连这样的天赋都不具备的人,实际上是微乎其微的,也算是极稀罕的生物了。而女子,很显然,便是其中之一。

至于女子的身份,便正是江鸿信那被人遗忘的废物长女——江照夜。自资质测试大会过后,已在这处偏僻院落里待了多年。

润湿发黑的石板作底,恍如镜面的水面映出了火红的天色,好似真实的触手可及。风拂过的波纹和水面漂浮的花瓣,又证明水中乃是虚幻映像,一切似真似幻,坠在红色的宁静梦境里。

院外小路上,有人踩着轻快脚步一脚踏碎水中景象,旋即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江照夜一惊,回过神来,喊道:“来啦来啦!”

说着便走出屋外来到门前,拔了门闩。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

是一名与江照夜年纪相仿的少女。她手一举,露出拎着的一只野鸡和卷起来的一卷书。满脸灿烂笑容道:“小姐!你看我拿什么好东西回来啦!”

这少女正是江照夜的婢女,名叫碧桃。虽说是婢女,两人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相依为命,情同手足。

碧桃长相一般,脸上还有些雀斑,倒是添了几分可爱。只是当初也是被嫌弃在江家婢女里面长得不够漂亮,手脚不利落才会丢到江照夜这里来的。

见此,江照夜不禁失笑,“好啦,快进来再说吧。这次肯定又是麻烦了你那个大牛哥吧,你们倒是关系好的出奇呢。这一下,可又欠人家不少人情呀。”

碧桃一听,不好意思地笑了,绯红从脸颊晕到了耳根,“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哎呀,反正,就别再调侃我了。”

这次,江照夜彻底忍不住了,大笑起来,接过那只鸡和那一卷书,往厨房走去。

不多时,院里已升起一缕淡淡的炊烟。

两人吃完饭收拾完,已是入夜了。碧桃点了一盏小灯,微弱的火光如豆一般,摇摇晃晃,给昏暗的屋里带了一些亮来。

两人手中边绣着花,边聊起天来。

照理,作为江鸿信的长女,每月本该是有点月钱的。

只是这个长女江鸿信不想提,家里也不想,便逐渐给忘了。

以前每月有的那么一点月钱也是到手的越来越少,后来就没了。毕竟这钱发到手里经得人太多,也没人在意,可能还有,但哪知道都落了谁的手去?

于是两人只好自己绣花,做些漂亮讨巧的小物件拿去卖钱,才把生活维持了下来。

碧桃眨眨眼,开口道:“小姐,我上次让大牛哥给你找的书你看完没有?”

江照夜一怔,想了想道:“那本《山川胜景集》吗?我看完了,你明天给他拿回去吧,省得被发现了叫他为难。”

碧桃点点头,“这倒不怎么要紧,毕竟大牛哥天赋不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书,倒不会怎么为难。不过说的也是,还是早点还回去的好。”

眼见手中的线尽了,碧桃穿针引线,说道:“我还挺羡慕你的呢,小姐,认识好多字,能看那么多书。不像我,你都教了我那么久了,我还是认不得几个。”

江照夜失笑,“是你自己不认真,不然怎么会老是学不会。倒是你,才真是让我羡慕啊……早就已经引灵气入体了呢。”

“……不像我,怎么都感觉不到呀。”思及此,江照夜忍不住叹了口气。

见自己不小心勾起了小姐的伤心事,碧桃轻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今年的迎春祭典又要开始了呢,大家早就都装点起来了,城里热闹的很呢。”

一回神,江照夜又低头绣起花来,答道:“又来了不少人吧?自我那个妹妹入了玄羽宗后,每年这时候都回来一趟,不少人都是特地大老远赶来的嘛……只不过……”

“只不过到现在也没一个成的。”碧桃立马接上话,学着族里某些长辈得意的语气道:“毕竟他们天赋都不够嘛,哪比得上我们家昭华,天赋卓绝!你看整个临水城,别说临水城,就算帝国境内,也没几个比得过的!还是鸿信夫妇争气啊,生了这么个女儿……”

碧桃故意把尾音拖得长长的,学的惟妙惟肖,旋即话锋一转“每年都得来上这么一次,别说是江大小姐了,我听的耳朵都快长茧了。”

江照夜笑得针都差点扎到手上,“你可快别学了……被人听到可就不好了。”

碧桃也笑“你不是听得还挺开心的吗?再说了,我们住的这地方,别说人了,偏的连只鸟都是少见。外面那么热闹,小姐你这次也跟我一起出去转转呗?”

江照夜连连摆手:“别了吧,我要是跟你一起去了,你大牛哥怎么办?再说了……你也知道的……”

头微微一偏,目光移向了窄小房间里挨得近近的梳妆台上,老旧的铜镜上闪动着火光模糊的映出面孔——

镜中那人面孔精致,我见犹怜,只是因身体不好显得面色苍白。

只是,手指将盖住半张脸的头发拢起后,露出了半张被瘢痕蔓延覆盖住的可怖面孔。若是小孩子不小心见了,只怕夜里会吓哭吧。

“而且嘛,我其实已经去看过了……你不知道而已。”

碧桃本来也怔住了,听到这话,回过神来,惊道:“什么时候的事!?这我确实不知道呀。”

“就……就今天上午嘛,你不在,而且是下雨天,路上人也少,我就去城里看了看……”说起这话时,江照夜有些支支吾吾的,生怕被对方给笑话了。

毕竟她一年到头也不出个几次门,族里人不想看见她,她也不想自己的脸吓着别人。往年祭典便从来都不出门去看。

碧桃对此忧心不已,觉得她是在家憋得未老先衰了,所以每年都想拉她一起去。只不过,从来都没成功过。

果然下一秒,碧桃就忍不住“咯咯”大笑起来,“我就知道……果然你哪有那么未老先衰的,虽然我不认得几个字……但是我上次看见了,你上次看的书,好像是叫……叫什么来着?”

只见她一脸得意的一拍手,“哦,对!什么《风月奇情录》,什么《倚花眠》……反正就是些写情情爱爱的玩意儿,我稍微那么一翻,啧啧啧,简直没眼看。”

江照夜的脸瞬间红了起来,拿起绣花的绷子就给了她一下,“瞎说什么呢!?还记得我是你家小姐吗……”

碧桃笑着往后躲,但没躲开,挨了这一下。不过也不疼,嘴上说的厉害,还不是越来越小声,手上也没使劲。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是面上也得配合一下。她家小姐脸皮薄,总不能让她难堪呀。

于是捂着嘴忍笑道:“我的错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小姐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只不过说到最后一句时,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碧桃觉得自己不给小姐面子,她肯定要生气的,不过问题不大,毕竟她现在实在是忍不住了……

江照夜于是也像模像样地一点头,“好,这次我就饶了你,可别再有下次了。”

却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低头看见手里正绣着的,天青色的绢布时,蓦地想起了她上午偷溜出去时,在城里见到的那个人——

是一个极漂亮的女子,大她不了几岁,约摸二十上下。

她一个人撑着伞立在河畔,身材纤细,亭亭玉立。长长的黑发被一根玉簪挽起,极浅近乎于白的天青色长裙,好似已溶在如雾烟雨里。

江照夜当时刚好走到那里,望着她一时间失了神。

远处群山,重重叠叠,朦朦胧胧。风拂过,柳叶微动,那女子的长发与衣服也轻摆。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女子回头望了她一眼。

在人家身后偷看本就不大礼貌。这下,江照夜被她一惊,猛地低头隐去自己发烫的脸颊,就飞快的转身走了。

这一眼,只瞥到了她回头时嘴角噙着的笑意,以及晕着水光的眼眸。就印在江照夜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了。

无疑,这名女子应该是相当漂亮的。

以至于江照夜一路上都在想着那一眼,脚步飞快地回到了家。

现在,她想起那一幕,忍不住又失了神,手里的动作也停下了。再想起镜中自己的面孔,心中对那女子羡慕和向往不已。

碧桃见她许久没有动静,开口道:“想什么呢?居然这么入神?这些天城里来了这么多人,指不定你是看上哪个俊俏的如意郎君了,说来我听听呗?”

江照夜被她打断,一回神,有些结结巴巴的“也……也不是,是个女孩子。”

碧桃微微一惊,“女孩子?什么女孩子,能叫你个女孩子都这么念念不忘,说来我听听。总不是像林家那个大小姐一样,威武雄壮,多少男人都比不上吧?还是说像咱们江家的三小姐一样,那叫一个妩媚,那眼神,真是……别说男人了,我看了都差点心动,跟只狐狸似的……”

“……都不是。是一个……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了……”

“唉。”碧桃支着下巴,叹了口气,“那看来确实是很漂亮了。毕竟你也是个女孩子嘛。不过你俩都是女孩子,就别瞎想了,再说你连她叫啥都不知道,城里人又这么多……上哪找去?”

“不如……到祭典晚上,你跟我一起去城里转转,指不定就遇上了呢。”

江照夜一怔,最后还是摇摇头,“不,还是不了吧……我不太喜欢人那么多的地方的……”

碧桃见状,也是无奈,开口道:“那行吧,到时候,我给你带你最喜欢的桂花糕回来。”

“好。不过你哪来的钱?”

“哎,那个啊,是林家大小姐看你绣的那个香包漂亮。一高兴,多赏的。谁知道她看着比男人还男人,居然还挺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

夜已深,明月高悬于中天。偏僻的小院内欢笑打闹声渐息。

隔着窗,那盏如豆的灯火,猛烈摇晃了一下,只剩一缕烟袅袅,安静无比。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眼,就到了迎春祭典举办的日子。

这一天,天气晴朗,暖风和煦。

碧桃早早就起了床。拿出自己最好最漂亮的衣服换上,还有平时都不舍得用的珠花头钗,把自己给装扮起来。

她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那面老旧的铜镜。拿出口红小心翼翼地点了一点抹在嘴唇上,再拿起早先特意烧出来的柳条炭,给自己画了个淡淡的眉。

虽然长相只是一般,但是在精心装扮之下,却也显得异常可爱。

装扮完毕后,碧桃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生怕哪里出了差错。见没有什么问题以后,又整了整头上的发饰,这才满意地站起身。

一旁,江照夜顺手把她的小手袋递了过去——

上面绣着的粉红色的桃花,正是她的手笔。袋口穿着绳子,一拉就紧紧地闭上了。江照夜也有个一样的。

而里面,已经装好了一些铜铢。

虽然不多,但这点钱也是攒了挺久才攒出来的,买点小东西倒也够用了。

碧桃接过手袋,怔了一下,道:“小姐,你还是不愿意去吗?”

江照夜摇摇头,“……我还是不去了吧。倒是你,街市上鱼龙混杂,多当心。”

碧桃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这样。那算了,我去找大牛哥一起了。”

微微一笑,江照夜道:“行,玩得开心,记得别回来太晚了。要不我可不给你看门了。”

“知道啦,等我回来给你买你最爱的桂花糕。”

碧桃冲她一摆手,已经蹦蹦跳跳到了门前。却突然停住了,许久没有开门。

“怎么了?”江照夜回头看见她还没走,有些疑惑,“一说见你大牛哥,平时不都跑得挺快的?”

“……不,应该也不是什么太要紧事吧……江大小姐往年这个时候应该早就已经回来了。但是我听说……她昨天晚上也还是没到……”

江照夜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毕竟她平时修炼应该也挺忙吧,在宗门地位又高,肯定是今年临时有什么事吧……像她那样每年都回来一次才不太对吧。”

碧桃点点头,“也对,但这次她也没提前有什么消息,让人怪担心她是出了什么事才回不来。”

江照夜彻底笑出了声,“想不到你嘴上不待见她,心里还记着之前她帮过咱们呢?行了行了,赶紧走吧。”

前一句刚被她戳穿自己心里想什么,碧桃本来有些不爽,刚要反驳。

江照夜早有准备,赶着开口道:”早约好了吧?你大牛哥还等着你呢。”

这后一句让她就立马想起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去找她大牛哥。

“哦,对呀!”

于是也没再多说,她应了一声就一路小跑着出了家门。

江照夜手轻轻抚上右半张脸颊上的瘢痕,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想起了她刚被宣布毫无资质的那段时间里,本就不喜欢她的父亲不愿意看见她,家里人也是拿她当做耻辱看待的。

毕竟在天玄大陆上,哪怕也是个普通人都能做到引灵入体,无非就是资质高低和修炼进境快慢的问题。

但她却是,完全的,一点天赋都没有。在出了江昭华那样天才的家族里,就算是出在普通人家也实在算是奇葩一朵了。

当时她在家族的学堂里学习,族里的孩子们自然也是看她这个异类不顺眼的——

脸颊上长着丑陋的瘢痕,身材瘦小,而且没有任何的天赋,毫无疑问是孩子们中的异类,甚至说是个怪物。

她连出身也是,并不如何光彩。母亲不过是个乐伎,资质平平,只有一张脸倒是极为出色的,琵琶也弹得不错。

可即便是清白的,到底出身低贱,被人看不起,当作笑话一般。

江鸿信那时年少轻狂,一掷千金将她买下。

才子佳人,花前月下。她确实也有一段备受宠爱的甜蜜日子。

只不过她修为低下,早早便开始失了颜色。

色衰而爱驰,这话不假。再加上江鸿信娶了的正妻,是临水城有名人家的大小姐,长相修为俱是出色。

后面还有人对此议论纷纷,毕竟她出身不光彩。早已不年轻的江鸿信自然也就渐渐冷落了她。

在生下了江照夜之后,一个人孤独的难产死去了,只留下了一间偏僻的小院儿和一个老嬷嬷。

江鸿信好面子,所以尽管不太想提起,但毕竟也是自己的女儿。就也让江照夜和族里其他孩子一样,进入学堂开始学习最基本的读书识字。

毕竟再厉害的功法秘籍,若是不识字,大部分到了手里也是白搭——

因为你看不懂。

江照夜在读书识字上倒是不笨,学的也很快。相比于别的孩子虽然内向些,但是懂事守礼。因此,纵使她出身不光彩,面孔也因瘢痕而显得丑陋,老师们却还是挺喜欢她的,连带着平时也会多照顾她一点。

但是班上的一些孩子,就会看她不太顺眼。

他们有的是家族旁支的孩子,有的是家族里重要客卿、管事的孩子。

虽然看她不顺眼,但是看在江鸿信作为江家家主的面子上,即便是出言讽刺挖苦,也并不会如何难为她。

一同学习的孩子们时常受到父母体贴关爱,让江照夜羡慕异常。

尤其是那个跟自己同父异母的漂亮女孩儿——江昭华。

说是妹妹,也不过只比她小两三岁。但自己无论哪方面,好像都不如她。

不如她聪明,不如她漂亮,吃穿用度也是,父母宠爱也是……

于是江照夜开始暗暗期待,期待自己到了测试资质的时候,能稳稳压那个骄傲的妹妹一头。

到那时,也会像每年一样,有人为她欢呼呐喊。

……那样,就连父亲也会高看她一眼。

就这样到了她八岁那年。

按照惯例,家族里每年都会举行资质测试大会来为满足了年龄的孩子测试资质,周围附近各处的人也都可以来参加。

而临水城几大势力举行资质测试大会也都是同一天,大家每年都暗暗较劲。

直到后来江昭华横空出世,才改成了几家在城中,趁着迎春祭典这一天合办。

附近的大宗门——碧水阁,也会在这天派出使者各往几大势力前去观看。

一样也都是为了选拔天赋好的苗子。

终于到了测试的那一日。

家族广场上,人山人海。与往年一样,这次也是来了不少的人。

而在广场**的高台上,一座石碑高耸——正是测试资质使用的石碑。

从最低端到最顶端,手放上去后光线停住的位置越高,光芒就越亮,也代表着更高的资质。

在族中长老宣布开始之后,达到了年龄的孩子们依次上去,逐个进行测试。

先上去的是个小男孩儿,胖胖的。好像是二叔家的孩子。

江照夜的二叔叫江鸿明,从小就跟江鸿信不对付。

自从江鸿信当上了家主以后,江鸿明看他就越发不顺眼了。总寻思着怎么能不伤大雅地恶心他一下。

还是年纪小,小胖墩儿显然有些紧张,上去的时候还踩到了衣服,差点绊倒了。

一旁负责指导测试的人,倒是见得惯了。毕竟这些孩子都还年纪不大,也正常。

压下声音安慰几句,便让小胖子把手放上去了。

光芒渐起,向上攀升。最后稳稳的停在了石碑中段。

一旁负责记录的人点点头,报道:“五等。”

江照夜在下面隐隐约约瞄见了席上坐着的二叔江鸿明的脸色。

显然是很高兴的,乐开了花。毕竟五等已经是不错的天赋了。

台下众人也是议论纷纷。

测试继续,江照夜在下面等待,看着上面或明或暗的光芒,心中也是紧张异常。

……

日头渐渐向西移,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轮到江照夜上了。

老师鼓励地看了她一眼,她低下头,满心雀跃。小心翼翼地踩过脚下一级一级台阶,来到了台上。

负责引导的人冲她笑了一下,以示鼓励和安慰。然后让她把手放上去。

深吸一口气,江照夜伸出小小的手,触上了石碑。

但期待中的光芒并未显现。旁边指导的人也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她太紧张了才会如此。

于是让她放轻松,再重新放上去一次。

江照夜再次抬手,一旁江鸿信的脸色已是不大好看。

良久,仍然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出现。

一旁负责记录和引导的人,还有台上的各位长老,家族里的重要人物也都怔住了。

满场鸦雀无声。

江鸿信的脸色黑的快滴出水来。

江照夜那时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呆呆地看了一眼江鸿信,又看了看负责引导的人。

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了各人脸上的不同神色,就深深地把头埋了起来,她的眼神却没敢跟任何人对视。

席上坐着的江鸿明忍笑忍得辛苦,毕竟他家儿子的天赋可也是不错的。比这个彻底的废物要强太多了。

越想越好笑,脸上的笑意藏不住,一不小心漏了一声笑出来。

江鸿信本就在气头上,一听他这声笑,脸色更难看了,气得简直想当场发作。

“鸿明!”一旁的大长老见了,压低声音提醒了江鸿明一声。

江鸿明敛了面儿上的笑,心里却笑得更欢了。

大长老又伸出手拦了江鸿信一下。给石碑旁记录的人使了个眼色。

旁边坐着的大长老拦下了,江鸿信这才想起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做的太难看。

那记录的人见了,当即回过神来,宣布道:“江照夜,无资质。”

满场安静。江鸿信气得不行却也无可奈何了。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脸可能都在这一天给丢光了。

但作为家主,却又不能当场离去。身在席上感觉实在是如坐针毡。

江照夜在台上手足无措,心里也是十分也是不好受。

眼见席上人脸色难看,引导测试的那人便赶紧让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下去了。

谁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如何呢?在这样的家族里,这么个小姑娘,没有资质本就是丑事一桩了。

脸上那胎记……更是连联姻的机会都没有都。再说了,哪家大户人家也不会娶这么个没资质的媳妇,嫁个普通人家又丢面子。

难做!

那人心中感叹几句,却也无可奈何。不过这本就也不关他的事。

便开始翻看名册,喊下一个上来。

那下一个是……

眼睛顺着名字一个一个向下移,而在江照夜后面的,赫然是——

江昭华!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下一个,江昭华!”那台上引导的人,心里很是有几分期待。

这江昭华,可是江鸿信的掌上明珠,从小宠到大。而且聪慧过人,家族里的长辈都对她期望极高。

有江照夜这个例子在前,让人不由得对她的资质好奇无比。到底是不是会跟前一个姑娘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结果出来之前还不知晓。

江鸿信脸色依旧不好看,心简直吊上了嗓子眼。而江鸿明已经开始等着看他的笑话了。

毕竟前一个也是他女儿,废物成那样。这一个也是,就不信这一个还能翻天了!

到底是个孩子,眼见前面江照夜的状况,江昭华心里也是紧张不已。她强自镇定下来,走到台上。深吸一口气,说道:“开始吧。”

那引导的人眼里多出一抹赞许,点点头,“把手放上去吧,放松些。”

江昭华伸出手,触上石碑。那石头上微微有些凉意,与一般的石头手感上并无区别。

与此同时,另一边,江照夜已经黯然地走下了台。

老师看见她,也是叹了口气,安慰道:“没事的。”

江照夜点点头,紧咬着牙关,强忍着才没掉下眼泪来。

台上的那一瞬间,令她幻想破灭。也让她隐隐约约地知道了,有些东西,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拥有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视线模糊。

台上,光芒初绽,顺着石碑向上节节攀升,向上直冲去。

最后一路直抵顶端,点亮了石碑最尖端的一点光芒。光芒之明亮,整个临水城周围都能望见。

在场之人皆是震撼,又一次陷入鸦雀无声之中。

眼见这状况,那记录的人定定神,记录起来,刚开口准备报出来时,谁知,异变又起!

那久久不散的耀眼光芒,开始泛出金色,渐渐染上全部的光芒。

台上和台下的人都看得眼睛发直。众人也都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景象。

记录的人到了嘴边的话戛然而止,转而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江……江昭华,一等。元……元灵体质!”

差点没咬了自己的舌头。

席上众人反应过来,皆是面露狂喜。

这石碑平日里测试时显现的都是白光。可只有出现受试者体质特殊的情况下,才会染上不一样的色彩。

而金色,正是元灵之体的象征。

江鸿信脸色由阴转晴,顿时也是满脸春风得意。

几位长老也是笑容满面。年长的几个好像一下年轻了好几岁。

大长老更是连声叫好,摸着胡子,一拍江鸿信肩膀,“好,好,好啊。”

“还是您和几位长老平日里对华儿教导有方啊。”

作为家主,他没有表现得太过。但眼角眉梢都透着得意,嘴唇控制不住地勾起。

大长老“哈哈”一笑,道:“女儿到底是你生的,我们几个不过看她聪明,平日里多点拨两句。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啊。”

一旁的江鸿明虽然心里不那么高兴,但谁都能预见得到,这女孩儿将是家族一大助力,能带来的好处绝对不少。

于是也上前祝贺道:“兄长,恭喜了呀。”

江鸿信也懒得计较,笑道:“同喜同喜,你家那小子……天赋也不错嘛。”

“诶,哪敢啊。终究是没法和华儿相提并论啊。”江鸿明皮笑肉不笑。

江鸿信见状,只觉得好笑,对方到底心有不甘。

碧水阁来的使者见状,也是上前祝贺,“恭喜啊。这姑娘天赋非凡,帝国内也是罕见的,未来可期啊。”

“那不知……”

显然猜到江鸿信要说什么了,使者连连摆手。

江鸿信不解,“那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使者道:“既然她天赋超绝,那今晚过了以后,最迟三天内,帝国上下各大势力恐怕都知道了。你只待那宗门来人吧。”

江鸿信自然不傻。当即心下了然,心中更喜。

于是招呼众人道:“今晚到我府上来,我要大摆宴席,为华儿庆祝一番。”

众人皆是叫好。

台下也是议论纷纷。他们也看出来了,这女孩子同前一个可不一样。

那光芒从未曾见过,绝对是称得上天赋不凡的。

“这姑娘是哪家的呀?可真是厉害。那光亮的,我可从来没见过。”

“还不就是江家的,听说就是族长的女儿。”

“怪不得呀,真不愧是江家,这天赋确实是高啊。”

“是啊是啊,出了这么个人物,到时候,也不知道临水城还有哪家势力能比……”

对他们来说,今天是看了场好戏,见证了一个天才横空出世。心情坐了过山车一样上下,回去便又有了谈资了。

江照夜蹲在台下,自然也是看见了那个光芒,眼泪彻底收不住了。

至于她,众人刻意之下,早就把她这件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老师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道:“……你不如回家去吧。”

“……嗯。”江照夜一抹眼泪,点点头,脚下踉踉跄跄地往回走了。

老嬷嬷一开门,就看见她“吸溜”着鼻涕满脸泪地回来了。

江照夜早忘了那时说了些什么了,只记得嬷嬷安慰着她,她也没停下,就那样哭了一晚上,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她是红着眼到学堂去的,嗓子都是哑的。

可谁知,快到学堂的时候,那群孩子把她给拦住了。

为首的正是那个小胖子,“就是她,给咱们家丢脸的那个!”

一旁的小孩儿也跟着附和。不知是谁提起了,“我听说江大小姐好像不太喜欢她,而且啊……她娘是个**!”

“怪不得呢!”

“我说呢,原来是个小杂种呀……”

几个孩子议论纷纷,无非是嘲笑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江照夜听了,红着眼回道:“我不是……我娘不是。”

只不过嗓子是哑的,声如蚊蚋。

“你哼唧什么呢!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娘不是**!”江照夜喊了出来,嗓音粗哑。

“真难听,居然还敢顶嘴!”

“那咱们……不如替大小姐教训她一顿吧!”

“好啊”,“行”……

于是第一次,这群孩子对她直接动手了,拳打脚踢。

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营养更是跟不上,反抗不了。

只得把身子蜷起来,努力地躲躲闪闪——

真疼!

江照夜脑子都开始不清醒了,模糊间只听见有个女孩子的声音高喝道:“你们干什么呢!?”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替大小姐教训教训这小杂种……”

一扭头看见来人正是江大小姐,几个孩子顿时收了手,不敢再出声。

“杂种?胆子不小!她也是我父亲的女儿,轮得到你们教训?打死人怎么办?到时候可少不了你们好果子吃。”

几个孩子都噤若寒蝉,“……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叫郎中啊!”江昭华一招手,“黄杏,你快去叫郎中来。”

“哎。”那婢女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着去了。

“你们谁知道她住哪?抬回去啊。”

几人都摇头。最后,一个有点瘦弱的男孩一举手“……我有次迷路到的,那地方可偏了……”

“还不快抬上走?”江昭华厉声道。

几个孩子于是七手八脚地把她抬起来,也不知走了多远,才把她抬到了小院子里。

此时,江照夜早迷糊过去了。

当她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事了。

临近学堂放学的点,没过一会儿,江昭华带着婢女来了。

一进来,见她要起来,开口就道:“躺着吧。你以后不用再去学堂了。”

江照夜本来想道谢,这一下懵了,“啊?那父亲那里怎么办……”

“这事我就决定得了,你不用多管。”

见她有些悻悻然,又开口道:“不然呢?你还想被他们欺负吗?”

又一指身后一个跟她年纪相仿,头梳双髻,脸上有些雀斑的女孩子道:“她叫碧桃,以后就归你了。”

那女孩子也是一惊,“可是……大小姐……”

“之前你笨手笨脚的,做错不少事,我虽然没罚你,但是早就不想要了,你以后就跟着她吧。”

那女孩子闻言,唯唯诺诺应了声,便低下头也不再说话了。

江昭华又拿出一袋钱,“给你。此事因我而起,这钱你拿着吧,早晚用得上。”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只留她和那个叫碧桃的女孩儿面面相觑。

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去过学堂了,也没再见过老师和那些同学。

不仅如此,连门也都很少出了。

就好像整个家族里,都已经忘了她的存在。

尝试修炼引灵诀,织布,绣花,做家务……

看着窗外的风景,四季变换又循环,日复一日。

今天也是一样。

也想要一如书中那般,游历天下。但实力为尊的世界里,她寸步难行。

到了现在,越来越差的身体让出门都成了一种困难。

脸上的瘢痕也逐日蔓延。

挥去脑海里零碎的往昔,回到房间里,按惯例拿出《引灵诀》,对书中所写试上一试,不出意外的失败。

然后拿起针线,又开始绣花。

于她而言,一个人待着的时候看见指尖花朵绽放也是一种乐趣。


临水城中心,广场上,人山人海。

作为一年一度的大节日,城里和附近的许多居民都前来观看。

至于外来的人,同往年一样,今年来的人只多不少。

毕竟谁都知道,那高傲的玄羽宗每年都要派使者来这么一趟。

于是有不少人都闻风而动,来试试运气。

选上了就能一步登天,选不上也没损失,还能免费测试资质。

就算不能得那玄羽宗青眼,对于普通人家乃至贫穷人家来说,能进入临水城各大势力也是相当不错的选择了。

何况临水城的迎春祭典办的也还不错,来一趟还是很划算的。

一般来说,要参加测试资质的前去报了名之后,便依着编好的顺序来,一个个的上去。

人人都想争个靠前的位置,毕竟靠前的,更容易被关注到。所以不少人早早地就都提前几天来等了。

但一般其实都是先临水城各大势力的自己人先上,其次才是别的。

关于这一点,几家都心照不宣。

一到三等属于上等的天赋,四到七等属于中等天赋,八到十属于下等的。

而无天赋则是最差的一种,也就是绝灵体,在整个天玄世界都是极其稀罕的。

大部分前来测试的人也就是下等天赋。但是人多了,有中等天赋的人数也就可观。

至于上等,可算是天才了。整个临水城出过的屈指可数,这些年来也就是江家大小姐江昭华一个了。

人一多,收获倒也不错。临水城各大势力和碧水阁也招到不少中上天赋的苗子,大大提高了临水城整体实力。

广场的一角,一名翠色衣裙的少女望着广场上的景象,颇有些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这少女正是碧桃。

对她而言,每年都一样,天赋好了自然开心,天赋差了难过也没办法。

早就见了太多的几家欢喜几家愁了,都不奇怪了。

不少人指望着这翻身乃至一步登天,但更多也就是试试看。

因为相比起万中无一的天才来,天赋居中的、一般的,才是普遍的现象。

虽然有机会一步登天,但这也并不是一条容易的路,相比起一般的生计反而艰险无比。

总要面对不少生死一线的紧要关头,还有不少的艰难险阻,还不一定能有什么结果,反倒往往把命送了。

所以除非中等以上天赋的,或者生活实在太差的,大部分人其实也不会选择踏上修炼者的路。

一般生活里,初阶的修为其实也够用了。大部分人也都能达到。

但还是会忍不住心存幻想,毕竟在种种传闻里或者亲眼见到的种种灵术还是让人忍不住向往。

这也是每年这时广场上都会人头攒动的重要原因之一。

微风拂过,头顶柳叶“簌簌”而动。

早几年刚看的时候还有点新鲜感,看久了也就那样,还有点无聊了。

临水城还是那么个小地方,没出什么天赋卓绝之辈。

除了江昭华。

而碧桃,也是为了她,才在这里站着看了许久。

因为今年很有些特别,江昭华没回来,提前也没个信。

关于回来这事,江昭华每年都是提前告知家族里的,也好让他们做好准备迎接师门来的使者。

像碧桃,由于和家族里一些下人杂役走动得近,也会多少听说一些。

今年却一点点消息都是没有的,这未免让人生疑。不然要像是往年那样,碧桃早就在别处晃了。

毕竟这一天,城里好玩好吃的可多着呢!

换了个姿势,碧桃继续倚着树站着观望。

但是仔细一想,江昭华被玄羽宗所看重,玄羽宗又是帝国最强大的宗门,哪轮得到她来担心。

所以其实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她等的人还迟迟没有来。

眼看着太阳从最高处开始向西移,她忍不住嘟囔起来:“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有来啊……”

“我这不是来了吗!”

一回头,一个长相憨厚,皮肤略黑的年轻小伙子正傻呵呵地笑着,冲着她一举手里的纸包。

这小伙子,正是大牛。是江家族地附近村子里天赋不错的孩子。被江家吸纳进来培养,在藏书阁看守打杂。

但是,他能接触到的,也只是些和功法秘籍无关紧要的杂书罢了。

而江照夜平时看的书,也全都多亏了他帮忙。

碧桃被这个回话惊得一怔,伸手接过纸包。

这个手感……里面是她最喜欢的肉包子。

随即回过神来“我还以为你今天又来不了了。”

“怎么可能,今天是迎春祭典,我可是答应你了的。就是临时有点事……”

碧桃叹了口气,“又让你一个人整理的?”

显然是被猜到了,那小伙子笑着挠挠头,没再说话。

见他这样,碧桃气得都忍不住吼他:“他下次要是再让你一个人干!你就去告诉四长老去,我看他还干不干的下去!”

“别这样……他家里……”

“对,他家里还有母亲妹妹要照顾呢!所以什么都让你干了,他好赶紧回去。拿的都是一样的钱,你凭什么替他做这么多!你就是太好心了!”

看她反应这么大,小伙子急忙道:“没事,我下次肯定不这样了。你别生气,咱们去逛逛呗。”

摇摇头,碧桃拿起肉包子咬了一口,“算了,我看你下次多半也好不到哪儿去。咱们走吧。”

那小伙子见状急忙点头。于是两人转身,向着城里最繁华的地方走去。

晚上的祭典,才是最热闹的。

眼看人潮渐渐散去,测试大会也渐渐到了尾声。

城主关成和开始招呼临水城以外势力来的使者:“在这里看了一天,想必诸位也已经都累了。我已在城中最好的酒楼备下酒席,还请诸位……能够赏脸一至啊。”

说罢,他眼光扫向了江鸿信。

旁边的林明杰看了,只觉心里不屑,却也不表现,只是不着痕迹地把头偏了过去,懒得再看。

能让城主态度如此,其中来的使者里,不乏比整个临水城势力都强上不少的势力派出的。

也算是受了玄羽宗的影响,这迎春祭典才能有如此规模。

城主趁此机会也结识了不少厉害人物,也因此,平日里对江鸿信也会多器重一些。

这自然令得林明杰心里不满。毕竟,在此之前,他林家才是临水城最大的势力。

至于城主……虽然代表帝国,也有个几分实力,但终究比不上本地的地头蛇的影响力和底蕴。

再说了,能被分到这不起眼的小城来当城主,也不会是什么太厉害的人物。

夹杂在各方势力之下,还要保持各方平衡,也是难做。

如今来了江家这么个后起之秀,自然是会偏重的。毕竟大家彼此都有需要嘛。

江鸿信正皱眉沉思着,被这么一扫,反应过来,道:“是啊。难得诸位能来我们临水城这一趟。这祭典,最精彩的就是晚上的花车游行,城里最漂亮的姑娘们就在上面,要选个花魁出来。那楼里,视角极好,刚好就能看见。”

说是最漂亮的姑娘,确实是漂亮,但是其实也就都是青楼里出来的。

这一晚上挣到的钱可不在少数,也算是那些青楼老鸨来钱的门路了。

要是这些人里有人能看上其中哪个,也算是美事一桩了,那老鸨恐怕白送都愿意。真要是出钱,在座的各大势力主事也不介意买这个单。

毕竟能和这样大势力扯上交情的机会,众人也是求之不得。

于是众人也纷纷附和招呼起来。

一旁的江鸿信倒是反常,又开始皱眉沉思。

整整一天了,江昭华都没有到。往年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但是一般日落之前也都到了。

要说是因为宗门内部或者是修炼的事,那她那封书信中也必定会提到就是了。但是没有,而且也说了要回来的。

这情况总让人觉得不对,他作为父亲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但是因为背后还有玄羽宗个庞然大物,也不用太担心就是了。

可这一天就是心神不宁。江鸿信想着,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台下没了人,太阳也只剩了一线光。关成和和众人都纷纷起身,一同往酒楼去。

眼前众人起身,江鸿信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跟着起身前去了。

关成和见他反应,也大致猜到了几分,开口道:“昭华今年没回来,想必是又有所突破了吧。毕竟是不世出的天才啊,进境之快,又有那样的师门,实在令人羡慕啊。鸿信老弟,你也不用太担心嘛。”

江鸿信闻言,反射性地微微一笑,道:“城主说得对,倒是我多虑了呀。”

仔细一想,也是。不知道自己瞎担心什么呢,倒是不好怠慢了贵客才是。

于是继而开口:“今晚江某必定好好招待诸位,给诸位赔罪。请。”

“江族长说得这是哪里话!请。”

“担心女儿也是人之常情嘛,江族长是挂心女儿呀。”

“是啊是啊。”

……

月上柳梢,碧桃游走在街市摊贩之间,左一串糖葫芦,右一个酥饼,吃的不亦乐乎。

大牛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不少的大小袋子,里面装着不少糕点果脯之类的零食。全是碧桃的。

难得买上一次,难免嘴馋就忍不住买多了。

这一晚,整个城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盏盏灯笼挂在街道两边,明亮的灯光串成长龙蔓延,照出街上的摊贩和来来往往的行人,无比繁华。

马上,花车游行要开始了,碧桃两人站在路边开始等待。

花美人也美,不少人就是冲着这一饱眼福的机会来的。路边的人越聚越多,碧桃却忍不住发起呆。

大牛看见这一幕,本来抬起手想拍她一下,但刚抬起又还是放下了,最后挠挠头,“……你想什么呢?”

“啊,我吗?也不知道我家小姐现在在干什么呢……”

就在这时,一声炸响,烟火绽放,给城里的人们染上了不同的色彩。

人们都忍不住抬头看,大牛看着烟火,开口,“别的我不清楚,但是……”

“这烟火你家小姐在院子里也一定能看见。”

少女闻言,忍不住笑了,“说得也是,她肯定也能看见的。”

小院子里,江照夜正朝临水城的方向看去。

确乎是繁华的一夜,难得有灯火如此明亮的夜晚,把半边天映得亮堂堂的。

倏然,明亮的光点划出线条,直冲上天,随即在空中炸开。而后,越来越多的光点也跟着上去,在天空中绽出五光十色的美丽花朵。

——是烟花。

江照夜每年都会特地等着这一幕上演,绽放在空中的烟花确实美丽无比,令人心生向往。

那边的城里,今年一定也是热闹无比吧。

站在院子外面,直到眼看着再也没有烟花绽开在空中之后,江照夜才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在这样的夜晚,一个人待着总会难免会感到有些寂寞。

把床铺铺好之后,吹了灯,江照夜就上床歇息了。

她今年刚好也已经十六岁了,按照惯例,家族里到了十六岁,修炼天赋资质可以的就留在族里继续修炼。

而没有达到要求的,就会被分配到家族的各处产业去。

江照夜的情况特殊,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个消息来。大概就像是平日里那样,大家又一次很自然地把她给忘了。

那么,下一步,又会去哪里呢?还是说,自己会在这个小院子里待上一辈子?谁也说不好。

至于碧桃,她也不怎么担心,现在大约跟她大牛哥玩得正开心吧。

想着想着,她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咚咚咚!”突来一阵急促敲门声,把她从睡梦中惊醒。

“谁啊?”虽然嘴上这么嘟囔着,但也隐隐约约猜到了,肯定是碧桃。

窗外刚好可以看到后面的青渺山脉,天色仍是漆黑一片,也看不出时间,山势连绵影幢幢。

早春的天气仍是微有些寒冷,尤其是夜里。

江照夜顺手拿起外衣披上,向屋外走去。尽管如此,外面的温度还是让她觉得有些冷。

刚刚醒过来,脑子迷迷糊糊的。外面的寒意让她清醒了些。

“咚咚咚!”敲门声越来越急促。

“来啦来啦!”打了个哈欠,江照夜抬手拔掉门闩。

“嘭!”里面门闩一拔,外面的人立马大力把门撞开了。

翠绿的裙摆,来人果然是碧桃。

江照夜笑着开口,“怎么这么急呀?是不是外面冷……”

视线上移,江照夜蓦地怔住了——

眼前的人头发乱七八糟,正大口大口喘着气,看起来极其狼狈,惨白的面孔上满是焦急。

也不等江照夜开口,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把她往小院的后门拽。

江照夜这时候已经彻底清醒了,“怎么了呀……你这是……做什么?”

碧桃开口,声音有些颤抖:“来不及解释了,你就跟我走吧……躲上一晚,大概就没事了……”

“可后面……是青渺山。”

“你就跟我走吧……没别的办法了……”

江照夜只好点头,毕竟碧桃是不会害她的。

一打开后门,只见黑黢黢的一片夜色茫茫,寒气混着草木的气味扑面而来。

江照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两人就一直向前走着,拨开一重又一重厚厚地杂草,要不是衣服够长,恐怕腿上早就血迹斑斑了。

前面拉着她的那个人,脚步也明显比以往要来的慢。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碧桃四下里望了望,见已没有人迹,才终于停下脚步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

回头已看不见小院的影子,向临水城的方向望,还能隐隐约约看见映亮了半边天的光。

江照夜也挨着碧桃坐下,双手紧紧地环着胸。

是冷,也是害怕。

毕竟青渺山不光是有野兽,还有灵兽。无论遇到哪种,以两人的实力都不足以对抗。

整个青渺山脉连绵延几千里,横亘帝国西南部,将金澜帝国与邻国隔开。而他们所在的,只是其中外围小小的一部分。

江照夜哆哆嗦嗦的刚要开口问发生了什么,离得近了却才见碧桃紧紧捂着腹部,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鼻端。

“你受伤了!?……到底怎么了?”江照夜咬着牙一使劲,才从衣服上撕下一长条来。

这还得多亏衣服的布并不是太好,不然就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是绝对做不到的。

山上太黑,她只得俯下身,离得尽可能近才能勉强看清那处——

流出的血把一大片衣服都晕成了暗色,血腥味极重,出的血绝对不少。

碧桃把手抬起来,让她把布条缠上扎起来。不管有没有用,起码能让她安心一点。

尽管能感到对方的动作已放得极轻,但动到伤口的痛还是让她忍不住想哼出来,使劲咬咬牙才勉强忍了下来。

待剧烈的疼痛平息了一点,她才开口道:“全死了……大概……所有人都死了……还是大牛哥帮忙,我才能跑回来……那时我才到族地里,他们就来了……”

江照夜脑子里顿时炸开了锅,一片混乱:“谁?……那大牛呢?”

“我……我没敢回头。”碧桃气若游丝,声音里已经带上哽咽。“至于他们……我只瞄见……全都穿着黑斗篷,带着恶鬼似的面具,看不清脸……”

江照夜呆坐在地:“那家族里的长老们……我父亲,他们难道……”

“家主和长老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江照夜闻言,也垂下了头,不再吭声。

碧桃见她久久不语,开口道:“我本来还以为你也出事了,还好咱们住得偏……咱们就在这呆上一晚,到明早,再想想怎么办吧……”

“……嗯。”

山里的夜晚过于寂静,静的让人发慌。风拂过草丛和树叶,“哗啦哗啦”地响。

碧桃感觉自己的脑子越发迷糊起来,江照夜也挨着缩在一旁。尽管她并不是多么敏锐,也能清晰地闻到那股血腥味。

许久没有状况,两人也放松了些。

然而,就在他们放松的时候,有一些东西,已循着气味儿而至。

山林多野兽。野兽嚎叫的声音,回响在山间,借着风,远远地传了过来。

两人闻声都是一个激灵,碧桃干脆挣扎着起了身,拉上她开始往别处走。

但有些东西来得远比想象的更快。

还没等他们走多远,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已经从后面开始悄悄挨近,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

江照夜觉得自己一瞬间僵住了,浑身的血好像都凝固了起来,心跳声骤然放大,声声回响在耳边。

碧桃抬起一只手将她护在身后,一手紧攥着一把小巧的匕首——

是大牛哥掩护她逃走时塞给她的。

眼见群狼环伺,虎视眈眈,她回头看了江照夜一眼,握紧手里的匕首,彻底狠下了心。

提着一口气,碧桃往手腕上再划一刀。新鲜的血滴下,腥味弥漫,狼群顿时更加躁动,有几头更是来回踱步,直勾勾地盯着她。

眼见吸引了狼群注意,碧桃大喝一声,手中匕首直冲面前那狼而去,另一手直接把江照夜朝反方向狠狠一推。

“跑!”

见她怔住,碧桃大喊“愣着干什么!快跑!”

“那你……”

”你别管我,我自有办法。少拖我后腿!别回头!”

眼见事已至此,江照夜当即反应过来,抓住碧桃的胳膊,直往背后跑去。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一下,还没有跑上两步,却被碧桃一把推开。

她还想再去拉上碧桃,狼群却已经扑了上来,只得跌跌撞撞地被追赶着向着前方跑去。

身后,渐渐无力抵抗的碧桃,身影被扑上的群狼淹没……

江照夜紧咬着牙关,只管往前跑。她这辈子从没有这样跑过,只感觉胸腔发疼得厉害,火辣辣的,却不敢停歇。

脑海中只剩下了摇晃的视线里,草木可通过的空隙,还有看见碧桃的最后一眼。

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跟也不知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混在一起,顺着面颊淌下,落进嘴里,又咸又苦。

身后,已经有狼的叫声跟了上来。

可这荒山野岭,夜色茫茫,寥无人烟,也分辨不清方向,又有哪里能躲呢?

终于,眼前有光线从密密的树丛中透出。她拨开最后一丛灌木——

只是月光。

以及,一道天堑。

胸腔里传来的血腥味弥漫在一呼一吸间,她猛地停住,躬身吐了口血。还来不及绝望时,绿色的眼睛已经穿透了草丛钻了出来。

江照夜忍不住后退,脚后一个石子不小心被推落下崖,久久都没有声响传来。

身前饿狼步步紧逼,身后是万丈深渊。看来今天是天也要亡她了。

眼前,饿狼已经迎面直扑而来。她本能向后一退,脚下空荡,彻底跌了下去。

呼呼风声从耳畔掠过,身体失了重,陌生而又难受。脑中被惊惧和不甘填满。

那样濒死的恐惧感还有空白感,几乎胜过了曾有过的一切情绪。

终于到最后砸在地面的那一刻,好似过了极漫长又极短的时间。

身体碎裂的感觉伴着剧痛清晰传遍全身,内里大概已变成一团,无力再动弹。

有某种液体,是混着别的东西的血,从能流出的一切地方流出,渗进石子间的缝隙,润**身下的地面。

真疼啊。

抱歉了……碧桃……

真疼啊……

意识弥留的最后一刻,江照夜隐约看见一个身影踏着透出一线的晨光而来。

……裙角是极浅的天青色。


意识坠于漆黑的深处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姐,小姐?”

是碧桃,但声音听起来却有些稚嫩。

江照夜眨眨眼,终于从黑暗中抽离出来,看清了眼前的一切。眼前,碧桃正在冲着她笑,“你怎么了?”

江照夜下意识地摇摇头,“没怎么。”

四下里望了望,这正是她住的那个小院,头顶上是那棵高大的梨树,正开得热烈。

风一吹,白色的花瓣纷纷而下,落在两人身上。见到这一幕,江照夜心里疑惑,之前她不是还在……

“……你还是难过吗?”碧桃眨眨眼,一句话把她拉了回来,“别难过啦,就算只有我们俩,也没事的。”

江照夜望着眼前人,发觉她不光声音,脸庞也明显变得稚嫩了。

然后她自顾自地继续开口道:“你不是说你想四处去走走吗?你放心,我会好好修炼的,到那时,我会保护你的。”

“怎么不说话呀……不相信吗?那咱们拉勾吧!”女孩儿冲着她伸出小指。

江照夜这时才终于想起,这是他们十二岁那年。那一年,母亲留下的老嬷嬷去世了。两人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凑够了钱,才把老嬷嬷下葬了。

从前,两人都被嬷嬷照顾着。之后,两人开始了相依为命的日子。

她那段日子难免消沉,一直是碧桃在身边安慰她。

于是,江照夜伸出自己的小指,与对方的相勾。

碧桃见她回应,开心地笑了,小指勾紧:“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就像曾经做过的一样。

“还记得吗?小姐。”声音从身后传来。

“嗯?碧桃?”一回头,却见她已是十六岁的模样,“记得,当然记得。”

“是吗?你记性是真的好呀。”

“也没有吧……是这件事我根本不可能忘啊……”江照夜垂眸回想,嘴角忍不住扬起,话却没能说完。

“不过……”话锋陡然一转,碧桃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

“嗯?”江照夜有些惊诧地抬头。

“我想我恐怕没办法再陪你去了。”

江照夜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一听是这样,笑道:“没关系……”

“而且……我以后也没法再继续陪着你了。你一个人要好好活下去呀。”

想到自己坠地的一刻,江照夜有些苦涩地笑笑,“是我见不到你才对。”

“不,你答应我!”碧桃再度伸出了小指,盯着她:“咱们拉勾。”

江照夜见此不禁失笑,也伸出了右手的小指:“好,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两人的小指紧紧地勾了起来,就像十二岁那年一样。

“这样,我也差不多能放心了。”碧桃收回手,也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来一把梳子,“让我再给你梳一次头吧。”

“嗯。”江照夜虽然一头雾水,却还是点了点头。

发簪被取下,长发散了下来。木梳轻轻穿过头发,从上直梳到下,直发出“沙沙”的声响。

以往,两人这个时候总会聊天。但这一次,谁也没说话。

蓦然无语,碧桃拿起簪子将长发挽起。“好了。要看一眼吗?”

“这里哪有镜子”江照夜忍不住笑了出来。

“也对。”碧桃也忍不住笑了。但她忽然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才开口:“小姐,这一次,我就真的要走了,你自己……多保重啊。”

也是又想到自己意识中最后的那一刻,江照夜也开口道:“瞎说什么,我不是也应该要陪你走的吗?”

碧桃连连摇头,向背后的黑暗中退去 ,“不,不是。”

“我要去找大牛哥了,你自己一定要好好活着呀。”

说完,她已经整个人彻底没入黑暗之中,再不见影踪。

“碧桃?”目之所及,瞬间只剩下自己独身一人,漆黑一片,令江照夜心中除了不解,还多了几分惊惧。

“碧桃!碧桃!”

声音回荡在一片黑暗中,再无人回应。

周围的黑暗,令江照夜渐渐已经分不清自己是闭着还是睁着眼睛了,连时间的流动都模糊起来。

颓然坐倒在地,不知这黑暗什么时候能结束,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把身体蜷起来,头深深埋进臂弯里,开始胡思乱想。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到了她脑袋都不太清楚的时候。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落在了头顶上。那触感令江照夜一个激灵,立马清醒了过来。

什么东西!?

伸手去抓的时候,那东西却因为动作掉了下来,轻划过手掌。

有些痒。

且这触感似曾相识。

正想着,忽然又有东西飘来,落在身上,跟刚才感觉一样。

不过这次,她抓住了那东西——

掌心的东西又轻又薄,微有些凉。被抓在住时一使劲就变成了小小一团。

揉了揉,还有些汁液流出。

放在鼻侧闻了闻,是植物汁液特有的味道,还有些淡却特别的香气。

又是花瓣!

江照夜心中惊异之时,却感觉那些花瓣伴着些微的香气越落越多,不断划过身侧。

却不知是从何而来。

漆黑一片中,这无疑令她感到有些焦灼。

倏然,暗红的光亮从脚下冒出,如暗暗燃烧的火光。

有什么东西从脚下开始向身上攀爬,江照夜抬起脚想把那东西甩开,却没能成功,反而缠得更紧。

她索性弯下腰用手扯,但是纹丝不动。

那东西细细长长的,如同藤蔓,触感粗糙,缓慢缠绕上来。

上面火光蔓延般的细纹,散发着暗暗的光亮,但也足够映出表皮的暗红色了。

见几番努力都没有什么用处,江照夜忍不住苦笑起来,只能放任它向上爬了。

但看着自己被藤蔓一点点淹没的感觉还是令她忍不住背脊发寒。

表皮粗糙的藤蔓游走在皮肤,刮的她生疼,擦过衣服时发出令人发毛的摩擦声。就好像是蛇,悄无声息,却又令人恐惧。

以至于到藤蔓彻底蔓延全身为止的时间是如此漫长。

在蔓延到全身之后,江照夜感觉藤蔓瞬间收紧了,捆得她要喘不过气来了。

藤蔓上光芒大盛,甚至逼退了周围的黑暗。

但江照夜却已经顾不上观察了,因为藤蔓上附着的那些火光,已经开始向身上蔓延,散发出可怖的热度。

火焰烤得她皮肤滚烫开始散发出尖锐的痛感,发出“滋滋”的声响,似要将整个人都烧成灰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瞬间爆发出的火焰令她止不住惨叫出声。

身体甚至都开始止不住的抽搐起来。

攥紧的拳头中,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疼!

真疼啊!

想要挣扎,却被藤蔓死死捆住,动弹不得,只将藤蔓轻微晃动了几下。

而那藤蔓也开始刺穿皮肤,直往身体里面钻去。

“啊啊啊啊……”持续的惨叫,让声音已经开始变得破碎,嗓音变哑起来。

浑身上下尖锐的痛感不断传来,更像一种持续而没有尽头的折磨。

令她只觉得这痛楚简直要胜过坠地一刻的百倍!

江照夜现在只想找把刀来一刀结果了自己,也远比这来得痛快。

也不知哪一刻能将自己燃烧殆尽!

渐渐的,嗓音嘶哑直到无声无息,满目的火光与鲜红一点点远去。

意识模糊之间,再也没有了任何声息。

灰烬扑簌簌落了下来。

“清寒姐,你要的药材我给你带来了。”清脆的女孩儿声音出现在耳边,却仿佛隔着一层纱,听不真切。

“好,放在那边吧。你等一下,我拿钱给你。”又一道声音响起,虽然还是女子,却比之前那道要更为成熟些,音色温柔。

“不用啦不用啦。”女孩笑道:“之前奶奶的病还是多亏了你才治好的。我娘让我把这个送来就是谢谢你的,我要是拿钱回去,她肯定要骂我的。”

“哎,可是……那,好吧。”女子的声音再响起时,颇多了几分无奈,倒也没有继续推辞。

“那边的姐姐还没有醒吗?”女孩见她无奈,索性转了说话的方向。

“嗯,还没有。”

“也是,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也算她命大,还是多亏了清寒姐医术高明嘛。”

这马屁拍的, 那女子听完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轻轻摇摇头,她才继续开口道:“没有,我哪有那么厉害。这次,还真是她自己命大啊。”

“好了,我要出去采药了。让她好好休息吧,我们出去。”

“嗯,好。”

木门被顺手带上,发出了“吱嘎”一声响。

屋子里又重归安静。

这边,江照夜费力的想要睁开眼,却只能是动了动眼皮。此刻,她浑身上下都找不出一点劲能使得上,只能拼命地试了又试。

窗外传来鸟鸣声,入耳间愈渐清晰。而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中,她感觉自己身体的力量也一点点回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成功把眼皮抬起了一半,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

也顾不得眼前景象如何,她就继续努力了。

当江照夜终于能费力地坐起身的时候,外面已被一片暮色浸染。

有一缕暮光顺着窗照进来,使得屋里的事物还能勉强看得清。

对面靠墙的是一座立柜,柜子很大。上面有许许多多的把手和字,而且整个屋子里一股子药味儿,大概是装药材用的。

自己躺着的小床则在屋子另一面,被子虽然普通倒很干净。身上也换了普普通通的宽松白色衣裤。

窗前放了张木桌,桌上一只纤细的陶瓶,里面插了几枝白色的花,花朵小小的。

江照夜也认不出来是什么花,但是很好看就是了。呆呆地望着窗外,风吹进来,卷起草帘,吹过桌上的花。

几片花瓣轻飘飘地落在了陶瓶旁。

显得屋子里更加安静了,安静地近乎死寂。

江照夜脑子里也是空白一片,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噩梦,还没能回过神来。但望了几眼后,她也能够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那个小院子了。

她很想想点什么,但是却想不起来想点什么好,心里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一大块。

只能面对着眼前的寂静发呆,两眼失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穿窗而来的那缕光渐渐转了角度离开,日头也一点点西沉。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借着登顶的明月,才能勉强看清屋子里摆设的轮廓。

“吱嘎”一声,木门被推开。

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放下了背上的背篓。转头看见了床上坐着的身影,意识到自己捡回来的人醒了,女子开口问道:“你醒了?是饿了吗?你等等。”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江照夜张了张嘴,都没来得及出声。当然,嗓子早就哑了,她也没能发出声音来。

没过一会儿,那女子就拿着烛台回来了,手中还多提了一个食盒。女子顺手将烛台摆上窗前的桌子,火光微微摇晃着填满了屋子。

然后又将食盒拿到床头的小柜上去,趁着烛光打开。里面是一碗白粥和一碟小菜,粥还冒着热气,煮得很烂。

而这时,离得近了,江照夜才发现,这女子正是那天她在城中偶然见过一面的,身着天青色长裙的女子。

伸手接过女子递来的碗勺,手因为突然多出的重量抖了一下,险些把粥给撒出来,幸好那女子眼疾手快把碗扶住了。

女子见状,试探着开口道:“要不……我来喂你吧。”

江照夜有些费力地轻摇摇头,用力稳了稳手上的力气,这次没有再出问题。然后舀起一勺粥,往嘴里送去。

一口下去,又是熟悉极了的,白粥的味道。

原本恍恍惚惚的江照夜,这下才有些如梦初醒的感觉,清楚地想起了那一夜山中发生的种种事情。

碧桃把自己从狼口中推出去,可自己最后却还是跌落山崖。

至于碧桃她自己……怕是早已经凶多吉少了。

鼻子一酸,眼泪就已模糊了视线, 顺着面颊流淌下来,咸涩的味道混着碗里的粥一勺一勺送进嘴中。

看见她这样,一旁站着的女子忍不住出声道:“……虽然,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你也得先把身体养好,才能好起来呀。”

说着,顺手将手帕递给了她。

江照夜结果手帕,却也没有用,放在一了旁。

那女子见状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再多说。看着她把饭吃完,将碗碟等都收拾装好,只把烛台留下了。

走到门口时,回过头来叮嘱她,“我把灯放在这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去隔壁喊我吧。”

轻轻点点头,江照夜又躺下了。

于是,那女子这才轻轻把门带上,转身离开了。

把头埋进被子里,任泪水肆意流淌,压抑地低泣声回响在小屋里,显得分外寂静。

胸口发闷,手指穿过发丝,指尖一次又一次深深抓在头皮上,也无法将痛苦与焦灼减弱半分。

外界时间的流淌都模糊起来,不知又过了多久,虚弱与困意席卷,还有渐渐漫上来的窒息感,令江照夜又一次昏睡了过去。


好像是被浸入了水中,江照夜只感到冰凉的水包裹了自己,从鼻腔、嘴巴直灌入身体里,呛得她剧烈咳嗽了起来,想把水给咳出去。

四肢弹动着,不停地划水挣扎,想抓住些什么。然而却徒劳,水好像是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变得越来越多。她终究还是彻底被水给淹没了。

身体一路下沉,伴随着无依无靠的悬空感,江照夜的脑子迷迷糊糊昏沉得厉害,身体也渐渐停止了挣扎,好似已与这片水域融为一体。

时间静静流逝了不知多久,身体才终于安静地沉到了底,水底顽石冰冷。终于碰到实物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冷凉的石头,寒意从石中透出,从手掌爬上手臂,从脊背直透肺腑,爬遍全身。

冰冷的感觉,令她一个激灵,总算有了几分清醒。

睁开眼睛,上方光线遥远,随波起伏,在水中晕染出迷离的光彩。

片刻后,将要溺死的惊恐感吓得她撑着石头一下坐起身来。

新鲜的空气一下进入了鼻腔,江照夜大口大口地呼吸,这总算令她有了些安全感。

但周围已又换了番天地,却是依旧陌生——

入目尽是鲜红的花,生长于遍地交织的藤蔓之上,层层堆叠。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盛开,而后凋零,循环往复。

凋落的花瓣或随风飘飞,或落在水面。但最终都在离枝后燃起小小的火焰,转瞬成灰。而后,新的花枝又从中诞生。

遍地的红花随着风轻轻摇曳,淹没视野,一直延伸到不可见的远方。

天边,厚厚的云层压低,昏暗之间,只留下一线霞光,映亮水面,染红天空,混成一色。

脚下,浅浅的水才刚刚没过脚背,脚底光滑的鹅卵石凉冰冰的。

花瓣飞舞,随风伴着灰烬袭面而来。江照夜顺手抓住一片,摩挲之间触感分外熟悉,鼻尖萦绕的气味也似曾相识。

某些令人痛苦不堪的回忆登时涌上心头。

从碧桃惨死眼前再到被灼烧时的一幕幕闪回眼前,接踵而至的痛苦一股脑地涌上,令花海中的人再不堪承受,坐倒在地,蜷成一团。

而在此时,地上的花藤飞快地缠了上来。响声窸窣间,越来越多的花藤朝她身上堆去。

片刻后,将她再度吞噬。

寂静无声的夜里,唯有虫鸣鸟叫回响。

门再度被轻轻推开。

——是那名身着天青色长裙的女子。

她缓缓走进屋中,月光拉长里了地上的影子,一丝声响也无。

只一墙之隔的她察觉到异样,便过来查看。

床上,江照夜正面色痛苦地蜷成一团,不住地抽搐扭动,对来者浑然不觉。

那女子见状,蹙了蹙眉,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指尖点在江照夜脉门上就号起脉来。

指尖触及之所,脉象微弱,凌乱不堪。

突然!

女子只觉指下经脉猛地一跳,便急转直下,迅速衰微起来。

不好!

猛地睁开眼睛,那女子反应迅速无比,瞬间提聚起灵能,向江照夜体内输送起来。

青绿的光芒顿时溢了满室,一遍遍地冲刷着江照夜的经脉。梳理之间,江照夜的情况渐渐稳定了下来。

良久,女子感到江照夜再无异样,才收起了灵能。而她自己,却已是满头大汗了。

与此同时,花海之中。缠绕在江照夜身上的藤蔓缓缓退去,将人影露了出来。

江照夜这才如梦初醒,缓缓站起身。四下里望了望,满目的红花轻轻曳动,再无动静。

那花藤究竟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地方?自己又是如何进来的?

疑问接连涌上心头,江照夜强令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如何,总得先找到出路,才能再谈其他。

定了定神,她向着花海深处走去。

花海之外,小屋之内。

那青衣女子又观察了片刻后,确定江照夜的状态彻底稳定下来,这才起身离去。

她动作轻盈地带上房门,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影子才被木门缓缓隔绝在了屋外。

天上,明月高悬,夜还漫长。

花海之内,侵占视线的大片红色看得人有些头脑发昏。闭上眼睛缓了缓神,江照夜继续小心翼翼地踩着水底光滑的鹅卵石,拨开重重花蔓向前。

尽管已经足够小心,脚底那些石头还是令她走得艰难,滑得她深一脚浅一脚,左一下右一下。

抬头看了看天色,丝毫未改,看不出日时晨昏。

叹了口气,江照夜只好低下头继续向前走。

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脚下的水越来越深,已经没过了小腿肚。而随着她一步步的向前,水深还在增加。

直到脚下的水没过了膝盖时,眼前的景象才有了些许的改变——

厚厚的花海开始减少,直到越来越稀疏,只能看到一些零落的花枝散在空荡荡的水面上,但仍是不知出口在何处。

抬起头往远处看了看,视线远端出现了小小的一个黑点,凸起在水上。

江照夜惊喜不已,脚下的步伐更快,一步一步划开水面发出“哗,哗”的声响,更显得此处静寂无比。

好在,脚下的水没有再度加深,倒是让江照夜的前行轻松了些。

那个模模糊糊的黑影越来越近,隐隐约约,江照夜看到那似乎是个人影,不过好像又有点奇怪。

这种地方居然还有人在吗?

蹙了蹙眉,江照夜心里虽然疑惑无比,步伐却未停歇。

等到了跟前,江照夜这才看清,那确实是个人影,不过是坐在一块大石上,所以远远看起来才显得略有些怪异。

不过她没有敢靠得太近,只是在有一点距离的地方观察起来。

大石之上,一名女子正盘膝闭眼而坐,她眉目精致,神情舒缓。一袭红衣,正似那红花的颜色。

江照夜面对面地站着看了她一会儿,也没见有任何的动静,心里不觉有些失落,于是干脆绕着这块大石走着看了起来。

看样子石头只是块普通的石头,除了大,就没有别的了。而上面坐着的人,背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也没有多长个眼睛。

一圈走过,江照夜又回到了女子的正面,然而这次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摇了摇头,江照夜转身,准备离开另寻他路。

这时,背后突兀传来了一声:“你来了?”

本能地转过头去看,江照夜正正对上了她的面孔,继而被吓得“噗通”一声坐倒在了水中——

那女子的眼睛,没有瞳孔,也没有眼白,竟是纯粹的一片漆黑!

眨了眨眼睛,她自顾自地继续开口道:“……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我叫燃烬,你呢?”

咽了口唾沫,江照夜才略有些艰难地回道:“……江照夜。”

“江照夜……”那女子喃喃着,咀嚼了一会儿,才复又将视线投向了她。

江照夜被她那双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大着胆子才再度开口:“请问……这是什么地方?要怎样才能回去?”

然后,燃烬又看了她两眼,看得江照夜都忍不住想缩起身体了的时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那就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这是哪儿了。”

“行吧……”木楞楞地答着,江照夜顿时被雾水给糊了一头,这说了跟没说也没区别了。

尴尬的气氛四溢,石头上坐着的燃烬倒是神色如常,眨着眼睛,也看不出来是不是在看她。

沉默片刻后,江照夜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氛围,继续问道:“那,那些红色的花又是什么?”

燃烬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向她摊开了一只手。

食指之上,血肉扭动,汇聚生长出一根细细的花枝,一朵红花盛放。纤细小巧,五瓣花瓣每一瓣的顶端边缘都是尖锐的。整朵花好似一个整体向着一个方向倾斜伸展,犹如一大颗水滴,在最后一瓣细长地流下来。

这是江照夜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看那些红花,这次没有等她再张口来问,燃烬的声音已先一步响起在耳边,“它叫燃烬,我也叫燃烬。”

“你的身上也有。”

江照夜顿时错愕无比,自己的身上居然也有这东西吗?难道是那时……

不会错了。

慌张抬起手臂,江照夜开始全身上下地检查起来。

“当然,你现在肯定看不到什么。”

“……”

燃烬支起下巴想了想,继续说道:“因为你现在还控制不了它。”

“那它是……”

“不用担心,没什么大问题的。就是,可能会有点饿。”

江照夜更摸不着头脑了,“有点饿?那我……”

“你多吃点就行了,问题不大。”燃烬话锋一转,“你不是要回去吗?我这就可以送你回去。”

江照夜被她一大堆的话砸得晕头转向,还没回过味儿来,有些结结巴巴的应道:“哦,好,好的。”

“那你躺好。”抬起手,她就要动作起来。

“等等!”江照夜忽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这女子既然知道这些花叫什么,就肯定知道更多,恐怕以后还少不了要问她的。

“那我怎么做才能再见到你?”

“在心里默念我的名字就可以。好了,躺下吧。”燃烬继续抬手。

江照夜为难地看了看过膝的水面,不知所措。

还没等她再开口,燃烬食指向下一指,凭空而来的一股力气就将她整个人给压进了水里。

江照夜于是又被呛了几口水下去,费力地眨动了几下眼睛,感觉自己简直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继而眼前一黑,一切都没入了漆黑之中。

再睁眼时,阳光晃得江照夜的眼睛都疼了,令她忍不住抬起手臂遮挡。

迎着窗外刺眼的阳光,她费力地撑着床铺坐起身。一件件事情接踵而至令江照夜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低下头,想理理思绪。恍然之间,看见自己的双手变得光滑细腻,手臂上的红色斑纹已消失不见。

错愕不已,她索性拉起衣袖,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几遍。确实已没有丝毫痕迹了,仿佛那些打从出生起就一直伴随她的东西从未存在过。

那自己身上别的那些红斑岂不是也就……

还没等她开始四处找镜子时,门又一次被“吱嘎”一声推开。

一个小女孩从门缝里挤了进来,看样子也就八、九岁。扎着两个小辫子,背着个背篓。衣服灰扑扑脏兮兮的,打着一个个的补丁,还沾了些碎草叶。

看见她以后,开心地小跑到了床边上,“你可终于醒了!你都睡了有……嗯……”掰着指头,女孩想算算日子,但是指头掰完了也没算出来,“反正挺长时间的了。你饿吗?”

“还好吧,我不太饿。”江照夜顿了顿,发现还不知道救了自己的那名女子的名字。一开口,倏忽觉得喉间干涩,有些不适“你的……那个姐姐呢?”

“哦,你说医师姐姐呀?她上山采药去了,估计得今天晚上才能回来了。”

“那你知道,她叫什么吗……咳咳。”喉间干涩更甚,江照夜的声音一点点哑了下去,最后忍不住咳出了声。

“我去给你倒点水吧。”见状,还没等江照夜反应,把背篓往地上一放,小姑娘径直跑了出去。

江照夜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试着起身下地,却差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只好放弃自己去倒水。

没过一会儿,小姑娘已经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水回来了。

江照夜接过水,一口气就把它给喝完了,这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些。

尝试着清了下嗓子,这次终于顺畅地开了口:“那你叫什么名字?”

忙着翻背篓里收获的小姑娘,大半个头埋进了背篓里,声音闷闷地答到:“我爹娘和大家都叫我小花,你就也叫我小花好了。”

“那……”想着另一个女孩儿,江照夜嘴唇翕动,开了几次口都没敢问出来。

“嗯?怎么了吗?”抬起头,小花一脸的疑惑。

江照夜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医师她有没有……带回来另外一个女孩儿?或者见过……提过也好。”

“没有啊,她那次上山,就只带了个你回来,没听说有别的人啊。”

小花的回答不出所料,但还是令她失望不已。

气氛一瞬间沉寂下来,小姑娘虽然察觉出了她低落的情绪,却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正手足无措之时,江照夜的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

小花笑嘻嘻地看着她,“你还说不饿,我去给你拿些吃的吧。”说罢,背起背篓出了门。

江照夜有些脸红,迟钝地点了点头。

透过窗户,眼看着小花的身影一溜烟地跑远。十几年来的迷惘无措在江照夜的心中顿时达到了顶点。

无力地靠坐在床头,垂下眼帘。前面的路还长,却不知该往哪儿走。

想要为碧桃报仇,却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更何况,能够横扫整个临水城的势力,必定强大无比。自己根本无法修炼,谈何报仇?

现在更是身处异乡,一个人都不认识,自己那糟糕的身体,这一下,恐怕如何生活都是个问题了。

看了看自己光洁的手,却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说来实在讽刺,从有记忆开始,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自己的手这么漂亮。

于是支着空荡荡的脑袋,又发起呆来。

“嘭”地一声,江照夜猛然一惊。

转头一看,小花刚把一个大大的食盒放在地上。她气喘吁吁,头发都粘在了脸上。双颊通红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虽然医师姐姐说了,你恐怕吃不了太多。但是我娘说了,你病刚好,说不准的,所以叫我给你多带了些来。”

说罢,她打开食盒盖,蒸腾的热气混着香气弥漫开来。

顶上一层,炖了一罐鸡汤,有一盘水煮调味了的青菜,还放了些餐具。拿开之后,底下一层是米饭。

小花把那盘菜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拿起木勺替江照夜盛了满满一大碗,又给她盛了一碗鸡汤,夹了些鸡肉进去。

江照夜接过鸡汤先喝了一口,汤还微微有些烫,鲜香的滋味瞬间溢了满口。

鸡肉也炖的很烂,咀嚼起来毫不费力。

菜很新鲜,是用醋和盐调过的,味道不轻不重,刚刚好。

就算是江照夜,因为生活条件的关系,从前也很少能吃上这些。

此时她又感觉腹中饥饿不已,即便两手拿起碗筷还不太稳,但也还是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吃到一半,她觉得哪里好像怪怪的。一抬头,小花正眼巴巴地看着,默默咽着口水。

一对上江照夜的视线,她立马把头低了下去。

江照夜也有点不是滋味,手一软,差点把汤给撒了。

强稳了稳双手,她试探着开了口,“你还没吃饭吗?”

“啊?我……我吃过了。”小花依旧不敢看她。

“那是……”转念一想,江照夜也就明白了,是这只鸡,在平常的家庭里,恐怕她是极少能够吃得上。

江照夜笑笑,“没事,你吃吧,我一个人又吃不完。”

“可是……”小花颇有些犹豫。

“怎么了?”

“可是我娘不让我吃,我不敢……”回答时,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把碗放在一旁,江照夜继续说道:“没事的,你只管吃吧,只要我不说,你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那……”小花抬起头,踌躇地看向她。

江照夜冲她点点头,给了她一颗定心丸,“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小花冲她笑笑,拿起碗筷试探性地先盛了一些,又忍不住看了她两眼。

见江照夜表情并未有变,才逐渐放开,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一碗又一碗饭下去,汤也下去了大半,江照夜还是觉得不够饱。

早就吃饱了的小花在一边看得眼睛都直了,让江照夜倍感尴尬。

就着米饭,把汤和菜吃完,她才放下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吃饱了。这些就别拿回去了,放在这儿我来洗吧。”

小花拿着餐具正往饭盒里收拾,听见这话赶忙拒绝了,“不不不,还是我拿回去收拾吧,毕竟我今天……都蹭了你的吃的了。”

“……而且,姐姐你还没有完全好,我要再不把这拿回去,我娘真的该骂我了。”

江照夜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半晌才开口,“……那多不好意思啊。”

此时,小花已经收拾完了,提上饭盒正准备回去。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姑娘笑了笑,“医师姐姐本来就帮了我们家大忙,而且,她还给了我们报酬的。”

说罢,不等江照夜回应,就提起饭盒,笑着跑走了。

看着她跑远,屋子里再度只剩下了江照夜一人,显得格外空荡。

想下床去看看周围,但是发觉自己连翻身下地都困难,江照夜只得放弃。

一片沉寂里,四肢瘫软,虚弱无力。她又回到了那种迷惘的状态里。

但有些事情,她却还是一分一毫都不敢去回想。

在自己坠落崖底那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被救回来,无疑是个奇迹。

毋庸置疑,那青衣女子不仅医术高超,必定也是个修炼者。而自己这样,只怕也添了不少的麻烦。

但自己一无所有,根本无法回报她。那这笔债,又该怎么还呢?

思绪纷繁,各种各样的东西在江照夜脑中交织成了混乱的一团。

她干脆软瘫瘫地躺倒在了床上。

望着房顶,坠崖的记忆和猩红的花朵瞬间闪回脑中,激得她身体痉挛起来,疼痛不已。

死死咬紧牙关,江照夜忍不住闷哼出声。

最后,画面定格在了那名为燃烬的女子的面孔之上。

她猛地睁开眼,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将她从这场噩梦里惊醒。

大口大口喘着气,江照夜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刚醒来时,她还以为昨晚的一切不过就是一场梦而已。

但现在,江照夜却禁不住怀疑了起来。

踌躇片刻,她试探着在心底里喊出了那个名字——

“燃烬。”

没有回应。

“燃烬?燃烬?”

还是没有回应。

江照夜有些失望地舒了口气,正当她闭上眼准备睡去时。

“我在。”轻声回应在耳边响起,却不逊于雷霆万钧。


“啊!”江照夜忍不住轻呼出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一把捂住了嘴。

望望四周,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显得异常安静。

除此以外,并无他人。

江照夜这才把手放下,喃喃自语道:“……原来是真的。”

“嘘。”燃烬的声音再度响起,“以后如果有什么事的话,都在心里说吧。不然容易被发现。”

“哦,好。”在心里应下。

对于这一点,江照夜也不是不明白,毕竟这样的事情,如果被人发现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

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不过为什么?”

沉默了半晌,燃烬也没再回应。江照夜还以为她是又闭目休息去了。

结果她半天才慢悠悠地开了口,“……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应该这么做而已。”

江照夜也愣住了,“那你,还记得从前的事情吗?在我见到你以前的?”

燃烬这次倒是回答的很快:“不记得了。一点都记不起了。”

江照夜本来也不是什么善于言谈的人,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别难过,既然是自己的记忆,总能找回来的。慢慢来吧。”

“可我没觉得难过啊。”

“……”

江照夜彻底接不下去了。

打了个哈欠,她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

听见她这声哈欠后,燃烬出言提醒,“以你现在的状态,我建议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可以以后再说。”

抑制不住的困意席卷上来,江照夜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说罢,燃烬再没有出声。

虚弱和疲惫令江照夜很快进入了梦乡,这一次,她没有再做梦。

当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明月高悬,已是一片夜色茫茫。

有人推开木门,尽管动作已足够轻,但还是发出了“吱嘎”一声。

睡眠渐浅的江照夜,就被这一声给彻底叫醒了。

“啪”的一声,桌上的油灯被点亮。

人影摇晃。

又是那个青衣女子,一手提着食盒而来。

撑着床铺,江照夜缓缓地坐起身来。

女子一回头看见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把你吵醒了吗?不好意思。”

“啊,没,没事。”江照夜赶忙回答,“我早就迷迷糊糊的,有点醒了。”

只是声音里还是掩饰不住的虚弱。

把东西都拿到床头,打开食盒,里面是一些清粥小菜。女子拿出餐具,开始盛饭。

灯影摇晃,女子的面容柔和清丽。虽不能说太过漂亮惊艳,但也是清秀佳人了。

看着这一幕江照夜猛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我叫曲清寒。你叫我清寒就行了。”看了她一眼,曲清寒接着问道:“你呢?”

“……江照夜。”她的声音却是有些小。

“你的脸色比昨天要好些了。看样子恢复的可以。”

说罢,曲清寒把饭碗递给她,自己也拿起一碗坐在床边吃了起来。

江照夜一碗接着一碗地吃了起来。虽然她吃的不少,但等到两人吃完时,曲清寒也并没有吃下去太多。

想了想自己的饭量,再看看对方,江照夜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自己算是客人,对方才是主人。自己吃了这么多,也有些不太合适吧。她脸上不自觉地开始发烫。

好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曲清寒轻笑一声,“你病刚好,多吃点也没什么。况且你是我的病人,我总得为我的病人负责到底呀。”

“那诊金……”江照夜有些踌躇地开了口。

见她这么认真,曲清寒一边收拾,一边忍不住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继续说道:“所以你就只管吃吧,好起来才能有办法报答我啊,对不对?”

“嗯。”江照夜点了点头,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但她还是止不住地脸颊发烫。

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在一旁,曲清寒一转身,又坐在了床边,“把手伸出来吧,我替你号号脉。”

江照夜伸手,另一个人的手指尖点在手腕上,虽然力道并不小,但还是让她觉得有点痒,还有些怪怪的。

片刻后,曲清寒将手拿开,面目含笑对她说:“确实,你的状况已经好了许多。就是还比较虚弱,多休息吧。”

“嗯。”江照夜轻轻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清……清寒?你这里有没有《引灵诀》?”

即便明知道自己是绝灵体,但她还是不愿意放弃。

毕竟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指不定哪一天就会……好起来了。

“《引灵诀》啊……”曲清寒本来刚想离开,听到她的话想了想,“是那个通用的入门功法对吗?”

“对。”

“这么基础的东西……我这里好像还真没有。明天我去给你找一本吧。”

江照夜连忙说道:“如果没有,就别麻烦了吧。”

“怎么?难道你不想修炼吗?”曲清寒倍感疑惑。

毕竟修炼者拥有强大的力量,有这个机会的话,绝大部分人可都是不会放弃的。

但是,江照夜如果是想修炼的,也不至于这个年纪了还连引灵诀都没有练完。虽然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但总归有些奇怪。

因为修炼这件事,可是到了鉴定天赋的年纪以后,越早开始越好的。

“也不是……”江照夜有点支支吾吾。

咬咬牙,她不再隐瞒,“只不过,我是绝灵体,根本没法修炼的。”

“绝灵体!?”曲清寒顿时满脸的诧异,“怎么可能?”

“我给你号脉的时候,你体内分明是有灵气的,怎么可能是绝灵体?”

“那会不会是感觉错了呢……”江照夜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

定定地望着她,曲清寒虽眉目柔和,神情却坚定无比,“我对我自己的水平有信心,这一点是不会出错的。”

江照夜只觉如雷轰顶,久久无法回神。

难道是因为……

关节僵硬绷紧,手指在被褥上捏紧又松开,一下一下。

道道青筋浮现,从手背上直没入手臂。

泪水滴滴落下,绽开一朵朵暗色的花,飞速模糊成一片。

声音都被硬生生卡在嗓子里,只余下压抑的低泣回响在小屋之内。

如果能……早一点,早一点,多好啊。

结果会不会就有所不同……

她实在是……不甘心啊!

一旁的曲清寒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得沉默。

前段日子,她从附近青霞门弟子的口中听说了一些山那边的事情。

虽然金澜帝国极力封锁消息,但这么大的事情,却还是免不了有风声走漏。

再加上,曲清寒捡到她实在青渺山脉的一出深谷里,离金澜帝国不过一山之隔,她隐隐约约也能猜到一些了。

叹了口气,她才开口,“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事,不过,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多了。”

“之后就好好休息吧。无论你以后是要报仇还是别的什么,都得先把身体养好啊。而且,”放下手里的东西,曲清寒坐回床边,“你的亲人啊,朋友啊,他们都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

将随身带着的手帕递给她,“给,擦擦吧。”

江照夜接过手帕后,胡乱擦了几下,就团在了手中。

曲清寒只是陪着她沉默,没有再开口。

而在江照夜的耳边,燃烬的声音响起,“她说得对,好好活着吧。不管要报仇还是怎样,你的时间还有很长。”

“我知道。只是我实在恨我自己,我不甘心啊。”

“嗯。”燃烬也沉默了下来。

在曲清寒看来,江照夜却只是抽泣,一言未发。

良久,江照夜压着抽泣,嗓子有些发哑地道:“清寒,你……能教我修炼吗?”

话一出口,江照夜心里直打鼓。

修炼的功法和技巧对于修炼者而言无比重要,自己也不是她的徒弟或别的什么关系亲近的人。

自己实在是冒昧。

曲清寒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拒绝,她沉默了一会儿,道:“可以。”

“不过……我只能指导你一些最基础的东西,仅此而已。”

江照夜心中霎时惊喜不已。“谢谢,足够了!”

“没什么。”曲清寒朝窗外看了一眼,“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她提起东西,冲江照夜笑了一下,“那我走了。明天我帮你拿本《引灵诀》来。”

江照夜轻轻“嗯”了一声。

旋即,她有点忐忑不安地喊了下燃烬,“你说她有没有生气啊。”

“嗯……”燃烬若有所思,“既然她都答应你了,应该是没有。”

“那我能够修炼了,是因为那些花吗?可如果是,那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反应……”

“它应该是受了刺激,才会复苏的。”燃烬的声线平稳,不急不缓,“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因为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至于你现在,这难道不是件好事吗?好好休息吧,会好起来的。”

“好。”垂下眼帘,也明白问不出来什么了的江照夜,躺下盖好。又暗自发誓,她得让自己赶快好起来,强大起来,才能为碧桃报仇,才能守好一切自己想守的人,保护一切自己想保护的。


第二天,江照夜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一张熟悉的笑脸从门缝挤了进来——是小花。

她手上提着饭盒,好像还攥了个什么东西,开心地跑了进来,“姐姐,我又来给你送饭了!”

“快放下吧!”江照夜看见她提着饭盒进来,赶忙爬起来,“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不用。”小花笑嘻嘻地把饭盒打开,菜色倒是没什么变化。

把饭一盛,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但江照夜的饭量却是丝毫未减,反而还隐隐有增加的趋势。

虽然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不过她的尴尬感倒是少了点。

也算是一种别样的进步了。

小花收拾完东西正准备走时,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对了,医师姐姐让我把这个给你。”

小花把之前攥着的那个东西给她,江照夜接过一看,是一卷书。

书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灰扑扑的,被卷得有些皱皱的,没有写名字。

翻开一看,正是《引灵诀》!

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江照夜迫不及待地再度开始翻阅起来。

即便这些年里已经看过了无数次,但,这次不一样!

看见她自顾自看起书来,小花提起饭盒悄悄离开了,关门时只发出轻微声响。

飞速地过了一遍,江照夜将书放在一旁。按照书中的指导,她盘膝坐下。

静气凝神,感受天地间游离的灵气,令其聚于胸中一点。

天地灵气分布不一,有多有少。越是靠近灵脉,便越是浓厚。

灵脉也有大小之分,越大的灵脉,灵气也越浓厚。

在青渺山脉中,便有大型灵脉,分支众多。故而山中才得以有奇草灵兽无数。

江照夜所在的地方,离青渺山脉不远,因此灵气浓度也并不低。

闭上眼睛,全力感知,一片暗红中,周围远远近近无数的光点开始浮现。

既真实又虚幻。

这些大大小小的光点,正是天地灵气。

也是她曾经无数次的尝试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复杂的情绪溢满胸腔,汇成一股酸涩从鼻腔直上头顶。

咬紧牙关,微微仰起头,眼睛睁睁闭闭,她才把这股酸涩压下去,继续定下心将那些光点引导至胸中一点。

“视野”之内,无数白光凑在一起,向胸中那一点汇去,甚至在临近处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光团。

江照夜觉得自己此时好像是在推一扇门。尽管相当吃力,但努力之下却也有所成效。

渐渐的,有一道缝隙被打开,而缝隙随着自己的用力也在越变越大。

时间流逝在修炼之中变得模糊,当她终于将那扇门推开时,只觉得胸中一股豁然开朗之感,瞬间遍及全身。

一睁眼,月亮又高挂了,夜色如漆。

“看来你已经有所收获了?”突兀响起的话语把江照夜吓了一跳。

她一扭头,床边坐着的正是曲清寒。

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一点都没发觉……

江照夜不免有些慌乱。

对方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不错。比我想象地还要快。”

“恭喜你了。”曲清寒轻笑一声,“你现在已经正式入门了。”

提了提手里的饭盒,她眼带笑意,“来吃饭吧。”

“……嗯。”江照夜略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她就感觉还没消化完发生了什么,就又要吃饭了。

不过今天吃得倒是很快,她感觉身体已经好多了,没那么虚弱了。但是饭量还是没有变少的趋势。

吃过饭,曲清寒收拾好东西放在一边。在床的另一边坐下,笑道:“既然说好要指点你一二的,那我就给你讲讲吧。”

“嗯。”江照夜盘膝,乖乖坐好。

曲清寒有些无奈,“你不用那么紧张的。”

“嗯。”江照夜点头,但脸上的表情还是不自觉地绷起来。

“行吧。”见没什么效果,她也干脆不管了。

“我说的入门,指得就是打开心涌泉之门。关于心涌泉,你在《引灵诀》里已经看到了吧?”

江照夜想了想,“嗯,是灵气汇聚积蓄之所。”

“对,打开它,就意味着……”她话还没说完,江照夜已经接上了,“进入引灵阶一重了!”

语气中是难掩的激动雀跃。

“没错。”曲清寒失笑,“然后呢?”

“然后……”江照夜支着下巴,“继续吸纳天地灵气,聚其为水滴。”

“嗯,每增加一滴就提升一重。”

微暗的灯火摇晃,江照夜只看见对坐之人面孔上光影变幻,眉宇间的柔和却分毫不改。她仿佛生来就带着笑意,令人倍感亲近。

“然后呢?”江照夜追问道。

“跃海,为心涌泉扩容,给下一个阶段凝流做准备。然后,将心涌泉内的灵气压缩,压缩成液态。这就是灵师的前三阶。”

“那灵术呢?”

灵术,是对于灵能的运用方式。它们的功能千千万万,各有不同,也是修炼者最醒目的标志。

一旦修炼者可以使用灵术,就正式脱离了普通人的范围,算是小有实力了。

即便家里修炼者众多,江照夜也只是见过几次。就算是这样,那惊鸿一瞥,也足够令她震撼与向往了。

“灵术啊……”曲清寒若有所思,“那可还早了。起码也得等到你引灵三重以后了。”

“是吗……”江照夜不免有些失望。

曲清寒见状,安慰道:“不过也不用太过失落。要达到三重,也不一定要很久就是了。”

“嗯,我会努力的。”江照夜已下定决心,要早日达到三重。

“你这么想看的话,那……”曲清寒在随身的小袋子里摸了摸。

摊开手掌,是几枚极小的种子。

她垂下眼帘,周身青绿色光芒亮起,愈见炽盛。附近的灵气一瞬间被吸引过来,肉眼可见光点如尘埃浮动。

那几枚种子好似被引动,也发出了同样的光芒。转瞬之间就开始发芽,生长。

江照夜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的这一切,只觉得说不出的玄奥,万物的生长仿佛就蕴含在这样的过程之中。

但曲清寒并未停下,而是继续催动着灵能。仿佛睡醒了一般,绿色的枝叶开始由蜷曲的一团中开始抽出,舒展,直至每一株都开出白色的花来。

曲清寒将灵能收回,生长的历程便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月光下,一室馨香,满屋都浮动着绿色的光点,如梦似幻。

江照夜呆若木鸡。

曲清寒笑了笑,“这个灵术,名叫草木生。”

回身看了看窗外,“天色不早了。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早点休息吧。那今天就先到这吧。我回去了。”

江照夜本还有不少想问的问题,但曲清寒已经开口,她也不好再挽留,“清寒,谢谢你了。”

“嗯。”曲清寒这次没有推辞,坦然接了她的道谢。

把花往窗前的花瓶里一插,她提起饭盒,旋即转身离去。

看着她离开,江照夜的目光又移动到了那几朵花上。

呆呆地盯了一会儿,她迅速盘膝准备继续修炼。

只不过,“照夜。”燃烬的声音又响起。

“嗯!?”江照夜吓了一跳,发觉是她,随即冷静下来。

“你有什么事吗?”仔细一想,江照夜有些头皮发麻。

燃烬什么时候在,什么时候不在,她都完全不清楚,颇有种整日被人窥视的怪异感觉。

“没有。”燃烬的语调还是慢慢悠悠的,“有人愿意指导你一点是好事嘛。”

听见她这么说,江照夜基本能确定,她是听了个彻底。尽管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仔细想想还是觉得怪怪的。

“我也觉得……不过你下次出来能先告诉我吗?”试探着提了下意见,江照夜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

“很合理。”燃烬表示赞同,“但是每次我喊你,你反应都太大了。”

“我会尽量习惯的,但是你以后出来之前,告诉我一下行吗?”

“你是主人,当然可以。”她话锋一转,“不过,早点休息吧。不要修炼太久了,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全。修炼得太久反而有害。”

“好。”见她也是来关心自己的,江照夜一时也没了那么多脾气,“那你下次再出来可要告诉我啊。”

“嗯嗯。”燃烬连忙答应。

但语气还是平平,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往心里去。

“算了。”暗暗叹了口气,江照夜只觉得心累。

她索性不管了,把两眼一闭,开始修炼。

实际上,在踏进引灵一重以后,她就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

“视野”之内一片朦胧,周围星星点点的白光随着她的引导往心涌泉而去,在那里聚起蒙蒙白雾。且随着她的吸纳,越发浓稠起来。

尽管她已经尽了全力,但最终也只是让这片松散的白雾浓稠了一些,没有水滴形成的迹象。

看来,想将灵气聚拢成水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疲惫感席卷身体,江照夜将修炼停下,睁开眼,打了个哈欠。

“你该睡觉了。”燃烬的声音又响起。

江照夜无奈了,看样子她是一直没回去,就在陪着自己。

“嗯,我也觉得。”

倒是有一件事值得庆幸,她这次听见燃烬的声音,反应比以前小多了。

“那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燃烬感到茫然,“我吗?”

“对。”

“你睡觉我也睡觉啊。不然呢?”

我还以为我睡觉你继续暗中窥视呢。江照夜对于自己的想法不免有些尴尬,“那我不睡觉的时候呢?”

燃烬想了想,“那我主要看心情了。倒是之前这么多年里,一直都在睡觉。”

“那你记得有多久了吗?”江照夜的好奇心又跑了上来。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江照夜一想也是,那地方根本看不出晨昏白昼,如何计算时日?

“行吧。我睡觉了。”

把被子一盖,她飞速进入梦乡。


翌日,江照夜醒来时已又是日头高照了。

没过多久,一个小脑袋从门缝挤进来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不用问,又是小花来送饭了。

两人很快就吃完了饭,小花照常开始收拾东西。

江照夜则是尝试着从床上下来,不她这几天感到身体已经好多了。

许久未曾下地走路,脚踩到地面上时,一瞬间江照夜只觉得陌生无比,再尝试迈出一步时,她一个趔趄险些就又摔倒在地。

扶着床铺缓缓走了几步,她脚步平稳下来,找回了走路的感觉。

看着收拾东西的小花,江照夜蹲下帮忙收拾。犹豫了一下,她试探着开口道:“小花,能不能带我去你们村子里看看?”

毕竟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以后还要在这里生活,熟悉这地方是早晚的事情。

闻言,小花先是怔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当然可以!”

“那你等我一下。”

江照夜知道自己在床上待的时日恐怕不短,现在的样子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但这屋子里显然既没有镜子,也没有梳子,所以她只好用手指摸索着,尽可能把头发梳理整齐。

走出屋子,院子里也并没有水井,只能听见隐约的水声回响。

看来不远处就有水源。

不过,她这才有机会能看看这个院子。显然,院子不大,四周只用竹篱围了起来当作墙,还种了不少的花花草草。

院内三座木制的小房子,紧密地挨在一起。最右边的显然是自己住的,另外两间都房门紧闭。

中间那间最大,应该就是曲清寒的房间了。左边那间是最小的,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后面不远,就是高大的青渺山脉,一条白练挂在山上,水花飞溅,在日光下流溢光彩。周围林木茂盛,还有着竹子成片。

不过一想到小花还在等着,她也没有再多看。

回到房间,看见坐着等待的小花,江照夜有些不好意思,“小花,能不能帮我看一下……我现在看起来没有特别脏吧?”

抬起头,小花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没有啊,你看起来挺漂亮的呀。”

“是吗……”但江照夜还是按惯例把头发散开一些,挡住部分面颊。

“谢谢了,那咱们走吧。”

“嗯。”

推开竹制的门,两人顺着小路一路向下。路两旁只有一片片低矮的草地,而紧挨着这些的,却是没人高的荒草,混着灌木连成一片。

显然这地方是常有人打理和走动的。

但是……

看着走在前面的小花,江照夜想了想,道:“小花,平时找你医师姐姐看病的人多吗?”

在她看来,曲清寒的医术无疑高超无比,恐怕会来找她看病的人也不在少数。但这些天也没看到有什么人来找她看病,实在有些奇怪。

“嗯……”小花想了一会儿,“多,但是也不是那么的多。毕竟医师姐姐才刚来两三个月吧。”

怪不得是这种情况。

两人一路前行,江照夜没再说话,往路两旁看个不停。出门走走让她感到很是开心。

现在是春天,天气不冷不热,微风和煦。树木抽芽,混着许多各色各样的花。色彩丰富柔和,看了就让人心生愉悦。

小花则是一路上还在看着有没有什么能采回去的东西。

没一会儿,道路两旁荒草渐稀,小路变成了大路,视野开阔了许多,地势也逐渐平坦了下来。

而小花也已经拿了满满一大把的草了,不过江照夜也认不出来那都是些什么。

视野之内,先是零星的几座房屋出现。然后一点点增加,直到目光所及之处,越来越多的房子连成了一片片,坐落在山谷之内。

午饭之后,大家不是在休息就是去干活了。路上没有什么人,这倒是令江照夜感到安心不少。

结果,还没等她高兴——

“汪汪汪!”一只大黄狗猛地扑到近前,把江照夜吓得后退几步。

小花倒是丝毫不惧,随手捡起一块石头作势要扔,恶狠狠地吼道:“快滚!”

黄狗叫声小了许多,但仍未离去。逡巡了几番,见小花仍恶狠狠地盯着它要砸,才悻悻地走了。

转过头来,小花安慰道:“姐姐你别怕,跟着我走吧。”

“嗯。”点了点头,江照夜望着那只走开的大狗,还是心有余悸。

走过了一户又一户人家,一路上还能看见一树树团团的,或白或粉的花朵。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一路走来,虽然看起来无论如何谈不上豪华,但是因着正在进山的路口上,铁匠铺,旅店,各种商店也是一应俱全。不过现在不是进山的好时节,倒是显得有些萧条。

最终,小花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江照夜知道,这应该就是小花的家了。

拉起门环扣了扣,小花大喊:“娘!我回来了!”

很快,脚步声响起,女人的声音传来:“来啦!”

门被打开,一名中年女子笑容满面的打开门,结果一眼看见江照夜,愣住了,“你是……”

“我是……”还不等江照夜说完,小花已经抢先解释起来,“她就是医师姐姐捡回来的那个病人。”

“哦哦哦。”女人恍然大悟,热情地拉住她“快快快,快进来。”

“嗯……”对方对她这么热情,让江照夜稍微有些不太适应。

被拉着直往里屋走去,江照夜只来得及稍稍看了一下这间院落。

这院子不算很大,但是也不小。院落一角是牲口圈,气味并不算好闻。地上铺满了晾晒的植物。

一不留神,江照夜还险些踩到了一只小鸡。

手忙脚乱总算进了屋,女人拿出一只木制的小凳子给她,“来,坐吧。我姓刘,叫二娘。看你年纪也不大,不介意的话就叫我声大姐吧。”

“……大姐。”她可还真是热情啊,心里感叹一句,江照夜接过凳子坐下。

这屋里只有一张低矮的木制大床铺,一个比小花还要小一点的女孩子正在哄着床上的婴儿。

屋子里还有许多零零碎碎、乱七八糟的东西摆着。墙上挂了些野兽的皮毛,角落里的是织布机。

刘二娘也在一旁坐下,地上的篮子里放着的正是未做完的针线活——好像是在缝补衣服。

看见这些东西,虽然曾经绣到厌烦,但江照夜许久未曾碰过,还是会难免有些手痒。于是,犹豫片刻,她开口道:“能让我试试看吗。”

刘二娘愣了一下,随即忙说道:“可以,当然可以,给。”

刘二娘的脸色并不好,看起来略有些苍白。江照夜想着小花之前说过的话,猜她可能也和自己一样,病刚好。

接过衣服一看,有些灰暗的布上破了个大口子,刚补了一半。而此时,她心已胸有成竹。

先把破损的地方用补丁缝合,再用线沿着边缘勾勒出大致的轮廓。

为了不显得突兀,江照夜特意选了颜色近似的线。她运针极快,很快就将周围一圈的轮廓勾勒出来,花与叶这就已初具雏形了。

刘二娘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等着江照夜接下来的动作。

开始填充图样,江照夜的动作也丝毫未慢,绣花针在她手中灵活翻飞,仿佛身体的一部分。

沉浸其中,就忘了时间。绣了一大半时,她起身伸了下懒腰。却蓦地想起,刘二娘还在一旁,江照夜脸一红,小声说了句,“不好意思。”

刘二娘却是笑了笑,“没事没事。妹子你的手可真巧啊。”说罢,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叹了口气,“我可就不行啊。从前我身体好的时候,还能去种种地。但后来嘛……”

话锋一转,“不过,得谢谢医师小姐了,我现在好多了。”

江照夜却是有些好奇,她再度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那些毛皮,“那,大姐的丈夫呢?是不是经常打猎去?”

“对。”刘二娘点点头,“确实是。”

看看天色,门框之中,日头已呈下落趋势。刘二娘起身,“我该去做饭了。”

“那我来帮忙吧。”看她脸色也不是太好,江照夜把手里衣服放下。

“不用不用。”二娘摆摆手,“你是客人嘛,帮我补衣服就挺不好意思的了,做饭可不能麻烦你了。一会儿留下来吃点再走吧。小花,过来帮忙!”

“哎!”

话落,也不等江照夜拒绝,就转身出去做饭了。江照夜倍感无奈,只好继续绣花来报答人家了。

时间过得飞快,她把手里最后一针绣好时,刘二娘的饭也做好了。

江照夜走出房门,一名中年男子正坐在院子里,摸着身旁趴着的一条大黑狗。那狗一见陌生人,立马站起吠叫起来,猛的一下,又把江照夜吓了一跳。

“大黑,趴下!”那男人立马呵斥一句,大黑狗才又趴回了原处。

看着被吓到的江照夜,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不起啊,吓着你了吧。它其实挺乖的,不咬人的。”

江照夜点点头,但看着大狗的黑脸,心里无法认同。

顺了顺狗毛,男人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你大姐的饭好了,留下来吃点吧。”

“不了不了,清寒肯定还会带晚饭回来的,就不……”江照夜连连拒绝,但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天边光芒一闪,一声震响,江照夜只觉得脚下大地都在震颤。成片的飞鸟“哗”地一声从山那边飞出,直往山下四散开来。

男人一瞬间绷紧起身,大黑狗也瞬间起身,狂吠起来,一时间,村子里一片此起彼伏的狗叫。

江照夜也呆住了,“这是……怎么了吗?”她的神经瞬间绷紧,看这阵仗,傻子也能猜到山那边是出了大事了。但江照夜只是刚入了门,难以看出门道来。

而那男人则是屏息凝神,见许久再未有任何响动,才逐渐放松了下来。但心里已经警铃大作,看来,最近最好还是别往山里走太远了。里面那些强大的灵兽,恐怕跑出来了不少。

皱了皱眉,他试探着开口:“应该,也没什么吧。青渺山内灵兽众多,又实力强大,说不定就是它们打起来了。”

“这样啊……”江照夜点点头,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

“开饭啦!”刘二娘端着菜出来,满脸都是笑容,“这是你大哥。他今天回的早,赶上一块吃饭。”

“哦哦。”江照夜赶忙接过菜放在桌子上,叫了声,“大哥。”

“不用那么紧张。”男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叫周大强。你的事情我也从她们那听说了,你没事的话就只管来玩吧。”

“嗯,谢谢。”说话之间,饭菜已经摆好,一群人坐下开始吃饭。

饭桌上,今天的菜色异常丰富,芹菜炒肉、拌青菜、蒸野菜、韭菜炒鸡蛋,甚至还炖了鸡汤。

见江照夜盯着桌上的菜看,刘二娘有些脸红地挠了挠头,笑道:“我也不会什么精致的花样,就只有这些,希望你别嫌弃。”毕竟她看这女孩儿的模样还有那双手,可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江照夜闻言一惊,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挺好的,真的。”

尽管她过去也算是在大家族里生活,但实际上过得也并不好,像这样的菜色她也几乎没有吃到过。她心里其实也清楚,今天二娘是特意做了这么多菜的。

很快,一群人坐下开始吃饭。周大强还颇有兴致的拿出了酒,自斟自饮。

江照夜则是只顾埋头吃饭,一边偷偷的观察着。

眼前的一家人有说有笑,令她实在羡慕。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向来不善言谈,难以加入其中。

“吃吧。”周大强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把一盘芹菜炒肉换到了她的面前,“这山上晚上毕竟不太安全,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爹,爹,我也去我也去!”小花忙放下碗喊起来。

“好好好。”周大强笑着答应下来,毕竟自己一个人去送个年轻小姑娘确实也不太合适。不过很快,他就吃完了饭,把最小的那个孩子抱过来哄着,刘二娘才专心地吃起了饭。

没一会儿,大家就都酒饱饭足,开始收拾起来了。

江照夜帮着端盘子,正当她想开始刷的时候,刘二娘拦住了她,“天色不早了,赶紧叫你大哥送你回去吧。”

“可是……”

“没事,我来就行。”刘二娘一把挤开她,一边刷碗一边喊着,“大强,你去送送妹子!”

正逗着孩子玩的周大强停下,把最小的孩子交给小花的妹妹,“要看好弟弟,知道吗?”

小女孩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周大强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大黑!小花!走了走了!”

大黑狗和小花都开开心心地跑了过来,见状,江照夜也不好意思再耽误,跟上走了。

天色渐暗,远方天边只透出些微一线暮光。还不算太暗,但路上却已经有些看不太清了。

江照夜一个没看清,又踢到一个石头。

痛死了!肯定肿了!

她想把鞋子脱下来看看,但是看见前面的两人一狗神色如常地走着,江照夜索性也若无其事跟着继续走。

“咕咕,咕。”寂静地林子里偶尔传出一两声鸟叫,也能听到些许虫鸣声从草丛里传出。

太过寂静的环境令人有些发毛,江照夜忍不住想找点话出来,想了想,她问道:“小花,你也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吗?”

她在小花家里也没见到别的孩子,想来应该是了。

“不是。”小花摇了摇头。

“她还有个哥哥,也没大她几岁。”周大强紧接着道:“不过他在这附近的青霞门学习,所以你没有见到他。”

“我哥哥可厉害了呢。”小花赶着补充道。

“是啊是啊。”周大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过你可别让他知道,不然他又该骄傲了。”

说笑之间,地势渐陡,很快他们便到了那扇竹门前。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周大强笑道:“天色也不早了,你自己一个人小心。”

江照夜点点头,“嗯,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你们回去也要小心啊。”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那我们这就走了。”说罢,他领上小花,喊上大黑,转身回去了。

“等一下!”江照夜目光随他们前行了几步,那件事才倏忽浮现心头。

周大强转过头,“怎么了吗?”

江照夜有些支支吾吾地开口道:“能不能……明天小花要是上山采药的话,喊上我一起?”

她在曲清寒这里白吃白住有些时日了,总得想想办法报答人家。

周大强不禁莞尔,“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没问题没问题。那我们这次可真走了。”

“嗯,再见。”江照夜抬起手挥了挥。

小花也伸出手道别,“再见,那我明天来喊你。”

两人一狗再度踏上了归家的路。

望着他们远去,直至三道身影完全淹没在了草丛中,才推开院门回去。

一眼望去,房里漆黑无光,看样子曲清寒还没有回来。

绕过丛丛花草,她推开房门。屋子里面漆黑一片,不过还好借着月光还不算太黑,不至于撞到。

一眼瞄见桌上的油灯,江照夜想着,不如先把灯点上再说。

但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火折子一类的东西,她也不可能去曲清寒的房间乱翻,点油灯的想法只好作罢。

于是,她只好再次摸索着,把鞋子脱下来,按了按自己的大脚趾前端。

奇怪,不疼了。

但是江照夜转念一想,这不对呀,我踢到那么大块石头,怎么可能一点都没肿呢。

难道自己踢到石头都是错觉吗?

江照夜一头雾水,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最近奇怪的事够多了,于是干脆坐下不想了,开始修炼。

闭上眼睛,蒙蒙的白光开始向心涌泉内聚集而去,汇入那片白色雾气之中。那白雾增加的虽慢,却未曾停歇。

而在江照夜看来,这就好像存钱,感受着体内灵气积蓄,一点点增加,相当成就感。

与此同时,随着意识聚集与体内的变化,外界的时间也流逝得飞快。

长久的聚精会神和盘坐,令人不觉有些疲惫。江照夜感受了一下,心泉之内,那灵雾比之之前更加浓稠了,仿佛已是有了实体一般浓稠的一片。

但是,改变形态化成水滴,却仍是没有迹象。

唉,看来这是急不得的了。

江照夜在心中感叹了一句,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下僵硬的肢体。

“没错,引灵阶看似容易进境,只需要积累灵气即可,但其实也远没有那么容易。”燃烬的声音再度突兀在心底响起。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这么突然啊。”江照夜倍感无奈,不过这次她倒是没有惊叫出声,隐隐也有些习惯了对方这种方式。

自己适应得可真快啊,江照夜心下也是感慨不已。

“你习惯就好了。”燃烬语气平平,丝毫不以为意,“毕竟我整天一个人待着也实在无事可做,出来了倒是还能指点你一二。”

“好啊!”江照夜心中大喜,但是转念一想,燃烬来路不明,看起来也实在谈不上靠谱。

而且她还什么都不记得了,谁知道她会些什么,万一教岔了,可怎么办。所以她紧接着改口道:“真的吗?”

“真的。虽然我不记得什么了,但要指导你,恐怕还是绰绰有余的。”尽管燃烬被她质疑,语气也丝毫未变。

但江照夜心中疑惑却并未打消,沉吟片刻,她才开口道:“那你可别乱来。”

只不过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了。算了算了,既然自己都答应人家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好。”燃烬点点头,“你现在是引灵境界,这个境界进境的快慢主要还是看先天的灵气吸纳速度,难点就在于体内灵气形态的两次变化。”

“那我的灵气吸纳速度……怎样?”江照夜不禁好奇起来。

“你现在是用的最普通的《引灵诀》,所以,以你目前的速度来看,还是不错的。你主要注意下灵气形态的变化即可。”

“那难道除了《引灵诀》还有别的功法?”江照夜也是倍感惊讶,她从小到大看人修炼所用的功法,也就只有这一种。哪怕是在自己那些家人那里,也并未见过还有其他功法。

“有的。”

“那……”还没等江照夜高兴,她的话又被燃烬打断了。

“但是我这里没有。”

那你说个什么劲啊!

心情上的大起大落,江照夜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

“总是这样,对身体不好。”燃烬贴心地出言提醒。

“嗯,我知道了。”江照夜一边在心里答着,一边特别想打她一顿。

燃烬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继续道:“那你不如早点休息,你现在刚起步,伤又才好。虽然引灵气入体会略微改善体质,但想要长时间不断地修炼,还得到了二阶跃海锻体的时候,才有体力去支撑。”

“怪不得。”江照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别人说修炼会提升体质,但她也是修炼,却只是久坐就会觉得累,原来如此。

不过,即便是这样,她的身体也已算是比从前好上许多了,不至于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

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出声,燃烬才继续开口道:“既然你没什么事了,就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

“哦,好。”江照夜猛地反应过来,“哎,你等等!”

我们刚才明明在说功法的事情,怎么扯到这上面来的!

耳边却是空荡荡的,许久再无回音。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计较。

江照夜深呼吸,稳定情绪。拉起被子盖好躺下。

夜色笼罩之下,山间偶尔传来几声兽吼狼嚎,令人颇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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