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每一天都在下雨

《我的每一天都在下雨》是难得一见的高质量好文，苏余不求欲是作者"不求欲"笔下的关键人物，精彩桥段值得一看：两边是长满圆圆滚滚茶子的山茶树，有些熟透裂开一瓣瓣深棕色的果实落在干枯的草丛里，等来年可能它们会发芽长出新的山茶树，有的可能会被林中的小动物拾回洞中用来过冬，它们是有生机的，可严丝合缝棺材里那位最爱小苏余的爷爷再无可能用手抚摸小苏余头顶的碎发，再也无法宠溺她棺材重重的放入黄土坑里发出闷闷的声音，一铲掺杂着石块的黄土打在黑色的棺盖上，石块滚落下来落在土坑里，围着土坑的人群里哭声不断，奶奶挣脱搀扶她......

第2章 刺猬的心

苏余难道没有朋友吗？在生日这样的日子里都没人来祝贺她。

其实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我也曾看见她在春日艳阳的午后和三五好友坐在野餐垫上聊着不着边际的话，也曾有人捧着鲜花让她拥有女主角光环的浪漫时刻，可那些人都被她尖锐的刺扎伤了，也有一些成为了利刃插进苏余的心脏上，怎么也拔不出来。

苏余曾经也柔软过的，可每被人扎一次伤口都会长出一根刺来，刚开始她会忍痛拔掉那些刺，也会藏起那些刺以免伤到经过她生命的人，可后来伤口越大刺越长越多，想撬开她保护自己带刺盔甲的人也不少，当他们撬开了她的壳看见她内心也不过日常，然后在她身上留下刀子扬长而去。

后来苏余藏不下也拔不完了，变成了一只浑身长满尖刺的刺猬，那些一再被扎伤的人也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捂住伤口，怒骂她、厌恶她、发誓要离她越远越好，可这只蜷缩成团的小刺猬那颗柔软的内心早已经支离破碎了，只是她把盔甲贴合得完美谁也没看出来。

苏余的手机黑屏处于关机状态，她试图欺骗自己是因为手机关机了才没有生日祝福，我拿起茶几上的手机顺势摁下开机键，屏幕亮了，随即几条短信接连弹出。

听到短信提示音苏余看向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期望，短信是生日祝福……可……是注册会员的各个官网平台发来的，长长的祝福语里没有一丝情感。

我扯开嘴角试图笑笑缓解尴尬，但苏余的眼神像是在怨恨我不该有这样的举动，气压低得快要窒息了，我一拍大腿坐起来说：“我饿了，有吃的吗？

苏余起身去厨房开始翻箱倒柜，空的矿泉水瓶掉在地上滚到墙角，动静吸引了卧在地毯上的猫，猫飞奔进厨房只是瞬间又狂逃出来。

碗盘落地清脆碎裂的声音，我起身站在厨房门口不敢靠近，矮脚方凳四脚朝天，苏余坐在满地狼藉之中面无表情，碎裂的瓷片溅了满地，锋利的残渣边角扎进掌心，苏余抬起手把扎进掌心的锋利碎片扯出来，霎时一道猩红顺着手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突然苏余看向我咧嘴笑了，嘴角还是咧到耳朵根，我觉得毛骨悚然四肢都僵住了。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还不等我有反应苏余转而捡起沾上猩红的瓷片，抬起另一只垂在地上的手，锋利的边角抵在苍白的手腕上，腕上青筋密布，更为密布的是条条纵横交错的疤痕，有一细微处发青的血管里在轻轻跳动显示她还是鲜活的。

我弱弱的问：“你是想现在走吗？

苏余没有应我，可我心里好害怕，但我只能坚强继续劝慰，令我更害怕的是我觉得我都快要失去初始的目的想要放弃她了。

我又问：“你划下去就再也看不见光了，你不害怕吗？脆巧怎么办，让它啃食你的躯体苟延残喘活下去然后被一棒子打死吗？

“怕！苏余喃喃低语。

“我想抱着暖和和的脆巧去看漫天飞舞的雪，像儿时那般在厚厚的雪地里翻滚，我还想坐上绿皮火车沿途看草地与牛羊，目的地在神圣的西藏，我想去清洗心灵沾满的污秽……

“你觉得你很脏吗？我没忍住打断她的连连碎语。

苏余顿了一下低头说：“我…应该脏吧？不然为什么他们不喜欢我？

围绕住苏余的狼藉里有碗盘的碎片，几分钟前还摆放在橱柜里干净透亮没有一丝油污。

狼藉里有几盒已经拆封和未拆封的药，里头装着苏余暂时能活下去的解药也就是治疗“重度抑郁症的药，混合在一起的还有几小包清热解毒的冲剂，瓷砖地面干净得反光，除了掌心滴滴答答落下的血之外并没有什么脏的东西。

我说：“出去透透气可以吗？我快憋死了。

苏余起身走到洗碗池前低头冲洗怎么也流不尽的血，我进到洗手间扯出一长串一次性洗脸巾，绕过地上的狼藉走到苏余旁边，关掉水龙头扯下一张洗脸巾为她擦拭着。

洗脸巾被鲜血染红，掌心破裂的伤口里流出的血不再浓稠，颜色更像是稀释后的杨梅汁。

为她擦干手后把剩下的洗脸巾一圈圈缠绕在她手上，血应该停了吧，毕竟我看不到了。

“商场那家蛋糕店的兑换券还没过期，生日怎么着也要吹个蜡烛吧，你不是说你最注重仪式感吗？我鼓励道，我为什么还是要求她出门，我不该这样的，我只是一个陪伴者、一个倾听者。

苏余转头回应我一个微笑说：“我换件衣服，化个妆可以吗？

“必须的，生日就要漂漂亮亮的出门。我笑着点点头。

苏余随后转身上楼，我蹲坐在楼梯口倚靠扶手等待着，我为什么要犯困，我不该闭上眼睛的，这是我最后悔的事。

许久我像是昏睡许久中醒来，脑袋很重昏昏沉沉，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毫无力气，屋内一片漆黑，厚厚的窗帘挡住了所有可以透进来的光，我强撑着仅有的力气与意识摸索着来到墙角摁电源开关，灯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亮起，我想：“难道停电了？我又摸爬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可…窗外也一片漆黑，整个世界都黑得像蒙上了厚厚的黑布，一丁点光都透不进来。

我瘫坐在地上，我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我在想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点光都没有，我很害怕，我甚至知道自己在趴怕的是什么，我在黑暗里用力喊着：“苏余…没有一丁点声音回应我。

没了光我如刚失去光明的盲人一样无所适从，紧张中强忍恐惧凭着记忆跌跌撞撞摸上楼，腿撞在床角一点不觉得疼。

连滚带爬终于摸到了化妆间的门把手，门开了，我跌进去，原本应该是堆满凌乱衣服的化妆间里白茫茫一片，我慌了忙回头却发现身后一样白茫茫一片，我想去摸门把手却被一道无形的墙堵在胸前，门逐渐也消失了，我摸索许久始终没有出口，感觉困住我的只有方寸之间，但放眼望去却了无边际。

我不再无力身子反而变得轻飘飘的，突然我就真的飘起来了，我焦急喊着：“怎么了？这是哪？苏余，你在哪？能不能告诉我？

无形的墙把我困于方寸之中，我飘在顶端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毫无头绪，突然我眼角瞥见一抹暗红，这一刻心脏像停止了跳动。

我转过头去看到苏余躺在血泊中，穿着那条及脚踝的雪白蕾丝连衣裙，裙摆被猩红的鲜血浸染，左手手腕上皮开肉绽，右手掌心缠绕的洗脸巾被鲜血浸染透，上面躺着那把她常用的刮眉刀，刀刃沾满鲜血。

我突然身子猛的往下坠掉在白色地面上，我爬起来冲过去却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推了回来，再次上前还是被推了回来，我忘了悲伤、难过，只想冲出屏障去摇醒此刻面容安详躺在血泊中的苏余。

我深知她不是爱恶作剧的人，这一次她走了，真的走了，我撞击着连回声都没有的墙，我哭倒在地上，我哭得撕心裂肺。可突然我停下哭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了悲伤、也没有了难过，是因为她再也不会辗转难眠在每一个难熬的黑夜？还是因为吃药大把大把掉的头发的烦恼？是想断药时蚂蚁钻心的疼？还是因为她终于不用每天无缘由的担惊受怕、惴惴不安，更是因为她再也不用面对那些张嘴笑着却把利刃刺进她心里的那些人了。

她还是死了，而我被关在了她死后的世界里再也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