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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老爷是条狗

猫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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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七阅小说   主角: 南辰逸苏映雪   更新: 2022-03-30 06:0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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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南辰逸苏映雪《我家老爷是条狗》讲的是老爷是条狗!一夜醒来,南辰逸变成了条小土狗!最为悲催的是,居然落到一洗夜壶的小姨娘手里!后宅姬妾手足,各怀鬼胎,粉墨登场"团子,给我出来!"小姨娘叉腰喊道一听这个猥琐的名字,南辰逸欲哭无泪

第1章

精彩节选


  一觉醒来,南辰逸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狗!

  对,没错,一条极瘦极小的杂毛狗!

  “肯定是梦!”看着那毛绒绒的爪子,南辰逸淡定一笑,“肯定是最近太累了,所以才会做此怪梦!”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必须尽快起床梳洗,免得各大钱庄的掌柜们等候。

  自从数年前斗垮沈家后,南家便一飞冲天,成为大魏首富,大有富可敌国之势,名下的店铺更是多如牛毛。与此同时,他每天要处理的事务更是多的数不胜数,累的跟条狗似的。

  对,像条狗!

  “吉祥!”

  一张嘴,却清晰的听到了一阵汪汪的狗叫,而且是小奶狗那软软糯糯的叫声!

  听着那清晰的狗叫,南辰逸目光一紧,心更是重重一沉。

  他迅速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黄白相间的皮毛,狗爪狗毛样样齐全,居然一样也没落下!低头细看,更是吓的魂飞魄散,身体后面竟然多了一条两寸来条的狗尾巴!

  “不,这不是真的!”

  南辰逸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紧,眼底有异光迸裂。心脏宛若被寒冰包裹,直接向无尽的深渊坠落。

  “幻觉,肯定是幻觉!”

  慌乱中,它颤抖着伸出瘦小的爪子,一把掀开绣着水墨字画的白绫帐子,连滚带爬的从雕着五蝠呈祥的黄花梨大床跳了下来。却发现自己四蹄着地,根本无法直立行走!

  闪烁着盈盈水波光芒的青砖,仿佛散发着丝丝骇人寒气,透过小小的狗蹄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连那一身枯涩的狗毛都在无助地颤抖着。

  强忍着难以名状的恐惧,南辰逸连滚带爬地爬到那张紫檀椅子前,试图跳上去。可是,昔日矮小椅子,此时却如万丈高峰,让它忘尘莫及。

  无奈之下,只能伸出狗爪,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爬了上去。

  它累的气喘吁吁,却来不及歇口气,直接将前爪搭在桌上,瞪大黑漆漆的狗眼,死死地盯着那面唐海兽葡萄铜镜。

  镜中,浮现出一张丑陋的狗脸!

  头上杂乱的杂毛将那双小小的狗眼遮住大半,一个黑乎乎的小鼻头,微张的狗嘴里伸着一条腥红的舌头。

  怎么会这样?

  一个晴天霹雳在头顶炸响,南辰逸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不曾晕死过去。

  直到昨天晚上就寝前,一切都非常正常。好好的,自己为何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一条狗呢?而且是条极为丑陋,让人见了就想猛踹两脚的小土狗!就算是变,自己堂堂大魏第一美男,至少也应该变成条英姿飒爽的藏獒啊!

  这时,通房丫头吉祥迈着小碎步,端着满满一大铜盆温水走了进来,如桃花般娇艳的脸庞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大老爷,时候不早了,您该起来了!”吉祥笑的风情万种,声音甜的仿佛滴着蜜。

  一看到她,南辰逸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般,小小的狗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连声催促道:“快,快请张天师来!”

  在大魏,张天师可是近乎于神一般存在的高人,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世上似乎还没有能难得倒他的事情。

  一看有条丑陋的小土狗趴在桌上,还不知死活的冲自己狂吠,吉祥脸一沉,立刻变了脸色。

  她一改平时温柔甜美的模样,两条画的极为精致的眉毛倒竖,漆黑的瞳孔里散发出两道骇人的寒光,恶狠狠地骂道:“小畜生,居然敢冲老娘乱叫,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还没等南辰逸反应过来,只觉得一股夹杂着胭脂香气的寒风袭来,身体直接被那只柔嫩的玉手推下桌子。

  小小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只觉得眼前一黑,痛的它不禁汪汪大叫起来。

  吉祥却并不打算放过,瞪着那双水汪汪的杏仁眼,恶狠狠地朝它身上踹了一脚。

  这一脚踹的可真不轻,南辰逸只觉得身体差点裂成了两半。

  这个该死的吉祥,素日里像条哈巴狗似的在自己面前摇尾献媚,怎么如今连主子都认不出来了呢?

  “贱人,是我!”南辰逸气的头顶冒火,一边躲避着吉祥的窝心脚,一边拼命地吼道。

  可是,不管它如何怒吼,发出的永远是小奶狗的奶声奶气的吠声,一点也不威风,连自己听了都有些羞愧。

  遗憾的是,吉祥根本无法理会它的意思。

  又是狠狠的一脚,直接踢到它的肋部。

  伴随着清晰的骨骼断裂的声音,南辰逸一口老血直接喷出,染红了冰冷的地面。

  看来,再和吉祥继续纠缠下去,必定死在她的夺命连环脚之下。

  南辰逸咬紧牙关,不得不强忍着身体的剧烈疼痛,迅速向门外冲去。

  它要去找玉柔!

  他们自幼青梅竹马,心意相通,这世上或许只有她才能够认得出自己!

  “来人,将这畜生打死!”吉祥扭着水蛇腰追了出来,下意识地抬高了声音,挥舞着手中的毛巾骂道。

  从不知道,以前在它面前细声细声的小丫头,原来也有着如此残忍的一面!

  南辰逸拼命地迈着小短腿,看着那高高的门槛,它纵身一跃,却直接趴在了门槛上。原本轻而易举就能够迈过的门槛,此时却成了一道无法愈越的高山。

  吉祥直接飞起一脚,南辰逸便如一只死狗般高高地飞了起来,重重地落到了屋外坚硬的地面,顺着洁净的台阶便滚了下去。它摔的七荤八素,只觉得灵魂出窍,似乎马上就要驾鹤西去。

  痛,真的好痛!

  撕心裂肺的痛楚,恶狠狠地折磨着它每一根敏感的神经。

  嫣红的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滑落,染红了胸前那片洁白的皮毛。

  南辰逸痛苦地趴在地上,只觉得天眩地转,连空气似乎都格外稀薄。

  震惊,绝望,无助,各种复杂的情绪刹那间一起涌上心头,小小的狗鼻子顿时有些酸酸的。

  远远的,只见一群人迎面走来。

  为首的,是异母弟弟南辰远。

  他身材修长,眸子如春日里最明媚的阳光般温柔多情,脸庞如桃花般妖治,再配上一袭宝蓝色的锦缎长袍,越发显得英俊不凡了。

  温暖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拉的格外长,遮住了南辰逸眼前的那一片亮光。

  “阿远,是我!”一见弟弟,南辰逸眼前一亮,无助地求助着。

  虽不是一母所生,但从小一处长大,感情极为深厚。对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并惹事生非的弟弟,它一直是无条件的宽容。

  它暗暗祈盼,希望这个血脉相连的弟弟能够帮助自己!

  看着眼前这条伤痕累累的小狗,南辰远狭长的凤眼里掠过一抹嫌弃的神色。

  一见南辰远,吉祥连忙换了副谄媚的笑脸,袅袅婷婷地迎上前来。

  她捏着嗓子,讨好似地说:“二少爷,您不是最喜欢吃狗肉吗?捉住后直接把这畜生给摁窝里,炖上一锅热呼呼的汤!”

  南辰逸一惊,只觉得全身狗毛倒竖,一颗小小的心脏直接悬到了嗓子眼儿,连那条小小的尾巴都不自觉的夹在两腿之间。

  头脑一时发热,怎么把弟弟酷爱吃狗肉的事给忘记了呢?

  不过,吉祥那小贱人什么时候和他关系如此密切的?

  听了吉祥的话,南辰远仿佛已经看到了一锅香喷喷的狗肉汤似的,眸子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连喉结也不禁微微动了动。

  


  周围气压骤然下降,南辰逸只觉得仿佛有一座大山向自己倾压而来,胸口宛若压着一块千斤巨石,给它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感,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邪恶的狞笑声中,一只苍白的大手从天而降,径直向它伸来。

  南辰逸一咬牙,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嗖”的一下从南辰远两腿的缝隙间钻了过去。

  堂堂南家掌舵者,如今却要受这胯下之辱,想想都是泪啊!

  “追,快追!”吉祥气的脸色煞白,冲那群家丁们喊道,“快把那条小杂种给二老爷追回来!”

  南辰逸拼命地捯饬着那四条小短腿,身后那群家丁们更是疯狂地追赶着。

  这时,迎面走来一穿着粗布衣裳的妙龄少女。

  她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提着夜壶,漂亮的眉头微微皱起,一脸嫌弃的神情。

  这少女不是别人,而是它三年前冲喜时纳的良妾苏映雪,一个相貌平平的乡下丫头。

  没想到,一晃几年过去,昔日那个又黄又瘦的小丫头,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虽然一袭半旧的粗布衣裳,依旧无法掩饰住她身上散发着的青春和活力。

  连自幼一起长大的通房丫头和亲弟弟都认不出自己,对于这个素日里基本没什么接触的苏姨娘,南辰逸此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刚换成狗的身体,它还不能完全适应,一时方向没把握好,直接撞到了她身上。

  苏映雪正打着呵欠,突然被某种不明白物体撞到,惊的夜壶从手中滑落,直接砸在了它身上。

  立刻,一股难闻的尿骚气息在微冷的空气中蔓延开来,熏的南辰逸差点没晕死过去。

  从小到大,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我的夜壶!”看着那破碎的夜壶,苏映雪心疼地尖叫起来,“打碎一个,我可得赔一百文啊!”

  她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仿佛摔的不是个夜壶,而是个价值连城的聚宝盆般痛彻心扉。

  可怜南辰逸,顾不得抖落身上的尿,只能强忍着疼痛,继续逃命!

  不过,那丫头口中的赔一百文是什么意思?别说打碎个夜壶了,就算打碎了夜光杯,南府也断然没有让姨娘赔的规矩。

  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连摔了个夜壶都能叫的如丧考妣似的。还有,她走路的姿态真丑,像只鸭子似的摇摇摆摆,连说话都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连府里打扫庭院的小丫头都比她有涵养呢。

  “哈哈!”家丁们看着南辰逸那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禁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起来。

  趁着混乱,南辰逸趁机逃走。

  前面是一片灌木丛,它连想都没想,直接钻了进去。

  尖尖的刺划的遍体鳞伤,可是它连吭都没吭一声,静静地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尊严和保命相比,它毅然地选择了后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昔日韩信尚能忍受胯下之辱,自己又有何理由为了所谓的尊严放弃生命?

  “走吧!”南辰远皱了皱眉头,恨恨地瞟了正在捶胸顿足的苏映雪一眼,不悦地说,“浑身腌脏味,实在没食欲。”

  对于这个在南家已经被遗忘的苏姨娘,那些家丁们根本都不把她给放在眼里,更别提堂堂的南家二老爷了。

  终于,一切恢复了平静。

  天色渐渐暗了起来,一轮残月懒洋洋地挂在枝头,蟋蟀也轻轻地奏起了琵琶。夜色,是如此的唯美静谧,美的宛若一幅画。

  良久,南辰逸才悄悄的从灌木丛中爬了出来。

  不愧是堂堂的南家掌舵着,心智远胜于常人。

  在经过了一系列的震惊、恐惧之后,它终于可以正面面对这场荒唐透顶的变故。

  “该找谁帮忙呢?”它顾不得形象,疲惫不堪地趴在一丛乱草中,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家里那么一大摊子,如果没了我,会不会乱成一团呢?还有玉柔,她若看不到我,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子。”

  一想到林玉柔那柔柔弱弱的模样,心脏就隐隐作痛。那个白莲花一样圣洁的女子,没有了自己的保护,她又如何在这复杂的深宅大院生存下去呢?

  最恐怖的是,大魏有殉葬的习俗,除了正室,只要未有生育的姬妾,必须得陪葬。林玉柔虽育有一子,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七月而诞的男婴,是她前夫沈天麒的种。

  身上的伤越来越痛,如再不及时医治,它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去阴曹地府和先祖们喝茶聊天。只不过,先祖们若看到自己这副狗模样,会不会笑的棺材板都按不住了呢?

  突然,南辰逸隐约听到附近有异样的声音。本来听力就极好,变成狗狗之后,耳朵居然更加灵敏了。

  “有小偷?”它不由的心中一紧。

  顺着墙跟,蹑手蹑脚地爬了过去。

  冰冷的红墙下,只见一女人正趴在地上,拼命往墙根的狗洞钻去。

  “果然是小偷!”南辰逸呲起米粒般的狗牙,恨恨地想,“看我怎么收拾你!”

  当狗最大优点,就是走起路来润物细无声。

  它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张开大嘴,死死咬住了她的衣裳。

  敢在自家作妖,岂能袖手旁观?

  苏映雪正紧紧地贴着冰冷的地面,拼命地往外钻。

  明明已经呼吸到了府外清新的空气,可那并不肥壮的腰部却阻止了前进的步伐。猛然间,却发现衣服被人硬生生拽住!

  “有鬼?”她吓的脸色一白,一股骇人的寒意立刻从脚底涌起,迅速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后院的梨香院是洗涮夜壶、恭桶的地方,素日里南家死了奴才,也选择在此处停灵。这里大白天的就极少有人走动,夜间更是杳无人烟,莫非这世上真有鬼不成?

  南辰逸死死地咬着她的衣服,用力往院里拽。

  “不要啊,放开我!”苏映雪吓的魂飞魄散,双脚一通乱踢。

  南辰逸被一脚踹在肚子上,难以名状的痛苦迅速在体内蔓延开来。

  它惨叫一声,痛苦地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整整一天,它滴水未尽,又身负重伤,体力早就严重透支。如今的它,只不过是强弩之末,只需要一根稻草,就足以将其摧垮。

  “原来是条狗!”听着那汪汪的叫声,苏映雪这才拭去额头上那密密麻麻的汗珠,不禁长舒一口气。

  她吃力地从狗洞退了回来,死死地瞪着刚才那条把自己吓个半死的元凶。

  月色如水。冰冷的月光,如水银般洒了一地,美的让人窒息。

  朦胧的月光下,只见一只浑身散发着一股难闻恶臭味的小奶狗趴在地上,痛苦地哀号着。

  “是你?”苏映雪微微一愣,清丽的脸庞上随即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缓缓弯下腰,秋水般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看到红烧肉般垂涎欲滴的神情:“小乖乖,来啊,来姐姐温暖的怀抱里啊!”

  一看那邪恶的小眼神,南辰逸心猛的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涌上心头。

  这丫头,分明就是白天泼了自己一身尿的家伙!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可是,自己的姨娘,她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钻狗洞干什么?

  难道,她要逃跑?

  莫非,有相好的了?

  


  一想到这里,愤怒之火迅速在南辰逸荒芜的心田里蔓延开来,差点直接将它烧成灰烬,连那原本夹在两腿的尾巴也如旗帜般竖了起来。

  虽说不喜欢这个苏姨娘,可胆敢给自己头上添点绿,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它呲起那米粒般的狗牙,刚想张嘴去咬,却被苏映雪一把揪住脖子,毫不客气地提了起来。

  可怜的南辰逸,四条小短腿拼命挣扎着,却始终无法逃离她的魔爪。

  惨白的月光,照亮了它那双绝望的狗眼。

  难道,自己注定无法逃脱变成狗肉火锅的命运?

  想到这里,琉璃般的眸子裂纹迸现,宛若枯叶的叶脉般迅速蔓延开来。

  它不怕死,却怕死的如此窝囊!

  日后地下和列祖列宗相见,大家闲来无事聊起死因的时候,难道要说自己是被姨娘给吃掉了?

  嗅着那股难闻的恶臭味,苏映雪微微皱起了那两道漂亮的罥烟眉,清丽的脸庞上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咦,臭死了!小家伙你撞碎了我的夜壶,害我损失一百文,如今干脆以身抵债吧!”

  以身抵债?

  南辰逸一听,只觉得热腾腾的火锅正在向自己招手,正用滚烫的怀抱来迎接自己的到来。

  苏映雪阴森森地笑着,提着可怜兮兮的南辰逸,如鬼魅般悄悄溜回了房间。

  这原本是女仆守夜的屋子,屋内只有最基本的陈设。刮风漏风,下雨漏雨,因没时间修缮,这屋子便一直空了起来。

  “奇怪,她怎么住在这儿?”看着这简陋的屋子,南辰逸惊讶地瞪圆了黑漆漆的的狗眼,“她不是应该住在存菊院吗?”

  除了正室原夫人,它还有四位姨娘,每人都有自己独立的院落。苏映雪虽不得宠,但身为南家的姨娘,它绝对不会让她沦落至此,落人口舌。

  至于她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它并不清楚。因为,他们之间真的不熟。

  对,不熟。

  上一次见她,它也记不清楚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

  后宅的女人们个个貌美如花,这样一个相貌平平的苏姨娘,也实在入不了它的眼。

  正在胡思乱想,只见苏映雪已经预备好了一大铜盆温水,一条干净的毛巾。

  “我伤成这样,再被这丫头给扔进去胡乱涮一通,还有活路吗?”看着那大盆温水,南辰逸只觉得后背冷嗖嗖的,不禁想逃。

  它觉得还是去林玉柔那里比较妥当,她性子温柔,又极有耐心,连死只小鸟都能哭上半天。面对一条如此可怜的小狗,想必她一定会好好照顾的。

  刚想站起来,还没抬狗爪子呢,一股噬心蚀骨的疼痛便迅速在体内蔓延开来,痛的它汪汪叫了几声。

  “怎么伤成这样?”苏映雪弯下腰,轻轻地抚摸着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它,目光里透着些许邪恶,笑容里也透着几分不屑,“肯定是长的太丑了,才被人伤成这样吧。”

  一听说长的丑,南辰逸猛的抬起头,用最恶毒的目光瞪着她。

  可以说它不会做生意,可以说它没钱,但绝对不能侮辱它最引以为傲的容貌!暗恋它的妙龄少女,从大魏能直接排到突厥!

  它头上的毛实在是太长了,遮住了大半狗脸,所以苏映雪根本就没看到那不友善的目光。她轻轻将它抱到桌上,浸透了毛巾,轻轻地替它擦拭着身体。

  虽然这丫头脸色极不好,但动作极为轻柔,既没有将它弄疼,且又快速地替它将身上的污秽冲洗干净,手法极为专业。

  洗净后,她取出了白布,迅速替南辰逸包扎起来。

  苏映雪小心翼翼地包扎着,微微叹了口气。

  死一般寂静的暗夜中,这声轻叹越发显得落寞寂寥。

  “小可怜,哪个混蛋那么狠心,对你下这么重的毒手?不过你也算是幸运,遇到了姐姐我。姐姐当年可是我们那有名的兽医,很贵的!去那儿医治的狗,哪只不比你血统纯,不比你漂亮?别人穿越有美男,我却只有你这么只丑狗,唉!”

  等等,啥?兽医?穿越?

  南辰逸突然间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使了,怎么这死丫头说的话它听不大懂呢?穿越,到底是啥东东?难道是变成了狗,智商退化了?

  “神经病。”它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汪汪声刚落,只觉得一只手轻轻地拍在自己身上,疼的它又狂吠起来。

  苏映雪伸出柔嫩纤细的手指,一把捏住它头顶上那撮长长的毛,阴森森地狞笑着:“果真是狗咬吕洞宾!好心替你医治,你居然敢骂我!”

  南辰逸惊愕地瞪大了狗眼,震惊程度绝对不亚于刚发现自己变成狗的时候!

  那圆溜溜的狗眼瞪的差点直接从眼眶中脱落,一脸震惊地盯着眼前这个小丫头。

  只见她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皮肤光洁如玉,生的十分清秀淡雅,淡的似乎只要一条热毛巾就能够将五官给彻底抹去。这种姿色,别说和他的那一众妻妾相比了,就算在那些打扫庭院的小丫头们中间也算不得出众。就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丫头,居然能听得懂狗语?

  “看你头上这撮毛就觉得碍眼!”苏映雪想要看清南辰逸的眼睛,必须提着它头上那撮长毛,这让她极为不爽。

  于是,她拿起剪刀,“咔嚓”一下,那撮毛便被剪了下来。

  “大胆!”南辰逸见状,不由的厉声吠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可以轻易剪掉呢?

  再说了,它一向注重仪表。即便是修剪,那也得精雕细琢,哪能像这丫头这样大刀阔斧的乱剪一通呢?

  “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一点品味也没有!”南辰逸心中恨恨地骂道,顺便将她祖宗十八代都彻底问候了一遍。

  这事若换成林玉柔,她一定会像将自己的每一根狗毛都认真研究一遍,这才慎重地落下剪刀。

  苏映雪捏着那撮狗毛,看着它气的一鼓一鼓的小模样,不由的笑了起来:“好啦,别生气,其实这样子看起来好看多了!看你生气的模样,像个团子似的。不如,我就叫你团子吧!”

  团子?这是什么鬼?

  南辰逸气的差点没晕死过去。

  堂堂南家掌舵者,居然叫了这么个土肥圆的名字!

  “乖,吃点药!”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几颗小药片,一副谆谆善诱的模样,微笑着说,“吃了药,很快就好啦!”

  看着那邪恶的笑容,南辰逸觉得这丫头一定没安什么好心。眼前这各色小药片,就算不是什么砒霜,那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好东西,她会给一只来历不明的小土狗吗?

  想到这里,它紧紧闭着嘴,高傲地昂着头,一副马上就要上断头台英勇就义的模样,无论如何不肯张嘴。

  苏映雪见状,不由的冷笑道:“实话告诉你,团子。这可不是普通的药,是姐姐我穿越时随身带着的消炎药。一共没多少呢,连前些日子我肚子疼都没舍得吃一粒呢。”

  前些日子她肚子疼,分明是吃多了撑的,清清静静饿几顿就好了。

  无论如何引诱,南辰逸始终不肯张开高贵的狗嘴。

  再说了,她拿什么来引诱呢?

  色?貌似她没有。

  钱?呵呵,自己可是大魏第一首富,难道还差钱不成?

  至于那些奇奇怪怪的药片,更是没有任何吸引力。

  见它依旧紧紧闭着狗嘴,她清澈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那目光,邪恶里透着诡异。

  突然间,她一伸手,洁白如玉的小手中赫然多了一柄闪闪发光的尖刀!

  


  四下寂静无风,惨白的月光透过破破烂烂的窗户钻进屋内,在苏映雪那张苍白的脸庞上投射下斑驳的暗影。

  光影浮动,明暗不定。

  看着那张宛若鬼魅般阴森恐怖的脸庞,南辰逸那颗小小的心脏骤然一紧。只觉得一股骇人的寒意从脚底涌起,立刻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难道,她还是要吃狗肉?

  苏映雪缓缓俯身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苍白的脸庞缓缓靠近,空灵的声音里夹杂着邪恶的气息:“团子,你吃不吃药?不吃的话,姐姐就把你给阉了,让你这辈子都找不到小母狗!”

  小母狗!

  南辰逸一口老血涌上喉咙,差点没吐了一地,那颗悬到嗓子眼儿的心脏也立刻回归原位。

  狗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为了下半生幸福着想,它无奈地张开大嘴,露出小小的狗牙,腥红的舌头。

  这次轮到苏映雪震惊了,柔嫩的小手停在了半空中,惊愕地瞪大了那双如水的眸子:“天啊!团子你……你能听的懂我的话?“

  虽然自幼天赋异秉,可以听得懂汪星人的话,但那些汪星人们对她的意思大都并不能够完全理解,只能听的懂最基本的命令。

  显然,眼前这只又脏又丑的小土狗才智过人,连刚才如此复杂的话语都能够听的明白,这让她不得不刮目相看!

  南辰逸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的模样。

  虽然有着狗的皮囊,但它有的可是人的灵魂,又岂会连话也听不懂?

  苏映雪一脸疑惑,但还是迅速一边将药塞到它嘴中,并递过一碗温水。

  吞咽那些苦的要命的药片对南辰逸来说似乎并不算困难,困难的是喝水。

  看着眼前那碗温水,它尝试了几次,整张脸都浸在了水中,也依旧没办法顺利喝到。

  “好可爱!”苏映雪笑着,伸手抚摸着它头上那柔软的毛发,“别急,慢慢来,小奶狗刚学着吃饭喝水都和你一样的!来,慢慢用舌头喝,这样就能喝到水了。”

  南辰逸一听,气的差点直接晕死过去。

  难道,要让自己像狗一样咕咚咕咚地喝?

  可是,现在它的身体结构完全发生了改变。按照人类的生活方式继续生活,估计迟早得饿死。如今狗落平阳被人欺,万般无奈之下,它只能勉强伸出舌头,尝试着喝几口。

  没喝几口,它便呛的重重地咳嗽了起来,肋骨处更是痛不欲生。

  见南辰逸呛的眼泪直流,苏映雪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我家团子还小呢,连喝水都不大会呢。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只破旧的篮子,在里面铺了件旧衣服,将它抱了进去:“这就是你的窝了。跟着姐姐这种不入流的主人,你就凑合一点吧。”

  看着自己的新床,南辰逸彻底愤怒了。

  苏映雪却仿佛并没有看到它眼里的愤怒,又用一只半旧的盆子装了一些沙子放在墙角:“要‘嘘嘘’的话,来这儿啊!”

  看着那破旧的篮子,再看看墙角那些细沙,南辰逸真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堂堂的大魏首富,居然沦落到睡破篮子的地步。这事若传出去,人们不笑掉大牙才怪呢。还有那新建的茅厕,特么的这丫头真把自己当成狗了啊,居然让自己在盆子里方便!

  不过南辰逸似乎忘记了,现在的它就是一只狗,如假包换的小土狗!

  现在的它,似乎只能用这破破烂烂的盆子。就算苏映雪将它以前用的那精美的雕花恭桶拿来,它也根本无法嘘嘘。

  “长夜漫漫,不如早点入睡!”

  苏映雪打了个呵欠,缓缓褪去了外衣,一头如被天水洗涤过的秀发随意披在身后,越发显得肤如凝脂,清丽无双。

  南辰逸不由的看痴了。

  或许是换了个视角,又或许是在昏黄烛光的掩映下,昔日那个相貌平平的苏姨娘看起来竟然还是有那么几分姿色。

  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美的毫无攻击性,宛若一阙瘦瘦的婉约派诗词,又似一幅淡淡的山水画。

  看来,变成狗之后,连品位也跟着拉低了好几个档次。

  苏映雪伸了个懒腰,这才一脸疲惫地躺在那张破木床中央,盖上一床半旧的蓝底白色碎花薄被衾。

  看着这丫头舒舒服服地躺下,南辰逸不由的恼了。

  一个小妾大摇大摆地睡床,居然让她男人睡只破篮子!这可真是反了!

  于是,它勉强站起来,试图爬上炕,再一脚将那死丫头踹到地上。

  微微一动,那股锥心刺骨的疼痛便迅速在体内蔓延开来,疼的它呲起了米粒般的狗牙,半天不想动第二下。

  这笔账,于是就这样记下了!

  它暗暗发誓:“等爷恢复人身,定让你天天蹲在门外守夜,一夜叫起你十八遍端茶送水!日后,再远远地发配到庄子上,永远别想回南家大院!”

  夜,似乎特别的漫长,长的似乎永远看不到黎明的曙光。

  饿,饿啊!

  南辰逸饿的前胸贴后背,肚子里仿佛擂着一面战鼓,震的它脑袋隐隐作痛。

  自己从一大早到现在,连颗米粒都没有沾过牙。活了这将近三十年,它还从未饿过肚子。

  看着睡的极熟的苏映雪,心中的怒火如火山般彻底爆发。

  “快起来!”它呲起了米粒般的小白牙,愤怒地咆哮着,“爷要吃饭!”

  反正自己睡不着,她这小妾就甭想睡的安稳!

  一张嘴,又发出了那奶声奶气的汪汪声。

  这声音,一点也不威严霸气。软软糯糯,听起来可怜兮兮的,这让南辰逸目光立刻黯淡下来。

  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即便事情已经发生了将近一天,自己依旧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残酷荒谬的现实。

  会不会,一觉醒来,一切如旧?

  听到南辰逸的叫声,苏映雪打了个激灵,立刻从睡梦中醒来。

  她连件衣服都没有披上,迅速下床,来到那只破篮子面前,连忙问:“团子,要嘘嘘?“

  嘘她个大头鬼!

  南辰逸气的差点直接破口大骂。

  可狗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要吃饭。”它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汪汪地低声叫着。

  听了这话,苏映雪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它的狗头:“知道你饿了,可姐姐也没办法啊。现在三更半夜的,厨房门早就锁了。忍一下,等天亮了,姐姐就给你弄饭吃!”

  厨房门锁了?

  借口,完全都是借口!

  厨房门虽锁,但南府的主子们半夜若是饿了,完全可以吩咐丫头们让厨房值夜的女人给做夜宵。这丫头虽然不受宠,但好歹也是个姨娘,完全可以支使的动厨房的人。

  “你让他们开门做不就行了?”南辰逸汪汪地叫着,觉得这丫头一定在故意刁难自己。

  “我?”苏映雪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不由的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跟个两百斤的神经病似的,“团子,你还未免也太高看姐姐了!姐姐虽然有个什么狗屁姨娘的身份,但实际上连个下人都不如!”

  一听这话,南辰逸疑惑地瞪大了那双狗眼。

  连下人都不如?这怎么可能?

  


  看着南辰逸那疑惑的神情,苏映雪不禁冷笑一声,伸手摸着它那毛茸茸的小脑袋。

  对于她这个举动,它非常反感。只不过如今狗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现在一草一木全得指望着这个不成体统的苏姨娘,也只能勉强咽下胸口这口恶气。

  “团子,你也别难过。总有一天,姐姐会带你离开这里的。到时候,姐姐会天天给你狗粮吃,不用再看这里这群势利小人的脸色了。“苏映雪微微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比星星还要璀璨的光芒,隐隐充满了某种向往的神色。

  离开?

  南辰逸听了,那颗小小的心脏不由的一紧。

  不,打死它也不会离开南家的!

  这里有它的产业,它的亲人,它的一切!

  要离开,还是她自己一人离开吧,反正它是没打算奉陪到底。

  苏映雪抚摸着南辰逸那毛茸茸的脑袋,笑容格外灿烂:“好了,既然不嘘嘘,那你就快点睡。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饿了。“

  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饿了,这是什么鬼理论?

  南辰逸一听,气的直接咬住了她的手,恨不能直接把她拖到厨房,立刻让厨娘们给开小灶。

  由于是小奶狗,它的牙齿像米粒一般,并不锋利。咬上去,并不疼,反而有些痒痒的。

  苏映雪并不知道此时南辰逸到底有多恨她,反而以为在和她玩,不由的笑了起来。

  “好啦,别淘气了!“她被咬的有些痒,连忙缩回了手,笑道,”团子乖,快点睡。天亮了,姐姐给你弄好吃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缓缓低下头,柔嫩的嘴唇轻轻地覆在了它那毛茸茸的额头上。

  这一吻,让南辰逸不由的浑身一僵。

  娶她进门也有好几年了,它连她一根手指都没有碰过。不是没机会,而是因为不屑,毕竟当年这丫头长的实在是不堪入目。

  只不过刚才这一吻似乎有些特别,宛若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泛起微微涟漪。

  一夜未眠。

  “死丫头,还不送饭!”南辰逸可怜兮兮地趴在破篮子里,聋拉着耳朵,有气无力地骂道。

  那苏姨娘明明天不亮就出去了,可如今早已经日上三杆了,她还没回来。

  正准备将那死丫头的祖宗十八代诅咒无数遍,只听“吱呀”一声,半旧的木门徐徐打开,一缕饭香飘了进来。

  “有饭!”南辰逸立刻抬起了头,黑色的鼻翼用力抽了抽,圆溜溜的狗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它急需要点饭菜来祭一下五脏庙。

  苏映雪端着碗粥放到桌上,这才将它从篮子里抱了出来,轻轻拍了拍它的小脑门。

  这个动作,让它极为不爽。

  “吃吧。”她打了个呵欠,一脸疲惫地说,“看你昨天晚上没尿床的份上,姐姐特意给你盛了碗香喷喷的小米粥!”

  看着那碗黄灿灿的小米粥,南辰逸立刻抬起头,一脸不悦地汪汪叫道:“只有粥?连碟小菜都没有?”

  喝粥又怎么可以没有配菜?

  以前它喝粥,至少配上四碟小菜。什么茄鲞、鸡髓笋,配着小菜喝粥才有滋味。

  一听这话,苏映雪不禁笑的前俯后仰,差点没摔到地上。

  “团子,你真是太可爱了!”她几乎笑岔了气,眼泪都流了出来,“这派头,简直跟主子似的!一条狗喝粥还要小菜,你真是人才……额,不对,狗才!你这只小狗不识货,这碗粥是用贡米熬的,是厨房花了一个时辰给李姨娘熬的呢。可是芭蕉院来拿饭的小丫头说,李姨娘突然不想喝小米粥了,想吃银丝面。我倒夜壶时路过厨房,趁机留了一碗,这才便宜了你呢。”

  李姨娘还有心情吃银丝面,看来自己失踪的消息已经被封锁了。

  率先发现自己不见的,肯定是吉祥那贱人。

  正室原夫人体弱多病,一直吃斋念佛,后院便由兰漪院的赵姨娘打理。发现自己不见,吉祥必定向赵姨娘禀报。看来,它没看错人,姓赵那女人果然有一套,临危不惧,处事不惊。

  这赵姨娘是赵管家的独女,此时想必赵管家也得到了消息。他是南家的老人了,有他在,相信暂时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南辰逸满意地点点头。

  只要赵姨娘能拖上一段时间,它想办法恢复了人身,那么一切事情便迎刃而解了。

  不过,这个姓苏的坏丫头为什么要去倒夜壶?自己一夜未眠,明明记得她并没有“嘘嘘”啊。

  “快吃啊,难道真的要替你来盘小菜?”苏映雪坐在半旧的桌子旁,眸子如天上的星星般璀璨夺目,“凑合点吧!这里的人,上上下下一双势利眼,连姐姐素日里的咸菜都给苛扣了呢,又上哪儿弄给你呢?”

  什么?居然会有这种事情?

  南辰逸听了,惊愕地瞪大了那双圆溜溜的狗眼。

  自己一直以宽仁治家,想不到连姨娘的基本份例都被人苛扣!赵姨娘也太粗心了。看来,得让玉柔帮忙协理家务了。

  以前不是没有想过让林玉柔掌管后院,但她身子弱,况且又是再嫁之身,难以服众。

  “有什么好奇怪的?”苏映雪手托着脸,嫣然一笑,“人类的世界,你不会懂的。快吃吧,一会儿我还得去洗夜壶呢!”

  南辰逸一听,惊的那双狗眼差点直接掉到粥碗里。

  自己的姨娘,居然要去洗夜壶?赵姨娘她到底在搞些什么鬼?

  猛然间想起,洗夜壶的院子,就在芭蕉院后面。

  芭蕉院是李姨娘的院子。这李氏以前是它的通房丫头,性情温顺,后来有了身孕,便扶了姨娘。玉柔和李氏关系最好,经常到这里小坐,说不定在那儿会遇到她。

  至于去玉柔那里,似乎有些困难。以自己现在这副小身子骨儿,连走路都困难,更别提跑到极远的墨荷院了。

  想到这儿,它顾不得形象,迅速低下头,直接将嘴伸到碗里,却呛得眼泪直流,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慢着点儿!”苏映雪笑着替它拍着后背,“别的小狗吃饭都是慢慢地吃,你倒好,恨不能一头钻进碗里!”

  南辰逸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却万般无奈,只能像一只真正的狗那样,伸着腥红的舌头,笨拙地吃着。

  “我要出去晒太阳!”喝了半碗,觉得肚子已经饱了,它便用头蹭着她的手,撒娇似地说。

  风水轮流转。

  昔日,都是后院的那些女人们千方百计的讨好它。而如今,却沦落到不得不看一苏姨娘脸色的地步了,想想就觉得悲哀。

  苏映雪想了想,便将它抱起放在篮子里:“好吧。多晒晒太阳,有助于补钙!不过说好了,你可得乖乖地呆着。万一被人抓去炖汤,我可救不了你!”

  虽然极讨厌这只破篮子,但有她提着,总比自己走路舒服许多,南辰逸只能勉强忍下这口气。

  到了后院,只见地上已经堆满了各式恭桶和夜壶,闷热的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刺鼻气味。

  苏映雪提着篮子,将南辰逸放在墙角一棵梨树下。

  “团子乖!”她摸了摸它的脑门,在篮子里放上一根骨头,一脸怜爱地说,“没事磨磨牙,姐姐干活了,听到了没有?”

  看着那根骨头,南辰逸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口咬住了眼前那只柔嫩的小手。

  奶狗细小的牙齿,对人根本没任何杀伤力,弄的她痒痒的,不禁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好啦,不玩了!”苏映雪摸着南辰逸的脑袋,笑盈盈地说,“我忙去了,有时间再陪你啊!”

  只见她迅速戴上口罩和手套,全副武装,去和那堆散发着恶臭味的夜壶搏斗去了。

  看着她那忙碌的背影,南辰逸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自己的苏姨娘,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赵姨娘,她也太过分了!

  心底酸涩的感觉只是一掠而过,它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大不了等恢复了人身,把她从梨香院中解救出来便是。

  趁苏映雪不备,南辰逸悄悄从后门溜出了梨香院。

  


  走出后门,绕过一座用太湖石砌成的假山,踏过那条朱红色的小桥,绿荫掩映中,一堵雪白粉墙清晰可辩。

  那,便是李姨娘住的芭蕉院了。

  刚走近芭蕉院,凭着狗类特有的灵敏听觉,南辰逸清楚地听到从院中传来一阵嬉笑声,想必是丫头们正在逗自己的三儿子。

  听到三儿子那奶声奶气的笑声,南辰逸心中一暖,一股慈父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它终于走到院子前,却发现大门紧闭。

  李姨娘是通房丫头出身,并不像吉祥那样盛气凌人,为人一向低调谨慎。平时,除了定时给原夫人请安,她都极少走出屋子,从不招惹是非。众姨娘之中,也唯有善良温柔的林玉柔和她走的比较近。

  无奈之下,南辰逸只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绕到了后门。

  芭蕉院后门平时经常开着,方便丫头们出入办事。

  刚走到后门,一个满脸横肉的看门婆子立刻沉下了脸,不耐烦地冲它吼道:“哪里来的癞皮狗,快滚!”

  一看这刁奴居然敢冲自己吼,南辰逸气的呲起了米粒般的小奶牙,愤怒地咆哮着。

  那婆子更不是省油的灯,一见这小土狗敢冲自己呲牙,直接弯腰拾起一块石头,恶狠狠地掷去:“敢冲老娘呲牙,可真是反了你了!惹火了老娘,看不直接剥了你的狗皮!”

  话音未落,那块小石子便呼啸着飞了过来。

  若换成以前,以南辰逸的身手,只要一伸手,便能轻而易举地将石子握住。可现在,伤痕累累,行动不便,刚掉头跑,那块小石子便已经重重地砸在身上,痛的“汪汪”大叫起来。

  身后,传来了那婆子得意的大笑声。

  南辰逸恨的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

  昔日高高在上的自己,如今却连一不成体统的婆子都敢任意殴打。

  慌乱中,墙角杂草丛中一个小小的狗洞赫然映入眼帘。

  看着那小小的狗洞,一股难言名状的悲伤从心底涌起,只觉得小小的狗鼻子有些酸酸的。

  为了尽快恢复人身,它也顾不得许多,一脸悲壮地弯下腰,直接从那脏兮兮的狗洞中钻了进去。

  穿过狗洞,迎面是一座小小的假山,山下种着几株芭蕉树。树长的非常好,宛若一柄撑开的绿伞,在毒辣辣的太阳下投射下一片斑驳的暗影。

  树下,几个丫头婆子正在哄它年仅四岁的小儿子玩球。

  几日不见,他又胖了许多。远远看去,分明就是一个圆圆的小雪球,似乎下一刻就可以像皮球一样顺着青石小径滚过来。

  虽然不喜欢李姨娘,但对自己这个年纪最小的儿子,南辰逸还是非常疼爱的。

  看到小儿子,它不由的心中一喜,立刻汪汪狂吠起来。

  一听到有狗叫,小儿子立刻转过头来,圆圆的脸庞上漾起一抹兴奋的神色:“有狗狗!”

  “哪里来的癞皮狗?”一看到南辰逸,几个丫头婆子立刻变了脸色,“快滚!”

  她们刚想赶狗,却被小儿子伸出小胖手拦住:“不要赶它,我要和狗狗玩!“

  “不可以!“一个大丫头弯下腰,看着他那双漆黑的大眼睛,板着脸说,”姨娘说过,芭蕉院不可以养宠物的。“

  “我就要!“小儿子嘟起厚厚的嘴唇,气呼呼地说,”不让我和狗狗玩的话,我就不起来了!“

  话音未落,小家伙便直接坐在了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南辰逸看了,不由的一愣。

  以前在它面前,小儿子都是一副聪明乖巧的模样,从未像现在这般模样,看起来和平时大相径庭。

  “他还是个孩子而己。“南辰逸摇摇头,自我安慰道。

  这时,芭蕉树后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抬眼看去,李姨娘轻移莲步,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她穿了件绣着流云纹的锦缎衣裳,一头乌黑的秀发绾了个漂亮的如意髻,斜插一枝孔雀银步摇。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绝对是貌美如花。

  或许是只能看到黑白两色的缘故,南辰逸居然觉得这女人的容貌似乎不如梨香院那个洗夜壶的苏姨娘。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它还是焦急地伸长了狗脖子,使劲地向后瞧去。

  身后,两个身材臃肿的婆子扭着肥硕的老腰走了过来。

  南辰逸不禁一脸失望。

  很遗憾,不是它心心念念的玉柔!

  虽然李姨娘也是它的姨娘,但却并不能够了解它的心思。在这世上,真正能够和它心意相通的,似乎唯有自己的初恋林玉柔了。想要指望眼前这个蠢笨的女人帮助自己恢复人身,恐怕不太实际。

  想想吉祥和南辰远看自己的眼神,它还是决定慎重,绝对不能够再莽撞了。一招不慎,极有可能满盘皆输。

  “哟,又怎么了?“李姨娘一边宠溺地微笑着,一边上前将小儿子扶了起来,”谁那么大胆子,又惹我家三少爷生气了呢?“

  一看到她,众丫头婆子立刻微微屈膝行礼。

  “娘,我要那只狗!“小儿子拉着李姨娘的手,小小的身体拧成了麻花,开始撒娇。

  按照规矩,小儿子必须称南辰逸正妻原夫人为太太,对于亲娘李氏,只能以姨娘相称。想不到在人后,这孩子居然敢坏了规矩!

  南辰逸目光一暗,暗暗盘算着以后该如何教导这个混世小魔王。

  李姨娘明眸一转,目光落在了南辰逸身上,不禁一脸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狗太脏了,身上会有小虫子的。“她将小儿子揽在怀中,耐心地劝道,”走,娘让厨房给你做了最喜欢的糖蒸酥酪!“

  南辰逸一听,不禁勃然大怒。

  原来,小儿子不懂规矩,全都是这女人教导的!

  通房丫头就是通房丫头,上不了台面,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守。再看看人家林玉柔,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把大儿子教导的彬彬有礼。遗憾的是,那不是自己的种。

  “我不要吃什么酥酪,我就要那只小狗!“小儿子的头摇的跟搏浪鼓似的,又撒泼哭了起来。

  李姨娘看了,立刻心疼地说:“好好好!那就和狗狗先玩一会儿。不过,玩一会儿后就把它扔了。如果真的喜欢狗狗,等娘让外面的采办给你弄只好的,别和这种不入流的小土狗玩!“

  听了这话,本来对她就没多少好感的南辰逸对她的印象立刻降为零。

  刚想转身走,小儿子就如一头小狼般扑了过来,直接拽住它的两条前腿,一把给提了起来。

  南辰逸身上本来就有伤,这一拽,痛的它眼睛一黑,差点直接晕死过去,立刻“汪汪“惨叫起来。

  见它惨叫,小儿子不由的兴奋起来,两只白白胖胖的小手越发的加重了力度。此时的南辰逸,分明就是一个面团,被那个可恶的混世小魔王肆意揉搓。

  它痛苦地哀号着,用求助的目光向李姨娘看去。

  可李姨娘对此并不理会,只是扭着丰腴的杨柳腰,到凉亭里摇扇纳凉去了。

  一股悲凉油然而生。

  南辰逸隐隐觉得,自己今天很可能就要死于亲儿子那白白胖胖的小手里了。

  


  小儿子拽着南辰逸两条前腿,指挥着丫头婆子,硬是给它用芭蕉叶做了件绿色背心,头戴一顶绿油油的小帽子。

  抬起狗眼,看着自己头顶上那原谅色的帽檐,南辰逸几乎不曾哭出声来。

  这小崽子,居然敢给亲爹戴绿帽子!啥意思?难道李姨娘不守妇道,要红杏出墙不成?

  小儿子丝毫没有理会南辰逸那哀怨愤怒的目光,一把拽住了它身体后面那条小小的尾巴,痛的它不禁张开嘴,呲起了米粒般的小奶牙。

  刚想恶狠狠地冲那只白胖的小手咬去,可一想到这只魔爪的主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便只能无奈地狂吠几声。

  “锥子尾巴橄榄头,身穿袈裟缓走走!”小儿子一边拽着它的尾巴,一边兴奋地尖叫着。

  等等,锥子尾巴是什么玩意?还有那橄榄头?

  南辰逸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原来,这是个谜语,而谜底却是乌龟!

  敢情闹了半天,这小恶魔把自己打扮成了乌龟!

  它想哭,可欲哭无泪。

  或许是见狗狗并不反抗,小儿子下手越来越没轻没重,痛的南辰逸惨叫连连。它本来身上就有伤,再加上这一通毒手,只觉得黑白无常正在极为热情地冲自己招手。

  看着它那痛苦挣扎的模样,身边的那些丫头婆子们哈哈大笑起来。

  用求助的目光向李姨娘看去,对于儿子的恶行,她非但没有制止,反而微笑了起来。

  “别被狗咬着啊!”她一边轻摇团扇,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显然,并没有人关心这只可怜的小土狗。

  它的命,贱如草芥,眼前这些高贵的人类根本没有把它的死活放在心上。

  眼前的景致,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撕心裂肺的痛楚中,只觉得周围空气稀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绝望中,南辰逸不由的想起了林玉柔。

  如果落到她的手中,那该有多好!

  “团子!“

  绝望中,一个清脆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黑暗中传来。

  这声音,宛若暗夜中的一抹闪电,硬生生把那死一般恐怖的黑暗撕成了两半。

  没错,是她!

  听着那清脆的声音,南辰逸不由的打了个激灵,仿佛黑暗中人看到一点光明,又似溺水之人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由的睁开了眼睛。

  它挥舞着两只小小的狗爪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地狂吠着。

  苏映雪听到狗叫声,连忙寻了过来。

  “李姨娘身体不适,不想见客。“看门的婆子皱起了眉头,冷冷地说。

  虽然不过是个看门的粗使婆子,但对于眼前这个洗夜壶的苏姨娘,她还根本没放在眼里。

  都说姨娘是半个主子,但谁见过洗夜壶的主子?说到底比自己也强不了多少。

  苏映雪瞟了她一眼,冷冷地说:“我的狗跑了进来,我是来找它的。“

  婆子还想阻拦,可一听到团子在后院中那凄厉的惨叫声,苏映雪心中一紧,一把将她推开,直接闯了进去。

  一进门,便看到小儿子手中那只已经被揉搓的半死不活的小土狗。

  它无力地垂着两只小耳朵,两眼浑浊,圆圆的小肚子一鼓一鼓的,那条可怜的小尾巴也都夹在了后腿之中。

  “团子!“苏映雪目光一紧,立刻冲上前去,一把将它夺了过来。

  终于逃离了小儿子的魔爪,南辰逸不由的长舒了一口气。

  偎依在苏映雪那温暖的怀抱中,觉得浑身每一根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弛下来了。她的怀抱很温暖,隐隐有股太阳的味道,给它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如果真的能恢复人身,它决定一定将她从那些夜壶、恭桶中解救出来,再涨二两银子的月例,以报今日救命之恩!

  一见狗狗被抢走,小儿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他直接躺在地上,又开始满地打滚撒泼。

  看着那无赖似的模样,南辰逸对他最后那点好感立刻烟消云散了。眼前这个小恶魔,果真是自己的儿子?

  一见小儿子哭了,李姨娘摇着团扇,立刻从凉亭里走了出来。

  一看到苏映雪,她红唇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苏妹妹啊!你不好好待在梨香院干活,跑到我芭蕉院来干什么?”

  虽然同是姨娘,李姨娘又是通房丫头出身,但有儿子傍身,她自然就有些看不上这个洗夜壶的苏姨娘了。

  南辰逸听了,两只垂着的狗耳朵微微一动。

  原来,她也知道苏映雪洗夜壶一事。看来,府里上上下下,或许只有他一个不知道。

  苏映雪紧紧抱着狗,不卑不亢地说:“我是来找团子的。刚才我在干活,一不留神它就跑了。没想到,它跑到李姐姐这里来了。”

  见李姨娘走了过来,小儿子立刻拽住她的衣裙,大声哭闹着:“我要狗狗,我要!”

  李姨娘听了,笑着向苏映雪看去:“苏妹妹,孩子喜欢这狗,不如……”

  “很抱歉,团子身上有伤,不适合给三少爷做玩伴。”苏映雪果断拒绝,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听了这话,南辰逸不由的心中一暖。

  还是这个苏姨娘好,虽然不大着调,但至少是真心关心自己的。在她身边,所有的彷徨和不安都会烟消云散。

  小儿子一听,立刻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李姨娘一见心肝宝贝哭了,便沉下了脸,冷冷地说:“算了,不过是只半死不活的小土狗罢了,姨娘给你再弄只更好的!“

  “不,我就要这个!”小儿子一把将上前扶他的丫头推开,哭的涕泪横流。

  李姨娘脸一阴,不由的抬高了声音,阴阳怪气地冷笑道:“人呢,品位要高一点。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我们南家三少爷,要养的狗一定要配得上自己的身份,又怎么可以养一只小土狗呢?“

  言外之意,苏映雪品位差。

  她一个洗夜壶的,也只能养这样一只不入流的小杂毛狗了。

  从未想过,那个老实巴交的李姨娘,原来只不过是出了芭蕉院才老实。而私底下,却是这样一副嘴脸。

  瞪大圆溜溜的狗眼,恨恨地盯着那个摇扇轻笑的女人,南辰逸真想给她一纸休书,立刻逐出南家大宅!

  苏映雪并没有和她继续纠缠,只是淡淡一笑,声音无比平静:“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带团子走了!”

  一听要走,南辰逸身体后面那条夹着的尾巴兴奋地摇晃了几下。

  刚变成狗不久,想不到自己已经不能够完全控制身体,狗的本性居然逐渐暴露出来。

  刚转身,身后便传来了李姨娘那冰冷的声音:“站住!“

  


  南辰逸不由的心中一紧,警惕地竖起了两只原本垂着的狗耳朵,不知道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李姨娘摇着扇子,巧笑倩兮:“苏妹妹,你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人给你带句话呢。麻烦你把恭桶用香多熏一会儿,现在天热了,味道太大。一切,都有劳苏妹妹了。”

  苏映雪冷笑一声,却并不恼火,声音无比平静:“放心,职责范围内的事,我一定会做好。”

  她不再看那女人一眼,抱着狗狗离开了芭蕉院。

  回到那间下雨漏雨、刮风漏风的破屋子,苏映雪立刻替狗狗检查了伤势,并再次包扎了一下。

  南辰逸伤的很重,哪怕她的动作再轻柔,也让它痛不欲生。浑身每一寸肌肤,仿佛早已经背叛了自己,恶狠狠地撕扯着它那每一根敏感的神经。

  痛,真的好痛!

  它痛苦地咬紧米粒般的小奶牙,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跑!“苏映雪一边小心翼翼地替它包扎着,一边心疼地骂道,”下次再敢乱跑,我才不去救你呢。“

  虽然在骂,但却清楚地听到了明显的哽咽声。

  南辰逸听了,那颗小小的心脏微微一动。

  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昔日被弃如蔽履的苏姨娘,居然会为自己落泪?

  这个女人,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将它那颗冰冷的心一点点溶化。

  “不,不可以这样,不能在沉溺在这女人的温柔之中!”它暗暗地告诫自己,“我不能做对不起玉柔的事,不可以喜欢这个苏姨娘!”

  它不敢继续往下想,只是微微阖着眼睛假寐,心中却暗暗盘算着以后该如何行动。看来,恢复人身之事不能操之过急,必须伤势恢复差不多再说。

  等身体康复后,再想办法直接溜进玉柔的墨荷院,到时候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或许是见南辰逸有伤,苏映雪并没有太多责备,依旧精心照料。

  雨又不期而至。

  冰冷的雨点,轻轻落在碧绿的芭蕉叶上,如同一曲哀怨的挽歌。墨荷院外湖中的荷花开的正好,想必此时己是落英飘零,残红满地了吧。

  “来,团子,中午有大餐哦!”苏映雪端着只半旧的瓷碗走了过来,一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眸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宛若天上星河皆坠落其中。

  南辰逸看了,不由的有些失神。

  她不施粉黛,相貌清丽,虽然算不上什么国色天香,但却别有一种风韵。就像一杯精心烹制的清茶,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看着那张清丽的面庞,它鼻翼微微动了动,清晰地嗅到了一股肉汤的味道,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南辰逸素来喜欢清淡,不喜欢这种油腻的东西。

  “快喝吧!”苏映雪将碗放到它面前,笑盈盈地说,“这可是我费了好多口舌从厨房要来的。虽然肉已经端给了二少爷,但汤还是蛮香的。“

  听了这话,南辰逸心微微一疼。

  它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沦落到现在这般田地,连弄碗肉汤都得费好多口舌。

  赵姨娘,她到底干了些什么?难道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都不知情?

  胡思乱想中,南辰逸低下狗头,勉强喝了一口,便不再喝了。

  肉汤虽香,但确实不合它的口味。

  还是玉柔了解自己,知道自己的喜好,知道自己最爱的是鸡皮虾丸汤。

  每次去墨荷院,她都会亲自下厨,替自己精心准备一碗。两人一边喝汤,一边闲话家常,宛若世上最普通的一对小夫妻一般。

  “唉,连肉汤都不喝,看来伤的真的是蛮严重的。“苏映雪微微叹了口气,眼眶红红的,可惜这里没办法输液。要不然,你的伤会好的很快的。“

  输液?那又是什么鬼?

  南辰逸两只垂着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一脸疑惑。

  它觉得,如果不是自己伤糊涂了,就是这丫头脑子被夜壶给熏坏了。

  苏映雪拿来一块半旧的包袱,充当小被子,轻轻地替它盖上。

  “团子,快睡吧。”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它的脑门,一脸关切地说,“你放心,有我在呢,我一定会帮你把伤医好的。”

  半夜时分,南辰逸发起了高烧,浑身宛若一个小火炉一般,似乎下一秒身上的狗毛就会立刻燃烧起来。

  忽明忽暗的烛光下,苏映雪那张苍白的脸庞越发显得憔悴不堪。

  她用一柄半旧的勺子,轻轻地舀起一勺药水,小心翼翼地放到它的嘴边“团子乖,吃了退烧药,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她的声音很是温柔,柔的似一滩水,滋润着它那干涸的心田。

  南辰逸勉强张开嘴,只觉得那药又苦又涩,难以下咽,简直比砒霜还要苦三分。

  可此时,除了相信眼前这个苏姨娘,它似乎别无选择。

  在苏映雪的精心照料下,南辰逸身上的伤好的很快。

  每天,她去梨香院洗夜壶时,都会抱着它晒太阳。为了防止它再度乱跑,便在颈部给系了条链子,另一端给锁在了梨树上。

  看着那条锈迹斑斑的铁链,对苏映雪刚有的那点好感也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所有的自尊,所有的好感,都被这冰冷的铁链给重重击碎,化为乌有。

  抬眼看看那个正在奋力和夜壶搏斗的苏映雪,南辰逸“汪汪”叫了两声。

  听到狗叫,苏映雪这才回过头来,冲它嫣然一笑:“团子,怎么了?“

  她笑起来的模样很是好看,宛若一朵洁白的百合花摇曳在春风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南辰逸皱了皱眉头,“汪汪“叫着:”我要活动一下筋骨。“

  不知道为什么,欺骗她心里居然那么不舒服,仿佛背叛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般。

  苏映雪想了想,笑道:“也对。总这样一动不动的,对身体恢复也不好。不过说好了,只能在梨香院转转,不能乱跑啊!如果再遇到上次那个‘混世小魔王’,姐姐我可不一定能够帮得了你啊。“

  她一边笑着,一边起起身向它走去。

  看着那双滴着污水的手向自己颈部伸来,南辰逸一脸嫌弃地扭过头去。

  这丫头真的是疯了,居然敢用洗夜壶的手直接碰自己,难道不知道洗一下吗?

  看着它那嫌弃的神情,苏映雪微微一愣,不由的笑了起来:“想不到,你这只小土狗还挺讲究的啊!好啦,我摘下手套,再洗洗手就是了。“

  净手完毕,她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它颈部的铁链取下。

  ”记着,一定别乱跑啊!“她摸了一下它的头,再三叮嘱道。

  别乱跑?

  不跑的话,又怎么能够见到玉柔呢?

  南辰逸心中冷笑着。

  虽然苏映雪看的极紧,但它还是瞅了个机会,悄悄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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