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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

曹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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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有书阁   主角: 曹雪曹老师   更新: 2022-04-01 05:5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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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曹老师《菩萨》讲的是装货师傅将泥塑的豹子装进了木条箱,那豹子高两米,长四米,伸着两只前爪,微微咧着尖牙,似是在打哈欠,身上刻了凹凸的竖线条,像是豹子身上凌乱的皮毛箱子封起来,师傅的嘴里抿着几颗钉子,....

第1章

精彩节选


装货师傅将泥塑的豹子装进了木条箱,那豹子高两米,长四米,伸着两只前爪,微微咧着尖牙,似是在打哈欠,身上刻了凹凸的竖线条,像是豹子身上凌乱的皮毛。

箱子封起来,师傅的嘴里抿着几颗钉子,拿起锤子,将钉子吐在手心里,捏着,一只脚跨在箱子上,将钉子一根一根地钉进箱子里。

除了这泥塑的豹子,整幢工作室里还放着几座人像和许多半成品。工作室以前就是个仓库,宽敞,开阔,门也高得很,十二米的雕塑也从里头打横运出来过。

这一匹豹子泥塑一做就是十头,都得摆进公园里,今天终于交货了,曹雪围着长袖的围裙站在门口,围裙上都是泥印子,几个助手帮着装货师傅用绳子将木条箱固定好。

曹雪站在门口,从围裙口袋里摸出烟盒,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吸了一口,烟气儿在嘴里含了一会儿,眯着眼吐出,倒是一股子慵懒。

装货师傅勒了勒绳子,确定勒不出空隙了,便从货车上跳下来,助手给他签好单儿。工作室门口堆满了泥巴和铁丝,车轮子一过,灰尘大得很。曹雪用手扇了扇,走回工作室里,助手从后面追上来,笑嘻嘻的:“曹老师,下星期人像也可以交货了。”

曹雪仰头看了看那座正在翻模的人像,说:“等人像交货后,咱们就不接单子了,休息一阵。”

“好。”助手笑着,身上也罩着围裙,鞋头上都是灰尘。

外头叮铃哐啷吵闹得很,这工作室不远处就是一座庙,庙是北宋的时候始建的,前年才翻修的,庙不大,平时清净得很。今天倒是热闹。

“这几天那么吵,是干什么呢?”曹雪问,听不出语气。

助手说:“在办庙会。昨天下午的时候我们去看过了,都是卖吃的东西的,没什么花头。老师你去过那座庙吗,里头的佛像可丑了。”

曹雪被逗笑。

助手问:“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儿了,老师你要去看看吗?”

曹雪想了想,把未抽完的烟拧在桌子上掐灭,低头,解开脖子上的围裙绳子:“行,我去转转。”

“带上雨伞吧,外头已经飘毛毛雨了。”助手说。

“不用,就这点儿雨。”曹雪走到水槽前,拧开水龙头把手冲干净。走之前,还不忘从围裙兜里取出烟盒。

工作室离庙近得很。隔了一个小小的坡,坡上有人翻了地种了些蔬菜,也不知道是庙里的和尚种的还是周边住着的老人家种的,坡上被人踩出了一条小道儿,从小道儿翻下去就是庙外红色的围墙了,往前走,就是正门,外头立着两座小塔,庙门外镇着两座白狮,狮子被香客摸得滑溜溜的。

这两天举办庙会,庙前都铺了红毯,飘着毛毛雨,毯上滑得很,两旁是卖吃的,香糕,糖葫芦串,麦芽糖,商家特意穿着古时候的旧衣裳,哪儿是庙会呢,更像是搞噱头来的。

曹雪直接走进庙里,今天庙里的香火旺得很,香客多,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挎着黄色的佛袋来,天上虽是飘着毛毛雨,蜡烛倒是染得旺,也有小年轻来上香的,手里拿着三炷香,朝着正殿拜着。

正殿外围满了人,传来诵经声,门槛拦起了栅栏,不让人进。曹雪走过去,站在外头冲里面瞧,看着和尚正在诵经,真像是唱歌的,念了一段,有和尚轻轻敲一下木鱼。

有些和尚念的不专心,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眼。

正殿里的菩萨细眉细眼,释迦摩尼佛造像,结跏趺坐,左手横置双膝上,右手置右膝上,掌心向内,手指指地,表示大地做证,愿为解救众生不惜牺牲一切。

现在的佛造像大多都是在工艺厂造出来的,讲求一个富丽堂皇,但论哪个朝代的佛造像好看,曹雪觉得还得数北魏时期的,北魏时期的佛造像面相方圆,额头较宽,衣纹最有看头,大多是袒右肩式大衣,衣纹深刻,线条隆起,褶皱栩栩如生。

想起助手丫头那句“里头的佛像可丑了”,曹雪就忍不住笑了。

所以佛也是可怜得很,来看它的都是有求于它的人。

曹雪离了人群,绕到正殿的后面,寻常殿都有两个门,前门进,绕一圈,后门出。可这个殿是例外,因为庙小,正殿就一座大气的释迦弥勒佛,不需要扩散人流。后头没什么人,两旁都是松树,前头也是一座土坡,用打砖块填平了,两旁垫了台阶,上头就是和尚休息住宿的地儿了。

后头没什么人了,载满了松树,有一座圆型六角不锈钢蜡烛台,一排一排插满了蜡烛,雨点儿打了起来,烛火闪闪烁烁。

曹雪靠在墙上,眯着眼,前头人多,人闹,这后面清净的很,隔了一堵墙,照旧能听到诵经的声音,听不懂,但真是好听的,一个字一个字,没高低起伏,气息平和。

雨点打在屋檐上,一滴一滴滴落下来,曹雪靠着墙,点了一支烟,一边听着诵经声,一边慢悠悠地抽起烟,旁边忽而小跑过来一个男人,低着脑袋,被雨淋得眯起眼,腿长,一下子跨到台阶上来,站在屋檐下,抖了抖灰色的夹克,有些雨点儿被抖落了,有些已经沁到了衣料里,变成深色的一点。

他转过头,冲曹雪看了一眼,又扭过头,从衣服口袋里拿出烟,叼在嘴里,摸了摸衣服口袋,裤子口袋,没找着打火机,转头看向曹雪:“借个火。”

眼皮轻轻上抬,与曹雪对视。

曹雪左手夹烟,右手横起撑着左手胳膊肘:“没有。”

男人看了一眼曹雪手上的烟头,立了一会儿,不说话,跳下台阶,走到蜡烛夹前,拿着烟,往蜡烛火上一凑,点燃了,叼在嘴里,一个跨步,重新跨回来,靠着墙,抽了一口,鼻子和嘴里冒出烟气,散了开去。


俩人各靠在墙上,屋檐低着雨水,屋檐滴的雨水慢悠悠的,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畅快,和尚在正殿里头不急不缓地念经,蜡烛夹上的烛光被风吹得欲灭未灭。

男人抽烟抽得块,吸一口,烟头下去了大半,一呼气,烟气长长得往外冒。

这时候一点儿声响都是听得到的,他的裤子口袋里传来兹拉兹拉的震动声,他摸出款式很旧的手机,还是拨键的。

“装好了?”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尖轻轻一碾,“行。我这就来。”

挂了电话,他跳下台阶,埋头冲进雨里,脚步跨到大,一跑,水就溅在了裤腿上。

曹雪扭头看着他的背影,目光落在他的腿上,腿一弯曲,裤子的褶皱就绷劲了,腿一伸展,褶皱就流畅了,瞧得出,肌肉结实。

她闲得无聊,竖起食指,闭着一只眼,用竖起的食指做参照,对着他的背影量了量。

比例不错,她想。

一根烟在她手指上燃尽了,男人往前头一拐,看不见了,曹雪将烟扔在地上,也用鞋尖碾了碾,踩出了一些火星子,落在潮湿的地上,火星子也就灭了。

正殿里的和尚也念完了经,曹雪往外头走,看见庙会旁有小贩兜售雨伞的,买了一把,撑着,原路折回,顺着墙外头的围墙走,听得后面有哐啷哐啷的声音,曹雪自动靠边,一辆三轮车经过她旁边,三轮车上放满了饮水桶,空桶堆在里头,外面是未开封的,里面的纯净水一晃一晃,使得单薄的三轮车有点儿往后面坠,骑三轮车的就是方才那个男人,有他的体重在前面压着,倒是让三轮车平衡了些。

他踩着三轮车往前去。

前头过了马路就是一排排住宅区,看样子是送水去的。

这路不平,都是旁边滚下来的石子儿,三轮车碾过一块石子儿,一颠,后面的挡板就松了,又一颠簸,第二层有一空桶就被颠簸了出来,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朝曹雪滚过来。

曹雪看着滚在她脚边的空桶,叫:“嘿,借火的!”

赵年成已经转过了头,发现了掉落的水桶,听到曹雪这样叫他,挑了挑眉,跨步下了三轮车,刚跨出一步,看着曹雪弯下了腰,想着她或许是想把空桶给他拿过来,便又立在原地,手扶着三轮车头没动。

曹雪的确弯下腰了,也的确是拿起了水桶,手拿起水桶上圆柱的嘴,竖起,放在一边,放在一边之后就拍了拍自己被水桶滚到的鞋头,水桶滚下来,粘了一身的水,滚到她的鞋上,滚出了脏印子,拍了一下鞋面,曹雪直起身,发现赵年成站着,似乎等她的样子,她觉得有些好笑:“你在等着我给你送过来?”

赵年成不说话。

曹雪笑,没理他,撑着伞,爬上左边的小坡,顺着别人踩出来的小路抄近道往工作室走去。

赵年成微微皱眉,将三轮车刹住,往回走,拿起空桶,放回到三轮车上,把挡板扣好,跨上车继续往前骑去。转头看了看,只看到曹雪撑着一把黑伞,一只手提着裤腿,小心翼翼地走在小坡上。


曹雪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助手问:“好玩吗?”

曹雪从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随手扔在工作台上,套上围裙,笑:“还行。”

工作室开在这儿两年,从没看到过这个骑着三轮车送水的,但那次遇见之后,便也是常常见到的。多半是曹雪先看到的他,早上开车去工作室,逢红灯,停在路口,眼神一飘,就看到了非机动车道上的赵年成。

这男人倒是奇特的,天气明明凉了,他倒想活在夏天里似得,路上的人穿着长袖,他还是一身短袖,灰色的夹克别在腰上,腰部肌肉紧实的,两只胳膊把在车龙头上,捏紧了,胳膊的肌肉也绷实了,轮廓流畅得很。绿灯一亮,腿一蹬,踩着三轮车飞也似地去了。

还真是把三轮车当飞碟似得驾驭。

有时候曹雪拿着钱包出来买吃的,又瞧见他的三轮车停在路边,他扛起一桶未开封的饮水桶,一拎,横起,扛在自己的肩上,脑袋微微弯着,肩上扛一个,手上拎一个,把水送进旁边的小饭店里。

两桶沉沉的水,被他提起来像是提小鸡似的。

曹雪每次瞧见他,都得看一会儿,再把目光移开。

这天曹雪开车去工作室,平时停车的地方都停满了车,她只得兜个圈,寻找能停车的地方,开着开着,倒是绕到了寺庙的围墙外,前面走着一个人,慢悠悠地走,还走在正中间,道儿窄,绕着他开也不行。

曹雪按了一下喇叭。

喇叭突然一响,把前面的人吓了一大跳,转过身,直愣愣地看着她。

曹雪把车停下,又按了一下喇叭,把车窗开了半扇,冲他喊:“麻烦让让!”

这一喊,也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曹雪一愣,闭了嘴,把头缩回来,隔着挡风玻璃,看着前面的男人,嘴巴和下巴歪曲着,歪着脖子,时不时抽搭一下,两只手扭曲着横在胸前。

许是曹雪的喇叭吓到了他,他一抽一抽地看着曹雪,静止了几秒,忽而疯癫似得又叫又跳起来!

“嗷嗷嗷啊!”

他的叫声狰狞又恐怖,跟野兽咆哮似的。

曹雪赶紧把车窗摇上,发动车子要走,车子还没开,那人一扭一扭地跑过来,趴在曹雪的车前嗷嗷地叫,时不时用拳头去砸车前盖。

“疯子!”曹雪赶紧停下车,着实怕再往前开就把他给撞了,男人还在外面又叫又跳,嗷嗷地说着什么,曹雪听不清,怕他把车门拉开,赶紧把车门也锁上了,摸出手机想给助理打电话,号码还没拨下去,忽而咣当一声,那男人竟然拾起旁边的石头砸在了挡风玻璃上,但他扭曲的手使不出多大的力气,挡风玻璃也就凹了个小坑,男人弯腰,拾起石头还要再砸,曹雪赶紧拨通助理的电话。

嘟嘟嘟连线,曹雪扒着车门紧紧地盯着这疯男人,扭身从包里掏出雨伞,把伞柄拉长,想着这疯男人真把玻璃砸碎了,那就……打吧!

手机还在连线,这短短几秒,曹雪的背上都沁出一层凉汗,就在这时,旁边多出了个人影,速度快得很,从三轮车上跳下来,慌忙间,三轮车倒了,里头的饮水桶一下子全滚出来了,装水的沉,滚不动,空的,掉在地上弹了几弹,滚得十足远。

赵年成扑过来,抓住疯男人的手腕:“你做什么!”

呵斥一声,把男人手里的石头夺了过来,砸远了,泥地上被砸出一个小坑。

疯男人看见赵年成,一愣,情绪激动得原地跺脚,抽搭得更厉害。

曹雪坐在车里,看着出现的赵年成,这时候手机接通了,助理在电话那头问:“曹老师,你还没来啊?”

“啊……”曹雪举着电话,看着外面的赵年成皱紧了眉毛,摊开疯男人的手,把他手里抓着的石子儿都拍掉,说,“没事儿,我马上到。”

把电话挂了之后,曹雪打开车门出去。

满地滚落的饮水桶,她把脚边的空水桶踢远了一些。

曹雪站在车旁,看着慢慢安静下来的疯男人,疯男人站在赵年成旁边,歪曲着嘴和下巴,一抽一抽,翻着眼皮看着曹雪,眼珠子又一转,脸不动,眼珠往右边移,不看曹雪了。

赵年成把疯男人拉到自己身后,看向曹雪。

曹雪不确定他还记不记得自己。

但她也听清了,疯男人在赵年成身后抽搐,却是拉着赵年成叫了一声:“弟……弟……”

两个字,他一边叫,身体一边抽了三抽。

赵年成看着曹雪的眼神不善意,曹雪等着他开口。

他毫不客气:“你怎么他了?”

哈。

曹雪在心里笑了一声。

“你也看到了,他用石头砸我车。”曹雪平静地说。

赵年成皱眉:“他不会先攻击人。”

“可他就砸了我的车。”曹雪在他说完的时候就接上了嘴,显得咄咄逼人。

赵年成不说话了,扫了一眼车盖上的划痕和凹下一下块的挡风玻璃。

曹雪低头解锁手机:“好吧,那我们叫警察过来处理吧。”

“你要赔多少?”忽然,他说。

低着头的曹雪忍不住勾起了笑。


抬起头的时候,曹雪的笑容又敛了起来,想了想,义正言辞:“一千五。”

赵年成皱眉。

“有点多。”他说,看了看车盖上的刮痕,“我朋友在修理厂,我帮你去那儿修补吧。”

曹雪摇头:“不行,我信不过修理厂,就要去4S店。”

赵年成不说话,大抵是在犹豫。倒是前头又跑过来一个黄头发男人,穿着夹指拖鞋,啪叽啪叽地跑过来,慌慌忙忙,看到赵年成和疯男人都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跑得急了,有点儿喘,弯腰,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喘气,咽了一口口水,直起身子,跟赵年成解释:“成哥,我就是看人打了一会儿牌,没想到一转身就没看到你哥了。哎呦,找得老子……差点没吓了!”说完,转头看了一眼满地滚落的饮水桶,又看看曹雪,再看看曹雪的车,“怎么了,出事儿了?”

赵年成没理她,从后边裤子袋里掏出一小本记事本,撕下一张,旧的圆珠笔,一只脚立着,另一只大腿抬起,把纸摊在大腿上,刷刷刷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写完之后,把纸递给曹雪:“一千五我暂时拿不出,这是我电话,你先去4S店修,修多少钱我再给你。”

曹雪那过纸,看着“赵年成”三个字,勾了勾笑。

旁边那黄毛男人叫了:“一千五?就这屁大点事儿要一千五?!坑谁啊!你这小娘们儿买保险了吗!报保险压根不要钱,你坑一千五?!”

曹雪随手把纸条折起来放进口袋里:“保险也是我花钱买的。”

“嘿~你!”黄毛男人竖起食指指着曹雪,跨步上来就要理论,曹雪抬着下巴,立着没动。

赵年成一把抓住他:“闹腾什么!”

黄毛男人急了:“不是啊,成哥,她……”

“帮忙把水桶装起来。”赵年成把他遣走。

黄毛还想说什么,瞧着赵年成的眼神又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瞪了曹雪一眼,催了一口,去旁边拾水桶去了。疯男人还躲在赵年成背后,低头剥指甲,时不时抽搭一下。

赵年成看着曹雪:“你先走吧,我不会逃你,会赔的。”

曹雪耸耸肩,没多说什么,转身打开车门,上了车,从侧视镜里看着赵年成把疯男人拉到三轮车旁,和黄毛一起捡着地上的水桶,一个一个地放在三轮车上。

他的手大,能一手拿住两个饮水桶的圆柱形嘴。

黄毛男人还在愤愤不平:“成哥,你真赔啊!”

“好意思欠女人钱吗?”赵年成面无表情。

曹雪勾着笑,发动车子离开了。

在附近停好车,她坐在车里头,从里面摸了摸挡风玻璃,倒摸不出小坑的凹凸感。她从口袋里掏出赵年成给她的纸,后面跟着他的电话号码,她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开,里面写着每日的日程,连“晚上洗衣服”这样的事儿也会写在上面,完成一件就用横线划去。

她在今天的日程下记下赵年成的名字,却没有记上他的电话号码。

写好后把笔记本合上,放回包里,拎包下车。纸条随手揉成团,扔了。


下午的时候助理接了一通家里的电话,说家里出急事儿,家不在本地,开上高速都得两个小时,想向曹雪借车。曹雪坐在工作台上勾着草稿,把车钥匙掏出来丢给她:“你开去好了。对了,车盖有刮痕,车玻璃上也有小坑,今早上弄的。没多大事儿。”

提前说一句,怕小丫头发现车出了问题的时候担心。

助理背上包,拿过钥匙:“曹老师,那我明天赶回来还您。”

曹雪头也不抬,拿着铅笔在稿纸上勾着人形:“恩。快去吧。”

助理拿着钥匙急匆匆地走了。

把车借出去的时候曹雪也没多想,一下午拗着铁丝在做雕塑的钢架。雕塑的魅力就在于“让软的变成硬的”这一过程,曹雪把这话讲给别人听,别人笑她牛盲,可笑归笑,也不得不认同曹雪的话。

泥巴是软的,没了水分就是硬的。泥巴未成形,软的,属于大自然的,塑了形,有了形态,形态显露了思想,就是艺术品,是有力量的。塑泥巴之前,得用铁丝绕出形态来,考虑这人的一只脚伸出去,凌空,吃不吃地住力气,糊上泥之后会不会塌下来,都得思考过。铁丝拧成轮廓作为支撑,把报纸,稻草捆绑在铁丝上,扩充形态,再开始糊泥塑性,细致地刻画。软的铁丝撑着泥巴的重量,又是一个把软的变成硬的过程。

雕塑是力气活,尤其是女孩子做起来,又累又脏。

曹雪拿着钳子拗着铁丝,把铁丝模子整好的时候天都黑了。一看时间,八点多。

平时若干上劲儿了,她也在这个时间点离开,但今天她洗干净手,整理好东西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车借给助理了。她得打车回家。

这没什么要紧的,就是从工作室往外头走的路有一点黑,路灯少,从一个路灯走到另一个路灯,黑漆漆的。平时开车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真走着,便觉得路又黑又长。

曹雪从包里拿出手机,播了首快节奏的歌,插上耳机,塞进耳朵里,把音量调大,快步走着。

路灯昏黄,灯下飞着许多小虫子,绕着灯打圆圈,影子被不同的灯光打出了三个,虚虚实实,正中间的浓,旁边两个淡。曹雪的脚步越来越快,耳膜被强节奏的音乐震得一鼓一鼓的,微疼。

旁边有一大坨影子靠近过来,曹雪听着音乐,听不到外头一点儿声响,赵年成踩着三轮车抄到她前头去了她才瞧见。

曹雪一愣,看着他的背影。

赵年成本不想管,但想了想,还是刹住了车,一只脚蹬着踏板,一只脚踩在地上,扭着上半身,看着她:“要送你一段路吗?”

曹雪没听清,把一只耳塞取下来:“……什么?”

耳塞一取,隔着一段路的赵年成都能听到里面吵闹的音乐,他忍不住笑起来:“要送你一段路吗?”

曹雪抿了抿嘴,走上去,把另一只耳塞也取下来,把音乐关掉,手机放回包里,站在赵年成旁边,说:“那也行,这段路太长了,走得挺累。”

赵年成不戳穿她。

曹雪抿紧了嘴:“你笑什么。”

赵年成说:“路是挺长。”

还是带着笑的。

曹雪就不说话了,站在三轮车旁边。

赵年成从车上跳下来,在三轮车后头翻了翻,现在三轮车后面倒没放着饮水桶了,放着三个大泡沫箱子,不知道里头装着什么东西。后面还有三把小小的木头小凳子,木头凳子特别简单,两个脚,一块横着的木板,用钉子钉起来,就能坐人了。木头小板凳倒着,赵年成把它竖起来,放好,挪了一下三个大泡沫箱子,腾出地方。

“你坐上来吧。”赵年成说。


曹雪也不客气,弓着身子踏上三轮车,坐在小板凳上。

三轮车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赵年成重新跨上三轮车,说了一声:“坐好了。”右脚一蹬踏板,车龙头晃了晃,曹雪两只手抓住三轮车两旁的扶手,三轮车晃动两下,平衡了,赵年成载着她慢悠悠地往前骑去。

曹雪挺直了身板,看着黑漆漆的路离自己越来越远,赵年成明明离她有段距离,却能感受到他背上的温度,隐隐温暖的。曹雪悄悄回头,就看着赵年成宽厚的背,微微仰头,是他的后脑勺。她发现,这男人的肩膀当真是宽厚的,眯起眼目测了一下,肩宽腰紧实,外部轮廓像希腊的男子雕塑。

古典时期的希腊雕塑最好看,尤数男子,有着严格的身材比例讲究,男子颈部到肩膀的斜度是着实让人痴迷的。

曹雪将目光从他的肩膀上挪开,背对他坐着,说:“你把我放到十字路口就行,我打车。”

“你的车去修了?”赵年成问。

曹雪懒得解释,随口嗯了一声。

两人之间又安静了,三轮车慢慢地往前骑,咯吱咯吱地微微晃动。

曹雪想了想,问:“我轻吗?”

赵年成忍不住笑了。

通常别人会问“我沉吗?”她倒好,反着问的。

“比我平常拉的饮水桶轻。”他回答得也巧。

曹雪翻了个白眼,低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白色泡沫箱子,随手移开了点盖子看了看,里面用塑料袋包着鸡翅,鸡尖,韭菜,茄子……用木签都串好了。

“你还卖烧烤?”曹雪问。

“嗯。”赵年成应声。

曹雪觉得他真是奇了,白天送水,晚上开始练摊卖起烤串来了。

“那你别送我去十字路口了,就带我去你摆摊的地方行了,我饿了,正好来几串。”曹雪说。

这回赵年成倒没应声了,蹬脚踏板的一下也显得犹豫。

曹雪回过头看他:“听到没呀。”

“不干净,你要吃?”赵年成问了,大抵没想着曹雪这样的人还愿意来吃路边摊,也不知道她是真的饿呢,还是另有鬼主意呢。

曹雪撇了一下嘴:“不干净你还卖!”

“不卖怎么还你钱。”赵年成这句话丢出来就让曹雪愣了一下。

他不提,赔钱的事儿曹雪还真忘了。

她到底也没想着让他赔,既然他提到了,曹雪特别豪爽地说:“等会儿我吃的钱就算在你要还我的钱里头吧,扣着。”

赵年成不说话,一脚一脚蹬着踏板载着她往前移。

这烧烤摊摆在桥的东面,城乡结合部,一幢幢都是农民盖起来租出去的房子,晚上倒是热闹的,有开着卡车来卖水果的,也有跟赵年成一样来摆摊的,支起锅,就在路边炒起了粉丝和煲仔饭,也有卖卤肉的,卖袜子和小商品的,五花八门。

黄毛站在烧炭的铁架子前,看到赵年成来了,连忙挥手:“成哥成哥,已经好多人问什么时候上东西了!”看到三轮车上跳下来的曹雪,黄毛一愣,脸都绿了,“嘿!这小娘儿们怎么也来了!坑钱坑到这儿来了?!”


黄毛声音喊得响,曹雪倒是看到了赵年成对着黄毛皱眉,黄毛干巴巴地咧着嘴,不说话了。

曹雪想,这黄毛应该很怕他吧。

一看到赵年成来了,旁边等着的人都围了过来,黄毛瞪了站在三轮车旁边的曹雪一眼:“你让让,挪个地儿!”

曹雪抬着下巴不让,惹得黄毛越发恼火,从三轮车上搬下泡沫箱子,转过身的时候低声对曹雪说:“老子真想揍你!”

抱着泡沫箱子,走去赵年成那儿了,把泡沫箱子个搁在地上,从里面拿出烤串,归类摆在泡沫箱子上。

等着的人立马涌过去,蹲下去挑吃的了。

赵年成把夹克脱了下来,放在一边,里面是灰色的短袖,露出一大截胳膊,铁架子里的碳已经烧旺了,有人已经挑好了,拿了韭菜花菜和鸡翅,他拿着剪刀把鸡翅上的肉剪了一刀,放在铁架子上,抹上油,用铁铲死死地压下去,力气一使,胳膊上的肌肉就绷实了。

他的烧烤摊前围满了人,生意好得很,黄毛站在一边,系着腰包,帮着算钱收钱。

赵年成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曹雪,发现她站在三轮车旁边没动。

他忍不住笑了。

发现这个女人当真是很要面子的,他没招呼她,她就骄傲地立在原地,等着他的邀请。

黄毛忙着收钱,赵年成朝他怒了努下巴:“给我递三串鸡翅过来。”

黄毛以为是客人要的,蹲下去,拿了三串鸡翅。

“再来一个茄子,两串香菇。”

黄毛找出来,递给赵年成。

赵年成接过,一并儿放在铁架上烤起来。别人的烤好了就装走了,赵年成把这几串拨了拨,卷了纸巾,把这几串捏住,递给黄毛。

“干嘛?”黄毛看着递过来的烤串。

赵年成说:“给她递去。”

说话间,又有客人挑好了东西,赵年成接过,一串一串排开,放在铁架上。

“我操,那小娘们儿这么坑人你还请她吃?”黄毛不乐意。

赵年成低着头,拿着刷子给烤串抹油:“在女人面前爆什么脏话呢。”

黄毛极不高兴地接过,一步一步地蹭到曹雪面前,把三串鸡翅,两串香菇,一个茄子递到曹雪面前:“拿着!”

曹雪拿过,看着鸡翅脆酥酥的表皮,抬起头看向赵年成,赵年成没看她,炭火旺,燃起的烟让他的脸雾蒙蒙的。

曹雪一边吃着鸡翅,一边走到赵年成旁边。

赵年成把五串韭菜翻了面,撒上点儿辣椒粉。

正逢有客人拿着鸡翅问价格:“多少钱一串?”

赵年成抬头看了鸡翅一眼:“六块。”

客人又指了指茄子:“这个呢?”

“十二块。”赵年成回答。

客人还要在问,黄毛在旁边吭声了,指了指泡沫箱子:“左边的蔬菜一元一串,中间的一块五一串。”

曹雪听到了,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鸡翅,茄子和香菇,抬头质问赵年成:“你给我的几串都是最贵的,就想着现在能多扣点钱,你能少赔点,是吧?”

赵年成:“……”

旁边的黄毛怒了:“呀呵,你这女人能不能有点良心!”


“我的良心被狗吃了。”曹雪说。

说得黄毛半张着嘴,愣是回不出半句话,朝曹雪竖起大拇指。

——你牛,你牛还不行吗?

曹雪半搭着眼皮,站在赵年成旁边继续啃鸡翅,咬一口鸡翅,眼神依旧盯着赵年成不放,她瞧见了,赵年成的侧脸嘴角微微上扬。

她的无赖相把他逗笑了。

曹雪喜欢看赵年成低头烤鸡翅的样子,这男人啊,做起力气活来当真是有味道的,炭火烧的红彤彤的,把他的手指也映红来了,拿着铁铲紧紧地压住鸡翅,生鸡皮在火红的炭火下渐渐熟起来,抹上油的鸡皮上渗出泡泡,兹拉兹拉作响,这鸡皮慢慢变成了金黄色,他把鸡翅翻面,开始烤另一面,胳膊一伸,手掌大,连握胡椒粉和辣椒粉,手腕一抖,调料纷纷落到鸡翅上,旁边的铁架上也落了些调料,他极聪明地把一串花菜放在上面,花菜上也沾满了调料,一点儿也不浪费。

他的胳膊伸出去的时候,短袖就绷紧了他的胳膊,微微露出他的锁骨窝。

男人的肩膀宽,锁骨窝的线条就流畅,能兜住女人的吻。

曹雪目光下移,瞧见了他脖子上用红线穿着的玉。

一俯身,他的玉就落在他的衣服领口。

玉的材质说不上好,刻着观音像。

男戴观音女戴佛,历来的规矩。

似乎曹雪盯着他的眼神盯得太紧了,正逢空隙,客人都拿好烤串走了,赵年成用铲子将铁架上的渣碎铲到一旁,回过头,对上曹雪的目光。

曹雪一愣。

他的目光在不经意间袭来的时候,眼神总是微微凉的,或许是凉吧,那双眼里似乎没什么是他在乎的,又像他什么都在乎的。

“吃好就早点走吧。”赵年成说了这么一句,一边说着,用手背摸了一下自己的嘴,擦去一点汗,走到黄毛面前,从腰包里翻了翻,翻出几张一百块。

数一数,五百。

一张一张摊平,走过来递给曹雪:“这些钱先拿着。”

“成哥!”黄毛气得叫,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曹雪接过,钱上还有点油迹,她收下,一折,塞进裤子兜里。

恰逢又有人走上来买烤串了,赵年成重新回到铁架面前,用铁铲刮着铁架,大刀阔斧的,蹭蹭蹭的金属声。

黄毛拿眼瞪着曹雪,曹雪扫了他一眼,继续慢悠悠地啃她手上的香菇串,赵年成回头看她一眼:“还不走?”

“吃完就走。”曹雪说。

赵年成的语气并不像是赶她,曹雪想。

曹雪继续慢悠悠地啃串,一串香菇她得吃十分钟。

光顾赵年成生意的人多,大多是住在附近的,有些直接穿着睡衣下来买,有些骑着电瓶车回家,停下车,推到摊前开始挑起串来,过了一会儿,倒是来了一拨人。

四个人,扎堆过来的。

为首的男人也穿着短袖,脖子上一条粗金项链。

他们往这边走的时候赵年成就瞧见了,回头,看着曹雪,眼神一下子就锐了:“吃完就走吧,晚了就打不到车了。”

这是他第二次让她走。

曹雪瞧着他的表情,用纸巾抹抹嘴,看了他一眼,也没道别,也没说句谢谢,挺着身板,心安理得地走去桥边等车了。

赵年成手下的动作未变,将几串烤串翻面,撒上胡椒,低下头,眼皮抬着,他是内双的眼睛,一抬,两颗深色的眸子烈得很,看了一眼站在桥边等车的曹雪,又将目光轻轻地朝黄毛一瞟:“注意一点儿。”

轻轻的一句话,也不惊扰客人。

黄毛不急着数包里的钱了,也瞧见走过来的四个人了,脸色变了变:“靠,他们要怎样啊!”

说完也就闭嘴了。

站在桥边等车的曹雪弯着一只腿,用鞋尖轻轻地敲了一下地面,亮着绿灯的出租车由远而近,曹雪伸手招拦,出租车立即打了右转向灯,向曹雪停过来。

曹雪开门上车前,回头又看了下赵年成的摊子,摊子前站着四个人,瞧不出什么异样,赵年成照旧低头烤他的串。

曹雪进了出租车:“星华国际公寓。”

出租车开了一小段路,曹雪忽然又叫:“等一下。”

出租车停下。

她回头,看了看后边儿,烧烤摊子换成了黄毛在烤串,短短一会儿的功夫,没有看见赵年成,也没瞧见方才站在摊前的四个男人。

“还走吗?”司机不耐烦地问。

曹雪回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走吧。”

车子重新启动,上桥了,越来越远了。


两个陌生人,怎么就一下子有了这么多的牵挂?

缘分真是一阵一阵的,浪头打过来一阵,热情的,再打过来一阵,冰冷的。

助手小丫头来还车子了。

曹雪站在外头抽烟,穿着布鞋,一边抽着烟,一边想着什么,时不时用脚尖踢了一下地上的土,小丫头把车钥匙递给曹雪,曹雪接过,随口问了一句:“家里没事儿吧?”

小丫头摇头,笑:“没事儿。”

曹雪吸了一口烟,眯着眼吐气儿,看着她勉强的笑容,也不便问什么。

小丫头低头想了想,说:“曹老师,这周末我能来做些小东西拿出去买吗?”

“可以啊。想什么时候来就来吧,材料工作室里都有,你用着好了。”曹雪说。

小丫头笑了:“谢谢曹老师。”笑呵呵地进去了。

曹雪看着她一甩一甩的马尾辫,长长地吸了一口烟,含在嘴里一会儿,吐出的烟也是长长的。

她就收了四个助理,她记性不好,记性不好是因为睡眠不好,有时候得靠安眠药来保证睡眠,所以每天她都会把要做的事情记录到记事本上,做一件,划掉一件。

她还记不住人名,人的名字简直太难记了,三个助理的名字她到现在还记不全,也懒得记。

这个年纪轻的,刚刚大学毕业的,平时帮着她买买材料,做点儿基础模型的,她叫她小丫头。

大学毕业三年的那个,周末的时候也回来工作室,做一些茶具,烧一些陶瓷,开了网店卖的,她叫他小伙子,后来慢慢地变成了“伙儿”。

跟她跟的最长时间的那个男人,帮她接单子的那个,她管他叫大雷,因为做事儿雷厉风行的。

还有一个男助理,力气大,翻模的活儿都是他干,她叫他大力。

这四个助理对曹雪这点儿也习惯了,就由着她给他们改名字了。

可奇怪了,赵年成的名字在她的记事本上记下了,曹雪就这么牢牢地记住了。

曹雪把最后一口烟吸完,回到工作室,套上围裙,挪了一筐泥巴过来,给她昨晚上做好的泥塑底上泥。

泥巴冰凉凉的,往扎好的报纸上盖上去,捏扎实,用雕塑刀给泥修平整。注意力一集中,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到了上午,人体形态已经出来了,一个肩宽腰窄的男人扛着水桶,脸部的五官还未刻画,但轮廓一出来,便已经是一股力量感了。

所以曹雪的基础功夫好,只是个大致轮廓,但一块一块的肌肉已经到位。

曹雪放下刻刀,松了松筋骨,靠在椅背上,手上的泥还在,未洗,直接掏了根烟点上。

旁边的大雷抱着一筐湿泥过来,看到曹雪塑好的形,笑:“这捏的扛水桶的是谁啊?”

“劳动人民。”曹雪夹着烟,笑着说。

大雷撅着屁股把框子放在地上,抱怨:“外卖怎么还没到。”

曹雪奇怪:“你们点外卖怎么不叫我?”

“给你也点了啊,问你要吃什么,你说跟我们一样,我们就点了新疆大盘鸡啊。”大雷斜着眼,笑着看着曹雪,“你做的太专心了,回答我们的时候你自己都没记着。”

曹雪想了想,有这个印象,又好像没有。

过了会儿,送外卖的人来了,小丫头过去付钱,随口抱怨了一句:“怎么这么晚呀。”

外卖小哥把帽子 摘下来摸了摸汗:“哎呀,附近有个疯子,怪吓人的,跟了我一路。”话还没说完外卖小哥一回头,叫,“诺诺诺,就是他,跟上来了!”

曹雪听闻动静,坐在椅子上,微微低下shen子去看。

小丫头的身子挡着,没看着。

小丫头立在门口吓得叫了一声:“这人……”

闻讯,大雷和剩下几个助手一道儿围去门口了。

大雷说:“这人是……得脑瘫的?”

曹雪站起来,看到了,门口不远处,立着的男人就是赵年成的哥哥。

歪曲着手,一抽一抽地立在树下,远远看着他们。

“就是他,疯子!”送外卖的人骂。

小丫头有些怕,不住的往后退。

大雷自告奋勇:“我去赶走他。”

他正要上前,只听到曹雪在后面说:“干什么呀,人家又没招惹咱们。”

大雷回过头,没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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