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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女谋心:王妃是个狠角色

清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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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七阅小说   主角: 希岚湟多兰   更新: 2022-04-05 06:0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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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希岚湟多兰《凤女谋心:王妃是个狠角色》讲的是元禧八年,西顿尔草原第一美人岚湟公主前往大印和亲原本应该入宫陪伴君王侧的公主,却因为天师一句莫名其妙的判词而被随意指给了身有顽疾的霖王谁知,这才是故事真正的开始对故国心怀恨意的公主,同君主明争暗斗的王爷,这一对糊里糊涂的夫妻,却在阴谋诡计的催动下渐渐相知相伴,成为了盟友天下乱,大事成然而,却有人在最不该动情的时候动了真心一杯鸢尾饮,两方离心笺,毒杀的又是谁的情深?

第1章

精彩节选


  元禧八年春,霸居西顿尔草原的希氏王庭将岚湟公主送往大印,以期能接秦晋之好。

  春末,岚湟公主的仪仗终于抵达大印都城外。京畿卫早已出城迎接,谦安城内百姓自觉洒扫了街道,以鲜花铺路,翘首以盼只等着一堵这西顿尔草原第一美人的风采。

  “来了!来了!”

  粗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夹道的百姓们顿时屏息往城门处望去。

  打头的京畿卫威风凛凛,百姓们看得自豪,便越发期待后面的公主仪仗。

  却不想跟在京畿卫后面的仪仗队,竟只剩几个稀稀拉拉举旗的,迎风飘扬的旗帜残破不堪,与后面同样破烂的马车相辉映,透出一股狼狈。

  残破的马车中,岚湟公主端坐,白狐披风上斑驳着血迹。她脸色苍白,紧抿着唇,紧紧抓着披风将自己裹住。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她满身的狼狈。

  这是来的路上遭了劫?

  传闻艳绝西顿尔草原的公主入城,竟是这般狼狈形状,谦安城百姓一时只觉失望不已。

  而京畿卫护着仪仗队到了皇城外停下,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有一年轻太监领着宫人不仅不慢的行至马车前。

  “杂家奉了皇上口谕,请公主暂且移驾西郊别苑。”

  马车内一阵沉默,良久才传出两个字:“劳烦。”

  声音不悲不喜,如死水般平静。

  胡公公‘哎’的应了声,心下感叹这位岚湟公主未免也太逆来顺受了。不过主子交代的任务总算顺利的完成,胡公公只安排了一应宫人前往别苑伺候,自己则是回去复命。

  西郊别苑位靠西山围场,是大印皇帝狩猎时的落脚之地,虽不寒酸,却到底是落了希氏王庭的面子。

  希岚湟并未觉得不满,反而从心底升起一阵快意,这许多天来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得到了抒发。

  她是希尔顿草原的第一美女,同时也是希杀崇的工具。

  往日里他用送她和亲的这种法子,迷惑了许多小部落的王,从而借机将他们毁灭征服。现在,他的野心将她送到了大印——但却碰了一鼻子灰。

  这一场和亲,她倒极其的期待了。

  她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殷红的唇轻轻勾了勾,左眼下玉兰花瓣样的印记似乎也被牵动,越发的嫣红了几分。

  “公主。”有丫鬟挑帘进来,神色不悦,“王传来消息,希望您接下来安分些。”

  安分?

  希岚湟眼底划过一抹嘲讽,转过身去看着丫鬟:“多兰,我知道。”

  来大印的路上是她最佳的逃跑时机,然而一切都已经失败了。所幸那一场动乱,使得希杀崇安排在她身边的人,只剩下多兰这个碍事的丫鬟了。

  大印绝不是以前那些不入流的小部落,并非希杀崇可摆布的,这一场和亲还没有结果,便依旧是她摆脱束缚的机会。

  为了以后的计划顺利,她须得先解决多兰。

  窗子开着,微风携裹花香徐徐而来,晚春的花香更加浓烈,但风却依旧还带着丝丝寒意。

  希岚湟搓了搓手臂,忽而想到什么,转身探出窗外:“多兰,院子后面便是山林吗?”

  “是的,公主。”多兰拿了披风给她盖上,“山下风凉,您的身子要以最美好的形态出现在大印皇帝面前,不能有丝毫的损伤。”

  希氏王庭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岚湟公主最大的武器,便是她的美貌。

  如往常一样,希岚湟没有反对,她转身应了一个“好”字,缓缓往外面走去:“可是我想去山上看看,你知道的,我们草原很少看见青山。听说那是大印的猎场,山上还会有许多动物,多兰,你不想看看吗?”

  多兰本想反驳,但希岚湟已经走了出去,并唤了个宫女带路,她只能赶紧跟上去。

  西顿尔草原只有一座大雪山,常年被冰雪覆盖,一眼望不到顶,没有人上去,也没人敢上去。

  所以爬山对于希岚湟来说,确实很是稀奇。

  宫女在前面领路,不敢带她们深入密林,只在外围转了转便道:“岚湟公主殿下,再往里面便会有危险了。”

  “危险?”希岚湟的眸子闪了闪,“有吃人的大虫吗?”

  “有的。”宫女笑了笑,突然想吓一吓她。

  这位貌美的草原公主看起来端庄高贵,但性子却极软,端不起公主的派头。

  果然,希岚湟的脸色白了白,神情有些犹豫。

  多兰趁机道:“公主,前面太危险了,我们该回去了。”

  “好……”希岚湟一步一回头的看了看密林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转身往密林里跑,“多兰,我还是想去看看。”

  “公主!”

  多兰脸色一沉,以为她到这般时候还要逃跑,赶忙追了过去。

  希岚湟跑得不快,林子里都是树,她认不清道,只能往杂草多的地方跑。渐渐地身后追赶的声响便小了许多,她停下来听了听,辨别出了多兰的声音。

  “多兰,我在这里。”希岚湟高喊。

  没一会儿多兰便出现了,抱怨道:“公主,您不该乱跑。”

  希岚湟的发髻大概是被树枝刮到了,簪子被她拿在了手上,她无助的吩咐:“帮我整理一下,我们回去吧!”

  多兰没有疑心,上前帮她整理衣饰。

  希岚湟张开双手,一垂眸便看到低着头的多兰,在她面前暴露出了一截脖颈。她抿了抿唇,眼底一阵坚决,两手抓着发髻狠准的插入了那段脖颈中。

  多兰闷哼一声,甚至没有来得及挣扎,就没了气息。

  鲜红的血染红了多兰的脖颈,将希岚湟白皙如玉的手沾染,但她却依旧没有松手。她一手抓着多兰的肩膀,一手抓着簪子,丝毫不敢懈怠。

  直到察觉到手底下的人没有挣扎,她才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浊气还未吐完,却忽然听到一声轻啧,分明轻如叹息,却如惊雷炸响在脑中。

  希岚湟惊愕抬头,不知何时前面站了一男子。他生得眉目如画,但那身紫衣却衬得他脸色有些苍白,宽大的衣袍使得他看起来有些瘦削,偏生那一双凤眸里却闪着冷冽的光,将这几分病弱化去了不少。

  他是谁?方才的事情他看到了多少?

  


  很多条对策在脑子里闪过,希岚湟警惕的盯着眼前的男子,半点也不敢松懈。

  但男子只是凉薄的扫了她一眼,弯腰在地上挖了两株草看了看,又皱眉扔在了地上,转身打算离去。

  “等一下!”

  希岚湟忽然出声,连她自己都惊了一惊,不过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她将多兰放在地上,提着裙摆跑到男子前面,拦住他:“公子,可否搭把手?”

  “哦?”

  男子眼角微微上挑,眼底的漠然淡了几分,却是染着寒意。

  她会拦住他,这让赵原溱有些意外。

  他垂眸看去,正巧撞进她莹润的眸子里,那双水眸中盛着警惕,像是一只捍卫领土的小猫咪。

  可这只小猫咪,正在求他。用这样的态度,与其说是求,还不如说是警告。

  她白皙姣好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的杀意,但心底定然是在揣度他若拒绝,她要如何下手灭口……怕是一只装成小猫咪的凶悍老虎呢!

  赵原溱讽刺的勾了勾唇角:“你我要我帮你处理尸体?”

  他的声音很淡,里面的嘲讽丝毫不加掩饰。

  希岚湟紧紧地盯着他,点头:“嗯,我拖不动。”

  ‘拖不动’不过是个借口,眼前的男子不知身份,方才的事情被他看见了也不知是福是祸,但不管怎样,死人才是最保险的。

  她一刻也不敢大意的观察着他的反应,想寻到机会下手。

  “呵。”赵原溱搓了搓手指,从吼间发出一声轻呵,错过她继续往前走去。

  几乎是他一动,希岚湟心便一提,染血的手抓着簪子用了用力,猝然转身向他刺去!

  这个人,不能留!

  一阵劲风带起一阵血腥气味,赵原溱脚步一顿,眼底戾气一闪而过,侧身回头,一只纤细的手抓着簪子从他耳旁掠过。

  “杀人灭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赵原溱看向她,那眸光冷得刺骨,希岚湟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大觉不好。

  然未等她反应过来,只觉手腕一痛,簪子早已脱手,紧接着凌厉掌风掠过耳旁,便是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赵原溱一手将女子纤细的身子捞起,低头细细打量:只见她着一身粉色绣百蝶褶裙,腰间系月白锦绣带,越发显得身量窈窕、腰肢纤软,肤如凝脂发如墨,眉如远山黛、绛唇渐轻巧。

  赵原溱抬手拂掉她沾在脸上微卷的黑发,低声道:“西顿尔草原的第一美人,原来是如此心狠的么?”

  指尖泛着凉意,点在那片玉兰花瓣上,下一刻他猝然松手,任由美人摔入杂草丛里。而那支染血的簪子,则被他反手收入袖中,扬长离去。

  风从寂静的树林中穿过,将血腥味悄悄的散去别处。有呼喊声越来越近,大宫女寻来,在杂草丛中寻到了昏迷的希岚湟。

  “岚湟公主?公主殿下,您醒醒!”大宫女慌乱的摇晃着她,压抑着声音呼喊。

  侍卫分散在不远处,岚湟公主这般昏迷在草丛中,若是叫旁人知晓,还不知传些什么流言出去。

  所幸希岚湟幽幽转醒,眼神迷茫的看了大宫女一眼,问:“我在何处?”

  “岚湟公主您还在西山猎场,此处杂草丛生,想来您是失足摔了,奴婢这便扶您回去。”大宫女松了口气,扶着她起身。

  至于原本跟在岚湟公主身边的丫鬟,大宫女并未问起……此处这等浓烈的血腥气,那丫鬟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希岚湟醒来后从大宫女口中并没有打听到什么,仿佛那个男子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

  至于多兰,侍卫寻到时正有一群狼在啃食尸体,听到消息希岚湟松了口气,苍白的脸色好转了一些。

  除了那个男子,再没有旁人知道多兰的死因了。

  希岚湟转眸看向身旁的大丫鬟:“你是大印皇帝派来伺候我的吗?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朝露,是胡公公奉皇上口谕,分派来伺候岚湟公主殿下的。”大宫女恭敬的回话,一板一眼丝毫不敢乱了规矩。

  不是大印皇帝亲自点的,那便并非眼线。

  希岚湟垂眸,眼睫眨了眨:“你们大印有句话叫‘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可见朝露并不好,不如叫朝歌罢?”

  “奴婢谢公主赐名!”朝歌跪下拜谢。

  认下这个名字,便也是认下这个主子了。

  希岚湟住进西郊别苑的第一天便去了西山,并损了个贴身丫鬟狼狈归去,消息很快便被暗卫送回宫里。

  “皇上,国师来了。”胡公公恭敬的站在一旁,小声提醒。

  “嗯。”赵振瑱淡淡应了,将奏折继续看完才放下,抬起头正见国师从外走进来,不由勾了勾唇角,“国师今日来得迟了些。”

  白袍朱冠的男子缓缓走至殿中,走动间带起细风,衣摆随之而动。唇角挂着和煦的笑意,眉目间却是一片淡然。

  萧无信抬头看看朱桌后的帝王,微微颔首道:“陛下召见我,所谓何事?”

  赵振瑱站起身迎上来,给足了这位国师面子,将一个折子递给他:“这是刺卫军传来的消息,此次岚湟公主狼狈入京,皆是因在汉中地区遭到了抢劫。护送侍卫不敌,岚湟公主往南狼狈而逃,被希杀崇的人追了回来。”

  “往南而逃……”萧无信和煦的笑意里染上了几分探究。

  汉中已经离大印都城不远了,且不说不会有如此胆大包天的劫匪存在,便是这岚湟公主逃跑的方向,也很是引人深思。

  赵振瑱眼里一片冷意:“她是故意的,不想和亲,便寻了这一伙人做戏,想趁机逃跑。”

  送了公主来和亲,公主却千方百计的要逃跑……这不是没将大印放在眼里么?既然如此,大印也不会再仁慈了。

  “国师,你说朕用这项罪名向希氏王庭出兵,征服西顿尔草原可好?”赵振瑱的野心沉在眼底,深邃无比。

  大印国力雄厚,如今师出有名,这一场战事若起,定能大获全胜。

  然萧无信却是摇了摇头:“西顿尔草原一向如一盘散沙,希杀崇还未能统一西部,便想用同样的法子对大印出手,是他的鲁莽。陛下英明神武,与这般鲁莽之辈不同。”

  “国师的意思是……攘外,必先安内?”

  赵振瑱沉吟,拢眉沉思,最终缓缓点头……看来他要先见一见这位公主才行了。

  


  在西郊别苑待了两日,希岚湟才等来了宫里的召见。

  下旨的不是大印皇帝,而是皇后。

  希岚湟此番前来大印乃是和亲,带着两邦交好的使命,所嫁之人自然身份不会低了去。而大印皇帝正值壮年,娶岚湟公主几乎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若希岚湟入宫为妃,那么她以后就得在皇后手下讨生活了,此番召见,大抵是皇后对她的试探了。

  这般想着希岚湟拿下头上的九珠琉璃簪,指着一旁的白玉蝶簪道:“换这个,衣裙也换一件,那件烟柳色的流仙裙就好。”

  “奴婢倒是觉得公主容色倾城,便是红色也压得住。”朝歌遗憾的说着,去拿了流仙裙出来。

  希岚湟看了一眼摆在一旁的火红长裙,眼底有着欢喜之色,嘴上却道:“无妨,这件也很好。”

  她自小顶着第一美人的头衔,姿色如何自不消旁人说,只若此番进宫还刻意打扮,难免不会引起皇后的嫉妒。

  这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宫里来了马车,护送她直接入宫,到了宫门下马车,便有一个小太监领着,却只将她引到御花园便溜了。

  希岚湟四处看了会儿,寻了处凉亭坐下,喝茶欣赏风景。

  不同于草原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广阔,大印的风景偏向秀丽,而皇宫内的御花园更是精致,处处都是匠心独到的布置。

  只是再好看的景,看久了也会腻。

  “大印的皇后娘娘,很忙吗?”

  已经枯坐了一个多时辰了,此时日头渐上,阳光已经烈了起来。希岚湟心中升起一股躁意,面上虽然没有不悦,眼底却是有些不耐烦了。

  朝歌想了一下,斟酌着道:“皇后娘娘纵使忙碌,既已经召见了公主,就该早腾出了时间才是。”

  她不敢明里说皇后的不是,只能这般隐晦的提醒。朝歌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知这个平日里看着性子温良的草原公主,能不能明白她话里弯弯绕绕的意思。

  希岚湟端坐着,美眸盯着前方,眼底神色晦暗不明,也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之后,她突然起身往外走去:“我们出去走走吧,我想看看这大花园的景色。”

  朝歌有些无奈,主子终究是没有懂,往后她少不得要多帮看着些了。

  阳春三月,御花园正是百花怒放的时候。希岚湟沿着石子小道慢吞吞的走着,若见着开得好的花便去摘几朵,越摘倒越是来了兴致。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朝歌手里都拿不下了,希岚湟自个儿怀里也抱了满怀的花儿。

  再往前走便到了牡丹园,此时牡丹正开得艳丽,看着便惹人喜欢。希岚湟看得眼前一亮,就要走进去。

  “岚湟公主请留步!”一个宫人突然跪在她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希岚湟笑了笑:“我为什么要留步?里面开的是牡丹吗?你且让一让,我要摘一些回去装饰屋子。”

  宫人在心里叫苦不迭,如今才是三月底,牡丹花期未到,这些牡丹是洛阳那边特意进贡来的。棵棵金贵无比,便是掉了个花苞都要被问责,哪里还能叫人摘!

  但眼前这位是异国公主,身份贵重,他们做下人的说不得打不得,只能哀求:“请岚湟公主开恩,这些牡丹若是折损了,奴才们都要活不成了!”

  “这样严重啊……”

  希岚湟垂眸低喃,唇角却勾起一抹笑意,眼底闪过一道诡光,突然快速绕过了宫人往前跑去。

  “不过几朵花,大印地大物博,何至于这般小气!”

  她娇笑一声,怀里的花被她抛洒上天,纷纷扬扬的坠落在地上。一片缤纷娇花之中,是她的如花笑靥,莹润的眸子里似有璀璨星光,将周围一切的花儿都比了下去。

  草原第一美人,名不虚传。

  离牡丹园不远的柏树下,一行人正往这边观望。

  赵振瑱站在最前,深邃的眸望着前方:“素日听闻岚湟公主端庄温雅,今日一见不想竟是这般活泼灵动,朕确是开了眼界,皇弟以为如何?”

  站在帝王身边的男子眉宇间与之有几分相似,只是脸色有几分病弱的苍白,神色淡漠的点了点头:“有趣。”

  “哎!”赵振瑱扫兴的摆了摆手,“美人儿倒是个有趣的秒人,只你也太呆板了些。国师看又如何?”

  话丢到萧无信头上,他摸了摸手上的指环,吟道:“红颜空对月,王侯去如山。可惜!可惜!”

  “国师的意思是,此女有血月大凶之兆?”一直未曾说话的皇后苏玉簪突然开口,“听闻希杀崇数次用送岚湟公主和亲的法子,灭了敌对部落,此番又送来大印,莫不是也打着这样主意?”

  赵振瑱扫了她一眼,道:“传闻岂能当真?好了,朕也累了,去那边的凉亭坐一坐罢。皇后,你既请了岚湟公主入宫,便该好好尽一尽主人之责。”

  请了人进宫来,却将人晾着,使得这御花园的花儿这般遭殃。对于苏玉簪的这等做法,赵振瑱还是有些不满的。

  “臣妾知晓。”

  苏玉簪压下心头的不快,转头吩咐了宫女去请希岚湟,这才跟往凉亭走去。

  牡丹美则美矣,在希岚湟看来却还是太过娇贵了些,散去了一股新鲜劲,她已经有些累了。正巧这时宫女来请,她便索性跟着去了。

  凉亭内早已有人,希岚湟只当是帝后,然待到走近一看,她忍不住轻呼:“你……”

  坐在石桌左边的男子眉目俊逸如画,眸色清冷淡漠,脸色透着些虚弱的苍白,似比那日在西山遇见时越发的苍白了些。那一身墨青色锦袍越发显得他瘦削,只浑身气势却一如既往的冷冽。

  没想到那日遇见的男子,今日又会在这里遇见。

  “岚湟公主与皇弟早已相识了?”

  她正发愣,一声询问自居中的男子口中而出,带着几分探究。

  希岚湟循声看去,见此人身着暗紫绣龙纹锦袍,虽是勾着笑意,浑身却是透出一股子威严,便猜出此人的身份了。

  


  这人眉宇间与左边那男子有几分相似,如此看来,那人身份并不简单。

  这般想着,她忍不住往那边又看了一眼,这才转身行礼:“未曾相识,却似曾相识,只是觉着眼熟罢了。”

  她看得隐晦,却还是没逃过赵振瑱的眼睛。

  他相信‘眼熟’不过是一个借口,岚湟公主此番的做派,无疑是一眼看中了赵原溱。若是这般,事情倒还好办了。

  赵振瑱愉悦的道:“朕方才还和皇弟说起公主,此番看来却是你二人的缘分了。”

  什么意思?

  希岚湟心中一跳,心思早已转了几转。她已从大印皇帝的话中猜出了赵原溱的身份,只是没想到大印皇帝似对这位皇弟爱宠至极,竟有将她许给他的意思。

  嫁给皇帝,从此囚居深宫,尔虞我诈。又或是嫁给一个王爷,再寻逃出的机会?

  王府与皇宫相比,显然是要自由得许多。可希岚湟一想到那日他那浑身凛冽的寒气,心中便有些发憷。

  “朕听闻草原儿女最是干脆潇洒,公主无需拘束。”赵振瑱爽快的摆摆手,一锤定音,“既是公主与皇弟两情相悦,朕便愿做一回月老,替你们牵一牵线!正好国师在此,也可请他看个好日子!”

  将她赐婚于霖王?

  “我……不知王爷是否愿意……”

  希岚湟愣了一瞬,快速的看了赵原溱一眼,见他神色平静,无喜无怒,一时心中越发的没底。

  但皇帝金口玉言,此事既已定下,便是不得更改了。

  赵原溱已经站了起来,行了大礼谢恩:“臣弟,谢主隆恩。”

  他应下了,便是愿意的。

  希岚湟不知为何竟觉得松了口气,行个了草原的礼,也应下了这桩赐婚:“谢皇帝陛下。”

  如此自是大喜,赵振瑱拜托了国师算良辰吉日,安排了些事物,便寻了个借口先离开了。他一走,皇后与国师自是不想留下,也相继离开。

  一时间凉亭内只剩下还在喝茶的赵原溱和她,希岚湟恍然回神:“霖王爷,那日的事情……”

  “那日的事情?”赵原溱放下茶盏,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公主莫不是认错人了罢?”

  又不是记不住人的三岁孩童,怎可能认错?

  不过他既不认,那就代表默认西山的事情不存在了,这样倒是更好。

  希岚湟笑开:“想来是认错人了,不过到底是我与王爷有缘,往后诸多事情还请王爷多多指教了。”

  一个看似受帝王宠的闲散王爷,眼底却是无尽的冷意,由不得希岚湟不猜测几分内情。不过不管是何情状,想来往后也自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若不然这桩婚事,他不会答应得这样爽快。

  赵原溱这才抬眸看向她,大抵是方才摘花跑得急了些,此时她双颊绯红,额头上还有层薄汗,一双水眸盈盈可期,惹人怜爱。

  但那眸子深处掩藏的警惕却一分也不少……一如他初见她。

  “呵呵……”赵原溱忽然低低的笑了,“不急。”

  她的请求,他没有应下,也是真的不急。若要合作,也要先摸清楚对方的底细。索性婚期还有些日子,足够他调查明白了。

  赵原溱的拒绝让希岚湟有些不悦,回到西郊别苑,赐婚的圣旨便跟了来,婚期定在了五月中旬。

  还有一个半月,是仓促了些。

  而希岚湟并非大印人,对大印婚嫁的习俗礼仪等都不熟悉,赵振瑱便让她搬到栖梧宫,在出嫁前都由苏玉簪教导礼仪。

  接下这桩差事,苏玉簪着实是不喜的。

  宫里放着这般美人,每日里嫔妃们来请安便要冷嘲暗讽的比较一番,而被比下去的自然是她苏玉簪。

  “这帮子混账,真是越发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送走一干妃嫔,苏玉簪终是没忍住摔了茶盏。

  宫里都知晓皇后娘娘温柔大度,只这也不过是表象罢了。

  一旁伺候的大宫女重新倒了杯茶,安慰道:“娘娘勿要与她们置气,没得气坏了自个儿。那草原公主是第一美人又如何?不过是空有一副皮囊罢了,论起贵气来,娘娘始终都得压她一头!”

  这话说得在理,苏玉簪听着舒心了几分:“本宫何至于与她置气,明心,随本宫去看看那位岚湟公主的规矩学得如何了。”

  一个多次和亲未遂的公主,分明便是‘薄命’之相。

  也是这些蛮荒地方的人没甚廉耻,若是大印女子哪个许了人家却未得嫁成,便是一次两次也得羞得不敢见人。哪里还会像她这般,千里迢迢赶往大印来。

  好在这样的,并未得福气入宫,若不然以后整日里要见着那张脸,苏玉簪只想想便觉晦气。

  希岚湟住在偏殿,皇后指了个老嬷嬷教导她规矩。本来以为只学婚嫁礼仪,却不想每日里学的都是些跪拜大礼,整得她膝盖痛腿也痛的。

  好在不过是些皮肉苦,咬咬牙便能过去了。但此时受的这些苦楚,她却是要记在心里的。

  苏玉簪到偏殿时,便见到希岚湟头顶着个青瓷大碗,正小心翼翼的走着宫步。

  宫步起步时要将上身要先端正,落地轻盈却稳重,步伐要平稳而不呆板。这样才能保证保证碗里的水不洒出来,走起来的时候看着才是轻盈如蝶翩翩,展现女子的柔美,而非士兵一板一眼僵硬的踏步。

  但这种步子很难练习得好,家里有女子要计划送入宫的,都会从小教导。像是希岚湟这样临时抱佛脚,根本行不通。

  宫步并非婚嫁礼仪中的事项,不过看着希岚湟吃力的练习着,苏玉簪心中还是觉着畅快。

  看了一会儿,她才缓缓走过去,道:“岚湟妹妹可累了?”

  “啊……我……”

  希岚湟想转头,惹得头顶的青瓷大碗摇晃着掉了下来,‘啪嗒’一声摔成了碎片。碗里的水泼洒在地上,她的浅色裙摆上沾了一片水渍。

  “我不小心掉了。”希岚湟有些自责,甚至想去捡地上的碎片,被她身旁的宫女抢了先。

  苏玉簪鄙视的扫了眼,心中越发看不起希岚湟……这般绵软的性子,连公主的派头都端不住,也难怪会被希杀崇当做工具送来送去了。

  


  四月初的阳光还很暖和,但晒久了便会觉着浑身燥热,暖阳也成了烈日。

  茶壶中的水都添了好几回,苏玉簪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训诫,且看目前的架势,她还没有停止的意思。

  希岚湟用帕子攒了攒额角的汗,抿了一口茶水:“皇后娘娘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可还有别的?”

  她皮肤白嫩,被烈阳久晒,两颊已经泛起不自然的红润,看得出来她已经很难受了,却依旧没有去反驳皇后。

  有宫女举着掌扇遮阳,苏玉簪依旧雍容,她温和的笑着:“你看我,说了这许多,倒忘了与你说说霖王的事情,你定是听得枯燥了。”

  希岚湟笑了笑:“皇后娘娘严重了,琐事自是枯燥的。”

  枯燥又磋磨时候,若不是寄人篱下,没人愿意听。

  苏玉簪还以为就希岚湟逆来顺受的性子,会忍气吞声下去,没想到竟拐弯抹角的刺了她一句。

  偏生,她还生气不得。

  “也是,今日一早霖王府又传信入宫来请太医,想来是霖王旧疾又……哦……呵呵呵……你瞧,本宫怎么跟你说这些。”

  苏玉簪连忙掩嘴,解释道:“这人总有个头痛脑热的时候,公主可别多想。”

  这样欲盖弥彰的说辞,倒还不如不说。

  不过苏玉簪这时候提起这些,无非就是要希岚湟多胡思乱想些,最好还要为这桩婚事闹一闹,这样大家才能看个笑话。

  希岚湟疑惑的追问:“霖王有何旧疾?”

  “不过是本宫一时嘴快说岔了,公主不要放在心上。”苏玉簪起身,睨了她一眼,“宫内还有些事物等着本宫去处理,便不陪公主了。”

  苏玉簪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转身时唇角又往上勾了勾,眸中流转着得意的波光。

  阳光甚好,坐在烈阳下的人却几不可见的打了个寒颤,好半晌眸子才转了转。

  朝歌担忧的看着:“公主,奴婢扶您回屋吧?”

  “好。”

  希岚湟点头,缓缓站起来,起身时忽觉眼前一阵晕眩,若不是朝歌正巧扶着,就要摔地上了。

  看来实在是晒得太久了……

  她摇摇头,回屋便怏怏的躺在了小榻上。

  “皇后娘娘这也太过分了,明知晓公主娇贵,如何能这般晒?”

  朝歌拧了湿帕子小心的给主子敷脸,她动作已经尽量的轻柔了,然主子还是疼得皱眉头,惹得她打抱不平。

  可恨她家主子是外邦公主,带来的人全折损了,只得她一个人贴身伺候,想去寻把遮阳掌扇都分身乏术。

  看着主子娇嫩的脸蛋晒伤成这般,朝歌只觉揪心不已。

  希岚湟哼哼了两声,突然抢过帕子猛的一把按在左脸上,痛得倒抽了个凉气:“无妨,敷点药膏便好了。”

  “那奴婢去太医院拿药膏。”朝露转身就走。

  “不用!那里有雪肌膏。”希岚湟赶紧叫住她,将帕子换到右脸上,“朝歌,你进宫有多久了?”

  朝歌在妆奁中寻到了雪肌膏,蹲在一旁小心的涂抹:“奴婢十三岁入宫,已经五年了,之前一直在储秀宫当差。”

  在宫里五年,就算再如何谨慎行事,也总该知晓些什么。

  药膏涂抹在脸上,带来一阵刺痛,希岚湟咬牙忍住,继续问:“那霖王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公主想要知道什么?”朝歌涂药的动作一顿,并没有急着说霖王。

  这般谨慎犹豫,想来很有些内情了。

  希岚湟的眸色沉了沉,正色道:“且将你知晓的都告知于我,无论好的坏的,不得隐瞒。”

  皇后那般谨慎的人,不可能是真无意间说漏的嘴,既然点了出来,其中定然有猫腻。不管霖王是什么‘旧疾’,她是不会如皇后所愿大闹这场婚事了,但作为未来的霖王妃,她总该知晓这‘旧疾’是什么才好。

  既主子郑重问起,朝歌也不好再隐瞒,只斟酌着道:“具体奴婢并不知晓,只隐约听人说起。霖王殿下自出生身子便虚,后来在夺嫡之乱中又受了重伤,这才伤了根本,如今只靠各种珍贵药材荣养着。”

  到底是个什么伤情,朝歌一个宫女也不尽清楚,只听这么个大概,希岚湟心里倒是有数了。

  暂且不致命便好,身子虚点也就虚点罢!正好她也不想与他发生点什么。

  希岚湟的神情松了松,又想到另一件事:“你方才说夺嫡之乱,当年霖王也在其中?”

  若霖王也掺了一脚,如今霖王府看着富贵,但指不定什么时候皇帝就要算旧账了。

  朝歌却是笑了笑:“霖王与皇上乃是一母同胞,据说当年霖王受伤还是为救兄长,可见霖王与皇上兄弟情深。公主入了霖王府,自是有好日子过的。”

  原来是这样……

  希岚湟微愣了一愣,水眸中波纹荡漾开来,一圈一圈看得人眼晕,却看不清那眸底到底藏了什么。

  霖王府一向宁静,西南角厨房有药香飘散出来,众人便知晓霖王喝药的时辰又到了。

  李玉端了药,站在一旁看着赵原溱喝完,这才松了口气的去接空碗。

  赵原溱将嘴里的苦涩抿下去,没好气的把碗甩到他手上:“本王又不是三岁小儿了,李叔还这般巴巴的盯着作甚?”

  “老奴从小看着殿下长大,您这喝药的气性儿就一点没变!”

  听得李玉放肆,赵原溱也只轻哼了声,倚在小榻上继续看书。

  李玉本来是先皇赐给他的人,从出生起便由着李玉照顾了,如今先皇逝去,李玉自然便成了他的心腹。

  窗子开着,阳光和着微风洒照进来,惹得人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

  赵原溱的眼皮子往下耷了耷,吹拂在脸上的风忽而有些不对,他警惕的睁开眼睛,看到书房里出现的人便又放松了下来。

  “有什么消息?”

  那人拱手恭敬回道:“皇后每日里都在为难岚湟公主,只岚湟公主性子着实是好,竟都忍了下来,不见半句怨言。不过今日被皇后拉着谈心在太阳底下晒了半晌,属下瞧着岚湟公主娇贵,脸上像是晒伤了。”

  “伤了?”

  


  赵原溱坐起来,神情多了几分戏虐:“脸伤了可不行……李叔,本王记着前些日子皇上赏赐了一盒子珍珠,还有复颜膏也一并给她送去。”

  李玉应了,转身去安排。

  先前的暗卫早已不见了踪影,赵原溱也未在意,低头继续翻看书页。

  暗卫也是先皇留给他的,不过一小队人,用以保证他的安全,如今倒被他用来探查岚湟公主的消息去了。

  好在并不是没有收获……

  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不知哪里的落花被吹了进来,正巧落在书页上。

  修长苍白的手将落花捏起来,凤眸里漾出几分冰冷的笑意:“若真是朵软弱无能的娇花,这场合作恐怕做不成了呢……”

  落花打着璇儿飘下,带着余下的叹息,一起落到泥土里。

  因为晒伤了,希岚湟还得了半日空闲,敷了些药膏便躺在榻上小憩。至傍晚时分,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耳边有谁在叫唤。

  她想应一声,张了张嘴才发觉吼间干涩得难受。

  朝歌在一旁急得差点哭了,察觉主子不对劲,赶忙去禀明了皇后,往太医院请了太医来。

  栖梧宫的动静赵振瑱立时便知晓了,听闻是岚湟公主病倒,他略一思索还是决定去看看情况。

  他到时太医正好把完脉,便问:“情况如何?这是怎么病倒的?”

  人好好的待在宫里,突然间就病倒了,要是传出去旁人还以为皇宫虐待客人。

  太医拱手道:“烈阳直晒、阳气侵体,原本只是脸上一些晒伤。但公主身子娇弱,进屋后又贪凉,一冷一热的身子便受不住了,有些头疼发热,吃两副药便好。”

  听到无大碍,赵振瑱倒是松了口气,只还有些不悦:“好端端的怎么晒伤了?”

  苏玉簪的脸色也不大好:“午时臣妾与公主在院子里坐了会儿,没想公主身娇体弱,是臣妾的疏忽了。”

  人是在她这儿出事的,自然只找她问责。

  本来只是想叫希岚湟受些小罪,谁想到这人还真是豆腐做的,一碰就碎了,还叫她招了圣上责怪。

  晦气!

  她的说辞含蓄,赵振瑱却猜得到些许,气势越沉了沉:“皇后,人既在你宫里,往后还要多分心照看着才是,朕去看看她如何了。”

  话说得不重,语气却并不好。

  这是他给她的警告,若不是还顾着些她皇后的脸面,万不可能就这几句话。

  苏玉簪心里恨得不行,面上却还要扯出抹讪笑道:“臣妾方才进去看了,公主已经歇了,并无大碍。听闻珍珠粉敷脸最好,明心,去拿些珍珠来。”

  她既已经示好,赵振瑱自然不会揪着不放,摆手作罢。

  正巧这会儿一宫女自外间进来,手中捧着个精致的盒子,上面放着一个白瓷瓶。

  许是没料到这儿这般热闹,宫女愣了愣才跪下道:“这些是霖王殿下差人送与公主的,一盒珍珠和复颜膏。”

  “霖王吗?”希岚湟不知何时出来了,正听到小宫女的话,“快拿来我看看,大印的珍珠又大又圆,我还未曾见过呢!”

  她两颊是病态的红润,小巧的唇有些苍白,眼睛里却放着光彩,一副新奇的模样,像是一只病弱的小精灵。

  西顿尔草原背靠雪山,前与大印接壤,跟海边沾不到半点关系,要见到海珠确实是不容易。

  她这副新奇的模样,惹得赵振瑱都觉好笑:“原来公主喜爱珍珠,皇弟这礼可是送得及时了。”

  他扫了一眼那盒子,觉着有些眼熟,很快便想起:“这是朕前些日子才赐给他的罢?这小子,竟拿来借花献佛了。”

  说着便将盒子拿起,顺手打开。

  里面有大半盒圆润的珍珠,个个都有拇指头大小,成色极好,可见是难得。

  希岚湟接了过来,捻起一颗仰头细细去看,嘟嚷着:“大印的珍珠果然不错,只可惜少了点儿,若有一满盒子说不定还能有多的去做串脚链。”

  莹白圆润的珍珠被白皙如玉的手捏着,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宛如一件完美无瑕的玉器。

  苏玉簪看得心中一‘咯噔’,上前握住希岚湟的手,温和笑道:“这些珍珠成色极好,磨了粉也可惜,公主便留着做脚链,本宫另送了珍珠给你磨粉。”

  有人送礼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希岚湟顺和的应了。

  赵振瑱却拧起了眉:“朕记得这盒子珍珠是满满一盒,怎么霖王送礼竟还克扣了一部分?”

  这当然是万万不会的,赵原溱自小在富贵窝里长大,何至于这样眼皮子浅?

  送礼的没有出岔子,那就是中间有人捣鬼去了。

  一想到这里,赵振瑱便着了恼,一脚将送东西来的宫女踢了个四脚朝天,喝道:“说!怎么回事!”

  “这……”苏玉簪自然也懂了,脸色顿时沉了沉,“眼皮子浅的东西,竟做这样的腌臜事儿!拿了多少,且赶紧交出来!”

  希岚湟看她脸色阴沉,眸子里只怕要喷出火来,原本温和大度的神色全然不见,可见是真气得狠了。

  可看皇后的态度,似乎只打算揪出赃物了了事?

  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

  希岚湟眸色一转,疑惑开口:“怎么这些宫女这样大胆,连王爷送礼之物也敢克扣么?我初来乍到并不懂大印的礼数,不知这是不是皇宫的规矩啊?皇后娘娘这些天与我说了许多规矩,可也没说到这个,是娘娘您漏掉了吗?”

  什么规矩、什么礼数,这丫头就是在变着法儿的讽刺她呢!

  苏玉簪只恨不得喝一声‘闭嘴’,然看希岚湟满眼的疑惑不解,实在不像是刻意找茬,她这怒火便发都没处发。

  转头看到地上跪着的宫女,苏玉簪紧咬牙根道:“手脚如此不干净,给本宫拖出去,杖毙!”

  两个侍卫进来,利落的将宫女捂嘴拖了出去。

  希岚湟似被吓到了,抱着珍珠盒子往后缩了缩,苏玉簪看得一肚子火却没法发,只得敛了火气道:“本宫先去处理这些不守规矩的,稍后便差人将珍珠送来,公主且好生歇息。”

  


  一场风波终于平息,晚膳过后明心送来了两个匣子,一个里面装着从宫女那搜出的珍珠,另一盒则是皇后给她磨粉敷脸用的。

  满满的一盒,再没有短缺。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天上一轮圆月,洒着清冷的光辉,灯笼中的烛火跳跃了几下又归于平静。

  朝歌撩开帘子进来,见灯下美人独坐,烛光与月光相和,使得那般绝丽的眉眼都染上了几分朦胧。

  似远似近,看不真切。

  “公主。”朝歌心里像是被针戳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霖王当真有心,这一盒子珍珠确是难得之物呢!”

  希岚湟无聊的拨弄着珍珠,泛起淡淡的笑意:“是啊,霖王是个有心的。”

  这颗心,除了他自己,恐怕没有旁人能看得透。

  朝歌未作他想,利落的帮主子铺完床,嘴里倒闲不住:“这些天公主因着‘礼仪’之事吃尽了苦头,这下可能轻松些了!”

  谁会想到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出这等事呢?

  本来不出这件事,希岚湟也是要找机会整一整皇后的。赵原溱这盒子珍珠送得及时,但也暴露了他现下的处境。

  看来纵然他是皇帝的胞弟,实际上却并无实权,就连栖梧宫的宫女都知晓,这才有胆子偷扣他的东西。

  希岚湟盖上珍珠盒子,小心的收好,这才回应朝歌的话:“人哪有不犯错的呢?”

  犯错了自不可怕,怕就怕在有心人将这错处给扒出来,晾晒在太阳底下,并要为之付出代价。

  帝王疑心更重,有心处置你的时候,便是小错也能安个大罪名出来。

  这几日朝堂上阴云笼罩,皆因有个御史掺了个老王爷一本,又在调查的时候牵扯出了一堆的皇亲宗族,使得皇帝大怒。

  这些人自然一个都讨不得好,轻则贬谪重则下狱,弄得皇室宗亲人心惶惶。

  明眼人都知晓这是皇帝在借故扫除异己,朝中但凡沾染几分实权的皇亲,都没能逃得过去,只霖王不问政事,倒是相安无事。

  朝堂上风云迭起,后宫也并不平静。

  上次吃了大亏,苏玉簪便不再教导上刻意为难希岚湟了,这倒叫希岚湟有了更多闲暇的时间,便经常会去御花园逛逛。

  希岚湟原本是想图个清静,却没想却是来看了个热闹。

  彼时她走得累了,见前方有个亭子,便走了过去。不想亭子里早已有人,皇后和另一绿衣宫妃正对坐喝茶。

  苏玉簪见到她便和气的招呼她一起坐下,希岚湟也没推辞。

  她刚坐下没多会,便听一声惊呼传来:“方才进去的是谁,给本宫赶出来!什么猫猫狗狗都能抢本宫歇息的地儿了吗!”

  方才进来的,只有希岚湟一个,但这句‘猫猫狗狗’显然是将亭子里所有人都骂了。

  是个嚣张至极的宫妃,希岚湟这样想着,扭头看去,果见亭子外一粉衣宫妃面色不善,正指着宫女呵斥。

  “小家子气的东西,到底上不得台面。”绿衣宫妃冷笑,“以为承了几次宠,便谁也不放在眼里了!”

  苏玉簪抬了抬眸子,低头喝茶。

  绿衣宫妃小心的观察了她的神色,吩咐宫女将外头闹事的粉衣宫妃叫进来。

  许是没想到皇后在这儿,粉衣宫妃的神色僵了僵,继而掩嘴笑道:“臣妾不知晓皇后娘娘也在这儿,失礼了。”

  “既知失礼,倒还可教。”苏玉簪微点了点头,从容应了。

  原本只是客气几句,没想到皇后会当真训诫,粉衣宫妃的脸色不大好了:“多谢皇后娘娘的教导,这几日皇上常与臣妾说起皇后娘娘宽厚和谦,今日见着可果真如此了!嘻嘻……”

  当真是……很不懂分寸。

  明里听着是巴结,仔细一听便知是炫耀嘲讽。

  绿衣宫妃大抵是个火爆性子,当即就吩咐宫女上前赏了粉衣宫妃两个嘴巴子,直打得脸肿起来了还不解气。

  “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如此口出狂言了!”

  “好了。”苏玉簪冷冷的扫了一眼,“后宫姐妹一处切忌吵闹,和和睦睦的才能少叫皇上操心。林答应,你既这般心浮气躁,便去云和宫抄金刚经忏悔,何时知错了便何时出来。”

  云和宫,听着好听,却是冷宫,进去了的人万没有出来的。

  不管林答应如何哭喊知错了,苏玉簪只当没有听见,两个大力气的宫人将林答应拖了便走,很快便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中。

  三言两语便解决了个敌人,若是事后皇帝问起来,还能将责任推诿到绿衣宫妃身上,皇后自己则能摘得干干净净,依旧是那个大方雍容的好皇后。

  这般的狠戾手段,让希岚湟心里打了个突,垂着眸子不说话。

  她这模样像是吓着了,苏玉簪笑着安慰她:“宫里尽是这么些琐事,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处置一个宫妃,只叫琐事。

  希岚湟掩下唇角的冷笑,抬头重新扯了抹笑意:“我皇兄还未娶妻,往日我都被拘在寝殿中,也未曾见过这些,叫皇后娘娘看笑话了。”

  一国公主却被拘在寝殿中,与软禁有何差别?

  原来是个傀儡公主……

  苏玉簪越发看不起她了,胡乱的说了些场面话当是安慰。

  几人正说着话,不想赵振瑱与赵原溱也到了此处,众人见了礼,重新落座。

  赵振瑱坐在上首,不经意提道:“公主的晒伤可大好了?眼见你与皇弟婚期将近,若再不好皇弟该埋怨朕了。”

  “已经无碍了。”

  希岚湟面色白里透红,不知是不是珍珠粉的缘故,又多了几分光泽,瞧着莹莹可爱。

  晒伤自然是好了,赵振瑱着实是多此一问。

  苏玉簪警惕的看了她一眼,皱了下眉头又舒展开来:“皇上说起婚期,臣妾倒是觉着该让岚湟公主去霖王府上住些时日,提前去熟悉下也好,免得到时连路都认不住。”

  “皇后这提议倒是新奇,不知皇弟怎么个想法?”赵振瑱笑问。

  赵原溱低头咳嗽了几声,才道:“婚前住进夫家,历来便无这般规矩,若臣弟当真如此行事,岂不是平白污了公主名声?”

  


  “哎?皇弟此话不对。”赵振瑱挥袖,脸上看不出喜怒,“公主千里迢迢来大印和亲,既在皇宫待嫁,朕与皇后便算娘家人了。到时朕陪着公主去皇弟府上转一转,自是合情合理。且我大印当有大国气度,对外族要宽厚以待才是。”

  赵原溱的眉眼动了动,终是点头:“公主既要来府上做客,本王自是欢迎之至,若是小住,不如还是去西山别苑。霖王府与西山别苑相去不远,若有事也可照应一二。”

  到底是顾着礼数,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苏玉簪的神色也松了松:“陛下,依臣妾看他们小两口聚一聚,您就不要去掺合了罢?没的叫人到时放不开,公主是个脸皮极薄的呢!”

  她说着,就见希岚湟红了脸,果然是个极易害羞的。

  “我随陛下安排。”

  希岚湟细声应了,看着是个没有主见的。

  作为外邦来的和亲公主,从皇宫出嫁确实不大妥当,西山别苑倒是个很不错的选择。这样一来她既能摆脱皇后的冷眼,又能顾全颜面。

  赵振瑱眼里的严厉淡去了些,笑道:“说起来再过几日希王也要到京了,正巧能赶上你们的婚期,到时接待希王便由皇弟去吧!”

  希杀崇要来?

  这着实未曾料到,赵原溱惊讶的看了希岚湟一眼,才冲皇帝拱手:“是,此番希王前来,索性也住在西山别苑吧。”

  兄妹两住在一处,算合情合理。但帝王心多疑,况且希杀崇又有借和亲之名这行侵略之实的前科,赵振瑱不怀疑是不可能的。

  他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赵原溱,未曾发现异样,这才点了点头。

  “皇、皇兄要来大印了?”

  希岚湟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拽着衣裙。

  “对啊,已经在路上了。你是希王唯一的妹妹,如今出嫁他自是重视,只怕是一接到朕的文书就动身了!”

  赵振瑱微敛眉头,具有压迫力的目光扫过去,静静的落到她身上。

  她眼里的慌乱掩饰得很好,但脸色却是微微发白,方才的声音中也有几分颤抖,似乎并无欢喜之意。

  这可是有趣了!

  岚湟公主谈希杀崇色变,而霖王却‘好心’安排了兄妹两住在一处,岂不是给她添堵了么?

  两人还未成婚,就要结下梁子了罢?

  不管旁人如何猜测,第二日希岚湟如约去了霖王府。

  因霖王是个没有实权的闲王,门庭倒也清净得很,正殿布局规矩大气,彩绘油饰无一不透着一股沉闷威严。

  穿过正殿,转过一道圆拱门,眼前之景徒然变幻。

  满目绿色盎然,圆润的鹅卵石铺就的蜿蜒向前,绕过奇形怪状的假山顽石。空隙间若不是怒放的花朵,便是嫩绿的草地,姹紫嫣红与绿意相得益彰。

  绕过假山便是一片湖泊,清碧的水面上有荷叶已露尖尖角,低头看湖中,还能看到在荷叶间游动的鱼儿,欢快而又自由。

  花园的布置精巧且明快,与正殿的沉闷规矩截然不同,那这霖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赵原溱淡淡解释:“霖王府乃是先皇敕造,正殿自要按照规矩来,这后院却是要随心所欲些。前面是正院了,公主也可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布置。”

  两人停在一座院子前,希岚湟仰头去看门楣,上挂着金子蓝底的牌匾,‘锦墨苑’三个大字雄健有力、笔格遒劲,可见是出自大师之手。

  “好字!王爷有心了。”希岚湟展颜赞道,却没有进去看的意思,“不知王爷住在哪个院子?”

  “就在旁边。”赵原溱眼里似染上几分笑意,转身领着她继续往前走。

  园子里铺的全是那种鹅卵石小路,到了后殿寝院,便是青石板路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静默无声。

  走了大约一炷香功夫,便见另一座寝院。

  见他们过来,早有仆人帮着开门,恭敬的在一旁等着伺候。

  “听墨苑?”

  希岚湟惊讶呢喃,两个院子相隔不远,名讳相近相依,牌匾上的字迹可分辨得出自一人之手。

  一为他的寝院,你为他王妃的寝院,可见得他对于王妃的爱重。

  只是这份爱重,现下便归她了吗?

  沉寂的心好像被牵动了下,希岚湟以手按了按胸口,抬眸笑道:“没想到霖王殿下,是这般心思柔软之人。”

  想到初见时他的冷厉,话说到后面便多了几分嘲讽。

  赵原溱似并未当回事,径直往里走去:“公主若是累了,可去书房喝茶小憩,本王这里是极清净的。”

  听墨苑确实是清净,只前院两个粗使的小厮,一路走到书房,连个伺候的丫鬟都不见。

  “咯吱——”

  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一股冷硬的气息夹杂着墨香扑面而来。书桌一角摆着个小巧的凤耳活环莲花纹玉香炉,轻烟袅袅而出。书桌后是两架大书架,上面分门别类的摆着满满的书籍,也不知霖王是否都已看过了。

  希岚湟扫了一圈书房摆设,径直走向了书架。

  “没想到公主是喜读书之人。”身后传来赵原溱清淡的声音,“只我这里都是些策论、四书等枯燥的书籍,公主若是想看书,改日本王叫人去寻些游记、话本,那看着才有趣。”

  希岚湟抬手在书籍上划过,唇角勾起一抹轻笑:“游记话本子也不过是打发时间用,做不得正经。”

  她声音清亮,语气中的嘲讽丝毫不加掩饰,与宫中见到的那个温顺柔弱的公主判若两人。

  想到初见时她满手鲜血,一根金簪准准刺入丫鬟后颈的狠戾,赵原溱的眸子也亮了亮:“本王喜欢跟聪明人合作,不知公主所求为何?”

  这是……愿意跟她合作了?

  希岚湟心中微动,转头来看向他:“我所求不过一生逍遥,不知霖王所求又是什么?”

  不是一生平安喜乐,也不是能得一人白头偕老,而是一生逍遥自在、无拘无束。这样听着极其简单的愿望,对于她来说却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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